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窗外头,风声滚上走廊。
孟盛楠又怔又晕,慢慢从臂窝里抬起头。
“能让一下么。”
他对着桌子扬了扬下巴,又道:“我拿东西。”
教室里夕阳余光落进来,衬得他高大挺拔。
孟盛楠认清来人仍有些恍惚,又想着抽屉早就被自己清理干净了,她迷蒙着眼睛,忍着心跳和疼说:“不好意思,我整理好都放讲台上了,你去那边找吧。”
男生听完,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便转身走向讲台。
孟盛楠看了一秒他高高瘦瘦的背影,又趴倒在桌子上,心底竟有些起伏不敢抬头。只听见那处隐隐约约传来翻东西的声音,接着听见外面有人往这儿喊:“池铮,身份证找到没有?”
男生没回话,孟盛楠以为他走了。
外头模模糊糊传来对话——
“找到没?”
“嗯。”
“那赶紧走,一会儿约好他们打魔兽。”
“……”
声音已经远到听不清了,孟盛楠才抬起头往外看。肚子抽的难受,她连站起来使力都不行。没过一会儿,戚乔就来了,看她这模样一惊:“怎么了?”
孟盛楠皱着眉,忍疼说:“可能岔气了,肚子突然就特别疼。”
戚乔:“中午吃什么了?”
“糖醋里脊,还有辣椒酱——”
“怎么办,我也想吃。”
孟盛楠:“……。”
俩人在教室里又坐了十来分钟,孟盛楠总算是缓过劲了。那股疼意渐渐散去,人也比刚才精神了一点。那时候考试结束没多久,天还大亮。
戚乔和她闲聊,分散她注意力:“孟盛楠同学。”
“嗯。”
“你这头短发都留了好几年了,也该蓄一蓄了吧。”
孟盛楠伸手拽了拽戚乔的长发,说:“好麻烦。”
“你就是懒,女孩子留长发多好看啊,很多男生都有长发情结的懂不懂?”
“宋嘉树也是?”
“那当然。”
孟盛楠脑海里突然闪过李岩的样子,长发披肩,眉清目秀,笑起来特别活泼,更何况声音又甜又软还会撒娇,怪不得男生都喜欢。
“想什么呢?”
孟盛楠摇头。
戚乔突然笑了:“对了,你猜我刚碰见谁了?”
“谁?”
“咱九中的混蛋加流氓。”
孟盛楠没明白。
戚乔:“就知道你不懂,你一个乖乖女整天规规矩矩的肯定没听说过。”
“谁啊?”
“池铮呗。”
孟盛楠一愣。
戚乔:“我刚过来找你看见他好像要回教室,可我进来他又走了。他不就这个班的么,一群男生整天混网吧玩通宵,那味道想想就觉得恶心。”
孟盛楠看了看窗外头,没搭腔。
那天晚上,戚乔骑车送她回来。盛典喊她俩一起吃晚饭,戚乔拐了个饼就走了,孟盛楠也没吃多少,整个人困得不行,天还没黑透就回屋睡觉去了。
盛典和孟津在客厅看电视,盛典看了一眼二楼,忍不住问孟津:“这孩子怎么了,睡这么早?”
孟津:“你上去看看。”
结果,盛典被吓了一跳。
孟盛楠浑身烫的厉害,盛典轻声叫她:“楠楠?”
孟盛楠迷迷糊糊,翻个身又睡。盛典好不容易叫醒她,孟盛楠还混沌着,孟津直接背着她就去了街上最近的卫生所。那会儿已经深夜了,折腾了好久,直到孟盛楠挂上水俩口子才放下心。
点滴打了一夜,凌晨四点孟盛楠才退了烧。
盛典打着手电,孟津背着熟睡的她三人蒙天亮才回了家。俩口子一晚上要给孟盛楠换药都没睡,这会都困得不行。盛典催孟津赶紧睡去,明儿还要上班。她便陪着女儿睡在孟盛楠的房间。
孟盛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早上九点了。
盛典已经做好饭过来叫她,孟盛楠正急着穿衣服。
“慢点穿,我打电话给乔乔让她帮你请假了。”
孟盛楠‘啊’了一声。
盛典:“啊什么啊,大半夜的发高烧差点没吓死我和你爸。”
孟盛楠抿抿唇:“可我今天考试——”
“不就一个模拟么,多大点事,行了,洗洗下来吃饭。”
吃完饭,盛典又陪孟盛楠去挂了半天的水。
卫生所里,盛典刚换下药。
孟盛楠抬头问:“妈,你今天没课么?”
