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花开有声
等我拿到奥运冠军,我就来娶你!
【1】
林格伤情不算太严重,住院观察了几天,医生复查之后表示可以先出院,一个月之后再复查,没问题的话,就可以逐渐进行康复性训练。
接收林格休养的单位特别高大上,是体育总局的康复中心。
林格直到出发的路上,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一个无名小卒,能这么堂而皇之地享受这么好的待遇。
“听说训练局康复中心什么项目的运动员都有,你说我会不会天天碰见好多大明星?你说我要不要找他们签名合影?哎哟,想想都好激动啊!”
聂迟看着她一脸期待,不禁有些酸溜溜。
小丫头正是热衷追星的年纪,这几天他也算见怪不怪了,看一个电视剧迷恋一个男主角,也是够了。
真有那么帅吗?嘁!
康复中心的条件比医院当然要好很多。自然环境很美,住宿的楼下便是很大一片的人工湖,湖边是很大的草坪,草坪四周零散却又独具匠心地装点着一些假山碎石、长椅秋千,视野开阔,绿化饱满,一眼望去身心舒畅。房间也布置得和冰冷的医院病房不一样,很温馨,和居家环境很相似,让人很容易放松。
队里派来的队医带着林格做完基本检查,完成交接之后,便先行离开了。
外人不在了,林格这才完全放松。她还是没办法太快与人亲密相处,所以连个护工都没要,真有不便打算直接喊护士帮忙,反正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这儿真好。”林格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冬日暖阳,忍不住感叹。
“那是,国字级别的,能不好吗?”聂迟笑着,与她并肩而立。
国字级别。这沉沉的四个字,让林格肃然起敬。
是啊,这一切都是国家给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能回报的,就是更好的成绩。
天气正好,冬日正午的阳光暖暖洒在身上让人浑身舒坦。
聂迟拉了两把椅子,两人难得地放松下来,晒了会儿太阳。
在医院的这些日子,神经总是紧绷着,总担心从医生的嘴里蹦出什么不好的词来。
这种手伤搁在一般人身上并无大碍,但搁在运动员身上,便可大可小了。
好在一切顺利。当紧绷的精神一旦松弛下来,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你什么时候回公司?”林格问。这几天他一直守在医院,也不知耽误了多少工作。
“再说吧。”聂迟双手枕在脑后,长腿舒展,眯着眼说。
林格见他有些昏昏欲睡,好笑道:“你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聂迟摇摇头,只是摇头的同时,眼睛已经彻底闭上了,看似真的要睡着了。
林格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离开了医院的嘈杂忙乱,突然置身于这样的山清水秀中,她的小心脏似乎也恢复了活力。
她偷偷地瞥眼望去,却又脸红心跳地躲开。
明知道他不会发现,可还是像小偷一样心虚。
可是两三秒后,又不由自主地偷瞄过来,着迷似的欣赏着他好看的侧脸。
他的鼻梁很挺,睫毛很长,白皙的肤色在透明的阳光下似半透明状,真是无可挑剔。
比起小时候的清秀,如今的他多了男人的成熟和刚硬线条,简直完美。
嗯,比电视里的那些男主角都帅。
他似乎是睡熟了,于是她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放肆。
直到他突然迷迷糊糊来了一句:“我脸上有东西吗?”
林格惊慌失措,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聂迟吓了一跳,睡意顿时全无。睁眼便看到小丫头欲哭无泪,一脸肉疼地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可怜手机。
“还好,”聂迟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摔地上了呢。”
手机拯救了我的命。林格心里尽管庆幸,但摔坏了手机还是挺肉疼的。
“手机完蛋了。”林格可怜兮兮地说。
聂迟弯腰去捡:“早说不让你玩手机,手还不怎么方便呢。”
是真的没发现吧?还好还好。林格终于彻底放下心。
聂迟把手机部件全部捡起来,看了两眼说:“屏幕裂开了,暂时可能不太好用了。”
“那怎么办,队里还说让我更新一下微博呢。”
没错,话不能说得太满,否则容易打脸。队里签了品牌代言合同之后,就让林格开通了微博,时不时更新一下动态,先用日常维护吸引粉丝,等新广告正式出来之后,再顺理成章做宣传。
林格实在不好意思没事就像高恺那样发自拍,所以她的微博内容就格外清奇了,拍拍花,拍拍草,没事拍拍小护士漂亮的背影。
好在她的粉丝们接受度极高,不管她拍什么,都是上万条的评论,一口一个佩奇小姐姐。
好吧,一不小心就立住了人设,新一代反差萌社会姐。
“用我的吧。”聂迟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林格,“晚点我再给你买个新的。你那手机本来也该换了。”
林格实在不想再让他破费,直接拒绝:“不要,我自己可以买。”
聂迟失笑:“算了吧,就当我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林格怔了怔。他居然还记得她的生日。
“先拿着用吧。”聂迟用手机碰了碰她的胳膊。
林格:“……”
老实说,她真不急。不过既然话都说出来了,只能硬着头皮登录。
随手拍了下外面的风景,以及一句“阳光真好”的感叹,林格就发了出去。
瞬间一堆评论。
林格随便翻了翻,结果发现这次的重点十分新奇,满屏的“小姐姐换手机了?水果牌最新款啊!这款不是国内还没发售吗?小姐姐厉害了,是高恺从国外人肉带回来的吗”……
林格:“!”
她竟然忘记了微博自动显示手机型号!
林格急得满面通红,想要删除,但是不熟悉微博的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删除键在哪里。
聂迟看她面色有异,凑过来看了一眼,了悟。
“你澄清一下不就行了?删什么删。”聂迟理所当然地说。
林格手指顿了顿。澄清?澄什么清?清者自清。
她赌气般地退出账号,把手机还给聂迟:“出去走走吧。”
两人在人工湖边刚转了一圈,就碰到了一个熟人。
白雪怎么会在这里?
尽管已经知道白雪和聂迟并没有什么关系,但看着任何时候都打扮得无可挑剔的白雪,林格不免心里有些酸酸的不快,所以也只用礼貌性地微笑回应了白雪的热情招呼。
“恭喜你调入国家队啊。”白雪笑着说。
林格还是浅浅地笑了笑。滑冰项目都属冬季运动管理中心,调令一出,四海皆知。
“你怎么在这儿?”聂迟问。
“来看个老队友,也是在这儿疗养的。”白雪说着,眼睛盯着林格的手臂,“严重吗?没问题吧?”
她说话的表情语气,仿佛她们是很亲密的老朋友似的,让林格很是不习惯。她本就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所以一经对比,倒显得她不太礼貌了。
聂迟看出了林格的不自在,便对白雪说:“我们随便转转,你去办你的事情吧。”
白雪娇俏地嘟嘴:“都办好啦,正准备走呢。你呢?你什么时候走?带我一起回去吧,我没开车。”
聂迟面有难色。
白雪开始撒娇,蹭过来拉住聂迟的手不住地摇,长长的睫毛眨啊眨:“好的吧好的吧?人家脚都酸了,这地方也太大了。”
林格表示没看见,扭过头去看湖面。和白雪这撒娇小能手一比,自己还真是如假包换的真汉子,打死她也做不出来这样。
“你是不是很久没回去看你爸爸妈妈了?正好一起,你妈肯定想死你了。”白雪继续黏在聂迟身上扯都扯不下来。
聂迟也快疯了。
白雪黏起人来真能要人半条命。本来林格就误会他和白雪之间的关系,再不说清楚只怕怎么解释也不会相信了。
聂迟刚在思考该怎么说才能拒绝白雪,又不伤她面子时,林格已经淡淡地开了口。
“你先回去吧。这几天也没休息好,回去好好补个觉。”
白雪听了这话,更加再接再厉,死命摇着聂迟的胳膊。
聂迟被缠得无奈,只好对林格说:“那你自己多小心,有事情打我电话。”
“嗯。”林格摆摆手,没等聂迟多说什么,便扭头果断离去。
这画面,太油腻,她实在有点受不了。
林格怎么都没想到,就在她手机坏掉的这半天里,队里发生了那么多事。
最先是队里工作人员发现了她的微博显示设备不对。速滑队这两年和x牌手机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队里知名的运动员基本都使用那个牌子。林格作为新人,新手机固然没派送到手上,但她一直以来的手机刚巧就是那个牌子的,所以队里也不着急。可是突然之间林格用上了全球刚首发的水果牌最新款手机,这让队里可着急坏了,毕竟林格接下来还要参加这个牌子的相关宣传。
于是队里赶紧打电话试图联系林格。可惜,根本联系不上。这下可急坏了工作人员——刚换地方就失联,别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情急之下,电话就打到了康复中心。可偏偏又不凑巧,林格下楼溜达去了,康复中心的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
这可把工作人员吓坏了。
正着急的时候,碰见了刚回国的高恺,马上就跟见到救命稻草一样,抓着高恺就把林格失联的事情说了一遍。
高恺立马就急了,问队里要了车,就往康复中心开。
大队人马终于赶到时,林格正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一下子涌进来这么一大堆人,把她吓得心脏病都要出来了。
一出大乌龙就此告终,林格被好一通批评教育,然后被强硬派发一部新的x牌手机,要求立即把之前的微博删掉。
一通忙活之后,林格只觉得心好累,体育明星还真不是谁都能干得了的。
等其他工作人员都退散了,高恺还赖着不肯走。
林格斜眼瞪了他一眼,准备继续回床上睡觉。
高恺沉着脸跟过来,问:“你是不是用的聂迟的手机?”
林格给了他一个“这不废话吗”的表情。
高恺觉得小心脏受到一万点暴击,立刻吼道:“韩教练允许他这么照顾了吗?”
林格不明所以,奇怪道:“不就用下手机吗,有什么问题?”
高恺看着她无辜迷茫的表情,真是一口老血憋在胸口——这丫头是真傻还是装傻?
