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番外一
在魔界,没有人不惧怕幽砚,这位魔尊危险至极,相传招惹过她的人,基本都留不下一个全尸,甚至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三界皆知,这位魔尊生来便是神魔一体,曾在西王母寿辰之日,于众神仙手中逃出生天,更在来到魔界后踩着尸山血海走上了今时今日这样一个属于魔界的权力巅峰。
这位魔尊三千来岁,对寿数绵长的神魔而言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年轻,可偏偏如此年轻的一个女流,偏就在统领魔界的数百年来,变成了让三界望而生畏的存在。
所有人都说,这样一位魔尊,做什么都不会令人意外。
然后,魔尊大人真就做了一件让所有人感到意外,却又没有人敢提出任何异议的举动。
魔尊幽砚身为女儿之身,竟要迎娶一个同为女儿身的小妖。相传,该小妖修为极其低微,样貌顶多算得清纯可人,身上并没有任何出众之处,看上去就是一只修炼过程中妖身长歪了的羊妖,就算撇开性别不说,也怎么看都配不上强大而美艳的魔尊。
可偏偏这个三界中最毒的钦原鸟,就是执意娶了一个如羊羔般弱小的妖精。大婚前夕,便昭告三界,大婚之日更是宴请了妖界之主以及魔界各族族长。
非但如此,上万年间素与魔界不和的天界,此次竟也托妖神之手送来了三份贺礼。
一为花神之力,宿于一颗灵珠之中,借那不知何时生遍魔界的扶桑枝,赠予魔界百里杜鹃花海,可长开十日不谢。二为十根金乌之羽,悬之可化为暖阳,照亮方圆百里,虽远不及人间之日可照耀整片天地,却也不会因为过于炽热伤害魔族天生阴寒的魔体,亦多少可助人间草木生长。三为天界一诺,往后的千年万年,只要魔族不再祸乱人间,人间便永不再对魔族设阻,这就等于,只要修为可抵人间天地灵气摧折者,皆可在不伤人不作乱的前提下自由出入人界。
如此厚礼在大婚之日到来,无疑是给足了那小妖面子。
一夜之间,那小妖的名字便随着这场大婚的消息,一同传遍了整个三界。
这就是她——亦秋,一只世人眼中,修为低微、平平无奇,不知靠着什么才能从灵宠上位至魔尊夫人的羊驼小妖。
如果有人问她:“你到底是如何攻略下魔尊大人的?”
她想,她大概会答:“也许是靠着人畜无害的咸鱼本能,以及一只灵宠不该有,但一个人多少会有一点的娇气吧……”
她才不会承认其实是因为笨,所以从一开始就被那个鸟女人当成了一个阶段性玩物,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久,最后觉醒了奇奇怪怪的属性,哪怕被用鞭子缠住身子,被一脚踢下床、揪耳朵、踹屁股,甚至还在梦里被“开脑洞”,也还是甘之如饴。
其实,她对幽砚有过可多意见,可到最后才发现那些小小的不满,在能与其在一起一生一世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幽砚不是一个温柔的人,至少不是一只温柔的鸟,可幽砚明明那么不温柔,还是把仅有的温柔都给了她,那份温柔又笨拙又幼稚,偏却让她找不到任何抗拒的理由。
这个鸟女人,就是那么霸道,温柔起来也那么霸道……
得亏那彻底消失的倒霉系统并没能力顺着那半缕命魂将鸟女人送去她所生长的现代社会,否则鸟女人这性子,怕是能在那个信息传播速度极快的世界掀起轩然大波。
亦秋这般想着,感慨万千地轻叹了一声,习惯性用力伸了伸懒腰,随意将手拍向了靠右的床里侧。
幽砚一向睡得很轻,不管在何时何地,稍有声响便会醒来。以往每次亦秋睁开双眼,幽砚都不会在她身旁,对于伸懒腰时身侧空空如也这件事,亦秋已是分外习惯。
可这一次,她的手往旁侧随意一打,便碰上了坚硬而又粗糙的墙壁。
这不是她熟悉的触感。
亦秋瞬间睁开了迷蒙的睡眼,只见眼前是她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已感到十分陌生的泛黄墙纸。
这是她租房的墙纸,房东不给换,早就老旧得裂了缝、卷了边。
她抬眼愣愣望向了天花板——没错,是那盏原本有八个灯罩,如今已经只剩下两个灯泡在亮的老吊灯。吊灯位置很高,她个子小不好清理,里外都很脏了,每次灯泡不好使了要去换都会弄得她一手灰,她又偏偏舍不得花钱找人打扫,总想着没准什么时候就要换地方住了,没必要为那抠门房东打扫这种边边角角的卫生。
我怎么在这里?!
