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女王登基

浓浓烟雾顺着地道涌出,通道口的几人隐约听见隐藏在里面的凌乱急促脚步,和冲天而起的火光。

“这火是你放的?什么时候?不对,你还有同伙!”

歹九十八猛然反应过来。一路上她与顾荷寸步不离,对方根本没有放火的机会。

何况地道布局特殊,监管严格,根本不容易起火,除非那人是地下城老人,很熟悉这里的一切。

“他是谁?”

望秋云也问,什么人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与她勾结,但他却毫无所知。

事到如今,顾荷完全不着急,她歪头微微一笑,用他惯常爱用的语气说:“这个人还是你放在我身边的呢。”

歹九十八眼中厉色一闪,勃然大怒,“是哑奴!”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从前只有她捉弄别人的份,没想有朝一日竟被别人哄骗。更让她恼羞成怒的是,这一切还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

顾荷看着她气愤悔恨的眼神,轻笑出声。早在哑奴被派来伺候她时,她就发现对方的症状与曾经自己在安平县救助的哑奴和疯子大叔十分相似。

于是她留了个心眼,将疯子大叔离开时留下的破布拿了出来,那破布上有疯子的亲笔血字。别人看不出什么,但疯子的同类肯定能认出来。否则不会被他当成信物,以抵救命之恩。

果然哑奴认出来了。她每次打发哑奴出去,也不是为了支开她,而是给她机会联系自己人。

所以歹九十八在演戏的同时,她也在演戏,这场无声的诈骗里就看谁的演技最高明。

望秋云眯了眯眼,歹九十八则不甘:“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无懈可击。

顾荷嗤笑,“我从不小觑任何人,尤其是你家主上。我一次次规避医术外泄,手法并不高明,可他宁愿回去找别的人头扔给我,也不轻易杀你,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望秋云是冷漠无情的,他真要立威警示,她身边的歹九十八就是最好人选。何必舍近求远?

“原来如此,竟然是我漏了马脚,”望秋云抱胸含笑。

冲天的烟雾越来越近,成了几人谈话的背景色。

两人心知肚明,他在拖时间,她也在拖时间。

“不只如此,”顾荷摇头,“她说自己被掳来六七年,却表现得犹如一个新人,什么都不懂。她说活着是为爹爹弟弟报仇。可每次见你,不仅不恨,反而惧怕尊敬更多。除此之外,她还引导我查探地下城许多东西,许多与她人设不合的知识。”

地下室、药浴日、厨房布局等,表面看是顾荷自己想到的,其实都是歹九十八在进一步引导。

繁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混合在浓烟里看不清人影,望秋云忽然歪了歪头,对顾荷道,“你猜来的是你的人还是我的人?”

“自然是.......”

顾荷话未说完,甬道里就响起震天呼喊。那群人声音充满仇恨、斗志,仿佛饿了三天三夜的恶狼,死都要咬下猎物的皮肉。

“别让望秋云跑了!杀了这个魔头!”

“这个叛贼害得我们妻离子散,哪怕是死咱们也要拉他垫背!”

“杀了他,为南疆为百姓报仇雪恨!”

“为百姓而死,咱们都是南疆大英雄!”

无数壮年男子和适龄女子,手举棍棒、菜刀向着顾荷的方向冲来。

“怎么回事?”歹九十八脸色煞白,“我明明有将那些药换掉了。”

“愚蠢,”望秋云狠狠呵斥,“她既知道你是我的人,怎会把真正的解药给你?”

正因为歹九十八换了药,他们才没有怀疑,才稳坐钓鱼台。

正在这时,头顶通道又传来一阵脚步,一群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拔剑而出。

“我的人也到了,”望秋云耸了耸肩膀,“顾大人以为是这群饱经药浴摧残的三瓜俩枣厉害,还是我这些百毒不侵的忠心手下?”

顾荷嗤笑,“谁说他们是解决你这群手下的?”

