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典深邃，需潜心学习，逐字理解。有的人终其一生也不过入门。我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在三五天之内，精通你们南疆传承数百年的经典之作。”

“大人说得有道理，可是我时间有限，等不及了。”望秋云懒洋洋道。

顾荷直觉他这话有玄机，状似无意问:“为何这般急？”

“这不圣女快登基了吗？我打算送她一份见面礼。”望秋云似笑非笑弯起眉，“说来她们已经发现你失踪了呢，可任她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我们所在之地。”

贱嗖嗖的表情，令顾荷垂眸咬牙，她慢条斯理道，“纸上得来终觉浅，医途一道还需实践。我看过那两本书，上面描述的有许多东西都没见过，需要出去看看。”

望秋云自是不允:“这地下有成千上百名药人供大人试药，何必舍近求远出去？我说过，这地下任何地方，都为大人敞开。”

一旁的女子见顾荷与望秋云相谈甚欢，愤恨的眼神快要将她大卸八块。

忽然，歹十七走近禀告，“主上，歹二十一被王庭抓了，如今正在姬赢手里。”

“废物，”望秋云面色陡然阴沉，“藏在他身体里的蛊没发作吗？”

蛊人只听从望秋云，一旦办事不力，就会被体内的蛊清算。

“没，姬赢似乎有一种办法阻止咱们体内的蛊毒发作。”

望秋云听后，不怒反笑，“好得很，这几年倒不知王庭出了他这么一位能耐人物。且让我去会会他。”

待他一走，顾荷便在屋内坐了下来，抱着双膝不知在想些什么。

望秋云不会一直待在地下城，他偶尔也会出去处理公务，而这段时间就是她逃走的最好时机。

所以她得先摸清地下城的布局、换班时间和出口通道等，做好跑路准备。

只是这里有那么多受害者，那么多害人不浅的蛊虫。如若不除掉，此早会是引起天下大患。

到时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她去哪里都有可能再被抓回来。

顾荷盘算着心事，没料到那名女子悄悄靠近了自己，吓了一大跳。

“你想干什么？”她暗自惊讶，蛊人果真厉害，她药粉下猛了十倍，竟只让她萎靡了不到一刻钟。

“我错怪你了，”女子并未动手，“你真的要帮他研究毒药吗？”

顾荷心觉好笑，“你觉得我有选择吗？”

女子抿嘴，“如果这件东西会导致天下大乱，你也会这么做吗？”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谁愿意成为阶下之囚？”顾荷摊了摊手，在她逐渐愤怒的目光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本来应该叫歹九十八，但因为有贵人急需我的血，所以望秋云并未给我种下听话蛊。”

“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你成为了蛊人却还有自己的意识，心心念念取他性命。”

女子眸光电转，暗潮涌动。

顾荷没注意，继续问，“你武艺如何？从前做什么的？”

“你想做什么？”歹九十八忽然警惕。

顾荷:“你想出去吗？”

“没有人不想出去。”

“那行，咱们合作吧。”她道，“这段时间我会摸清地下城的布局和通道以及换班时间，找出最适合逃走的路线。”

“你不怕我出卖你，告诉望秋云？”歹九十八问。

“怕啥？他有求于我，一时半会儿又不会杀我。反倒是你，目前只能信任我一个。况且你知道这么多秘密，应该会被他清算吧？”

歹九十八默然，望秋云这个疯子，阴晴不定，杀人如麻，谁都赌不起他心中想法。

“好，我听你的。”

“合作愉快，在这之前，我先将你体内的追踪蛊解除掉。”

顾荷去了外面，在这个人人皆为鱼肉的地方，她一个不穿斗篷，不戴尖帽，又完好无损的人，实在吸睛得很。

但无人上前打扰，他们都知她是被望秋云请回来的人。

地下城很奇怪，明明里面有很多人穿梭不停，可偏偏就是死寂一般安静。

顾荷来到望秋云曾带她到过的浸泡区、蛊毒区和换血区，惊奇发现自己走过的路形成了一个闭环。弯弯绕绕的城墙，其实首尾相连，根本出不去。

所以出口到底在哪里呢？

原路返回，重新走第二遍，她在关押歹一的惩戒室发现一道门。那门外有两名斗篷男把守。

顾荷观察许久，终于趁着换班之际摸了进去。石门内竟是一条向下的阶梯，阶梯明亮，不知是否为出口。

顾荷还没摸清换班持续时间，犹豫了一下，并未打草惊蛇，选择按照原路返回。

她回到自己的住处，却发现屋里多了个人，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灰仆仆的破烂袍子，默不作声打扫着房间。

“歹九十八，她是谁？”

“望秋云送来的哑奴。”歹九十八说。

哑奴？顾荷仔细打量着那人，发现其相貌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位。

想了想，她打开药箱，对歹九十八道，“正好我累了，以后就让她给你上药吧。”

她看着哑奴在药箱里翻翻找找，用手比划，询问自己药物作用。中途不小心将一块儿珍藏已久的布掉在地上，染上污渍。

“啊！啊！啊！”哑奴跪地求饶。

顾荷蹙眉:“拿出去洗了吧。”

等她走远，确保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才低声将今天的成果告于歹九十八，“我将她打发走了，此人可有威胁？”

“哑奴是望秋云从外掳来，专门负责地下城的人饮食起居的仆人。她们不会武功，不识字，也不曾经过毒液浸泡，但体内被种有特定的蛊。”