算了。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决定不再继续这个糟心的话题,缓了缓语气道:“刚刚领队也说了,最近有一些商业活动要参加,你身体没问题吧?”
林格点点头。都是些摆摆姿势做做表情的活动,配合做做也就是了,所以她满口答应了下来。毕竟和她一起参加的都是高恺这样的名将,他们好不容易才挪出一天时间,她这个闲人当然应该配合。
“不行就别勉强。”高恺说,“在我面前别不好意思拒绝。”
林格动动手臂:“反正又不是比赛,没什么问题的。”
“那就行。”高恺拉了张凳子坐下,眼神变得柔和,看着她的手臂,“恢复得怎么样?”
“挺好。”林格傻兮兮地笑了笑。
“注意恢复期,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否则有你后悔的。”
林格傻笑着点点头。
高恺这人就是这样神奇的存在。虽然总是在斗嘴,但他说的每句话,她都记在了心里。
金玉良言,不是哪个人都会掏心窝子对队友说的。
聂迟第二天送新手机过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用上了,有些惊讶。
林格解释了一番,聂迟便道:“那正好,一部公用,一部私用。我这部新手机就是咱们俩之间的专线联系设备了。”
刚说完,他就猛觉得有些不妥。专属手机……什么鬼。
生怕林格也听出歧义来,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全部的心思都在研究他带来的新手机上。讲真的,不管是外形还是功能,都比x牌手机强大得多,玩起来有点意思。
聂迟好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有护理人员敲门:“量体温了。”
林格头也不抬,配合地坐正身子。
突听那人惊讶地叫了声:“林格?你是林格吗?”
林格吓了一跳,以为是粉丝,赶紧捋了捋头发,生怕影响了队里形象。
再抬头时,发现这人似乎有点眼熟。一个挺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一笑起来两颊有深深的酒窝。
她迅速在脑海中搜索,却偏偏对不上号,叫不出名字。
“我唐筝啊!”女孩热情地笑着说。
唐筝?
林格精神一振,仔细看去,还真是。她还是那么漂亮,不过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青涩样儿了,整个人完全长开了。
他乡遇故人,让林格多少也有些激动,摆着手大声地喊跑去阳台工作的聂迟:“聂迟,聂迟,你看,是唐筝啊!”
只是一喊出口,林格便有些后悔。当年因为聂迟一句话就乱吃唐筝飞醋的糗事涌上心头。
一想到那天唐筝可能在游乐场门口等了他们许久,她就感到无地自容。
爽约也不通知对方一声,这种缺德事她这一辈子也就干过这么一次,所以面对唐筝时,她真的特别特别愧疚。
好在似乎唐筝也已经忘记了那些陈年往事,那就不提也罢。
于是两个女孩沉浸在异乡重逢的喜悦中不可自拔,开始了漫长的叙旧。
聂迟识趣地再次躲回阳台,直到唐筝走后才出来。
“她怎么在这儿?”聂迟也有点意外。
林格感叹道:“真不容易。她被淘汰后就放弃了滑冰,初中毕业上了中专,学了运动康复医疗专业,后来就进到这里来了,挺不容易的。”
聂迟也有些诧异,不过诧异的点有些与众不同。
“中专生能到这里来上班?”
林格道:“她不是正式编制,算是最底层的护理人员了。”
“哦。”聂迟了然。
“不过已经很好了,”林格眼眸还因激动而发亮,“进到这里,能学到的东西就不一样了,总比待在小县城一辈子的好。她说她为了转正一直在进修考证什么的,反正挺上进的。”
“嗯。”聂迟表示赞同,但更尽职地提醒林格不要过于兴奋,该睡觉了。
林格这才吐吐舌头钻进被子。
五天后,是拍摄新品广告的日子。
林格一直没敢和聂迟提这事,很怕他小题大做,到时候又弄得十分招摇,于是和他撒了个谎,说是康复中心安排检查,让他那天不要过来了。
一大早,品牌方就过来接林格去片场。
等她赶到时,国家队几个主力都在,没有一个不是世界冠军,紧张得林格一路点头哈腰,挨个向前辈致敬。
好在还有高恺在,让她终于少了点紧张。
其他人都是熟门熟路,只有林格一个人别别扭扭地进行着人生的各种第一次。
坐在化妆镜前接受化妆师的各种捣鼓时,化妆师忍不住赞美:“您真是运动员呀?真漂亮。”
林格黑线。
“我之前看过你比赛的,又帅又酷。没想到私底下这么文静。”化妆师的嘴根本停不下来。
林格只好“嗯嗯啊啊”地应付。
等好不容易化完了,林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半天没缓过神来。
原来这才是自己装扮后的真正样子。
不是自己之前捯饬的浓妆艳抹。此刻镜子里的自己,根本不像是经过一个多小时精心打扮后该有的样子,但偏偏仿佛哪里都不太一样了。
眼睛更大了,脸型轮廓更柔和了,皮肤都透着亮,整个人焕然一新。
最重要的是发型。第一次尝试这样时尚的编发,居然特别特别适合自己,俏皮中带着青春活力,很符合她的年龄和气质。
总之,林格对这个造型,相当满意。
“怎么样?不错吧?”化妆师也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
林格笑眯眯地点点头。
“那就拍几张发微博上吧,”化妆师说,“这也是宣传内容之一,告诉大家新广告要上了。”
“哦。”林格没有多想,拿起手机就开始自拍。
“等等,”化妆师突然说,“叫高恺一起来。你们本来就是广告里有故事的一对情侣。”
说着,化妆师一扬手,把高恺叫了过来。
高恺也已经做好了造型,整个人帅得不要不要的,正一个人对着手机咔咔自拍。
被人突然叫过来,还没说上一句话,眼睛先看直了。
这丫头一打扮起来,啧啧。
“漂亮吧?”化妆师贱兮兮地邀功。
高恺竖起了大拇指。
化妆师笑得脸上的粉都快掉了,指导着高恺和林格合照。
林格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广告台本是怎么写的,就顺着安排不停地摆姿势,腮帮子都笑酸了。
最后高恺选了四张两人头挨着头的亲密合照,和林格一起,同时发了出去。
紧接着就是正式拍摄时间。
鉴于林格受伤,又不是主咖,所以她更多时候就坐在旁边看别人拍摄。等到冠军们都拍完了,才轮到她去做表情,和高恺配合动作。
摄影师终于碰到一对无死角的俊男靓女,感动得都快哭了,拍摄速度快得惊人。
等到全部收工,外面天已经黑了。
林格终于松了口气,对着高恺感叹明星的活也不是好干的,太能磨洋工了。
正在收拾东西,摄影师一脸激动地跑过来,递张名片给林格:“以后退役了有兴趣进娱乐圈吗?我觉得你形象特别好,到时候真进军娱乐圈了,别忘了打电话给我,我有经纪公司可以签你做模特。”
林格:“……”
拍摄完毕,其他人和金主爸爸们一起晚餐,林格因为受伤不能乱吃不能乱喝,坚决要求直接回康复中心。
高恺不放心非要跟去。
两人互相客气了老半天,正争执间,林格突然眼神僵住了。
高恺顺着她目光看去,也微微一愣。
不知什么时候,聂迟突然出现,正一脸阴沉地盯着林格看。
很显然,聂总很不高兴。
林格心虚地低头。她这才想起,一定是微博自拍照惹了祸。以聂迟的智商和技术能力,就算不动用商界和体育界人脉,也能一准儿算出他们在这儿。这是来抓她回去的。
千不该万不该,真不该撒谎。
老实说,这是林格第一次看到聂迟生气。一张俊脸阴沉下来,确实有点瘆人,够人喝一壶的。
林格缩着膀子不敢动,等着聂迟来兴师问罪。
高恺看不过去,昂首挺胸英雄救美:“别怕,他没资格批评你。这是队里的正事儿,对错领导说了算。”
林格欲哭无泪。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好吗!
“过来。”聂迟并不走近,眼睛也不看高恺,只是盯着林格一个人,冲她勾了勾手指。
林格暗叹口气,硬着头皮走过去。
“为什么不好好休息?”聂迟声音里隐藏着风暴。
林格抠着手指:“队里领导安排的……”
“那为什么不提早和我说?”
“我不是怕你不同意嘛……”
“你还知道!”聂迟气结,“你早和我说,我就能找专人陪着你,带着护理人员一起,拍摄的时候还能先拍你的部分,能早点回去休息!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身体第一吗?”
林格无言以对,低头委屈得像个小媳妇儿。
高恺看不下去,走过来把林格拉到身后,冷笑道:“我还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呢,还能这么搞特殊?”
聂迟嘴角抽动,目光终于对上高恺,淡淡道:“不才正好可以。这家乳企的董事长正好是我爸爸。”
高恺愣住。林格嘴巴张成了“〇”字形。
她一直知道聂迟家是做生意的,很有钱,却没想到竟然是这种赞助商级别的!
太可怕了!她居然认识了这么大一个富二代!
等等。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理直气壮怒气冲冲地开始冲着聂迟指责道:“那把我加进去是你的主意吗?你明明知道这种活累人,干吗还要把我加进去啊?你要是不把我加进去,我至于出来这一趟吗?说到底不还是你的错?”
聂迟没想到她突然找到角度反客为主,愣了愣,无辜道:“真和我没关系。我也是看到你们发微博才知道的。”
林格不相信。
聂迟无奈。她不相信他也没办法。他和老爸的生意本来就井水不犯河水,再加上他整天除了工作就是担心林格,根本没过问林格找她拍广告的具体是哪个品牌。
直到中午无意间翻她的微博,想看看她今天又要发出什么奇特的动态时,才发现宣传的居然是自家乳业,于是脑子一热就杀了过来。
要怪也怪林格嘴巴太严了,之前一点信息都没透露。
一来一去,算是扯平了。林格找回了气势,聂迟也收敛了脾气,看着小丫头一脸疲色,心疼都还来不及。
“我现在要送她回去休息,你要跟着一起吗?”聂迟颇为绅士地问高恺。
高恺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
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开挂来的吗?
