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番外-轮回其一第一只恶鬼(素月心与……
很早的时候,薛景岚还是一个极普通的修士,尚未觉醒剑灵根前,他的灵根只比杂灵根好上些许,穷尽半力,也只能有金丹修。
他认识素月,是一个凡人城市的酒楼里,这酒楼价位不高,但有一款特殊的酿造酒“蓝桥风月”远近闻名,所以即便是白日,这酒楼也闹哄哄的。薛景岚来这里喝酒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穷,买不起厨修烹制的食物。
一枚修士的灵石可换百两银子,那时只有炼修的薛景岚自然选择来到凡人城市里活,闲暇时去帮助清除城出没的小妖兽,也换得一些银财活,或许他一辈子就如此过去,直到他这酒楼里遇到了一个人。
若说薛景岚点蓝桥风月,是因这酒便宜,素月点它,则是因她喜欢它的味。但就是如此巧合的,两人相遇了,由这家酒楼意实好,所以两人被分配到了同一个靠窗的桌上。
当两个抬眸对视的时候,都看出了对方是修士,素月此时刚刚迈入渡劫期的门槛,她的息对凡人有极强的压制作用,所以她刻意收敛了自的息,此时的薛景岚看她,以她只是金丹的修士。
那时的薛景岚略挽起了袖子,将桌上酒杯缓缓拿起,低着头,避开了素月的目光。只是他用袖子掩着自下颌饮酒的时候,唇边的羞涩浅笑微红的耳根出卖了他。
当一壶蓝桥风月饮尽,两人已说了许多话。不知是一见钟情,或是酒浅言深,总两人就此相识。
离开前,薛景岚找素月要了她的神识印记,只需要有这印记,不论对方多远的地方,都能够将神识信息送到她的身边。薛景岚只以素月是一名普通的金丹修士,但他不知,自往后发出的神识信息跨越大半个月域,来到那神圣高不可攀的须弥城中。
薛景岚确信他喜欢素月,那时还年轻的他也并无多顾虑,只是如同那些展现赤诚爱意的少年一般,开始追求素月,两人来往的信笺中,他得知六月廿三是素月的辰,所以每逢素月的辰,他都将自的爱语写纸质的神识信息上,折叠成各种小动物的形状,辰礼物一寄给他。
他将自游历四方时候搜集来的小玩意当做辰礼物,素月要莲华派里主持门派事务,很少得到机出,所以薛景岚送给她的东西是新奇有趣的。
素月薛景岚,一个是悬天际的明月,一个是行走红尘里的小人物,他们双方的活有着天壤别,却仿佛磁石的两端,不可控制地互相吸引。
她坐莲华派的琉璃殿中,阅读着薛景岚从月域内里每一个小地方里寄来的信笺,例如她知薛景岚今日来好不容易突破到金丹了——当然,他这辈子也只能止步金丹,他阶金丹后,又收了一个跟他一样是杂灵根的小徒弟叫容真,这个小徒弟的天赋真是糟糕,甚至比他还要差些。
薛景岚的活普通得甚至有些落魄,但素月却关注得津津有味,他领着小徒弟租住碧月宗的山门下,前段时间有从万仞剑谷游历来的相熟修士曾他是否要去万仞剑谷里碰碰运,但是薛景岚拒绝了。他给素月的信笺上写:“我的修能你比肩已非易事,待去了万仞剑谷,我怕剑域远,给你的信寄不出去。”
素月看着这送来的信浅笑,她不久前答应了薛景岚的追求,她想着或许很久后的宗门大比里薛景岚见上一面,到那时候,他也能认出她的真实身份来。
没有前往万仞剑谷的薛景岚,就这么容真一过着日子,容真还是喜欢捡那些被碧月宗弟子丢弃的小灵兽来治伤,只是,她没有捡到小青鸟,也没有见到什么伤重的黑猫。
容真过着再普通不过的活,只是有的时候碧月宗催房租催得急了些,薛景岚就去面挣灵石。薛景岚其实自有一点储蓄,他当着容真的面,抱着一个小坛子往里边丢下品灵石。
“师父,留着这些灵石做什么用?”容真一面将院中的清草铺开,一面。
“我要娶妻的呀。”薛景岚笑眯眯地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金丹的修士,也不知现她修如何,不知我不拖累她的修行。”
“可惜……可惜我这辈子就只能如此了,所以阿容啊,你也要加油修炼,若能修炼到金丹就是胜利。”薛景岚顺还教导了一下容真。
他们每一次轮,都经历相似的事件,但由机缘巧合,选择不同的事件。例如这一次轮中,薛景岚因当初素月的刻意掩饰修,以素月的修不高,所以听说万仞剑谷的消息后,他没有选择去万仞剑谷闯『荡』。因此,他的剑灵根便没有被发掘出来,只能留月域里当一个极普通的修士。
失去了发现天赋、阶元婴的机,也自然没有天岚门了,薛景岚也没有了大雪中救出乔雪踪的本事,很多很多年后的深山雪夜里,就算没有恶鬼侵扰,乔雪踪也活不过那个冬日。
当然,未来发的诸多可能,现的薛景岚和容真无关,容真真实意薛景岚感到开,并且更加努力开始赚灵石,以免自的师父穷追求不到侣。
薛景岚素月确意后,两人信息的往来变成了薛景岚单方面报账,例如他今日又转了多少灵石——这些灵石的数目甚至抵不上莲华派一刹那能够创造的收入多,但素月看得很开。
她坐莲华派内的琉璃殿上,手指摩挲着信笺上的飘逸字迹,掩唇笑了,下首的夙长老夙竹躬身,恭敬:“掌门笑什么?”