亦秋惊得翻身而起,起身的一瞬,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沉重了很多。
其实不是沉重,只是相对于妖精的身体,这副人类身躯确实有些不太好使,特别是此刻空调未开,夏日的炎热扑面而来,热得她浑身是汗,仿佛是从水里捞上来的。
“幽砚!”亦秋下意识喊出心底的名字,无尽的恐慌在那一刻差点将她淹没,一双眼眶几乎瞬间泛了红。
“哭什么?”
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厨房传来,亦秋不由松了一口大气。
她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便已跑到厨房门口,瞪着一双茫然而又惊喜的眼睛呆愣了许久。
幽砚就在她的面前,站在那有些脏乱的厨房里,厨柜上、小锅边,还静静躺着不知何时吃剩的螺蛳粉包装,里头没用完的白醋伴着一点点酸笋余渣散发出了一股并不好闻的酸味儿。
幽砚回身望着她,皱了皱眉,长发散落肩头,一袭红衣曳地,与此处“风景”格格不入。
亦秋挠了挠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穿了一件皱巴巴地吊带睡裙,因为太汗,有些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这让她一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跟着幽砚一同皱了皱眉。
她不记得自己有这么邋遢过啊,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啊?太奇怪了吧!
救命,为什么她会回到这个世界,为什么幽砚会和她一样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令人窒息的场景会恰好被幽砚撞见?
最关键的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模样,幽砚真的认得出来吗?
亦秋这般想着,下意识在幽砚的注视下退后两步,又退后两步,最后一溜烟将自己缩进了卫生间。
洗漱台的镜子上照出了她从前的模样,平凡到仿佛扔进人群就会自动隐形。
也不知今天是不是周末,所以本着不出门不洗头的原则,她的头发有那么一点点脏了。
亦秋哭丧着脸在卫生间里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通,尽管知道这副模样怎么收拾也比那羊驼身子差得远了,却也还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幽砚。
当她吹干头发、化好淡妆、扭开门锁,怯怯将头探出卫生间的那一刻,幽砚已经将她的电脑椅挪到了阳台边上,大敞着窗帘,出神地望向了窗外。
“幽砚,我……”
“这是什么地方?”幽砚回身问道,“你家?”
亦秋愣了片刻,见幽砚没有半点认不出自己的表现,一时松了一口气,在床头摸到手机后便带着满头问号,小心翼翼靠上前去。
幽砚对亦秋的靠近没有任何抗拒,这让亦秋胆子大了不少,她背靠着电脑桌,沉思片刻后抿唇说道:“这是我家,这房子是我租的,你……你要是不喜欢,要是住不习惯,我可以去换一家,前提,前提我租得起……”
亦秋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似想看看系统承诺的八百多万奖励到底有没有到账。
她想,以她如今的工资待遇,她这一辈子不吃不喝都攒不到八百多万的,要是那笔钱真到账了,她不仅能帮爸妈换个新房子,还可以选个房价不高的小城市安家,让幽砚在这个世界生活得好一些。
幽砚毕竟是魔界的魔尊,锦衣玉食惯了,要是真回不去了,总不好跟着她这个穷苦咸鱼将就度日的。
可偏偏那钱就是没有到账。
垃圾系统,竟然空手套白狼,一分钱不花就骗她打了那么久的白工!