盛典坐在床边:“下午有一节,刚好能伺候你。”
孟盛楠吐吐舌头,狡黠一笑:“您辛苦了。”
“嘴贫。”
孟盛楠笑。
盛典又问:“稿子写的怎么样了?”
孟盛楠撇撇嘴:“写了点,又删了。”
“你就是想太多了。”
“妈。”
“嗯?”
“你当初为什么支持我写东西,不担心我荒废学业?”
盛典笑着看了她一眼:“这就有的说了。”
孟盛楠:“说什么?”
“起初我不赞同,这事儿还多亏你爸。他说你现在这个年纪能有这个理想是特别难得的一件事儿,做父母的必须得支持到底。至于学业,目前看来你并没有荒废。当然你要是能像康慨那样考个北大的话——”
孟盛楠:“……”
话题又扯到这个上头,孟盛楠只能装睡。那天从卫生所回来后整个下午她坐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这日子过得简直了。天也蓝,云也白,什么都好。
生场病,人倒懒了。
第二天去学校,早读。傅松没出去读书,就呆在教室里做题。孟盛楠怕冷,也缩在自己座位上。教室里没几个人,过了会,傅松用笔轻轻戳了戳她的背。
孟盛楠转过头,傅松看向她。
“没来考试怎么回事?”
“哦,发烧挂了一天水。”
“要紧么?”
“我都坐这儿了,你说呢?”
“好彻底了?”
“哲学大神降落凡间关心起老百姓了?”
“可以这么理解。”
孟盛楠:“……”
傅松是班里公认的第一才子,可这人英语还真是一般。老湿的英语课上,学委将批改的试卷发下来。聂静盯着孟盛楠面前的卷子,那表情简直了,“孟盛楠,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班主任让你做英语课代表了,你这成绩简直是要逆天啊。”
孟盛楠不好意思的笑笑,缺考两门全班倒数吧——
薛琳从后排凑近:“我靠,139分!你这成绩是咱班英语第一吧,全校第一都有可能。”
事实证明,猜测在某些时候是正确的。老湿在英语课上特别表扬了孟盛楠的英语成绩,不仅是全班第一,也是全校第一。不过她除了英语拿得出手,数学真的只能用一般来解释。
课后,聂静讨教。
“你英语怎么学的啊?报的什么班?”
“没,就自己看书做题什么的。”
“那怎么这么好?”
“呃——可能和背诵也有关系吧。”
那是初三那个暑假。孟盛楠和戚乔去少年宫学书法,遇见一个参加过全国英语朗诵比赛的大神。戚乔当时问大神怎么学好英语。大神笑笑:“回去背2篇阅读再说,内容随便找。”
于是,她俩真回去找阅读背了。
一个暑假出来,英语真是突飞猛进。自那以后,每回考试结束,两人都会挑英语试卷里比较好的阅读去背,然后互相对话提问背诵默写,久而久之也养成一个习惯。
聂静听完,惊讶:“真的假的?”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那——那个大神是谁?”
孟盛楠笑笑:“我至今也不知道他名字,就一面之缘。”
“听起来像是济癫点化一样。”
“他可比济癫帅多了。”
“比池铮还帅?”薛琳插话进来。
“啊?”
姑娘笑而不答,反问:“你就没有想过谈男朋友?”
“——没。”
“不是吧?”这话是聂静问的。
“真的。”
那个时候,孟盛楠还太单纯。
后来,临上晚自习,她从外头背书回来,傅松将自己的数学试卷递给她。
孟盛楠问:“给我干嘛?”
“我不用这个,你拿去复习吧。”
“你不用?”
“嗯。”
“那我把题抄下来到时候还给你。”
“随便。”
孟盛楠笑着开始翻试卷,聂静刚好也从外头进来,凑近她。
“傅松的数学卷子?”
