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宗门大比 悄悄隐藏的境界
决赛以每天三场的次序进行,苏蕴止步十强开外时,热火朝天的赌局之内,有关榜首归属的赔率已经飙升到了十万比一——这是历届宗门大比最高的赔率,夸张得险些令人惊掉下巴。
那个差点被惊掉下巴的人,正是许骄。
“有这么多吗?”许骄反复翻看着手中的赌契,怎么算怎么觉得稀里糊涂,奇怪地问了林清昀一句。
当初他囊中羞涩,只给了林清昀区区五十块灵石作为本金,这才间隔多久,就一下子变成几万块了?
饶是许骄不热衷这种投机取巧的小把戏,但此刻目睹自己的灵石翻了几百倍的上涨,瞧着赌契后缀的一连串零,他居然理解那些赌徒们的狂热心理了。
假如便宜徒弟不出岔子,一举除掉李京默,他无疑会拥有一笔可观的资产。
“小师叔,我核对过了,确实是这么多。”
林清昀陪许骄躲在广场僻静的角落处,一边望风一边点了点头,他按照沈祁修事先组织好的说辞,规规矩矩地解释道:“您有所不知,越是冷门的选手获胜,赔率浮动的幅度也就越大,而且每连续押中十场,还能领取赌局额外提供的奖励。您从头到尾一次都没有失手过,有这么多灵石也是正常的。”
小师叔赌运绝佳,他跟着许骄赚得盆满钵满,甚至惹得赌场里的其他弟子眼红不已,纷纷找上他打听窍门,效仿他的圈选下注。
这不,赔率被那群人拉低了一大截,不然赢来灵石还得再多一倍呢。
林清昀只要想到他和小师叔平白蒙受的损失,胸口就一抽一抽地泛疼。
他说得言之凿凿,许骄便没起什么疑心,抬手把厚厚一沓纸张交还对方:“好,我知道了,你收起来吧。”
对赌的事向来最无定数,这又是阿祁辛苦攒下的私房钱和小师叔所有的积蓄,林清昀飞快把赌契揣回怀里,仍在暗自纠结着,他该不该稍微提醒一二,劝小师叔谨慎为妙。
踌躇半晌,林清昀小声征求了一下许骄的意思:“明天揽星榜的最终排名便见分晓,阿祁准备得怎么样了?您要把灵石全押在他身上吗,要不要先取出一部分?”
沈祁修已顺利位列三甲,赛场也在前几日便将乾坤箱撤下,取消了此前的抽签环节。
玄门百家内,不乏相生相克、互为制衡的心法,为表公平起见,十强的弟子可以自由选择对手,免得有人抱怨自己是因为抽签的运气不好,得不到应有的名次。
在自由挑选对手的第一日,一众弟子和各派掌门就对沈祁修与李京默的决斗翘首以盼,然而李京默却留神避开了沈祁修,仿佛不愿跟他过早交锋似的,沈祁修亦是不慌不忙,先行扫清旁的障碍。
许骄尚不晓得便宜徒弟有几成胜算,但他认定,沈祁修不会让他失望。
他道:“不必,全都押给阿祁。”
林清昀听了这话,不禁偷眼瞄了瞄小师叔的神情,一时颇为感慨。
阿祁主动拿出自己的体己讨小师叔欢心,小师叔对阿祁更是没有丝毫吝啬,这么多钱说扔进去就扔进去,双方都不考虑赔个精光怎么办,足见师徒情谊深厚。
如此琢磨着,他识趣地应了声是,当即沿着墙角麻溜走开,赶往赌场做剩下的安排。
待林清昀走后,许骄也悠闲地转了个身,指挥着朝露掉头回返。
他的座驾穿透白茫茫的晨雾,稳稳停靠在扶月峰顶之际,沈祁修已经伫立在云阶的另一端,烦躁地朝下方张望多时了。
发觉师尊果真是从外面回来的,沈祁修马上迎了过来,朝许骄皱眉道:“师尊,您天不亮就出门,为什么不知会弟子一声?让弟子好找。”
许骄并不想和他讨论赌局,也不想被他知道自己刚刚见了林清昀一面,只从容地笑了笑:“为师受你萧师叔所邀,要同他一道巡视揽星台的布置,今日才起得早了点。”
他三言两语将事情含混过去,与沈祁修并肩踏进内殿,随后舒舒服服窝在美人榻上,冲便宜徒弟微微招手。
“明天是你和李京默的比试,为师几经思虑,打算让你把朝露带上。”
既然沈祁修是他选中的伴侣,许骄就无法冷眼旁观对方置身险境,他虽不能乱了比试的固有秩序,但帮徒弟料理后顾之忧还做得到。
朝露也随着主人的授意昂起脑袋,无比欢快地向沈祁修游去,蹭了蹭少年修长有力的手指。
玉蛇温度沁凉,紧贴在肌肤上的触感如触霜雪,沈祁修下意识抚摸着朝露敛□□刺的躯体,呼吸堪堪顿了一拍。
他猛然发现,师尊此时给他的感觉,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暂且摸不透何处不一样,却无端下了判断,师尊不像是在对他施恩图报,不再像一个他难以企及的幻梦中人,而是他探手就能牢牢握于掌心、一世据为己有的爱物。
“不用了,师尊。”沈祁修温声道,“弟子早有万全之策,朝露还是留在您那里吧。”
他站得愈发笔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许骄,“您相信弟子,弟子一定不会输的。”
