林雨散是突然病倒的。

大获全胜的京玄军班师回京，在回京的路上，过了年。

过年那天，军营特意在荒凉的平原上驻扎一日，欢喜过年。

到了夜晚，军营燃着火把，照得灯火通明。

没了战争压迫的他们说说笑笑，甚至像一群孩子一样追逐打闹，驱散了冬日的冰寒。

但打闹的士兵，却不小心撞到了在军中游走的皇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披大氅的皇帝骤然倒地。

黑色的大氅和她白皙的面容形成强烈反差，黄色火光跃动，她却眼眸轻瞌，一动不动。

喧闹声戛然而止。

在一瞬间的寂静后，有人大喊着：“快去请大夫！皇上昏倒了！”

人群骚动起来。

有士兵急急忙忙的把皇上抬起来，顾不得礼节律法，将皇帝带去主营。

那撞倒皇上的士兵身高八尺，在此时此刻，吓得像一只小鸡仔，瑟瑟发抖。

有并不惊慌的士兵将手搭在他肩头，道：“罗兄弟，能把皇上撞晕，你小子是有点东西的！不过等皇上醒来，恐怕……”

那姓罗的士兵结结巴巴的说道：“俺……俺没用多大力气啊！真的没用多大力气啊！”

“诶！我说，皇上又不比我们这些在军中长大的糙汉子，娇贵得吹吹风都会生病，你说没用多大力气，就真没用多大力气吗？”

姓罗的士兵既委屈又害怕，他能感觉到自己根本只是轻轻碰了一下皇上，不可能把人撞倒的！

更不可能陷入昏迷！

他越来越觉得害怕，自己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活下来，还有不少军功在身，不仅可以从伍长升职为什长，还可以拿到不少钱，给娘请更好的大夫去治病。

可如果皇上真的出了什么事，别说给娘治病，说不定还会诛三族，自己的亲人全都被牵连过去。

但罗姓士兵等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已破晓，除了安慰他、打趣他的兄弟，便没了旁人。

没事了吗？

可他又开始忧心忡忡，皇上到底是怎么了？

一般的生病会病成这样吗？他娘生病的时候，也不会这样啊！

然而一直到京都，皇上便再也没去军中游走，更没有和士兵们说笑。

他们也远远地见过皇上，皇上依旧身披大氅，面容精致如神仙，站在军营前远眺，

只是皇上冷漠得像是变了一个人，不管什么人走过，不管和谁说话，目光始终平静，

也有点发冷。

已经有人感觉到，可能马上就会出什么大事。

春节过后，天气逐渐差了起来，一层乌云始终笼罩着世人头顶的天空。

林雨散看得出神。

“皇上。”莲靠近皇帝，轻声道，“该回去歇息了。”

林雨散却轻声道：“那乌云，什么时候才能散。”

“大概，等落了雪之后吧。”莲回答。

“那便早些落雪好了。”

林雨散说完，转身回了营帐。

莲却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那一望无际的乌云。

销骨沉默着，同样也看着乌云。

莲轻声道：“那云，倒像是无垠的海。”

销骨不语，他嘴笨，也不常说话，只是听着。

莲继续自言自语般的道：“乌云里藏着雪，等雪落了，自然就迎来天晴。可天晴后，雪便也化了。”

脸上忽然传来温热的气息，莲抬手一抹，才发现那是眼泪。

她再笨，再迟钝，也知道皇上的意图。

佛舍利都仅仅只能压制皇上的病，不能治好，神医都束手无策，还能有什么办法？

皇上故意把郁子柒支开，是因为知道知道自己无药可救，不想给郁子柒增添负担。

莲忽然回想起偶尔会在宫里见到的场景，

少女摘花，折纸，做手工，还会期待的问她好不好看。

眼泪像珍珠一样，一颗一颗的滚落。

她收回目光，微微垂眸，依旧轻声道：“其实，她不是神，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也是一个等天晴的姑娘。”

等天晴的世人，而不是藏在乌云里的雪，带着乌云离开，让阳光重洒大地。

只是在她心里，皇上就是她的神明。

“如果……”销骨开口，迟疑道，“如果当时我保护好花重锦，可能……”

可能她现在就住在有花有鸟的地方，自由自在。

如果那天，他违背花重锦的命令，一刻不停的在暗中保护他……

他也宁愿自己还是那把冷冰冰的刀。

莲抹去眼泪，哑声道：“秦寒酥走了吗？”

销骨道：“走了。那边叛军势力不弱，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回来。”

“那就好。”莲轻声道。

那就好，皇上也不会担心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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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

傅星离把玩着一块玉佩，听完沈宣的汇报，他把玩的动作一顿，轻笑：“你是说郁子柒从战场赶回，把陆丹青他们聚在一起？

呵，就凭那几个乌合之众，不管是聚在一起商讨对策，还是花重锦留着什么后手，这朝中局势难不成还能扭转？”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道：“为什么他偏偏派郁子柒回来。不管是他身上的毒，还是战场上飘忽不定的危机，这个神医都是必不可少的，偏偏这次派了他回京……”

花重锦身上的毒到底解没解，其实他也不确定，毕竟她身边有个神医。

沈宣也思索道：“郁子柒是神医，精通药理，会不会是想派他来对您下毒，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这样一来，阁主的势力也就土崩瓦解。”

傅星离淡淡瞥了一眼沈宣，道：“他不傻，我在他心里也不至于这么傻。”

还未等傅星离继续想下去，门外传来侍卫的报告：“阁主，镖师那边的慕堂主求见。说是花重锦让他给您带一句话。”

提及这个名字，傅星离眉头皱成一团：“让他进来。”

慕堂主收起吊儿郎当的气势，正正经经的向傅星离行礼。

傅星离继续把玩手中的玉佩，问：“他让你带了什么话？”

慕堂主回答道：“她说，她很后悔，去了河边。前面是他的原话。”

“啪”的一声，傅星离手中的剔透玉佩，瞬间碎裂，成了十几瓣，掉在地上。

屋内的气压以肉眼可见的在降低，

沈宣和慕堂主两人忙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许久，他们听见阁主咬牙切齿的声音：“故意激怒我。花重锦，你的计谋不错！我倒是要看看，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