之前那么多华丽的标签还不够,这会儿还加了“金主爸爸的太子爷”这一条,还让不让人活了!
有些人的起点,就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终点,这种绝望,谁懂?
遇上这种情敌,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2】
林格确实是累了,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到达康复中心时,她还没有醒过来。
聂迟停好车,本想叫她起来,却在看到她熟睡的面容时改变了主意。
想睡就多睡一会儿吧。
这么想着,他也松了安全带,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
这阵子白天黑夜地忙,确实是累透了。
可一闭上眼睛,嗅觉就特别灵敏。
她今天化了妆,身上淡淡的脂粉香幽幽地飘过来,冲击着他的鼻尖,让他渐渐心浮气躁了起来。
长吐了口气,他伸手想要摇下车窗,打破这太过狭小密闭空间里的浮躁,但却又在指尖触达按键时收了回来。夜里太冷了,他怕她着凉。
于是只好这么挺着。
然而某些感官的开关一旦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越想忽略,就越明显。
淡淡的女孩香气摄人魂魄,简直让人抓狂。
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他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她长大。
聂迟弯腰去解林格的安全带。谁知刚松开带子,正侧身在她的正前方准备把安全带绕出她的身体时,她却突然醒了。
刚刚清醒的女孩迷糊的眼神像迷路的小鹿一样呆呆地看着他,撞得他胸口狠狠一跳。
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女孩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而且越来越红。
聂迟突然有点慌。现在的姿势确实太奇怪了点,大概是让她想多了。
他可不想被她当成什么怪叔叔,马上绷紧了脸一本正经状想要收回身体。
她却在这个时候软软糯糯地突然开了口:“你干吗呀?”
南方姑娘的口音柔软得就像江南刚沐浴过第一场春雨的莲蓬,直酥到人的心窝里去。
聂迟只觉得胸口一紧,刚刚平复的心脏倏然一阵不规则的狂跳。
就在这一怔的工夫,她的手指已经抚上了他的脸,大眼睛透着水雾直勾勾地盯着他,泼辣大胆,毫无掩饰。
他被吓得魂飞魄散,已经忘记了该作什么反应。
“唉,”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细嫩的指尖还好死不死地捏了捏他的脸,软软地哼了声,“这梦跟真的似的。”
说完,她嘴角轻轻勾起笑了笑,侧了个身,闭上眼睛,居然又睡了过去。
聂迟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紧张到不敢呼吸。
僵了两秒,听着她平缓的呼吸,发现这丫头是真的又睡过去了,他这才小心谨慎地舒了一口气。
正想再次抽身回来,却突然舍不得了。
刚刚那是什么意思?她梦里有过他?还是这样的画面?
这代表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震得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然而这次,却不是紧张,而是激动。心里甜丝丝的,能融化到四肢百骸去。
她可藏得真好。
他嘴角溢出一丝笑,贪婪地欣赏着她的精致面容。
这丫头,长得可真好看。越看越好看。天底下谁也比不了。
自从确认了心思之后,他但凡闭上眼睛,一想到心里关于这方面的悸动,脑子里就只蹦出她一个人的样子来,甚至无法想象换成旁人会是怎样的恐怖情形。
活了这么多年,这是唯一一个在他心底的异性画像。从前没有别人,往后也不会有别的什么人。
他喜欢这种感觉,就仿佛静默了二十年的沉静深潭里突然砸进了一颗石子,那涟漪因她而起,不断地起伏,一波接着一波,再也无法静止。
就着这个姿势,他和她之间的距离这么近,近到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近到仿佛稍微往前一碰,便能碰触上她粉嫩湿润的唇瓣。
他有些享受这一刻,但又害怕她突然清醒。
她细软的呼吸近在咫尺,暖暖的。少女独有的清新,吹拂在脸上让人心痒痒。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声,不让她听到一般。
就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他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影子。
他暗暗叹了口气。既然她心里也有他,那他就只能对不起他的好兄弟了。
方超,抱歉,我是不可能帮你撮合了。这种事,总得你情我愿不是?
但凡她心里对方超有一丝那个意思,他就不可能“截和”。可惜,并没有。
方超的出现,成功地打退了他的一切旖旎遐思。
身体道貌岸然地一退,伸手推推林格,声音正气凛然:“丫头,醒醒。”
是的,从现在起,小师妹已经叫不出口。从今之后,她就是他心里唯一的丫头。
林格被他晃了几下,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揉眼睛看清情况,打了个哈欠:“到了啊?”
“嗯,下来吧,不要着凉。”聂迟说着,帮她绕开安全带,然后下车帮她拉开车门。
时间还不算太晚,聂迟以防意外,硬是又让医生过来给林格检查了一下,看看有没有错位或者发炎什么的。
林格觉得他实在有些小题大做。队里特意交代过,所以拍摄时也很照顾她,只告诉她摆好表情就好,其他会后期处理,所以根本劳动不到她的手臂的,怎么可能会二次伤害。
等一切弄完,确定没什么事,聂迟才彻底放下心来,开始对林格进行教育,三令五申自己的职责,要求她以后必须什么事都要提前报告,免得将来她恢复不好,连累他被韩冰问责,乃至影响他的项目进度。
林格听得耳朵起茧,忍不住回怼道:“别光说我,你不是也隐瞒了?”
聂迟心里一慌,音调拔高:“我隐瞒你什么了?”
林格瞪了他一眼:“你家企业是我们队的战略合作商,这事儿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聂迟暗暗松口气,面上不动声色:“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说的。”
“那你家企业这么有名,怎么之前也没和我们透露过?”
聂迟轻嗤:“卖牛奶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林格愕然。这么大一家乳企,等于卖牛奶的?这就和“ics冰鞋也不过一双鞋”的论调一样,太拉仇恨了。
“那是我爸的生意,说实话我真没关注过。”聂迟十分诚恳地补充道。
林格转了转眼珠子,好奇地问:“我一直都想问你呢,你干吗和你爸弄得这么势不两立,还打什么赌?你爸卖牛奶,你做ai,都是好事,他为什么就非不支持你呢?”
当然,她还有后半句没有说出口。聂迟爸爸到处投资别的高新技术项目,这在国内是众所周知的事,怎么偏偏就跟自己儿子过不去?如果他支持聂迟的话,还有白雪爸爸什么事?这家著名乳企和体育圈结缘已久,想要什么资源没有?要说资金,那就更不成问题了,还和白雪家扯什么扯?
不过这些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听起来也忒多管闲事了。
聂迟倒回答得挺平静:“他不是不支持我创业,也不是不看好我的项目,更不是不相信我的能力。他只是生气我放弃硕士机会。对他们这辈没机会接受优质高等教育的人来说,我这脑子就该读到博士才对,怎么能混个学士就回来了?太让他在圈子里丢脸了。炫耀了多年的儿子突然平平无奇了,肯定郁闷,对不对?”
林格:“……”果然思路清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所以我平时也不太关心他生意上的事。不过既然他们选择了你,说明他们和我眼光一样,看好你的将来。你就放平心态去做就好。如果他们有为难你的通告,直接告诉我,我和他们说。”
林格笑笑,托腮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为难的地方,反而感觉挺照顾我的。”
聂迟哼了声:“像今天这样还不叫为难?明知道你受伤,还让你去拍。拍就拍了,还安排在最后,欺人太甚。”
林格失笑。这也就是碰见太子爷了,她自己怎么觉得还好?她前面可都是速滑项目的大咖,她能被这么客气对待已经很不错了好不好。
其实聂迟也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他最介意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那什么扯淡设定。非要让俩现役运动员在广告片里扮情侣,低俗!
聂迟又交代了几句,便要告辞。
林格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压在她心底六年多的疑问。
“我特别想知道你们家这么大企业,怎么会让你留在那个小城市里那么多年?北京的教育资源多好啊,你爸爸就没想着早点把你弄回来?”
聂迟想也不想,理所当然地回答:“哪里不一样?学校学的东西都差不多,其他的东西老师又教不了,反而留在那里还能跟着师父练滑冰,到了北京可就没机会了。”
林格三观再次受到冲击,智商高了不起啊!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聂迟看着她瞠目结舌的样子,好笑道,“主要是我妈,她不想走。”
“为什么?”林格奇怪,但隐约觉得也许又是什么了不起的答案。
果然,聂迟接着说:“因为我姥姥不乐意。”
林格:“!”