她要报警了啊!
亦秋正苦恼呢,便听幽砚淡淡说了一个字:“你。”
“啊?我?”
“平日里就穿成这样?”
“……唔。”
该来的都会来,果不其然,魔尊大人还是嫌她穿得伤风败俗了。
可大夏天的,她又没有妖力护体,不穿成这样还能穿成哪样?亦秋瘪了瘪嘴,走到衣柜旁翻出一套长袖长裤,在柜门后快速换上,又连忙打开了空调,在床边乖巧坐下,小声嘟囔起来。
“我热嘛,这天这么热,在家凉快点也没人会看见啊……再说了,你朝楼下看看,很多人都这么穿,我们这边就是这样的……”
“……怪地方。”幽砚说着,抬眼看了一下正在制冷的空调,眼底闪过一丝好奇,下一秒目光又落到亦秋身上,上下打量一通后,淡淡说道,“你还真是凡人之躯。”
“不然呢?我骗你做什么?”亦秋没好气道,“我就是看了本小说,莫名其妙就穿到你那个世界去了,本来没想回来的,可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回来了……幽砚你,你怎么来了啊?”
幽砚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
亦秋不由诧异:“不知道?”
幽砚应道:“不知道,睁眼就在这了。”
亦秋一时噎住,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肚子不自觉叫唤了一声,幽砚闻声,不禁再次皱眉:“我本想为你做点吃的,但没找到柴火。”
“啊,不需要柴火,我去做,我去给你做!”亦秋说着,连忙起身跑进厨房,把乱哄哄的厨柜收拾了一下,又简单地煮了两碗鸡蛋面,端到了幽砚面前。
出来之时,幽砚正坐在阳台护栏之上,双腿悬于半空,长长的衣摆在烈日之下随风飘扬,好一副心无所系,随时都有可能跳楼的想不开的模样。
亦秋吓得半死,连忙放下手中面碗,大步冲上前去,嚷嚷着将其拽了回来。
幽砚皱眉道:“我又摔不死。”
亦秋不禁咬牙:“我当然知道你摔不死,我是怕你被人拍下,以‘女子穿汉服跳楼寻短见’的关键词上热搜好吗!”
这样的担忧不无道理,她家楼层可不低啊!
现代社会信息传播速度那么快,一个留着暗红长发,身着一袭红衣古装的女人,大白天的忽然坐在了十一楼高的阳台护栏上,这要是被人拍到了,不得分分钟传播开去?
可这道理她懂,幽砚可不懂,对她来说,这不过就是随便找个舒适地地方坐坐罢了,结果竟然被亦秋吼了,这谁能忍?
亦秋一看幽砚神情不对了,立即怂了起来,短短数秒,脸色便已经温和了不知多少个档,哄小公主似的将幽砚一路拉进屋中,将电脑椅推到放面碗的电脑桌前,对幽砚做了一个“您请”的动作,笑道:“先来吃点东西吧!”
“在这儿?”幽砚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眼前这个电脑桌十分小,摆放了一个笔记本电脑后,剩下的位置恰恰可以放下一个大碗,平日里亦秋都在这里将就着吃饭,毕竟这客卧一体的租房小得可怜,每个房间都挤得很,根本没有能够单独拿出来吃饭的地方。
亦秋瘪了瘪嘴,道:“你先将就将就嘛,这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初在昆仑,你能给我的条件可比这儿差多了。”她说着,见幽砚张了张嘴,连忙将其话语提前阻断在了萌芽阶段,“这不能怪我,我已经很努力,每天都在上班工作了,可我就是没钱啊!我要是有钱,我也想在大房子里住,每天都吃好吃的东西啊!我……我发誓,你既然来到这里了,我就会负责到底,以后我再努力一点,绝对不会委屈到你的,好吗?”