“笑我未来的侣。”素月半掀眼睫,看着夙竹浅笑,她对自的感情坦诚且坚,所以她不对自家门派的长老隐瞒自未来要找一个侣的打算。
“是海域的尊主,还是其他域内渡劫期的强大修士?”夙竹,他知修士双方结侣,需要修差距不多,不然拖累修高的那一方修行。
“都不是。”素月将信笺小翼翼收好,她摇了摇头,“是一个很普通的修士。”
“他影响你的修行。”夙竹提醒。
“有他,我也有达到巅峰的那一日。”素月能说出这话,并不是她自大,而是她的确有这样的资本,接近天灵根的强横天赋,让她可以无视大部分修士的顾虑。
“修行一途,最忌讳三二意。”夙竹背过手,摇头轻叹。
“夙长老,这是我的修行。”素月看着着白发的老人,从容说。
她自认她已经有足够的地位实力来选择自的爱人,但她高估了命运骰子的险恶。当故事行到这里,类似的轮已经发了无数次,前的每一次,夙竹都选择包容素月的选择,后来甚至帮助薛景岚觉醒了剑灵根。
但这一次——一抹出现几率极低的恶念涌上夙竹的头,素月是他们莲华派倾培养出的掌门,却被这么一位只花言巧语的金丹修士哄骗了去。薛景岚能给素月什么呢?就连他每次寄给素月的东西,都是如此廉价低劣,比莲华派宝库内最差的一件法宝都不如。
但夙竹不知,薛景岚能给素月的,已经是他的全部了,就算他将一颗、一身骨奉上,也不及莲华派琉璃殿内的一枚地砖珍贵。
有薛景岚的信笺,夙竹轻易追踪到了薛景岚的住处,那时的他中想,这金丹修士当真寒酸,竟然只能寄住别的门派山门下,他连自开宗立派的能力都没有,却妄想素月一起。
素月的辰前夕,夙竹离开了莲华派,往西而去。
素月的辰,不知过了多少次了,她对自辰的流程很熟悉,这一日的月夜里——就算这天上没有月亮,夙竹都她拂去天上云雾,将月亮『露』出来,等子时过了,夙竹给她送上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这长寿面是凡人的食物,只有香热,并不蕴含任何灵,但素月每次都认真吃完它,因这代表了莲华派里长辈对她的期许。当然,遇见薛景岚后,素月的辰就多了一个期待,那就是薛景岚送来的信笺辰礼物。
素月将薛景岚前几年送来的信笺摆桌上,有折纸的小兔小狗,也有花朵树叶,当然也有小小的纸鸟——这是他最擅长叠的样式。
堂堂莲华派的掌门,这个时候,竟也像小女孩一般托着腮,伸出一手摆弄着桌上的小玩意,唇边『露』出浅浅的笑容。她很喜欢它们,当然……也很喜欢他。
素月一人坐寂寥的琉璃殿上,她一直等待着自的长寿面辰礼物,但是,子时过了,本应如期而至的纸鸟却没有跌琉璃殿中。
只有一串孤单的脚步声殿响起,夙长老躬着身,捧着一碗长寿面,走了琉璃殿。
夙竹的眸『色』晦暗,他年事已高,但那满皱纹的面庞上,一双眼还是清澈明亮的,但此时他低着头时候,掩阴影里的眼眸却浑浊不堪——仿佛遭到了什么污染似的。
他缓缓走了来,殿天际上,随着他步子的趋近,云雾渐散,『露』出一轮悬月来,清冷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
“辰快乐。”夙竹的嗓音依旧慈祥。
长寿面被放到素月面前的桌上,暖暖的热升腾而起,伴随着葱花浮油的香,素月略仰着头,她看着夙竹过低的头顶,她的眸光锐利。
“我闻到了,血的味。”素月对他说。
“抱歉。”夙竹的嗓音缓缓。
——
夙竹来到碧月宗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是来杀人的,不应该引起他人的注意。
碧月宗里修最高的修士是姚一柔,此时她正出管理商队,再往下,便没有比她修更高的修士了。
夙竹来到碧月宗,如入无人境,此时正是白日,几个时辰后,便是夜晚子时——素月的辰。