“我姥姥是老中医,我妈是传人,肯定得为我姥姥亲自调理身体,顺便传承衣钵。我姥姥老了,要修身养性,不肯背井离乡,我妈肯定得陪着。直到我姥姥去世一周年后,我妈才在我爸的最后通牒下,匆匆忙忙带着我离开,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和你们打。不过到了北京我觉得也没什么意思,索性选择去美国了。反正哪里都是陌生地方,还不如去个不束手束脚的地方舒服。”
林格:“……”好吧,您牛,您随意。聂总自由飞,聂粉永相随。呵呵。
也许是聂迟打过招呼,接下来的通告都往后推迟了,明确表示等她伤好了再补拍。
日子一天天过去。
胜在年轻,林格的身体恢复情况比预想中要好很多。复查之后,医生确认可以尝试除了受伤手臂之外的其他体能康复训练。至于受伤的手臂,护具都已经拆了,看起来和正常手臂无异,只是三个月内不要受力,不要遭受二次伤害就好。
林格行动自如了,再待在康复中心就没什么意思了,着急想早点归队,在队里进行康复训练。
聂迟却不同意。队里每天都是热火朝天的高强度训练,他怕这丫头坐不住,心急火燎想要和大家一起正常训练,便以这里的康复条件好,和不要为赛季中人手有限的队医添麻烦为由,成功劝说林格继续留在康复中心。
就这样,林格便开始了循序渐进地康复性训练,同时把之前欠下的广告拍摄陆续补上。
也不知品牌方是要趁着她现在的人气趁热打铁还是如何,牛奶新品广告推出的同时,还冠名了一档体育类综艺节目,点名要林格参加一期。
林格打心底是拒绝的,但她得服从组织的安排。这档节目名叫《我是冰王》,是宣传推广冰雪项目的,不管是从队里还是从冠名商的角度,队员们都应该积极参加,何况她现在算是半个闲人,没有比赛任务,参加这个综艺也算是为宣传冰雪项目做贡献了。
吸取上次教训,林格乖乖地向聂迟汇报了这个通告。
没想到聂迟这次十分豁达,不到三秒就点头同意了。
林格就这么一头雾水地跟着大家去了录制地。
《我是冰王》的宣传目的是通过综艺娱乐的形式向大众普及冰雪项目知识,每周一期,每期请几个专业运动员搭档娱乐明星或各界名人,通过一个星期的培训,把从未接触过冰雪项目的素人打造成可以参加比赛的选手,最后站在同一起跑线进行比赛。取得胜利的一组搭档,可以获得一年的免费奶券和三十万的助学基金,捐助给贫困地区的孩子们。总体算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公益节目。
本期主题是短道速滑,除高恺和林格外,队里另外派出的两位都是参加过奥运会的名将,让林格更加压力山大。
讲真的,她并不是排斥这个节目本身,而是觉得自己毫无底气。
这事情搁在高恺身上,怎么看都顺理成章。可放在自己身上,总感觉撑不起来。她太缺少过硬的成绩了。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说实话这机会别的成熟运动员求也求不来,说起来也是领导关爱,若是不表现出兴奋的样子,只怕不仅领导不高兴,就连其他没被邀请的国家队大咖们也都一起得罪了。
节目录制类似真人秀性质,从头到尾都有摄像跟着,录制一周。只有到了比赛时,才是有主持人的棚内录制。
这个节目让林格紧张得出了一身汗。之前她不觉得自己有社交恐惧,可到了这时,面对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和即将到来的不知是哪位大明星的嘉宾,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整个人就跟自闭儿童似的。
高恺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收放自如,努力地想出各种办法逗她放松,然而无效,最后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格忐忑不安地坐在主办方准备好的小房间里等着明星嘉宾们翻牌子。
明星嘉宾们是谁,他们是不知道的。但他们是谁,明星嘉宾们不仅知道,还可以挑选。
不仅可以挑选,还可以几个嘉宾选一个教练,pk之后剩下来的互相凑合一下。可以说没被选中的运动员会非常难堪。这大概也是真人秀通过窥探人性来换取收视看点的地方了。
林格非常有自知之明。既然后面要比赛,没有一个嘉宾会选择一个小屁孩当教练,肯定人人都会选经验丰富的知名运动员。说白了,她是来当陪衬的。
所以,林格一早就做好了第一轮没人选择,最后再无奈被安排的准备。
可奇怪的是,偏偏有人不怕死,没过多久,她的房间门就被轻轻叩响。
林格紧张得差点扑到地上,战战兢兢地躲在门后,喊了声:“谁啊?”
外面有人刻意压低了嗓子说:“是佩奇小姐姐吗?”
好吧,这是节目组的另一个幺蛾子。
林格红着脸应了声:“对。”
“好,那就选你了。麻烦开下门。”
林格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拉开门。
就在她以为她面对的将是什么演员或歌手时,聂迟的脸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林格愣了一下,眨眨眼,无声说:你来干吗?
聂迟却一本正经地从身后拿出一束满天星,正儿八经地递给林格说:“教练,请多指教。”
林格:“?”
选人完毕,四组八个人在大堂集结。
高恺一看见聂迟站在林格身边脸都绿了。这后门走得也太不低调了,仗着是金主爸爸的儿子就这么嚣张啊!
林格也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聂迟这样实在有点不厚道。
不知道的,以为他就是资料上所说的“90后创业天才”“中国最年轻科技公司ceo”“imo三届满分金牌得主”以及各种其他闪瞎人眼的学神。
可知道的都晓得他是速滑童子功啊!这家伙还真是为了上节目老脸都不要了,都不怕被老同学们给曝光起底。
她悄悄拷问过聂迟为什么要来参加节目,聂迟回答得倒是理直气壮:“为了宣传我的公司,多拉点融资啊。”
好吧,你帅,你说的都对。直说来监督我的有那么难吗?
其他三位明星就比较实打实了。高恺分到一个娇滴滴的影视小花,让林格都不免为他捏把汗,希望到时候不要输得太难看。
认识完毕,就是各自的私下训练时间。
林格看着换装完毕的聂迟突然有点想哭。时隔多年,终于再次看到了他踩在冰刀上的样子。
聂迟似乎自己也有所触动,眼神中有异样情绪闪过。
但考虑到镜头无处不在,两人谁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看到聂迟明明一个能进省队的人,装模作样地在镜头前扮菜鸟,演娇弱,不停地摔跤,直言好难好难……林格无语了。
简直是戏精的诞生。全世界都欠他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第一天拍摄终于全部结束,聂迟仗着自己是金主爸爸的儿子,明目张胆带着林格离开了录制基地,去外面寻找美食。
一离开镜头,林格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呼吸也顺畅了。
“喂,你到底为什么来啊?”林格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盘问。
聂迟笑笑说:“我说的是真的。创业公司不容易,一睁开眼就有那么多张嘴要养活,所以只好为自己代言,出来宣传宣传咯。难得这节目和我的项目那么契合,简直是为我而生。”
林格白了他一眼,分明不信。
聂迟耸耸肩,挺无辜:“是真的。现在商界都流行这样。为了将来能将ai推广到各个运动俱乐部,早点变现盈利,我也只能抛头露面了。”
说完,还真拿出手机找出几个互联网ceo到处参加综艺的视频来佐证。
林格这才发现,不是她不明白,是世界变化太快。这年头当个老板也是真心不容易,非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还得像个明星似的经营一下个人形象,吸引一些粉丝,成为偶像名人。
“行吧,”林格煞有介事地拍拍聂迟的胳膊,“祝你出道顺利。”
聂迟收起手机:“谢谢教练祝福。”
林格一脸黑线。
她也不知道聂迟说的是真是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他这样的形象,这样的条件,还有这样的家庭背景,只怕节目一播出,就是分分钟上热搜的节奏。
没办法,她看中的人,就是这么完美无缺。
聂影帝确实很有表演天赋。从最初的摔跤不断,叫苦连天,到后面的慢慢进步,演绎得那叫一个丝丝入扣,活灵活现。
高恺是知道聂迟的底细的,每次看聂迟的眼神都充满了鄙视。难得的是,聂迟毫不在意,表演得仍旧投入。
终于到了比赛当日,林格悄悄问聂迟打算怎么办,聂迟居然来了句:“当然是拿第一。”
林格似笑非笑:“你就不知道怜香惜玉,让让高恺的大美女?”
聂迟理所当然道:“来参加比赛,当然是拿第一。我就是为了当冰王来的。”
林格压低声音:“你明明和他们不一样,干吗非要这个虚名?”
聂迟顿了顿,目光突然变得正经又深沉。
他深深地看着林格,足足有三秒之久,最后也压低了声音道:“你错了。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你。”
林格:“……”
她的脸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这人简直有毒。不仅声音有毒,表情有毒,眼神更有毒。
那深深的一眼,简直苏得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天哪,她快要露馅了!为了隐藏眼睛里的桃心,她都快要把自己憋疯了,这人是来砸场子的吗?!
还当着镜头的面!
太过分了!
比赛结果自不必说,聂迟压抑多日的速度和激情终于得以释放,500米的比赛直接把其他三个人甩下两圈半还要多,那些明星输得脸上都快挂不住了。
主持人也惊了,失声问:“您怎么进步这么快?”
聂总邪魅一笑:“慈善的力量。”
众人:“……”
聂迟紧跟着又一指林格,深情地补充了一句:“都是我教练的功劳。我的教练特别有耐心,也有方法,我相信她一定前途无量。”
高恺:“……”臭不要脸!
录制终于结束,任务终于完成。
导演对这一期非常满意,临行前还特意抓着聂迟的手恭喜了好几句,让林格都有些看不下去。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别装了,谁不知道聂迟是金主家的太子爷,至于为了下一季的冠名费这么卖命吗?
