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交流

几人坐在旋厅吃着早饭,大家都笑意融融。

看起来,这一次任务是十拿九稳了。

高逡一直没说话,他这张脸就不适合多说话,你想象过雕塑美男子张口吗?沉思者就应该保持沉思,所以他一直保持沉默,但偏偏这样反而更让叔叔嫂嫂更加肃然起敬,心想果然这就是大学院的水平,远不是野鸡大学能比较的。

等叔叔和古德里安教授说到一时没词的时候,坐在一旁的路明非终于鼓足勇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单纯吃饱了,问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古德里安教授……你们到底觉得我哪一方面……比较好?”

大家都愣住了。

古德里安挠挠头发,一时尬住了——这问题他没备案啊。

路明非此人衰了这么多年,成绩年年都是班里倒数,高考之后最多就是去个二本混完此生,现在能有个超级大学要他,换做任何人都该欣然接受了吧?谁会想到他还有问题呢?

但是古德里安教授不愧是教授,强就强在这一瞬间的反应。

“都好!我们招生看的是综合素质,成绩单根本无所谓。”

“可是,”路明非不依不饶的,“卡塞尔学院还开奖学金,这条件未免好的过分……怎么就觉得难以相信呢?”

在他心中,高逡这样的优秀学生拿奖学金是理所应当,可自己……何德何能呢?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高逡的奖学金还不如他。

古德里安再度挠头,这真是不知道从何回答了有点……

“我想说两句,教授。”

高逡终于张口了。

“你说吧。”古德里安教授暗中给高逡点了个赞,路明非这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他也需要时间整理思绪。

“你很优秀,路明非,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

高逡转身看向一旁的路明非,一板一眼。

“只是,你需要被挖掘,就好像一块玉,如果它不经过雕琢,它就不能发出真正属于玉器的光芒,在我们眼中,你是有巨大潜力的。”

他的态度如此认真,好像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确实是出自真心,但没人相信,都觉得这不过是例行公事的鼓励,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都不知说什么。

高逡冷漠的脸,总让夸奖都带着一些公事公办的味道。

这时候,古德里安教授也开口了。

“而且啊,除了成绩还有一些其他原因。你的父母恰恰是我们学院的名誉校友,对我们学院重要的研究项目有过捐款。我们会优先录取校友的子女,即便是名誉校友。”

路明非一家四人都愣住了。

他们左右对视了一眼,都默默回头,好像村头巷尾终于得知了八卦真相的大爷大妈。

高逡此刻恨不得起身给古德里安教授来上两拳,中美国情不同,校友这种事情在美国自然是家庭实力的象征,放在中国,就总有一些走后门的意思了。

路明非低下头,他的心中似乎有只醒来的兔子一蹦一蹦,他已经忘了多久没有得到父母的准确信息了,每次母亲写信来不过是念念叨叨重复保重身体好好学习什么的,从不提及他们在国外到底做什么。

“那我能见到他们吗?”他急切的问道。

古德里安教授无奈的摇摇头。

“其实我也没有见过他们,听说一直在忙一个很重要的研究课题,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南美的丛林里钻进钻出——不过我有一张他们的照片,还有你母亲为了这件事情写给学院的信。”

他把相册的最后一页那张原本背面朝外的想拍翻了过来,放在路明非的面前的桌子上,那是一个夏天的花园,一男一女携手在蔓墙里散步,男的穿了一件宽松的大白衬衣和一条洒腿裤,脚下一双木板拖鞋,女的穿着一件居家棉服。

高逡没有凑过去,那张照片他昨日便看过了。

路明非的脸色有些平淡,又似乎带着一点不甘和无奈,剩下的,就是大片的茫然。

高逡不能体会到这样的感觉,他是个孤儿,关于家人,永远是他没有体会到的感情——不过本来就没有的东西,自然做不到心领神会。

除了这张照片,还有一份电子邮件打印出来的信件,也被古德里安教授放在桌上。

“一把年纪的人了,居然还蛮浪漫。”