容真坐院里,抚『摸』着自怀里一只小小的银鬃狼,这幼狼的背部受了伤,被容真小抱了来,敷了『药』后,用纱布将伤处裹好,她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小狼卧容真的怀里,伸出了舌头,轻轻『舔』舐容真的手背,午后的阳光洒落,将这个小小的院落照得格安谧祥和。
“师父,你这画,真的是画了素仙子本人吗?”容真坐的地方略高些,所以从她这个角度,可以轻易看到院中薛景岚面前画作的全貌。
“是。”薛景岚一手揽着自宽大的袖袍,一手作画,笑着说。
“她也好看了。”容真禁不住感慨,“你有机一要带我去见见她。”
“再过几年,便是宗门大比了,我过姚宗主了,碧月宗里多出一个名额,你可以跟着姚宗主的女儿一去须弥城,她我约那里再见面。”薛景岚将画上墨迹吹干,“了画出这幅画,我可练了好多年。”
“姚宗主的女儿脾不好。”容真轻声说,她单手挠了挠怀里小狼的肚子。
师徒两人就如此说着闲话,薛景岚拿出信笺来给素月写信,容真识趣地转过身去逗弄着银鬃幼狼。
但如此安谧和谐的氛,夙竹到来时被打破。他直接破开了这小院的禁制,推开门的动作干脆利落。
此时的薛景岚刚写完信,将它叠成纸鸟,正准备将它一往素月的方向寄出。
夙竹看着薛景岚,不言不语,他不喜欢这个年轻人,他修低,送出纸鸟时的动作也笨拙。就这样修低微的他,竟然也敢收徒弟,他徒弟就更平庸了,是真正不通灵脉的杂灵根。就这么两个低微极的普通修士,竟然也想素月结识,当真可笑。
他杀他们,只一念间。
夙竹没有犹豫,直接出手,掌下浪涌出,将薛景岚掀翻,容真站屋前,惊得自怀里的银鬃狼都摔地上,她扑了上去,薛景岚站一。
“你——你想做什么?”容真这句话刚说完,夙竹掀出的法术光芒已经正中她的口,鲜血涌出,她甚至没能说出第二句话来,便倒了下去。
夙竹本不想杀容真,但容真非要凑上来,他杀她,就像碾死脚下的一只蚂蚁。薛景岚还未反应过来,夙竹便再出手了,金丹修士他掌下没有任何挣扎的可能。
薛景岚手里的纸鸟被他身上蔓延出的烈火焚烧殆尽,但夙竹注意到了他手里的卷轴——画上是素月,他没舍得将那画烧了,这是他眼中薛景岚唯一一份足够拿到素月面前看的辰礼物。
他杀了薛景岚容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夙竹看着两个尸体落自脚边,鲜血蔓延院内的青石地面上,苍老的面容冷肃。
蝼蚁一般的修士,竟然也妄想靠近明月,当真可笑,他施展法术,将自的衣摆拂净,但他转过身的时候,却似乎总有一股粘稠的阴郁息将他全身笼罩着。
被容真放地上的银鬃幼狼朝夙竹龇牙,呜呜叫了两声,或许是这几日它都容真黏一起,容真的息沾染他的身上,这天真无邪的灵兽眼眸中,竟然倒映出了夙竹的模样。
有一团浑浊的黑『色』雾,张开了双臂,拥抱着夙竹的身体,它紧紧缠绕着他,似乎不分彼此——因这就是夙竹身上出的邪物,直到很久以后,修真界的修士将命名恶鬼。
这是被圈养的小世界里出的第一只恶鬼,一次又一次的轮中,名“义”“善良”的标杆终被压折,无数的可能『性』中,名邪恶的一面开始朝上。
夙竹原本就弯着的腰更弯了,他佝偻着腰,慢慢走出了这小院,带着满身的血腥。
日光依旧明亮,只是卑微极的两个人,却永远地失去了息。银鬃幼狼扑了过来,它扑到容真身上,她僵硬的身躯上拱来拱去,试图唤醒她,但容真的眼眸紧闭,一丝息也无,她的鲜血沾满了这小小的幼狼,最终,它握容真的手边,发出淡淡的呜咽声。
一个纯洁无害的灵魂,见证了一场屠杀的发,也见证了第一只恶鬼的诞。但这银鬃幼狼是当时留下的唯一活物,加上它容真相处了好几日,她的鲜血染它的『毛』皮上,所以这纯洁灵魂的力量相融,有了后来可以修补魂魄的转魂丹,而转魂丹最特殊的一味『药』,就是银鬃狼的『乳』『毛』。