“谢谢导演,”聂迟居然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回答得非常有礼貌,“麻烦您剪辑的时候多费心,我和教练都先谢谢您。”
“好说好说!”导演心领神会,笑得花枝乱颤。
林格的心总算落了地。
来之前她可是做过功课的,每个综艺必定有黑点,有黑点才有看点,才有宣传点。而综艺黑点全是后期剪出来的,张冠李戴比比皆是。她来之前最怕的就是自己是那个被捏的软柿子,担心自己到时候莫名其妙被黑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还好聂迟也提前想到。
哎哟喂,真是暖得不要不要的。
【3】
林格归队的日子终于到了。
唐筝非常舍不得,拉着她半天不肯撒手。林格也很无奈,只能言语安慰她。
只是到了最后,林格终于从唐筝的话里话外听出意思来了。她好像想请自己和队医领导赵主任说说,看能不能把她调到速滑队去。
林格面有难色。别说她现在没资格说这些,就算可以提,唐筝本身学历也太低了,和招聘启事上动辄硕士博士的要求差太远了。
唐筝看出林格的意思,脸上明显失望。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补了一句:“能让聂迟帮忙说一下吗?听说他们家关系硬着呢。”
林格语结,不知如何回答。
怎么唐筝总是有办法开口让她去做聂迟的主?以前办不到,现在这种大事更加办不到了。她已经欠聂迟够多了,真的开不了这个口。
但她还是应承了下来,表示可以问问聂迟行不行,让她听信儿就好。
直到坐到车上,林格心里还有些隐隐的不舒服。她也知道唐筝不容易,但这样被勉强的感觉老实说她自己也不是很喜欢。
明明知道她办不到,干吗还要开这个口。
林格越想越觉得烦躁,觉得这件事简直给在康复中心的这些日子画了一个极为不完美的句号,心里仿佛插上了一根刺。
为了排解这种不适感,她拿出手机想刷刷微博,却在一点开时,就被吓了一大跳。
那期节目已经播出了。
不出所料,聂迟牢牢霸占着热搜前三名,被冠以非典型富二代的代表,明明可以靠家世和才华,却偏偏要靠颜值。
如果只是聂迟一个人上热搜,那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关键的是还把自己扯了进去。
也不知道节目怎么剪辑的,好几个热门话题都是关于林格和聂迟、高恺两个男神谁更有感觉这个话题。
经过无数人热烈的讨论,主流的观点是,林、聂二人暧昧度明显更强。别的不说,就看两个人彼此对视的眼神,明显就有故事。默契度自不必说,光聂大少眼神里的满满宠溺感,以及冰场上酷帅到哭的佩奇小姐姐时不时露出的乖巧温顺,就足以说明一切。
而相比较而言,林、高二人之间就显得是哥们义气了。气场坦坦荡荡,眼神直来直往,特别是小姐姐女汉子一面暴露无遗,显然不会有故事。
这样一扒皮,林格成功地再次攀上热搜,热度居高不下。
林格有些抓狂。
和上次与高恺传绯闻不同,这次正中她的软肋,仿佛做坏事被当众抓到了一样,恨不得裹紧衣服偷偷藏起来。
她乖巧温顺了吗?她不是镜头前端得挺好的嘛。
不过她倒是从来在聂迟面前就没太汉子过。毕竟人家是大师兄,她一直都挺乖巧。
如果她正常的反应被解读成“温顺娇羞”,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真人秀嘛,她本来也没怎么装,平时和聂迟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来着。
只是聂迟眼神里有宠溺?真的假的?
她脸上蓦然一热,有股想去看完整版节目的冲动。
但是碍于前面充当司机的聂先生还在现场,她有些不好意思。
正在纠结的时候,进来一条微信,居然是韩冰。
看着韩冰发来的文字,林格几乎可以想象到她冷冰冰的表情。
“你怎么跑去参加综艺了?”
林格马上回:“是队里安排的。”
韩冰:“按理说不该我管你,应该让国家队的领导来管,可是我有点不明白了,明明是我托付聂迟照顾你的,怎么变成你拉着他一块上综艺了?一大早就听见队里叽叽喳喳,不是什么好影响。”
林格悄悄吐吐舌头,庆幸韩冰不在眼前,否则真够喝一壶的。
她想了想,然后字斟句酌地回复:“都是赞助商的安排。赞助商老板是聂迟爸爸。聂迟说他想给他自己的公司打广告。”
韩冰打了一整排的省略号,可见极度无语。
林格赶紧又回:“我正在回队里的路上。今天算是正式归队训练了。”
韩冰:“那你好好训练,别想乱七八糟的。你是我送出去的,别给我一轮游就被刷下来。我丢不起那人。”
林格手一抖,捧着手机心惊胆战。
韩冰的最后一句话,让本就忐忑不安的林格更加压力山大。
关于二队的情况,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到了眼前,心里却突然没底了。
这十几个人都是全国各地选出来的精英,强者中的强者,没有一个是弱鸡,那么问题来了,淘汰谁呢?
显然,她将面临的,将超出过去这些年所面临的一切困难总和。
胸口突然压了块大石头,有点喘不过气来。
绝不能认输,她看着聂迟的侧脸,暗暗发誓。就算是为了聂迟,她也绝不能被淘汰。
车子停下时,雪花开始飘。三九了,一直风雪不断。
聂迟伸手弹了弹林格帽子上的雪花,笑着说:“进去吧,有事打电话给我。”
林格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心里却酸楚得要命,仿佛一进了这个门,就隔成两个世界了一样。
但她又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只有拿出成绩,她才有拥有其他东西的可能。
聂迟看着小姑娘眼圈通红,欲言又止的模样,大概猜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便双手一张,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林格愣了一下。国家队大门口,他这是要干什么?
就在林格还在发愣的时候,聂迟已经倾身浅浅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身体相贴的那一刻,他在她耳边温声却有力地说道:“你只管冰上的事,其他的都交给我。”
语调不急不缓,不轻不重,却如同千斤锤砸在了胸口。
大锤落下的那一刻,她泪如雨下。
他这么好,她怎能辜负?
她吸吸鼻子,伸手勾住了他的腰,宣誓:“我会好好练,我一定要成为世界冠军。等我成了世界冠军……”
她突然又停住了。
“等你成了世界冠军,然后呢?”聂迟欣慰地笑,满心期待地追问。
她却渐渐红了脸颊,怎么问都不肯再说了。
其实,她想说,等我成了世界冠军,我就正式向你表白。
到那时,我就有资格告诉你,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但现在,还不行。
所以,就算为了这个目标,她也要努力。就算累死,她也要死在冰场上。
她突然想起最近看过的一句话。
梦想都是免费的,而目标需要成本:时间,努力,牺牲,汗水。你想为你的目标付出多少呢?
目送林格背影消失不见,聂迟才转身上车。
还没发动,车子前面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居然是高恺。
聂迟不知道高恺在这里已经站了多久,但看他的脸色,想必该看的都看到了。
也好。他勾唇笑了笑。看到总比没看到好。
聂迟放下车窗,头探出去微笑着看向高恺:“你好。”
高恺应该是刚训练回来,额头上还带着点汗珠,眼睛里也有疲惫的血丝。他定定地看了气定神闲的聂迟一会儿,自动自发地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你真在和林格谈恋爱?”高恺很不客气,单刀直入。
聂迟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啊。”
高恺冷笑了声:“以为我眼瞎吗?”
聂迟还是笑:“真没有。”
“最好是没有,”高恺哼了声,“否则你会毁了她。”
聂迟吐了口气:“这道理我当然懂,比你更懂。所以我会等她长大。”
“……”高恺瞬间拧眉瞪着聂迟,“你什么意思?”
“就是我喜欢她却在克制自己的意思。”聂迟回答得很坦然。
高恺怔了怔,半晌,突然又冷笑了声:“对不起,没看出你有多克制。”
聂迟淡淡笑了声:“彼此彼此。”
高恺微愣。
“林格在队里拜托你照顾了,”聂迟伸手友好地拍拍他的肩,“她的路还很长,先谢谢了。”
高恺蹙眉:“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聂迟笑得无比自信:“就凭我是韩教练指定的监护人。”
高恺嗤笑了声,忍不住吐槽道:“韩教练大概是疯了。”
聂迟笑着耸耸肩:“没人比她更理智。因为她看得出,没人比我更希望林格好,比你们任何人都要好。”
高恺:“……”
明明自己感情上已经认输了,还要被情敌这样当面打击职业生涯,真的好吗?
聂总,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林格正式开始训练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训练之外的压力。
“哎哟喂,大明星来了嘿!”
她刚出现,不知是谁起头吼了一声,然后就是一阵窃窃私语。
林格咬了咬唇,面不改色。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碰到,何况她确实太高调了点,也是活该。
二队的教练叫杨致全,身材魁梧得像一座山,一进来就暴喝了声:“精力这么旺盛?所有人,加练一场冰!”
训练场瞬间鸦雀无声。
这是林格第一次感受到杨教练的威严。
紧接着,杨教练全方位无死角地一一验证了韩冰之前的预防针。
为人严厉,训练任务重,关键是这教练脾气忒暴躁,一发火就是所有人一起来受罚,折腾得整个二队的人一见到他,就跟老鼠见了猫,吭都不敢吭一声。
以前在省队,正常训练是每天一冰一陆。这里直接翻倍,每天四练,两场冰,两场陆地,动不动还有体罚加练和极限生理训练,让刚入队的林格十分吃不消。
但这里没有道理好讲。完不成就退出,就是这么简单。
于是,就在每天死过去活过来的折磨中,日子一天天地滑过去。
又一次极限训练完毕。
林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脑袋已经严重缺氧,她觉得自己离飞升也不远了。
“五个人!”杨致全洪亮的声音又在耳边嗡嗡作响,“一群人,就五个人能坚持到最后,让我说你们什么好!连这么点距离都不能坚持到底,你们还能干什么?不如直接卷铺盖回家算了!”
林格不确定自己还有多余的理解能力,只能喘着粗气,脚步虚软地扶着挡板让自己不至于滑倒下去,费力地听着杨教练的训练总结。
“还有你们!”杨致全看向差不多已经累废的五个人,“以为我会对你们说出‘满意’俩字吗?错!你们不过是暂时战胜了心理和身体的极限罢了,但还有更高的极限等待你们去打破!从下次开始,每个人都给我看好自己的速度,时时刻刻把世界纪录放在心里!更快,更高,更强!战胜对手,战胜自己,战胜记录,才是我给你们的最终标准!从目前来说,你们做的都还很不够!离成为一个真正能代表中国的国家队队员,你们还差得远着呢!”
这种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林格每天都在经历,早已经习惯了。
以前总随口说什么熔炉,什么百炼成钢,现在她才算彻底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来这里这么点时间,她感觉自己已经从里到外成了黄金圣斗士了,无坚不摧。
这才是真正的大熔炉好吗!