他们只需要解决望秋云就好。

因为上面自然有其他人应付!

果然,头顶很快传来一阵杀喊声,一群穿着朴素与寻常百姓无异的人,纷纷涌现,与歹字队杀得难舍难分。

“是叛党!”歹九十八脸色大变。

真是可笑,明明自己才是南疆叛党,却管别人叫叛党。

是的,当初的哑奴和疯子就是从望秋云的手里逃出去的幸存者。两人逃离之后,加入了“叛党”组织,时刻准备刺杀望秋云。

“顾大人果然深藏不露,竟与叛党牵连在一起,”望秋云咬牙切齿,浑身散发着一股暴戾血腥之气,“可惜我现在不能要他们的命,还不能留下你吗?”

说完他朝着顾荷身后猛撒一团粉末,恰恰被刚赶到的俘虏遇上。

顾荷直觉不好,大喊:“闭气!”

然狭窄的甬道又有烟雾干扰,还是倒了一片,以至于后面冲来的人闪躲不及,形成践踏。

耳边疾风袭来,顾荷闪躲不及摔倒在地,余光瞥见歹九十八五指成爪,直击她天灵盖。

也就是在这时,又一名黑衣人凭空出现,挡在顾荷面前。

“歹一,你打我做什么?快抓住她!”

歹九十八尖锐的声音响起。

另一旁的望秋云则命令,“歹一,你来的正好,赶快抓了她随我离开!”

顾荷心底发凉,歹一不应该在外面吗?怎么出现在暗道!

完了,他可是望秋云最忠实的护卫。

歹一冷冷打量着面前三人,黑沉的眼神不再空洞。忽然,他猛然伸手,坚实的臂膀捞起顾荷就往外飞奔。

“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

顾荷与望秋云同时出口。

“带你离开,”歹一的声音有些暗哑,“我恢复记忆了。”

顾荷一时又惊又喜,“所以你是苏案宸对不对?”

“嗯。”

“既然你是苏案宸,那你杀了他啊!跑什么跑,他们现在就两人!”

她可听苏案瑾说过,他哥武艺高强,力能扛鼎,比苏案染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不知是不是顾荷错觉,她仿佛感觉身下的人停顿了半息,紧接着又继续向前。

风中飘来他无奈又平稳的声音,“你们杀不了他。”

“为何?”

前有叛党,后有壮汉,这都已经形成瓮中捉鳖之势了。

“望秋水没出现。”

“哈?”

这有什么关系?望秋水只是被他转移了。

“等等,你说望秋水?”

“嗯,刚才那个是望秋云。”

“哈?”

顾荷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可是望秋云不是......被囚禁着吗?”

他精神错乱,又常年被囚禁着,而且本性不坏,难道她又被骗了?这两兄弟都是狼人?

身上扛着个大活人,苏案宸呼吸平稳,丝毫不乱:“他神志不清,被望秋水欺骗了,以为自己现在是望秋水。”

作恶多端的望秋水。

顾荷深吸一口气,叹为观止,还能这样玩儿?

“否则你以为,望秋水被关在陈国天牢的那段时间,为何会频频现身作乱?连女王都不能分辨真伪?”

“因为他被望秋水摧残了思想,有时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谁。”

望秋水说,他们拥有相同容貌,相同血液,相同体型,只要再拥有相同记忆,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如何做到的?”顾荷眼神充满迷茫。

让一个人精神失常,很简单。让一个人忘记自己,也很简单。但让一个人以为自己是另一个人,就很难了。因为这不仅得忘记自己,还得了解他人,需要长期不断地洗脑。

顾荷自认为做不到,甚至无人能做到。

苏案宸摇了摇头,他只会派兵打仗,不会医术,哪能知道这些。

“但我知道望秋云将两人的命蛊换了,且每半月就会去地下换一次血。”

顾荷隐隐明白了什么。

与其说是蛊,不如说是精神暗示。每次蛊虫意动之时,就是改变“人格”之时。

孪生兄弟、互换身份、一模一样的长相、换血、洗脑......这样十几二十年持续不间断的精神打压加洗脑,普通人根本无法抵抗。更何况是年仅八岁的望秋云。

两人一路往南,将厮杀声远远甩在身后,又往前奔出半个时辰,苏案宸才将她放下。

“你将我带到这里做什么?”顾荷觉得眼前地方很是熟悉,仔细分辨,不是南疆蛊池林是什么?