“谁要你养我?”
“我不养你,你养我啊?”
“不然呢?”
“这可不是你的世界了,魔尊大人!”亦秋说着,端起自己的面碗,一边吃一边说,“等吃完了,我得和你说说这个世界,省得你一不小心闹大麻烦了……”
那一瞬,幽砚的眼神诧异而又幽怨,仿佛在对亦秋说着——你竟然嫌我麻烦?
可有些事真不是能随便让步的。
吃完面后,亦秋很快收拾好碗筷,同幽砚大致解释了一下两个世界全然不同之处,随后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在熟悉这个世界之前不要轻易单独离开这个家,最好不要与这个世界的人有接触,更不要使用法术,避免被当做异类。
说完这个,亦秋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今天竟不是周末,自己还得上班,且此刻已经迟到,忽而感到两眼一黑,衣服都来不及换便拎着包跑出了家门,离开前还不忘对幽砚多啰嗦了几句。
这一日,她过得迷迷糊糊,就跟身在梦里一样,做什么都心不在焉,一心只想回到家里,看看幽砚到底有没有乖乖听话。
天知道,她可太害怕幽砚跑了。
上乱七八糟的社会新闻其实都不算大事,她最怕的是自己回到家后发现幽砚已经不在,而这个世界又只剩下了她自己一人。
虽说以她现在的收入,想要多养一个幽砚压力还是挺大,可她宁愿顶着这份压力,也不想再和幽砚分开。
而且,幽砚有手有脚又聪明,一旦熟悉了这个世界,再想法子在这个世界得到一个合法的身份,一定不愁赚不到一点小钱的。毕竟自从认识了幽砚,她便开始认为,只要与自己相依相伴的是幽砚,那么两个人的生活总是好过一个人的。
下班后,亦秋第一时间乘地铁赶回了家中,开门的瞬间,便如遭五雷轰顶。
挂在墙上的电视屏幕碎掉了,上面残留着些许令她十分熟悉的灵力,而坏掉的家具并不只有电视机,还有卫生间里的洗衣机,它被砸得都快没个形状了,全然就是一堆废铁……
亦秋张了张嘴,几乎是颤抖着全身,向幽砚伸出了一根手指。
“你,你……你……”
“你说过,我被人发现会出大事。”幽砚目光朝电视机瞟了一眼,理直气壮道,“有人藏在那里面,窥探这里。”
亦秋眼角不由抽搐了一下,幽砚怕是不小心碰到了遥控开关,把电视里的人当坏人了……
可砸电视就算了,洗衣机又做错了什么?
亦秋咬牙指了指卫生间里残破的洗衣机:“那个呢?”
幽砚淡淡说道:“它凶我。”
亦秋一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那台洗衣机确实十分老旧了,每次按开都叫唤得很难听,可叫唤得再难听,这台不属于她的洗衣机也罪不至死啊!
电视机、洗衣机,非自然报废,而是人为损坏,以那抠门房东的性子,得让她赔多少啊?
“幽砚!”亦秋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她用力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有些无助地背靠着房门蹲坐下来。
这鸟女人是属狗的吗?是泰迪柯基哈士奇还是阿拉斯加啊?怎么就这么能拆呢?
亦秋连拖鞋都没有换,只低头望着手机短信里自己不足两千的银行卡余额,一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在此刻,许久不曾联系过的家人打了一个视频通话过来,吓得她一个激灵,好半天没敢点下那个接受。
家人的电话催命似的叫了一声又一声,一旁幽砚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显然是没有听过这样的“音乐”。
亦秋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接通视频电话,一个喊着“秋秋”的低沉男声自那头传来,她都没来得及回应,便见自己的手机被一股灵力拽到了幽砚面前。
“你是?”视频通话那头传来了老爸诧异的声音,“秋秋的朋友?”