这一批二队队员集训的主要目的是选拔明年农历年底的奥运会后备军。被选出的小选手们将和主力队员们一起参加国家队夏训,为冬奥会储备新生力量。
所以这一届的二队任务非比寻常,训练自然也格外严格,淘汰也格外残酷。
队里的末位淘汰,只是最基本的常规选拔机制。幸存者们能否真正通过考验,还得过了三月份亚青赛这一关。
亚青赛将是他们的最后一道坎,考查的是运动员的临场发挥和抗压能力。通过了这最后一道坎,才有机会获得一个夏训的资格。
总之,一切为了奥运。
最终目标既然是奔着奥运会去的,不狠狠操练一番,让他们脱胎换骨,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是脱胎换骨,自然有人承受不住。
春节之前,杨致全做了今年的最后一轮淘汰考核,几家欢喜几家愁。
林格终于亲眼见证到什么叫魔鬼级别的淘汰。一个队,十几个人,淘汰率高达50%。
好在,她幸运地成为留下来的那一半。
林格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只要过了这一关,吃过多少苦流过多少泪,都值了。至少在面对韩冰和聂迟时,她可以骄傲地对他们说,她做到了。
聂迟让她只关心冰上的事,那她就可以什么都不管,只管滑冰。
但凡有竞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厮杀。
队里有关她这个特殊插班生的各种传闻从来就没断过,可是她不在乎。
她只关心她和她的冰刀,其他的一切,就爱谁谁吧。只要捂上耳朵,世界自然就清静了。
大年三十,队里显得格外冷清。
国家队一线队员都去了世锦赛,二队幸存下来的小孩们也等着中午十二点散掉之后和各自父母团聚去,只有林格一个人,心里没有目的地。
回省城根本来不及,总共就放假一天半,初二就要归队。
可留在这里,她人生地不熟的,又能做什么呢?
偌大的北京城,她能想到的人,只有聂迟而已。而他也有父母亲人,大过年的应该和家人团聚才对。
看来,今年又要一个人躲在宿舍里看比赛度过了。
吃完午饭,算是正式放假。看着旁人大包小包地拎着行李冲出宿舍楼,林格无奈地笑了笑。
刚走到宿舍楼下,就看见宿管员冲她喊:“林格,外面有人找。”
林格心念一动,会是谁?聂迟吗?
她心里一阵激动,三两步冲上楼回屋换上了最好看的一件外套,还重新扎了一下辫子。
看着镜子里的人气色不错,她才吁了口气,下楼。
门房外,当真切看到来人时,林格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林强和林枫?他们来干什么?
两人都穿着半旧的厚厚军大衣,局促地站在门外,正踮着脚尖一脸期待地往门内望。
一对上林格的眼神,林强眼睛一亮,高兴地挥手喊道:“格儿!”
林格扭头就往里跑。
林强愣了一下,下意识也往大门内冲,被门卫伸手拦下。
“这是我姑娘!我姑娘!”林强急得直跺脚,眼看林格的身影就拐不见了。
“你看看,你看看!”他气急败坏地冲门卫吼道,“这大过年的你是成心不想让我们一家团圆是不是?”
门卫嗤笑了声:“您可真搞笑,那是您姑娘吗?是您姑娘能见您就跑吗?您反省一下您自己吧,别着急怪我们。”
林强一张黝黑的脸涨红,但又无言以对,只好讪讪地往回退了两步,换上客气的笑容:“门卫大哥,麻烦你,再帮我打个电话。”
门卫关上小窗口不再理会。
林强掏出烟,求爷爷告奶奶半天,门卫才勉强拿起电话:“最后一次啊,如果还不行,你就赶紧走吧,站在这儿这么久影响不好。”
电话打到宿管阿姨那里,宿管阿姨直接回绝了。
门卫放下电话说:“行了,回去吧。”
林强目光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宿舍楼,愣了很久——林格居然真的再也不认他了。
“走吧,爸。”林枫闷闷地在林强身后说了声。
林强不愿就这么走了。
“不行,我就在这儿等她。”林强直勾勾地看着门内,“人家都团圆了,我们一家人就从来没有团圆过。”
林枫不屑地冷笑了声:“咱家头一年这样吗?您不也是看她现在出大名了才上赶着来认亲?”
林强怒目圆睁,回身就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林枫被打得脑袋都蒙了,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奓毛了,大叫道:“您干吗打我啊?”
“要不是你和你奶奶搞那么一出,她至于这么绝情吗?”
林枫叫的声音更大:“那是我的错吗?奶奶都死了,再说这些有意思吗?”
“怎么不是你的错?你当时如果告诉我,还会有后面那些事儿吗?”
“您不讲理!”
父子俩扯开嗓门站在北风里吵架,惹得来回路人不时侧目。
门卫看不下去了,气哄哄地推开小窗喊道:“要吵别处吵去!你们在这儿不仅影响市容市貌,还影响咱们国家的形象!”
林强正在气头上,刚想和门卫争上两句,却又突然住了嘴,赔了个笑脸,连声道歉。
说实话,他也知道是自己家对不起林格。老太太问林格要一万块钱,还签了断绝关系协议书的事情,他也是在听说林格上调到国家队之后才知道的,还是方世忠无意间说出来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老太太能做出这种事,一时生气和老太太吵了几句,结果老太太一激动,脑出血犯了,没抢救过来。
平时他不敢打扰林格,直到过年了,才带着林枫千里迢迢赶过来,想当面和林格解开这个心结,却没想到林格根本连见都不愿意再见他了。
这丫头是真的伤透心了。
林强坚持要等,林枫也没办法,只好陪着他等。严冬的风呼呼地刮着,就算两人是从中国几乎最冷的地方出来的,也有点受不住。
林枫鼻涕都冻出来了,抹了一把说:“爸,对面有招待所,要不咱先订个房间?反正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来,咱慢慢等。”
林强叹了口气,也只好这样。纵然儿子再不成器,那也是亲生的。现在这个家也就爷俩相依为命了,他总不能把儿子给冻病了。
两人收拾行李刚转身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林枫?”
林枫乍一听根本没回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大北京的,怎么可能有人认识他。
但那人又叫了两声,这回他听得真真切切,便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希望。
“爸,是聂迟!”林枫激动地拉拉林强的袖子。
现在聂迟简直不要太火。他也是看了那个电视节目之后才答应跟着老爸一起来北京的。林格现在都是和这些了不起的人当朋友的人了,他肯定不会再得罪她。
虽然他现在还记得当年聂迟的一脚之仇,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他选择性地决定遗忘那些不愉快。
林强当然也知道聂迟。在那小县城,一个消息能从城东传到城西。现在人人都知道聂家现在可了不得,聂迟和林格关系也好,见到聂迟,就等于能见到林格了,于是也是精神为之一振。
聂迟早从林格的嘴里知道一万块钱斩断亲情的事。当时他也是义愤填膺,觉得林强实在太过分,可面对面听了林强的说辞之后,他莫名觉得林强没有说谎。
再怎么着也是亲爹,当初既然把她接回去了,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万块就断绝关系?看来确实是一场误会,都是老太太的问题。
但老太太逝者已矣,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也好。要不然总盘在心里,也是个心结。虽然林格嘴上说得洒脱,其实这仍旧是她心里最深的隐痛。
“这样吧,”聂迟说,“你们先去招待所住着,我回头见了林格好好和她谈谈,有什么结果回头和你们说。”
林强却还是想今天见见林格。毕竟大过年的,意义不同。
聂迟婉言拒绝了他。正因为是大过年的,他才不想让林格添堵。
这些日子她过得如同身在炼狱,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他可不想给她找麻烦。
安顿好父子俩,聂迟再来接林格。
林格接到他电话后微微一愣:“过年?你和我过年,那你父母呢?”
聂迟笑了笑说:“我妈热衷买买买,我爸带她去巴黎度假了。”
“……”林格默然。贫穷再次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下来吧,我在门口等你。”聂迟说。
林格迟疑了一下。
能单独和聂迟一起过年,当然是好事。可是一想到林强和林枫,她就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她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来。是不是又因为她在媒体上抛头露面,所以觉得之前钱要少了?她早就知道,成名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他们本来就不是讲信用的人。
同时她又感到自卑。
他们的到来,清晰地告诉她,这就是她的出身,她的家人。
比起聂迟的家人,她真的只能苦笑。贫穷不是原罪,贪婪才是。
“快点,我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再晚就要贴罚单了。”说着,聂迟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她犹豫,所以就更不能给她时间。
林格很是纠结。
纠结来纠结去还是没抵过想见他的心思,心一横便什么都不想了。只要躲过这一天半,又是漫长的封闭性训练,看他们俩还能怎么样。
聂迟在车里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小丫头背着个运动背包跑出来。跟见了鬼一样,跑得飞快。
他不禁莞尔,真是可爱到家了。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她跑步的身姿上了。
步幅变大,频次变快,节奏轻盈又动感,腿部力量明显增强。果然,国家队不是白练的。她现在的状态明显又上了一个等级。
体能一直是她的弱项,后程乏力,所以她从不报名1500米,以前队里也着重在短距离上训练她。
很显然,国家队教练不那么仁慈。估计是他托韩冰转交给李海峰的数据起了作用,这段时间,小丫头长距离极限训练绝对没少做,吃了大苦了。
这么想着,聂迟为她高兴之余更是心疼。作为入队最晚的一个,她能在大逃杀中脱颖而出,付出多少可想而知。
有一个多月没见,林格忍不住多看了聂迟两眼。
他今天穿了一件崭新的浅灰色风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又帅出了新高度。
她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羞耻,所以脸一红,赶紧收了目光,看着窗外。
“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顺道买点?”聂迟问。
林格想不出来,随口道:“随便。”
聂迟勾唇笑笑:“那行,先回家吧。”
让林格感到惊讶的是,聂迟口中的家竟是离国家队不远的一个小区。虽说这里房价寸土寸金,但这一百多平方米的公寓实在不像是那么大乳企董事长家该有的配置。
看出林格的疑惑,聂迟解释道:“这是我自己住的,离我公司近。他们住郊区,来回不方便。再说,我爸现在也不大乐意看到我。”
林格抿唇偷笑。这家人真是中国家庭的一股泥石流,这么优秀的儿子都不认。
一进门,一股浓郁的饭香扑面而来。
林格惊讶:“你还会做饭?”
