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一整个下午,谢阮都没主动跟薄晋说话,力图破除“最美感情”的说法。然而晚自习,在他又一次碰到搞不懂的知识点时,他不得不开口了。

他基础不好,实验班老师讲课又快。其他科目还好,他脑子聪明,摆脱了原书的束缚后更是如鱼得水,接收新知识的速度非常快。唯独英语,也不知是天生没长这根筋还是怎么,几乎一窍不通。

思来想去,只能求助薄晋。

谢阮本以为薄晋会像之前一样,必定要先撩拨他几句。但出乎意料的,看到他的问题后,薄晋二话没说,直接进入了正题。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谢阮才明白,为什么其他同学会管薄晋叫学神。

这个人的大脑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不但各种单词语法信手拈来,连它们在书里的哪一页哪个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更难得是,明明谢阮只问了一个问题,他却能据此额外延伸出许多知识点。谢阮不知不觉间就多学了很多东西。

晚自习下课时,他瞄了一眼自己的学习进度,差点没敢相信。

谢阮心里一点实感都没有,脚踩棉花一样走出了教室。

宋星河看到他飘乎乎的模样,顿时酸了,在他肩膀上狠拍了一下:“瞧你那点出息,跟薄神同班就那么激动?”

“别以己度人,跟他有什么关系?”谢阮白了他一眼,“我是在想事情。”

宋星河根本不信,他还是觉得谢阮和薄晋之间肯定有点什么。要不然薄晋怎么不找别人,偏偏过来找他?

这两天论坛上也有不少涛他和薄晋关系的帖子,大部分都是十一班的人发的。可惜无图无真相,根本没人相信,很快就沉了下去。

“你能想什么事?”

谢阮正在脑子里默默复习之前学到的东西,闻言脱口而出:“get/betiredof。”

“我操!”宋星河惊恐地看着他,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你来真的?”

虽然他知道谢阮打算好好学习,但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拼,走个路的工夫都在想英语。这个劲头,说句头悬梁锥刺股也不为过了。

“不然呢。”

那本书里不是写他不如沈行云,更不如叶海琼么?他偏要超过他们。都在一个学校、用同一套课本,他不信他会比那两个人差。

宋星河上下打量着谢阮,像是看什么稀罕物一样,啧啧称奇:“这就是传说中的化悲愤为动力么?”

“滚!”谢阮一把推开他,“悲愤个屁,老子高兴得很。”

他脚下方向一转:“请你吃棒冰,吃不吃?”

“吃吃吃!”宋星河一听到吃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嘻嘻哈哈地搭着谢阮的肩膀,两人一起朝超市走去。

谢阮下课的时候因为一道题耽误了一会儿,这会儿已经过了放学高峰期,因此超市里的人并不多。他买了六根棒冰,给宋星河两根,自己留了四根。

“你吃这么多不怕拉肚子?”宋星河咬开包装,迫不及待舔了一口,登时爽得喟叹出声。

“没,”谢阮分出两根装进塑料袋,含糊道,“这是给别人的。”

宋星河刨根问底,斜睨着他,笑得贱兮兮的:“给谁啊?”

谢阮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吃你的吧。”

两人没走大路,而是从小树林抄了个近道。刚走到一半,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叫骂和打斗声。

“去看看!”宋星河咽下嘴里的棒冰,眼睛都亮了,拉着谢阮往前狂奔,“自从你不打架,我都好久没看过热闹了。”

谢阮怕手里的棒冰化了,本不想过去。但要回宿舍就绕不开前面,除非他们改走大路,便由着宋星河去了。

离得越近,前面的声音就越清晰。

“妈的沈行云,你敢打老子腿!”

“我不但敢打,还敢打断。”沈行云偏头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掂量着手里的棍子,眼角眉梢都是戾气,“傻逼。”

说着,又是一棍子下去。

他今天心情本就不好,谢阮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忽然就要跟他分手。他本以为谢阮是在耍小性子,过两天就好了。可谁知今天过来一看,谢阮不但转班了,还把他的好友也删了。

过去,沈行云最烦谢阮天天缠着他。好好一个大男人,跟条哈巴狗似的,就知道冲他摇尾巴,看着就烦。但现在谢阮不跟着他了,他反而开始不得劲。

无论吃饭还是打球,谢阮那张脸总是在脑子里晃,弄得他干什么都没精神。

尤其晚上,他打游戏时缺了一个人,下意识就叫了声谢阮。话说出口才想起来,谢阮已经不在十一班了。

沈行云都怀疑谢阮是不是给了他下了蛊。

他一肚子气,越想心里那股无名火就烧得越旺,差点没爆炸,这人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沈行云身手不错,如今心里憋了一口气,下手更是狠辣不留情。饶是对方长得人高马大,也不是他对手,顷刻间就挨了好几下。

“可惜了,”宋星河躲在一颗小树后,目不转睛盯着前方打成一团的两人,把棒冰嚼得咯吱咯吱响,“陈旭太不中用了。”

陈旭就是跟沈行云打架的那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谢阮曾经不止一次听说他霸凌同学。

“谁说不是。”谢阮遗憾地咬了口棒冰,还以为能看到沈行云被打的场面,谁知道结果完全反过来了。

“走了,”谢阮觉得没意思,招呼宋星河,“我回去还有事。”

宋星河有些意犹未尽。奈何谢阮铁了心要走,他只得跟上去。只不过仍旧有些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眼睛都落在了后面。

小树林里到处都是横向生长的杂草和树杈,谢阮刚想提醒他看路,宋星河脚下就一个踉跄,直直地撞到了前方的一棵树上。

谢阮:“……”