“你又是什么人?”幽砚反问。
“我是秋秋的父亲,我今天打电话来是有事……”
“亦秋是我过门的妻……”
“幽砚!”亦秋吓得连忙冲上前去,一巴掌将手机拍到了床上,手指长按电源,在老爸诧异的追问声中关了机,一脸崩溃地望着幽砚,“你……你好歹给我爸妈一点准备时间啊?”
“为什么?”
“为……为我,我这么多年,没谈过恋爱,他们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怎么办……”亦秋说着,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她真没想向亲人隐瞒幽砚的存在,更不是觉得自己喜欢上一个女人有多可耻,可幽砚这个身份确实特殊了一些,她本想缓一缓,至少等到幽砚熟悉了这个世界,有了一定经济来源,再去向爸妈出柜。否则爸妈要是将幽砚当做游手好闲的不良少女,宁死也不同意她们在一起的事,她又该如何是好?
亦秋觉得自己的世界忽然糟糕透了。
屋内空调不知何时关上了,那汗流浃背的感觉再一次席卷全身,身体的沉重使她感到无比疲惫。
她还在思考待会儿怎么和爸妈解释,便被幽砚一下压倒在了床上。
“你在生我气?”
“不是,不是……你别压着我,我鞋都没脱,睡衣都没换呢!床会弄脏的!”
“你在生我气?”幽砚又一次问出这样的问题。
幽砚手心力度很大,紧紧捏着亦秋的手腕,一张脸靠得很近,近得每一次呼吸与心跳都清晰得让人心绪难平。
幽砚一点也不像亦秋熟悉的幽砚了。
这样的幽砚,似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毒,弄得人意志昏昏沉沉,分明十分生气,却仍是情难自禁。亦秋也不知为何,忽然不自在了起来,一张挂满汗珠的小脸已然通红,想要用力挣扎却又使不出一点力气。
这鸟女人为什么总是这么霸道,为什么就是不肯让着她一点呢!
她闭上双眼,只觉意识愈渐模糊,偏又忍不住用力推了幽砚几下。
耳畔忽而传来一声低喃,带着温热的鼻息,让她感觉耳朵有几分湿痒。
“嗯?闹什么?”
闹什么?家都被拆一半了,这鸟女人竟敢问她闹什么?!
亦秋一时怒火中烧,脑子瞬间清醒了起来,睁开双眼大吼道:“家都给你拆了!你问我闹什么?!这屋子不是我的呀,我得赔钱,你把我爸吓到了,我想跟家里借钱都不一定能借到了!你知道我一个月工资多少吗?我可怎么赔啊!你可好,你就知道欺负,就知道这样压着我,这样那样我,你……你可恶!”
她一股脑地冲着幽砚吼了半天,下一秒只看见幽砚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尴尬,好一阵尴尬过后,亦秋保持着在幽砚怀中不动的姿势,下意识转动着眼珠,望了一眼四周。
目之所及,不再有卷边的墙纸,只剩两个灯泡的吊灯,坏掉的电视机,以及那个两人睡会特别挤的单人床。
这里是幽砚的寝殿,四周缓缓流淌着令人分外熟悉的灵力……
刚才所有的一切,竟然都只是一场梦?
这梦也太可怕了,她没有想到幽砚在梦里竟然那么熊,熊得让她差点当场气绝。
“你刚才说什么?”
“我……”
“你梦到我了?”幽砚不禁笑着捏了捏亦秋的下巴,“你把我带回你家,见你爹娘了?”
“才,才没有!”亦秋连忙否认。
她看见了床脚褪下的红衣,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她与幽砚成亲了,就在昨天,受到了许许多多的祝福。
然后昨天晚上,幽砚欺负她了。
这个鸟女人真的很过分,力气又大又会折腾人,弄得她现在很累,简直没有半点起来的力气,只能缩在幽砚怀里做着奇奇怪怪的梦——而且梦里都没有摆脱这种累的感觉!
她才不要让幽砚知道,自己做个梦都在被……被幽砚欺负。
这也太丢人了啊!