“不会。”聂迟十分大方地坦诚,“这是跟我妈现学的药膳汤,说是要炖满八个小时,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说着,他拿出一副钥匙递给林格:“这是钥匙,以后你想来随时来。这也是你的家。”
林格怔了怔。
“拿着。”聂迟见她不伸手收,便直接塞进她的外衣口袋,然后自己就先进了厨房。
林格渐渐缓过神来,双手往脸上一捂,心里、脸上同时乐开了花。
喇叭花。最大最艳的那种。
这也是她的家?哎哟喂,受不了了!小心脏扑通扑通,简直要跳出喉咙。
虽然他可能只是单纯地照顾她,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但她至少理解到一点,那就是他没有小秘密。
嗯,有这点,就够了!
林格顿时舒畅开怀,乐滋滋地到处巡视了一番。
房子简洁干净,一间主卧,一间次卧,还有一间书房。书房应该是聂迟的工作重地,各种她看不懂的书和资料,还有三台电脑,一堆机器人模型。
聂迟从厨房照看完汤出来,就看见林格对着那堆机器人眼睛发亮,不由得笑道:“我小时候送你的那个,还在吗?”
“嗯,”林格应了声,“就在背包里。”
“你一直背着?”聂迟有点意外。
林格随口说:“那当然,那可是你送我的。”
聂迟心口一荡,浑身舒爽,连攻克最困难的课题时都没有这么舒爽过。
爱情的力量。
他暗暗感叹了声,面上依旧平静。
“答应你的陪练机器人已经在实验了,仿生对象是加拿大的lewis。她现在是500米世界排名第一,你就拿她当陪练,绝对有帮助。”
林格一喜,没想到进度这么快,刚想好奇地问一些问题,但同时想起更重要的一件事:“我来这儿了,你那项目怎么办?”
“不影响,韩教练帮我把你资料转到国家队,我们可以继续。省队那边有新的队员配合。”
“国家队?谁?杨教练?”
“李海峰。”
林格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转过头:“你让韩教练转给李教练?”
聂迟被她的表情弄得莫名其妙:“对啊,有问题吗?”
林格伸手猛地一拍聂迟,摇头晃脑地感叹道:“小伙子,你厉害啊。”
聂迟好笑:“什么意思?”
林格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外人。”
聂迟啧了一声:“我还是外人?”
林格轻嗤:“不是外人难道还是内人?”
聂迟笑出声:“当然是内人。”
“嘁!”林格笑话他,“你中文过关吗?”
“怎么不过关?”聂迟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难道我不是内人吗?”
温热的气息灼烧着她的耳垂,她心尖一颤,小脸瞬间通红。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但是没办法,脸红心跳这件事,她根本控制不住。
他绝对是故意的。她咬着牙愤愤地想。
“内部人士,简称。”聂迟撩人成功,心满意足抽身撤退,“行了,你过来,我和你说个正事。”
聂迟要说的正事,当然是她的家事。如今气氛不错,他实在不想破坏,但也没有办法。
他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和林强碰面的经过,然后着重强调:“要钱那件事可能你爸真不知道。我问过师父了,师父说当时你爸根本就不在。他是被你奶奶给代表的。现在你奶奶也去世了,你就别为这件事再生气了。”
林格低头沉默。
老实说,整件事情中伤害她最深的,就是老太太坚称林强知道。
如今水落石出,她憋在心里许久的一口气仿佛一下子就消散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血浓于水,她对林强依然没办法做到形同陌路。
她还是想起来就会伤心,看到就会难过。
今天只是草草看他一眼,就发现他老了许多。矿上工作繁重,几年的工夫,感觉苍老了十几岁,背好像都有些弯了。
还有那老太太。
她知道老太太至死大概都记恨着她,估计会把因她而起争执导致脑出血的这笔账都算在她的头上。
但逝者已矣,她不想多做评价。
那毕竟是林强的母亲,她血缘上的奶奶。
她不想对逝者有任何不敬,但悲伤也谈不上,只是很平静,就像在听一个遥远的和自己无关的故事。
她想,她大概是真的长大了,过去的那些仿佛天一样大的事情,现在都风轻云淡了。
“现在你最介意的误会都澄清了,他们也不远万里来了,是不是要和他们见上一面?”聂迟小心翼翼征求她的意见。
他生怕她会奓毛,但似乎还好,她的表情一直还算平静。
“你不了解他,”林格总算开了口,“他来不是为了我,他是为了林枫来的。”
聂迟不懂。
林格抬眼看着他,眼神异常冷静:“小时候他就和我说,他养我,是看我会有出息,将来能帮衬林枫。我在体校那么多年,也没见他来看过我一次。那时候我还那么小,他就一点都不担心吗?现在是我滑出成绩来了,所以他又来和我续父女之情了。太晚了。要钱那件事不是他的意思,我很感激,但是要我和他们再毫无芥蒂和和美美扮作一家人,对不起,我办不到。”
聂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微微一愣。如果真是这样,那欺负他媳妇儿的人等同于他的仇人,他恩怨绝对分明。
“他亲口说的?”聂迟蹙眉。
“是啊,”林格说,“刚把我接来时他就这么说的。”
重男轻女在那小县城并不稀奇,要不然林格也不会从一出生就受这么多苦。
本想着能让他们家和万事兴,但经林格这么一提,很多往事都渐渐清晰。刚认识林格时她所经受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就这样吧,”聂迟拿起电话,“我来帮你解决,你就踏踏实实过个新年就好。”
聂迟的解决方式非常简单,就是把林格憋在心里说不出来的话如实转达了一遍。
林强在电话里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都记不清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了。不过我也不否认,我最初确实有这个想法。既然姑娘现在记恨我,那我就回去,让她安安生生地好好练习,好好比赛。我敢保证,这辈子,不管是我,还是林枫,都不会再给她添任何麻烦。如果她哪天原谅我了,肯回去看看我,那家里的大门就永远为她开着。”
聂迟简单地应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从此之后,林格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但好在,还有他。有他,就有家。
他一定会给她一个她想要的家。
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家。
小插曲看起来不太愉快,林格却莫名觉得整个人愉快了很多。
她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看着别人家的男神为了自己来回忙碌的背影,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和踏实感涌上心头,甜得想满地打滚。
他说滑冰以外的事都不需要她再分心,他真的一件件在践行。
从此她也可以开心笑,大声哭,和别的十七岁的女孩子们一样,不需要强迫自己过早成熟,生扛下本不该她扛的一切。
他是她的后背,是她的依仗,是为她挡风遮雨的那个男人。
这儿就是她的家。
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满腔热血以另一种形式沸腾。
真想就地把他给扑倒算了。
疯了……
林格一个激灵,被自己的邪念吓了一跳。
她是座山雕吗?简直都快成女流氓了!太羞耻了。
她满脸涨红,抓住一张沙发垫子盖住脸,心跳得跟放炮仗似的,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根本停不下来。
四面八方的炮仗随着夜幕降临开始真正噼里啪啦炸响了,聂大厨的新年首秀正式登场。
本来林格是很想自己亲自下厨的,但聂大厨偏就不肯,非要摁着她只管休息。
现在到了正式上菜的时候,聂迟反而生平第一次不自信了。
“可能有点难吃,你担待一下。”
林格两眼桃心藏不住,也不想藏,忽闪忽闪地放着电:“没事,只要你做的,放砒霜我也能吃完。”
聂迟:“……”亲爱的你能稍微控制一下吗?
两个人的饭菜比较简单,四个菜一个汤,还有一盘饺子。
菜是聂迟根据网上找的菜谱现学的,汤是严格按照聂妈妈的配方小火慢煨了足足八个小时做出来的,饺子实在没辙,是从附近的私房菜馆订的纯手工的。这顿年夜饭总体看起来并没有聂迟说的那么恐怖,反而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林格非常给面子地表演了一下什么叫风卷残云。运动员饭量大,众所周知,在聂迟面前她一点都不需要扭捏。
看着小丫头狼吞虎咽开开心心的模样,聂迟老怀大慰,觉得她下一个广告绝对可以接美食类的。比起白雪那种吃个饭都要计算一下卡路里的纠结样,还是她这样的更真实可爱。
可爱到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都要化了。
“你等会儿还吃得下蛋糕吗?”聂迟收拾着餐桌问。
林格愣了愣:“还有蛋糕?”
“对啊,你生日没办法出来,就只能今晚上一块庆祝了。”
林格被这个意外惊喜再次击倒。
她觉得完全有必要提醒一下聂迟今晚睡觉务必要关好房门。
简直太让人受不了了!
聂迟的房子有个很大的阳台,被布置成了三面和头顶都是玻璃的阳光房。
这是顶层,阳光房便宛如空中楼阁,好像整座城市都能收入眼底,视野格外开阔。里面的布置也古色古香,竹藤桌椅,精巧绿植,还有一套茶具,别有一番意境。
林格坐在里面玩了一会儿电脑,就有点打瞌睡。
聂迟知道她的生物钟几近苛刻,这么多年就跟闹钟定好的那样,分毫不差,晚上十点之前必须是要上床的,便想让她先去睡。
林格挣扎了一下,实在困得受不了,便道:“行了,不守岁了,现在吃,吃好我去睡。”
本想十二点整点庆祝的聂迟只好提前把蛋糕拿了出来。
蛋糕很别致,图案居然是滑冰的剪影,让林格新奇了好一会儿。
“这是你定制的?”林格问。
聂迟认真摆弄着蜡烛,轻轻“嗯”了声。
“这世界好神奇,连这种花样都有。”林格啧啧称奇。
聂迟淡淡笑笑。他可不想说为了这个蛋糕,提前三个月就满世界找设计师。
“来,许愿吧。”聂迟点好蜡烛,坐在她对面说。
林格双手合在一起,目光透过阳光房的玻璃四处搜寻。
聂迟失笑:“你等什么呢?”