孟盛楠‘嗯’了声。
聂静小心翼翼的说:“我能看看么?”
“好啊。”
她当时没成想聂静看那份试题足足能用将近一晚自习,等回到她手里的时候已经快放学了。孟盛楠心里感叹了几下,聂静转头问:“你怎么了,看起来没精神啊。”
孟盛楠咳咳,笑了笑,“没事啊。”
因为大病初愈,戚乔自告奋勇这几天当车夫免费接送。于是她便顺理成章的在教室里乖乖等戚乔。那姑娘来的时候,她们那一片就剩下聂静和她。
“你还不走?”聂静问。
孟盛楠‘哦’了一声,“我等朋友一起走。”
正说着,戚乔来了。
这姑娘刚走近就搂上她胳膊,笑眯眯的说:“重新做人之后感觉怎么样?”
孟盛楠暗自用手戳了一下她的腰,戚乔怕痒,立刻闪开。
“下手这么重,小心今晚我不要你。”
孟盛楠白眼:“稀罕。”
俩人嘻嘻哈哈,聂静在一旁看了几秒,趁着停话的功夫,说:“那我先走了孟盛楠。”被叫的人看过去,轻轻‘嗯’一声,“再见。”
女生走远,戚乔拎着孟盛楠的书包,俩人往外走。
“刚那女生——。”戚乔说到一半,停住。
“嗯?”
“说不出来,就是感觉上怪怪的。”
“还好吧。”
深秋的夜晚,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周围三三两两的学生不时的擦肩而过。路边的灯光明闪闪的照亮着整个教学楼外檐,映得最前头的理科楼像一座金山。
孟盛楠经过那栋楼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个教室。
没来由的回头。
三天过后,各科成绩已经下来。孟盛楠缺考四门至全班倒数第四。也正因为这样,她并没有试题,只能抄重难点。那节是历史,聂静将试题放在两人中间,一边听一边拉到自己跟前改,孟盛楠看的有些吃力。下课后,不知道怎么就挺烦的,直接起身去找戚乔。
理科楼比文科楼就活跃的多了。
休息时间,栏杆上趴着三三两两的学生神采飞扬的聊着天。孟盛楠经过理(1○)下意识就停下步子,扫了里头一眼然后慢慢上了楼。戚乔的班在三层,那姑娘正和宋嘉树打情骂俏,孟盛楠实在不敢叨扰就又下楼往回走。
走廊里学生穿插而过。
孟盛楠刚下到一楼转身,就看到一抹身影。她那会上楼的时候那边根本没人,这会一群男生已经聚在走廊尽处插科打诨的笑。远远就看见他站在最中间,手里还夹着烟。孟盛楠倒吸一口气,真够胆大的,也不怕被教导主任抓住。她多看了一会,男生将烟咬在嘴里,闷闷的笑。
除了他,还有那天网吧里和他一起打的男生。
几个人勾肩搭背,有人哼笑:“史今,你这表情,啧啧,给哥说说是丢了多少钱哪?”
史今正搭在他的肩膀上,摇头叹气:“今晚我回家少不了挨揍了。”
一男生‘去去去’了几句:“你数学考5○还嘚瑟。”
一群人大笑。
史今拍了拍他的肩:“我说池铮,你这回发力了啊,数学直逼14○,就是英语吧,啧啧,兄弟真不好意思说。”
“考了多少来着?”旁边的男生打趣。
被问的男生咬着烟,吊儿郎当的笑:“二十七。”
一群生简直笑喷。
“可以啊兄弟。”
史今:“李岩不是英语挺好,给你补补呗。”
男生拿下烟弹了几下,笑着没说话。
史今:“兄弟我就没你这艳福了,哎。”
又是哄笑。
孟盛楠嗓子涩涩的,看了几眼就转身离开了。她边走边在脑子里搜索今天下午看到的成绩单上李岩的排位,好像是全班17,英语么——
教室里,她问傅松。
“多少?”
傅松皱眉,“我该知道么?”
孟盛楠撇嘴:“……”
过了会儿,傅松叫她,孟盛楠转过身。
“怎么了?”
傅松说:“79。”
一瞬间,孟盛楠想起男生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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