可幽砚偏就饶有兴致地追问着:“你梦到了什么?和我说说。”
亦秋皱了皱眉,扭头不想应答幽砚的话,却被幽砚搂得紧紧的,根本无法脱身。
“你在梦里,也在想昨夜的事?”
“……”才没有,至少……至少不全是,身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在以为自己回到原本世界的第一时间,她真有很认真地思考过将来怎么生活的!全都是幽砚坏,幽砚在梦里都那么坏,才会变成最后那样!
“你觉得我欺负你了?”
“……”难道没有吗?昨天晚上……不就是在欺负她吗?
亦秋这般想着,眼底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雾气,原本平日里分外清澈的目光,此刻湿漉漉的,看上去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幽砚轻轻理了理亦秋鬓边的发,将其别至耳后,低声问道:“你不会要把梦里的罪一并怪在我身上吧?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亦秋咬了咬唇,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撑着幽砚的肩,向后挪了一点点,认真地望了幽砚许久,最后抬起有些被压住的胳膊,用手指戳了戳幽砚的脸颊,小声嘀咕道:“撇开梦里的不说,昨晚你总欺负我了。”
“有吗?”
“有!”
“哪有?”
亦秋争执道:“你,你说你会温柔的,可你一点也不温柔……”
幽砚捏了捏亦秋泛红的脸颊:“我已经很温柔了。”
亦秋咬牙道:“我感觉不到啊,我说疼你也不理我,我挣扎你还更用力了……你看不到我哭了吗?”
幽砚静静看着怀里嘀嘀咕咕的小羊驼,这小丫头的声音又软又娇气,就和这副弱小的身子一样,磕碰一下都要不得了的很。
可她就是由着她抱怨,每一句嘀咕入了耳,都让她心情格外愉悦。
亦秋小声抱怨了半天,终于安静下来,可幽砚却是一脸没有听够的模样。
“就说完了吗?”
亦秋不禁抽搐了一下眼角,心道这鸟女人怎么在挨骂时也能一脸欲求不满啊?
亦秋:“你有病啊!”
亦秋说着,想要推开幽砚,却又一次被紧紧拽回了怀中。
下一秒,幽砚将手伸进被子,一下搂住了亦秋的腰,许是昨晚在她腰上留下了红印,此刻一碰便让亦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对不起。”幽砚毫无悔意地说着,俯身上前,亲吻了一下亦秋的眉心,又滑至眼角、耳垂,最后抬起她的下巴,与之深吻。
亦秋下意识想躲,却被那力度十足的手指扳了回去,一时通红着脸颊,不自觉配合着眼前之人的索取,直到快要喘不过气了,这才向后扭着脑袋,小声呜咽了一下。
幽砚放过她的第一时间,她攥紧棉被,小声嘟囔道:“你是流氓吗?”
“你就这么看我?”幽砚笑着,再一次扶上了亦秋的纤纤细腰,无辜道,“可一直很期待这一天的,难道不是你吗?”
“谁让你欺负我的……”亦秋不自觉缩了缩身子,没什么底气地瞪了幽砚一眼,像被人掀开了遮羞布,满脸绯红。
“你可以欺负回来,我不介意的。”
“……算了,好累的。”亦秋说着,将头伏上了幽砚光洁的锁骨。
她不禁想起了那个让人恼火的梦境,忍不住翻了翻那本幽砚一无所知的“账”。
“你在梦里,拆了我的家,让我损失好大……你还和我老爹乱说话,你……你惹我生气了,还想用那种方式让我消气泻火,你这种行为就很不对劲!”
“看来我在你心里真不是什么好人。”
“你知道就好!”
亦秋气呼呼地应着,却发现幽砚又开始了,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你……你不对劲!”
“你有意见?”
“我有!”
“哦——我不听。”
就这样,全新的生活,从换一种方式被鸟女人欺负开始了。
亦秋不禁想,她要有力气,一定有这鸟女人哭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