林格虔诚地回答:“找一束烟火。人家都说对着烟火许的愿,一定会实现。”
聂迟浅笑着望着她。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可爱纯真的女孩子,居然是在冰场上跩到天上去的小霸王呢?
她搜寻的目光骤然一亮。
聂迟望过去,那边璀璨的烟火正照亮着半个夜空。
他也不由自主地微闭了双眼,悄悄许了个愿。
“好了!”林格许完愿,愉快地弯腰对着燃烧的蜡烛说,“吹蜡烛吧!一,二,三——”
聂迟跟着她口中的节奏也身子前倾,全神贯注做好准备。
“三”字音刚落,他刚要呼气,却突觉唇上一软。
她凑过来吹蜡烛的唇竟突然跑偏,精准轻柔地压在了他的唇上!
“嗡”的一声,聂迟脑子瞬间当机,傻了。
他挪动一下眼珠,怔怔地看着始作俑者,却发现对方在作案之后竟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该干吗干吗。
若无其事地吹灭蜡烛,又若无其事地拿起刀切蛋糕,最后若无其事地把一块切好的蛋糕递给他,仿佛刚刚的那一秒,都只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是幻觉吗?
当然不是。
唇上余温似乎还尚存,他以他的智商担保,这绝不是臆想。
她竟主动吻了他?谁给她的胆子?
聂迟脑袋嗡嗡叫得厉害,但又不敢多问,只能机械般地捧着蛋糕,看着她狼吞虎咽,三两口蛋糕下肚后,轻飘飘来了句“我去洗洗睡了”,然后就真的扔下他,闪了。
简直要造反了。
聂迟起身拉开窗,任由冰凉的风吹到脑门上,头脑终于恢复清醒。
这丫头到底是先憋不住了。
他嘴角渐渐溢出一丝慵懒的笑意。
指尖触到刚才被她亲到的位置,仿佛柔软还在。
只可惜尽管回味无穷,却远不及当时的万分之一。
在这一刻,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确定,这一刻,他无比理智清醒。
【4】
林格落荒而逃。
天知道她一时冲动亲完之后都经历了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一瞬间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只是看着他好看的脸越来越近,近到让她一动就能碰上,就一时有些把持不住,压抑了大半天的邪念战胜正义,脑子一热,凑了上去。
冲动过后,她的内心其实是崩溃的。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吹蜡烛切蛋糕还能说话,绝对是意外之喜,神来之笔,得亏多年的训练让她心理素质足够强大。
她不知道聂迟会怎么想她,大概也被她给吓傻了吧。
看他半天都呆呆傻傻的,她就知道自己给他的刺激太大了。
但又能怎么办呢?
亲了就是亲了,反正也没办法时间倒流了,爱咋咋地吧。
饶是这么自我安慰着,她在清醒过后还是没办法面对聂迟。
她开始害怕聂迟会说出一些让她难以接受的话。
所以她选择逃避。宁可就这么拖着,她也不想面对现实,丢掉这个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家。
回到队里在床上挺尸大半天,傍晚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回来,她终于敢打开手机,去看看聂迟有没有抓狂。
是的,她到关机了。
果然,手机里一堆未接来电提醒。他电话都快打爆了。
林格叹口气,继续躺回床上挺尸。
怎么回事呢?怎么脑子一热就犯二了呢?
啊啊啊啊!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狂滚了几圈,简直要疯了。
肚子咕噜噜开始叫,林格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磨磨蹭蹭爬起来,迷迷糊糊拉开宿舍门出门觅食。
刚走到楼下,就听见宿管阿姨说:“你终于睡醒了?”
林格头也不抬,没精打采地应了声。
“有人找你。”
林格继续昏头昏脑往外走。刚走出两步,突然脑子一个激灵。
什么?有人找?谁啊?聂迟?他守株待兔,杀过来了?
她一下子进入一级警备状态。
刚要转头,身后已经传来了讨债者的声音:“你怎么一大早就走了?”
是的,她一早留了一张字条就逃了。
她几乎可以想象聂迟在看到字条时的表情。
不过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只好挤出一丝笑坚强面对。
“哦,我认床。”
聂迟无语,这理由找得真绝。
“吃晚饭吗?一起。”聂迟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常。
可越是这样,林格就越紧张。
没有异常,就代表对她的主动献吻并不在意。不在意,就代表他对她没有意思。既然没有意思……那就很可怕了。
她突然想拔腿就跑。
然而聂迟不是方超,心思细腻行动敏捷,伸手一抓,便抓住她的胳膊,笑眯眯道:“走吧,等你半天我也饿坏了。”
生平第一次被人逼着请吃饭。
两人打了两大盘饭,闷头各自吃完,真正做到了食不言寝不语。
直到吃完了,林格都不敢直视聂迟的眼睛,战战兢兢,就像是抄作业被抓包的小学生。
聂迟看得好笑,能猜到她在紧张什么,便偏偏不去提那茬,而是道:“你们的冰场滑起来是不是格外舒服?”
林格茫然,终于抬头:“什么?”
“难得你们不训练,请我滑场冰吧。”
林格:“……”这又是什么套路?
聂迟临时起意,林格也只好临时从设备室找了双冰鞋给他。
换好鞋子,聂迟才发现林格脚上还是她原来的冰鞋,奇怪道:“怎么不穿你的新鞋子?”
林格嘟囔:“我树敌已经够多了,还是别找麻烦了。”
“再好的兵刃也得磨合久了才能顺手不是?”
林格没好气地哼了声:“我这双就挺顺手。”
聂迟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小丫头用ics有心理压力他能理解,能用旧鞋就能过了大逃杀这关,足以说明她的本事。
小丫头格外沉默。偌大的冰场,她滑她的,根本就不管他。
聂迟缓缓地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一个人玩耍。他知道,他需要给她时间来适应他们的新关系。
从小时候就是这样,但凡压力大时,她就喜欢一个人在冰场待着。
越待越放松,直到尽兴了,一切也就过去了。
果然,她一开始紧绷着的状态开始慢慢放松。从单纯的急速飞驰,到慢慢地开始一个人玩了起来,各种花样,像只在阳光下的草地上扑蝴蝶玩绒线球的小猫咪。
他的心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同时猛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
那时候她的无助,她的生涩,她的孤独,都写在了脸上,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为她做些什么。
想起第一次在体校上冰时,她无数次笨拙地跌跤,再无数次倔强地爬起来。他确定,就是这种坚忍不拔的不肯认输的个性,深深地吸引了他。
还好,她现在长大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这会儿的心情显然已经变得非常好。
她在愉快地玩耍着。无论是侧滑、退滑,甚至俏皮地单脚滑,她都做得自然舒展,轻盈灵动,收放自如。宛如冰面上的精灵,她用最美的笑容和最优美的身姿,展现她的自信和美丽。
她已经变成了自己舞台上的王者,也已经褪去了青涩,开始准备迎接属于她的时代。一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他的发掘而始,他便不由自主地感到骄傲。
看,这就是我的女孩!多么棒!
“聂迟!”她突然转了个圈,几步加速滑到距他十步之遥的位置,然后行云流水般地背着手退着滑,眼睛弯成了一道新月,笑吟吟直勾勾地看着他。
聂迟仿佛又看到了昨天的她——大胆的,张扬的,毫不掩饰的她。
他能隐约感觉到她也做出了什么决定,于是精神一振,对上她的视线。
她这次并没有躲避,而是把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似有大事要宣布。
他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微笑以待。
“昨天晚上,我是故意的!”她虽然有些羞赧,但还是勇敢地大声说出口。
“嗯,”他笑着也扬声回答,“我知道!”
冰场空旷,回声响亮,每个字都自带360度环绕立体声,一下一下地砸在心尖上。
她热血再次沸腾。这是她的主场呢,她怕什么呢!
所以,她的声音更坚定,眼神更明亮。
“我已经过了十七周岁的生日,所以我现在也可以算是十八岁了,对不对?”
“对!”
“明年这个时候,我就不再是未成年了,对不对?”
“对!”
她的脸越发红,但因着他的话而越发勇敢:“所以,你听着,三月,就在北京,我要你亲眼看着,我要拿亚青赛的冠军!”
“好!”聂迟嘴角笑容加深,双手为她鼓掌。
“我还要拿很多很多的世界冠军!等我拿到奥运冠军,我就来娶你!”
聂迟忍不住低头笑出声来,但还是强撑着直起腰,笑盈盈地看着她,大声回答她:“好,我等着!”
她似乎是真的害羞了,明明看起来还有话说,却在尝试了几下之后,捂着脸滑走了。
聂迟眼睛有些发热,心脏也怦怦的。微顿之后,他突然加速,在她不经意间,滑到她的身边,单手牵住了她的手。
她红着脸害羞地不敢抬头看他,他却用温柔又低沉的声音凑到她的耳边,喃声说:“其实,你拿不到奥运冠军,也是可以娶我的。”
她羞涩地瞪了他一眼,抿唇道:“拿什么当聘礼?”
他低低地笑:“只要你满了二十岁,只要你愿意,我自备嫁妆,送货上门。”
她更加涨红了脸,转身又要滑走。
他手上微微一用力,两人脚下一个不稳,齐齐跌倒在了冰面上。
并肩躺在冰面上,聂迟左手拉着她的右手,谁也没有再说话。
其实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能牵着这只手就已经很好。
林格仰望着冰场顶上一点点的白色灯光,吃吃地咬着唇笑。
那一刻,她确定,她听到了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