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公低沉的心境猛然震动。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似虎啸龙吟。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雷声？还是其他重物的撞击声？

唐国公难以分辨！

重峦叠嶂的山峰中。

乌黑的云柱冲天而起，正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朝着晋阳方向席卷而来。

“起风了！打雷了！”

有人惊呼。

大多数人还是抬头望着天空，不敢相信。

李渊也是一样。

他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仿佛这一切都是假象，而他，正置身在假象之中。

李元吉眉头堆叠成一座山峰，呼吸慌乱道：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二哥难道不是血肉之躯？他如何能料定今日下雨？”

李建成紧握双拳，指甲刺入手心，牙齿都要咬碎。

无疑。

这一局获胜的是李世民！

李建成用余光瞥过去。

他发现李世民面无表情。

狂风乌云、雷鸣闪电。

没在自己这个二弟的脸上荡漾起一丝的涟漪。

他依旧泰然站定，锐意测露。

李渊的头没低下来。

与他一样，所有人都在望着天空，不敢低头。

此刻，乌云已完全弥漫整个晋阳乃至山西上空，可见度骤然降低，如同黑夜。

天空上。

一道道明亮闪电似金龙银蟒乱窜！

啪嗒～～～

一颗雨滴掉落在李渊眉心。

紧接着……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一连串的雨滴降下，大珠小珠落玉盘。

在天地之间形成雨幕，青川绿瓦上，雨滴溅起薄雾，如袅袅炊烟。

雨势迅猛。

唐国公的华服很快湿透，他被浇成落汤鸡。

豆大的雨滴落在脸上，疼痛感非比寻常，李渊却一丝一毫的痛觉都感觉不到。

只有快感、兴奋、狂喜！

“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猖狂大笑，双手擎天，胸腔中的积愤发泄而出，大喝一声：

“苍天有眼！”

这一声大喝，点燃了百姓的热情。

他们被旱灾压抑的时间太久了！

如果老天爷还不下雨，田里的庄稼都将旱死，今秋颗粒无收，饿殍遍野！

可如今，天降甘霖，赐下祥瑞。

一古稀之年的老者满面花白，他嘶哑着喉咙说道：“下雨了！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一时之间，百姓奔走，互相抱着哭泣。

喜极而泣！

晋阳中心广场祭台周围，从嚎啕变成欢乐的海洋。

“诸位，且安静！”

有老者用蛇头拐杖用力点了点地面。

周围人的目光都向着他望来。

“隋帝无道，才让上天降下这场天灾，在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是谁解救了我们？”

“唐国公！”

异口同声，震耳欲聋。

不管妇幼老小，何种阶层，都在同一时间呼喊着唐国公的名字。

“唐国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也是得上天青睐的天选之人，必将结束这乱世，给我们带来太平。”

“我们都该感谢唐国公，快……快跪下……”

有人带头，众人山呼拜倒。

纷纷五体投地的磕头。

李渊动容。

如此庞大景象，不知多少年才能见到一次。

他近乎于哽咽！

“诸位！诸位快快请起。”

李渊知道，接下来是煽情环节。

“我，唐国公李渊，忝为太原留守。”

“竟让我的子民、我的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隋帝无道，触碰天威，今日祈雨，并非李渊的功劳，乃是我晋阳百姓的虔诚感动上天！”

“这也让李渊意识到，隋朝一日不亡，全天下的百姓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为了我的子民，为了全天下的百姓，李渊决定，起兵伐隋！”

李渊兵变，已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李世民瞅准时机，振臂高呼：

“跟随唐国公，起兵伐隋！”

百姓开始同时高喊。

晋阳城士气高亢！

所有人都在高呼着‘起兵伐隋’。

百姓哪里知道，伐隋只是第一步，李渊真正想做的，是争夺天下，建元开国。

李渊如打了胜仗一般，面带笑容的归来。

这一波不仅收割晋阳民心。

祈雨成功的消息很快会传遍天下，李渊的知名度会迅速传到各地起义军的耳朵里。

他成功收拢民心，也成为了天下枭雄的眼中钉、肉中刺！

唐国公府大摆宴席，喝酒庆贺。

风声雨声丝竹声，声声入耳。

觥筹交错过后，李世民却偷偷溜出正堂。

穿着蓑衣斗笠，来到马厩，解开自己坐骑的缰绳。

“世民！”

有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姐夫！”

是柴绍，李世民能听出来。

柴绍同样的打扮，面带笑意的盯着李世民道：

“今日忙了一天，身心俱疲，却冒着这么大的雨连夜出去，要去找谁？”

李世民本不想说。

既然柴绍问起，干脆直言。

“去城外看看，祈雨成功，都是宁弟的功劳，他才是背后的谋划者。”

柴绍顿时愧疚。

直到昨天，他还在瞧不起关宁。

认为关宁是妖言惑众，唐国公祈雨，将会以失败告终，成为晋阳百姓的笑柄。

现实却狠狠地抽了柴绍一巴掌！

“姐夫，你现在觉得宁弟如何？”

柴绍语气中肯的说道：

“见识广博，深不可测！能创造出百叶箱这么神奇的东西，我算彻底服了！”

柴绍还年轻，血气方刚。

在唐国公府，除了自己媳妇，也就李渊说话能让柴绍忌惮几分。

至于李世民……论辈分自己还是李世民的姐夫，他凭什么让我这个姐夫信服？

这个时候的李世民尚不是所向披靡的秦王，只是身份高贵的唐国公二公子！

这种身份，压不住柴绍。

可对于关宁，柴绍奉若神明。

哪怕只有一面之缘。

哪怕只交谈了几句话。

却并不妨碍关宁仅用祈雨一件事就彻底震撼柴绍。

“我这就要去城外，姐夫，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雨夜一个人夜行，怪无聊的。

李世民想要拉着柴绍一起，一路上有个人闲聊。

柴绍欲言又止道：

“讲道理是该去见见，向关公子当面赔个不是，回想起来，那日的质疑显得无知却愚蠢，但……我又有些不敢去！”

“为什么不敢去？”

柴绍苦涩回答：

“当初不是和关公子打赌了嘛，祈雨成功，我便输了，我当初允诺只要祈雨成功，关公子只管开口，唐国公府给得起的，我都会努力去争取……我害怕他狮子大开口！”

李世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你的嚣张劲呢？怎么这个时候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