宋星河捂着额头倒吸了口凉气:“我靠,疼死我了。”

沈行云耳尖地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以为是陈旭叫了人来。冷笑一声,拎着他的领子狠狠往树上一掼,死死压住,转头恶狠狠地望过来。

一看之下,顿时愣住了。

已经是晚上,学校里夜灯全部亮了起来。稀疏的碎光从树影婆娑间洒下来,照在不远处的那个人身上。给那张漂亮的脸上镀了一层薄薄的光,仿佛漫天月华尽落于其上,好看的不似人间所有。

正是一天不见的谢阮。

沈行云烦躁了一天的心情忽然好了不少,看来这人是听说了他打架的消息,特意赶来帮忙的。他就说怎么可能会有人变得那么快,上午还围在他身边献殷勤,下午就要分手。

果然是在欲擒故纵。

沈行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掀起眼皮看了谢阮一眼,故作冷淡:“都打完了你还过来干什么?”

谢阮:“???”

合着沈行云以为自己是来找他的?没想到这人不但脸大还眼瞎,他手里的棒冰那么大看不到?

谢阮被气笑了,把塑料袋往宋星河怀里一扔,捏着拳头走过去,打算让他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人间清醒。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背对着沈行云的不远处,有一束硕大的光源在晃来晃去。一会儿往这边,一会儿往那边,像是在漫无目的地在寻找着什么。

谢阮一下子便反应过来,这是赵才明来抓早恋了。

目光落到沈行云身上,他眼珠一转,立刻有了注意。

眼见谢阮离自己越来越近,沈行云勾了勾唇,正打算说点什么,耳边就传来谢阮骤然拔高的声音:“老师,这里有人早恋!”

沈行云:“???”

沈行云一脸懵逼。

他在说什么?什么早恋?谁早恋了?

沈行云想问问谢阮在搞什么鬼,一抬眸却发现他已经拉着宋星河跑远了。紧接着,赵才明像是闻到腥味的猫一样,举着手电冲了过来:“谁早恋了?哪里有早恋的?!”

话音落下,他就看到前方一个男生正以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将另一个男生压在树上。

赵才明登时气血上涌目眦欲裂,怒喝道:“你们俩!哪个班的?!在干什么?!”

沈行云:“???”

沈行云:“……”

沈行云怔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谢阮口中的早恋是指他。他看着被自己压在树上身高一米八、体重也一百八的陈旭,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老师,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自己都站到眼前了,这两人还黏黏糊糊的不愿意分开,不是在谈恋爱是什么?!

赵才明打断他的话,冷哼一声道:“被抓现行了还想糊弄过去!我告诉你,没门!赶紧的,班级姓名报上来!”

沈行云咬牙切齿地看看黑着脸的赵才明,再看看早就跑得没影了的谢阮,万千话语涌到嘴边,最后只化为一声经典的国骂。

“艹!”

“哈哈哈哈!”直到把小树林远远地甩在后面,宋星河才停下来,笑得差点直不起腰,“老谢你怎么那么损啊?我特别想知道沈行云现在是什么表情,哈哈哈哈哈,真他妈绝了。”

谢阮也笑,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接过宋星河手里的塑料袋:“谁让他来恶心我,活该。”

“牛逼!”宋星河冲他竖了竖大拇指,抬脚进了宿舍,“哎你说——”

他话说到一半,发现谢阮没跟上来,停下来疑惑道:“你不走干什么呢?”

谢阮把棒冰换到另一只手上,掏出手机道:“你先回去吧,我去别的宿舍一趟。”

宋星河正急着跟人分享刚才发生的事,闻言也没追问,痛快点头走了。

谢阮点开薄晋的头像,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谢哥】:你宿舍在哪?

隔了不到一分钟,薄晋的消息回了过来。

【薄】:405,你要过来?

谢阮发了一个“嗯”字,收起手机,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走到405敲了敲门。将将敲了一下,门就被从里面拉开。

薄晋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手里还拿着条毛巾。他侧身给谢阮让出位置,挑眉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想我了?”

这两天经历得太多,谢阮已经对他的骚话免疫了,面不改色地将手里的棒冰递过去:“给你的。”

薄晋没推拒,拿出一个撕开包装:“无缘无故的,送我东西做什么?”他上下打量着谢阮,唇角含笑,“还是说——”

顿了顿,慢条斯理道:“你是在向我献殷勤?”

谢阮:“……”

他只是单纯地想谢谢他为自己讲题而已!

谢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少自恋一次能死吗?”

薄晋讶然道:“我哪里自恋了?”他随手将塑料袋挂在床上,一笑,“我这是对自我有着清晰的认知。

谢阮:“……”

谢阮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没好气道:“哪来这么多话,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头上的水滴了下来,落到肩膀上,在衣服上氤氲出一块深色的痕迹。薄晋短暂地皱了下眉,用毛巾擦了擦头发,从善如流道:“嗯,堵不住。”

谢阮翻个白眼,下意识就回了一句:“那怎么能堵住?”

“听说过一句话没?”薄晋咬了一小块棒冰含在嘴里,舒适地眯起眼睛,“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听是听说过,但这跟他们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同理,”薄晋半靠着床栏,懒懒道,“只有嘴才能堵住嘴。”

谢阮:“???”

薄晋用舌尖轻轻拨弄了一下嘴里的碎冰:“要来论证一下吗?”

谢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他那两片薄薄的唇上,耳根子倏地红了:“……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