身后寂静无声,空中只有风吹树叶和甲虫爬行的沙沙声。

顾荷头皮发麻,汗毛倒竖,回头看见苏案宸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面色由惨白逐渐转为青紫。

这是蛊毒发作了,顾荷连忙取药,“你没用我给你的药?”

那可以去除他体内的蛊虫,不受望秋水的威胁。

“望秋水心思缜密,生性多疑,取了蛊虫会被他发现。”

所以这些日子,他其实一边在失忆,一边在记忆,反反复复不断煎熬,时不时还得受到药浴和蛊虫的折磨。

顾荷心疼地红了眼眶,这个大哥与她从未见过,只存在苏案瑾等人的描述里,但他醒后第一件事竟是救自己。

她将龙儿拿出来,贴身置于他心窝,起威慑作用。随后将他拖到一个隐秘的位置,低头配置解药。

好半天,苏案宸才回过神。顾荷:“蛊虫留在体内不好,我先暂时帮你压制,等回了王庭再帮你取出。”

“多谢二弟妹。”

突如其来的陌生称呼,让顾荷忍不住愣了愣。她觉得自己现在有被害妄想症,感觉谁都像望秋水那个疯子派来抓她回去的。

苏案宸:“我走之后,家里怎么样?”

顾荷:“当年你是如何失踪的?”

两人异口同声,苏案宸忍不住笑道,“从某种情况来说,算是望秋云救了我。”

顾荷想起歹九十八,心中敲响了警铃。

还好苏案宸不是歹九十八那样拎不清的人,“是真正的望秋云。当年北伐之战,我被秦遇之认出,他私下找到我,并以叔侄相称,声称会帮忙查清真相,替我父亲报仇。却不想后面,我带小队探查敌情时,被他以一份错误情报构害。半死不活之间,又被出来寻猎物的反叛军捡了回去。”

“后来望秋云救活了我,但同时也给我下了蛊。我也是从那时发现他很不对劲儿,有时候和颜悦色,有时候残暴狡诈,有时候记得我,有时候又忘了我,就像换了个人。”

某种意义上讲,望秋云对他有恩,所以方才他下不去手。

“你竟然能分辨出他俩兄弟。”顾荷惊叹。

连傅飞雪那种从小与两人一起长大,和女王这种十几年势同水火的人都辨认不出。可见这对兄弟如何相似。

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苏案宸道:“每个被中蛊的人,都能感受到望秋水带来的压迫。我们正是凭着这份压迫识人。你还没说,我走之后,家里人怎么样了?”

顾荷想了想,据实以告:“你走之后,娘亲哭瞎了眼;夫君病情加重,时日无多;三弟什么都不懂,又要照顾呆滞的小四。”

“是我不孝,”苏案宸眼眶绯红,充满愧疚与自责,“当初我改了身份参军,临走时二弟特意叮嘱我,说远离熟人,不要暴露身份,不要相信任何人。但我还是相信了秦遇之。”

毕竟那是除了亲爹外,苏家最亲近的男人。

想到这里,他挣扎着起身,在顾荷强硬阻止下,俯首作揖,流畅三鞠躬。

“这些年,多谢弟妹对这个家的照扶。虽然我不在家中,但能想象到你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如果没有你,我娘和二弟、三弟、小四,死的死,伤的伤,早就流落街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