当然……后面的许多次轮后,那小狼也似乎忆起这次轮所发的事,它是灵兽,对这些记忆十分模糊,它只觉得或许是自的到来害了容真,所以后面的轮中,它只是留给容真一束『乳』『毛』,便早早跑开了,没有容真这里逗留。
这些自然是后来发的事,这一次轮中,夙竹到了莲华派,带着满身的血腥。夙竹本可以稍加掩饰,将自身上的息洗净,以他的能力,嫁祸给碧月宗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就这么堂堂正正来到了素月面前,还有空去精烹制了一碗长寿面,因夙竹的中,他从未对自做的事感到后悔,只要素月能好好修炼下去,不被任何人拖累,他受怎样的惩罚都可以。
——但他没想到,他所受的惩罚如此直接且断。
素月的法宝悬云化一柄利剑,直接刺穿了夙竹的胸膛,她这法宝本是绵软坚韧的,但极强恨意的凝聚下,它还是化一把最简单直接的兵器。她杀人时,从不见血,这一次,从小将她养育大的夙竹鲜血溅落她的面颊上,还滴落桌上的长寿面里,将原本清澈的面汤搅得浑浊。
“你杀了他们。”素月扬起脖颈,殷红的血顺着她苍白的脸颊脖颈往下落,她的唇红得不正常,眼底已是一片冰冷。
“他……他阻碍您的修行。”悬云正不断夺取着他的力量,夙竹用尽全身力,缓缓说,“掌门啊,我希望你的修炼途能一路顺利,而不是被不知名的人牵绊。”
“他有名字,他叫薛景岚。”素月紧握着悬云,将它抽离夙竹的躯体,她敛眸,一字一顿说,“薛景岚。”
“好,薛景岚。”夙竹唇角扯出一抹微笑。
他的身躯颓然倒了下去,滚落到阶下,素月的眼眸空洞,她手里悬云消散不见,整个人颓然跪倒地上。六月廿三的这一日,殿云雾渐起,将明月遮蔽。若当时那只银鬃幼狼这里,它一能看到,素月的身后,也有一个黑影开始拥抱她,这黑影缠绕着素月,用只有这邪物自能听见的语言笑着说——
“你好,我叫零陆贰叁。”
“所以那时,我得到零陆贰叁的记忆后,出关对你说一声抱歉。”素月敛眸,远远望着站一边的夙竹说,“你无数次轮后,亿万分一的可能『性』中,选择杀死他——那前,你帮助了他无数次,但我却杀了我自门派里的长老他报仇。那一日,对你我所有人来说,只是一场荒唐的噩梦。”
“我很佩服他,那时的我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做到这样伟大的事——愚弄神明帝吾,拯救了我们整个修真界。”夙竹的眉头紧锁,他亦是悔恨,那些归的记忆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他的灵魂。
“逃到月域的那只恶鬼,属我,将你杀了后,我亦催了一只恶鬼。”素月看着眼前属薛景岚的墓碑轻声说,这墓碑后,埋葬着断了的束墨,薛景岚永远留了天岚门中。
“掌门,你后来?”夙竹的语悔恨,他也知晓了什么。
“你杀了他,我杀了你,后来的修炼中,我魔缠身,一次闭关中走火入魔死了。”素月淡淡陈述。
“后来这恶鬼——零陆贰叁,逃窜到了月域,或许是追寻我的息吧。他亲手将它捉拿,他分明有当场消灭这恶鬼的能力,却没能下得了手,只将它带天岚门,以阵法圈着。”素月唇角扯出一抹无奈的笑,“是的,曾经设置的天岚门主殿里的阵法,甚至都不是恶鬼的炼化阵法,真正将零陆贰叁杀死的,是贺友容真,薛景岚自无法亲自下手,只能设计让容真去消灭它,顺带让容真吸收了恶鬼的能量。”
她仰起头来,平静说:“正因是容真将恶鬼炼化,我修又高,所以这恶鬼的记忆到了我的身上,我因此出关。”
“他什么都知,连自的死都预料到了。”素月垂下眼睫,“他是最清醒,也最苦的人。”
“后来我担你再杀他,真相未明前没有再靠近他,我须弥城时偷偷看他,他也常笑,他一直是笑的。”
“但我想,还是当初我他同桌饮下一杯蓝桥风月时,他唇边的那笑最是动人,只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