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许敏一问，陈建军也蔫了，“妈，咋又说那事呢？那不是两个大队抢水，我一时着急——这也是队里让我上的啊！那出了事，也不能全怪我吧？再说了，这事儿不是公社上解决了嘛！”

“是公社上解决了，咱家没赔啥钱，可二小，你上外头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胜利公社三大队的陈建军那是个愣头青，二傻子，不能惹呀！”

闷声笑两声，让许敏一瞪，陈建军又摸着鼻子低下头，“这不——没人惹不也挺好吗？”

“好啥好？你那名声都毁了！你当现在是啥时候？还是早先土霸王横行霸道的时候啊？要真有啥事，先抓的就是你这种名声不好，一听就是混子的！”

“一个两个的，都给我听好了！我不求你们能大富大贵，可这过日子总得平安和顺不是？像二小你这样，别人一指，你就冲出头给人当枪使的，那一辈子就都甭想过上好日子……”

“妈，怎么能说是当枪使？这是大队上……”陈建军还想分辨，却让大哥狠狠捅了下。

撇了撇嘴角，陈建军把后头的话咽了下去，对许敏的话仍是不以为然。

许敏也没指望几句话就把人扳过来，只是冷哼道：“我不管你们心里头想什么呢，可你们要记住了，我还没老得动不了，这个家还是我当家！不管什么事，我没点并没有没应声，你们就得给我稳着，不许背着我在外头胡来！”

一通训斥，看众人表情各异，八成都各怀心思，许敏也没那精力再去多说什么。

“反正，我话放这儿了，谁要是不学好，不按我说的办，那就是在逼我去死！”

狠话一说，几个孩子真是不敢不重视，自己妈都知道，要真是惹毛了她，可是啥事都能干出来的。

陈建功就先忙着道：“妈，您别生气。看您，急什么啊？我们还能不听你话……”

陈建军也跟着笑：“就是就是，妈，我不打小就听你话吗？”

许敏翻了个眼皮，可是不信这小子说的话。

眼睛掠过还在哭哭涕涕的小胖子，许敏看向两个姑娘。

陈淑芬也不说话，凑过来把许敏滑下去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倒是小姑娘陈淑芳怯生生的，“妈，我啥都听你的……”

看看这胆儿……

不顺着她说的只会闹的小胖子许敏嫌烦，可这胆小到不敢大声说话的姑娘，也让许敏愁。

也不去看林美兰了，许敏挥挥手，“都走都走，大晚上的都睡去——咋的？不走还等着放电影看啊？”

许敏这么一说，原本还犹豫的几个也不敢再留了，大姑娘陈淑芬，虽说几次回头好像有话要说，但到底还是走了。

终于安静了！

许敏窝在不大暖和的被窝里，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原主这妖作的，分了屋睡，又想省柴禾，可不就苦了自己？

不中，明个说啥得烧炕，她可不想活得这么遭罪。

许敏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可裹紧了被，迷迷糊糊地东想西想，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许敏隐约听到有小姑娘说话的声音，想睁开眼，眼皮还有点重，她含糊地说了句“好吵”，听到声音戛然而止，许敏却是忽地一下清醒过来。

忽地一下坐起身，她扭头去看，就见两个姑娘正转头看她。

这是一大早就过来收拾屋了？

叹了口气，许敏揉了揉太阳穴，“这么早就过来啊？”

听许敏开口，语气并不凶，小姑娘陈淑芳立刻活了过来，眼底的惧意散了，脸上也笑开了，“妈，我马上就擦完灰了……”说着话，手里的抹布紧着擦柜子，连带柜子上的几样摆设也小心翼翼地一一擦过。

大姑娘陈淑芳放下手里的扫帚，赶紧脱鞋上炕，开了炕琴，拿出衣裳，“妈，快穿上吧！现在天一天比一天冷……”

大闺女生下时，爷奶还在，连陈大山一起，都宠着龙凤胎，原主也是天天脸上带笑，不像后来男人没了，只顾着生存，根本顾不上几个孩子，除了最小的儿子因为是遗腹子，得到更多关爱外，这个当时才四岁的小姑娘是真的没怎么被疼，也难怪小姑娘更怕她，和妈的感情也没大姐深了。

许敏在心里想了一遍，除了叹息也还是只能叹息。

尤其是看到大闺女陈淑芬拿出来的衣服，她是真的叹出声了。

她穿回来那会儿，是在流行复古，可也没这么个复古法的。

瞧瞧这灰了吧唧紫了吧唧的色儿啊，她都说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颜色了，都不用往身上穿，只扫这么一眼，就知道肯定不好看了，显老显黑不说，还得显脏。

不只是这件夹层的宽大袄子是这个色儿，连裤子也是这个色儿，许敏勉为其难把这套衣服往身上套，都没照镜子就觉得自己肯定丑得要命。

颜色丑，还又肥又大一点都不合身，显出半点身体曲线。不只是她这身这样，两个姑娘的衣服也都是走的宽松款，虽说没她身上这件这么肥，可绝对能往里头再套两件秋衣都不带让人发觉添衣服的。

撇了下嘴，许敏刚想下炕，小闺女已经捧了搪瓷洗脸盆过来，一条半新的毛巾，却是剪了两截的，虽说锁了边不会散开，可许敏还是看得嘴角直抽。

这是节俭？连个毛巾都分两次用？

“别、别……”接过小闺女投好的毛巾，许敏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也太享福了吧？传说中的地主婆也就这待遇吧？

这年头，洗面奶什么的自然是没有了，看样子，八成连香皂都没有，许敏捏着热乎乎的毛巾，也不好多说别的，放轻了力道轻轻擦了遍脸。

“那啥，小芳啊，以后不用这么侍候妈，妈自己洗……”用毛巾这么擦很伤脸的啊！

看着接过毛巾的小姑娘冲她眨眼睛，一脸不解的样子，许敏只能别过脸去，“还有我这屋你们也不用打扫，就这么点活儿，我一会儿就干完了——有那时间，去帮你嫂子做饭不好？”

小姑娘眨巴着眼，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大姐陈淑芬好像明白了，“妈饿了是吧？我嫂子外头做早饭呢！一会儿我给你端过来。妈，你昨晚上说的那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