便宜徒弟分明是想搪塞他,迟迟不跟他讲清“万全之策”的所以然,许骄便任由沈祁修多卖一天关子,不欲继续出言勉强对方。
谁料,许骄微笑着没有答话,缠在沈祁修手指上的朝露却不高兴了,它当场就朝这不识好歹的家伙蜷起尾巴,凶狠地拍了沈祁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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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揽星台。
许骄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见到了无数张熟悉的面孔,不仅元珩和谢归远如约而至,两方的首座尊主们也都在观战区域严阵以待。
临上台前,沈祁修突然附在许骄耳边,压低嗓音道:“师尊,弟子查阅过典籍记载,这里的护山大阵与引仙台类似,掌门可以随时启动结界。若是看到结界即将闭拢,您就离弟子稍远一些。”
这几句警示说的没头没脑,许骄不由得略略一怔,正想凝神细问沈祁修点儿什么,李京默便兴致勃勃地登上战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白发青年睨着沈祁修,朝他欠了欠身,扬声道:“沈师弟,请吧。”
沈祁修又和许骄对视一眼,给师尊递了个胸有成竹的眼神,才阔步向李京默走去。
两人颔首见礼之后,李京默覆手一挥,凭空幻化出一把通体镂刻着麒麟家徽的古琴。
与他那支其貌不扬的竹笛相较,这把琴充斥着霸道的攻伐之气,七根琴弦皆锋利无匹,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他屏息逼近沈祁修,防范着对方拔剑的反应,但沈祁修却根本没有摘下炽霄剑,只是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
少年眉目轮廓英朗,本是俊美斯文的长相,可那双眼眸始终黑沉得望不见底,散发着阴恻恻的森冷意味。
李京默被沈祁修这么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竟陡然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心脏噗通噗通地疾跳起来。
修道之人往往有直觉作祟,李京默反手一按琴弦,铮鸣音律犹如蓄势待发的利刃,忽地高悬于沈祁修头顶。
沈祁修无声地笑了。
就在此刻,他特意封锁的桎梏在刹那之间撕裂,万里晴空一道紫光劈落,黑压压的积云波荡聚集。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谢归远顿时拍案暴起,元珩也匆忙撂下捧着的茶盏,飞身冲向台下。
他衣袂剧震,冰蓝波涛将太虚剑宗的弟子们推至百十丈外,一叠声地喝道:“速退!”
下一瞬,紫电狂舞霹雳,滚滚迸溅而来。
虚空中的星芒汇流成河,战台上对峙的人影眨眼看不清了,不会有人在这个当口还想往前凑热闹,混乱的喧哗不绝于耳。
萧眠回头拉住一旁的许骄,怒道:“骄骄!你竟然还有心思坐着,快抓紧时间跟掌门师兄离开此地!阿祁怎么偏就赶在今日突破,要是哪位长老被他引动了自身的雷劫,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周遭飓风呼啸,萧眠的后半截话,湮没在电闪雷鸣之中。
纵使听不见萧眠在吼什么,许骄也知道,李京默的境界优势再无用武之地了。他自诩聪明,千般谋算,却未曾算到沈祁修的这张底牌!
便宜徒弟把原有的实力瞒得滴水不漏,就是想出其不意,将李京默看作替他分担天道倾轧的活靶子、垫脚石,利用对方的性命抵达元婴巅峰。
李京墨修为不足,未到此劫应当降临的时机,他在如此澎湃的雷云底下,能挣扎几柱香都不是一件易事。
而沈祁修晋境的速度,再次震撼了每个人的心神。
被萧眠拖着离开揽星台之前,许骄侧过脸去,遥望着沉闷合拢的结界。
上次沈祁修渡劫,他还只顾着焦灼犯愁,而现在他所忆起的,却是便宜徒弟那晚跪在缱绻暧昧的烛光里,小心翼翼对他做出的承诺。
固然小兔崽子又骗了他,不肯将秘密同他开诚布公,但这一秒,许骄察觉了自己心态上的转变。
也许是换了种思维方式的缘故,他长长舒了口气,久违地卸下重担,并且有那么一丁点,品尝到了养成系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