嫂嫂发表了重要评论。

等到路明非看完,古德里安教授把信装回,递给他的同时,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他用无比深情的语调和不太标准的发音说:“明非,爸爸妈妈爱你。”

众人都愣住了,片刻后,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确实,古德里安教授这样高足有一米九的魁梧男人嘴里说出来这样的话,实在有种让人发笑的错位感,路明非也笑了。

餐桌上的气氛融融恰恰。

“现在放心了吧?”古德里安教授笑的很开心,难得有这样绝杀的机会。

“嗯——我去一下洗手间。”

路明非起身走进洗手间,而在他身后,高逡向众人表示歉意,说自己早上饮水过量,也想去一躺厕所,转身跟上。

开玩笑,怎么可能让路明非一个人去厕所!

要不是他走错了厕所,会遇到拉肚子的诺诺吗?会让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如此丢人吗?

绝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他快步走到路明非身边,并肩而行。

为什么不是齐肩,路明非大概只有一米七八,穿鞋一米八左右,但高逡,裸身高几乎都达到了一米八八。

“感觉这么样?我的意思是,对卡塞尔学院?”

他尝试着开口,不想让场面尴尬。

“啊。”

路明非吓了一跳,他抬头看了高逡一眼,迅速又低下了头。

“还不错来着……这么豪华的学院,教授也很有实力……”

他的语气有些丧气。

高逡的眼神何其好?他本来就是以快出名,方才瞬间的对眼,路明非的眼眶隐约的一点闪烁不能逃脱他的眼光——也许是受不了爸爸妈妈的事情吧……

“……也许你有些误会。”

高逡尝试着像昂热一样轻轻拍了一下路明非的肩膀,希望把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我的意思是,作为我的学弟,对我们学院有什么看法?”

“啊!!”

路明非猛地抬头,看着一脸……冷峻的高逡,心中不断涌现出各种情绪,慌乱,忧虑,不安,茫然,好似一团火“呼”的便烧了出来。

“这,我,我……我先去上个厕所——”

到了厕所门口,路明非低着头快步朝着里面走过去,却被高逡一把拉住,转向另一边,“走错了师弟,那边是女厕。”

“啊……谢谢……”

猛地冲进厕所,路明非把门关上,背靠在门上,心脏跳个不停,方才的情绪太过于冲动,让他有些难以处理。

其实最开始听到那句“明非,爸爸妈妈爱你的时候”,他还是蛮激动的,但偏偏一个衰仔就是能有控制情绪的本事。

多感人呐,每个人都该感动吧?妈妈这么多年居然还记得自己,还能记得对他说爱他。

“我爱你”。

这句话一定是要说出来的,说出来和写在纸上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且,卡塞尔学院……

这个名字,他的前半生从来没有听说过,甚至准确的说,他这样的衰仔,除了清北也根本说不出来几个其他大学的名字——但就是这样的高级学院,为什么会看得上自己这样的废柴呢?能培养出这样厉害的学生,难道会缺少生源吗?

另一边,靠在厕所门口的高逡,正好碰上了从女厕所出来的诺诺。

还好自己及时跟上,没有偷懒。

“起这么早?不再睡会儿吗?”

他点头示意,心里蛮对不起诺诺的——昨晚诺诺一间一间的敲门要纸,距离社死只有一步之遥。

“今天可是面试S级学生的日子啊,我怎么能错过——难受就难受吧,熬一熬就过去了,而且一晚上没睡,太饿了。”

“去吃东西吧,我们正好在吃早饭。”

“知道,”诺诺嘿嘿一笑,精致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来。“我当然知道有东西吃我才起来咯,不然谁愿意这个天气起来。”

她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喂,诺诺,给我个面子,待会儿别说话。”

在她背后,高逡提醒她。

“这场见面是我的任务,你懂我的意思吗?”

诺诺嗯了一声,她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高逡,后者没什么表情,他一直是这个表情的,全学院都知道,但不知为何,诺诺并不敢说出“不”字。

“知道了,我只是饿了。”

她点点头,在高逡的视野中离开,才深呼了一口气。

“搞什么啊,看我好像看死侍一样——我也没做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