相当于望秋云派来监视她俩的。

“如此，咱们以后说话做事当尽量避着她，”顾荷说着脱下鞋子，坐在一旁揉按脚底。

能容纳数千人的地下城，虽说被分割成几块大厅，但地方到底也算大。

“你今日成果如何？可有什么发现？”歹九十八着急问。

“没有，”顾荷沮丧地摇头，“这地下城是个闭环，根本就没有出路。”

歹九十八皱眉，“应当有暗道，否则咱们平时吃的、用的、穿的怎么进来？”

顾荷暗道南疆的女子皆聪慧敏锐，全然不是小女儿做派，“我在惩戒室发现一扇暗门，但外面有黑衣人把手。我怀疑是出口。”

“即便不是出口，也当与衣食住行有关。明日我去引开守门人，你下去看看。”

歹九十八激动地说。

顾荷:“不要打草惊蛇，只怕另有乾坤。”

就在这时，出去洗碎布的哑奴回来了，两人不约而同转移话题。

顾荷:“你来这里多久了？”

“六七年吧。”

“哈？你比歹一先进来，为何排名在他之后？”

歹九十八不满意了，“歹一武功比我们高，毒药浸泡时间长，中蛊后虽然记忆全无，但脑子比一般歹字队灵活。最主要是他对望秋云最忠心。所以上任歹一死后，望秋云就让他顶替了。”

顾荷沉思，歹字队总共一百人，缺一个就派人顶替上去。这样看来，地下城百毒不侵的人估计不止一百个，打破了她原本的猜想。

她原以为，歹字辈之所以一百人，是因为只有一百个人活着走出药浴，现在看来是望秋云有意控制。

哑奴将药箱整理好，又开始低头清理房间。歹九十八上完药，闭着眼睛在一旁恢复身体。

顾荷问她，“你被掳进来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是五品官家女儿，从小被娘亲寄予厚望。谁知娘亲在升任时，被上级嫉妒陷害，满门流放。”歹九十八眼里充满浓浓恨意。

“我的娘为护着弟弟，被人活生生打死。爹爹与弟弟被望秋云抓住，没熬过药浴，也死了。如今我们全家就剩下我一个。”

“抱歉，”顾荷很是歉意，“不该问你伤心处......对了，我记得圣女说过，望秋云手下有四大护法，不知是哪四大？”

“不知道，我们只知晓彼此之间的代号，但听说是两男两女。”

......

王庭某处

“说吧，你们把王姬带到哪里去了？”

姬赢翘着二郎腿，端着盏茶，嘴角挂着残忍笑容。

“不知。”

“你不必担心，你体内的蛊已经被我控制住，即便说出真相也不会立刻死去。”

“不知。”

无论问什么，对方就重复着两个字。

姬赢眉心微蹙，看来那药只能控制蛊虫，并不能唤醒这名蛊人的神志，得采取其他办法。

“大人，四小姐来寻您了。”

姬赢看着被血迹染脏的袍子，缓缓起身，“让四小姐侯着，我换身衣裳就去。”

一刻钟后，黎四小姐看见穿戴整齐的人，脸上露出温婉笑容，“那名刺客招了吗？”

“没有，”姬赢摇头，“望秋云给他们下蛊，令其神志不清。”

“都怪我学艺不精，如果我蛊术再高一点，说不得就能让他们清醒，也能帮到你。”

“你已经帮了我许多，”姬赢柔声安慰，若非有她破解蛊毒，这名奸细早已毒发身亡。

“还是比不过五妹妹，她天赋比我高，如果她能用心研究蛊毒，不为政事所累，说不得研究研制出解药。”

“她与你不一样，她是圣女，必须安邦定国。”

“是啊，”黎四小姐强颜欢笑，“还有七日便是妹妹登基大典，届时你们会成亲，成为世上第尊贵的两人。”

说着眼眶微红，眼泪将落未落。

姬赢上前一步，正要安慰，就听外面来报，“不好了大人，那名刺客死了。”

......

望风崖

北风呼啸而过，呜呜的声音如无数亡魂哀嚎，令人不寒而栗。

苏案瑾与岑溪风并肩而立，目量着面前的险峻悬崖，面色凝重。

“楚将军旧疾未愈，如今又遭北穹人暗算，身负重伤。只怕北穹人很快会发起攻势。”

“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透露楚将军重伤的消息。后面的一切，有我安排。”苏案瑾手指微动，墨色长发随风飞舞，“咱们的粮草，还够用多久？”

“全军节衣缩食勉强维持两月。”

“不够......北穹故意在跟我们耗着。”

“一看就是秦遇之的主意，他知道我们有多少粮草。”

“快入冬了，北穹也坚持不了多少时日，”苏案瑾沉思，“沈家那边还能弄多少粮草出来？”

岑溪风脸皮微动:“不知道，我再去催催。”

大不了舍弃男人尊严，反正这东西他原本也没有。

他想了想，“应该能再弄出一些吧，上次他说将今明两年卖往南疆的量，都弄到了这里。”

“南疆”两字如一坨铁锥落在苏案瑾心间，令其痛苦变色。

岑溪风见状，连忙询问:“夫人还没找到吗？”

苏案瑾正要摇头，就见一匹马朝着两人奔腾而来。

“参见苏监军，岑将军。回监军，有夫人消息了。”

苏案瑾顿时心如擂鼓，耳边嗡嗡作响，他声音发紧:“她在哪里？”

来人低垂着头，一脸苦色:“夫人逃脱了望秋云控制，回到南疆，并治好了南疆女王的病。只是前几日她去蛊池林为陛下取蛊灵草......”

苏案瑾心底渐沉，一旁的岑溪风不耐烦催促，“婆婆妈妈的，继续说。”

“只是夫人在取蛊灵草的途中，掉下悬崖失踪了。王庭的人找寻未果，只在悬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