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西风。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寂静，几十上百骑拼命奔袭，带起漫天黄沙。

“爹，我不明白，面见天子难道不及追杀这些叛军重要吗？等我们回去，那些诸侯都吃饱喝足，准备回家了。”

“爹爹，我们这一路上，奋勇杀敌，流着最多的血，死着最多的将士，吃着最大的亏，难道就让那些酒囊饭袋，光躲在后面捡便宜的废物们领赏吗？”

孙策年纪不大，有些稚嫩的小脸满是气愤。

“策儿！”

孙坚斥责一声，勒马矗立，黄沙飞扬，看不清他的脸庞，可那言语中的平静，却让人心安。

“诸侯四起，可他们终究入不了天子法眼，一群趋炎附势之人罢了，反而是曹操刘备那种忠义之人，更能让天子赏识。”

“不过……”

孙坚顿了顿，接着道：“镇军将军的官职，已经快到了武将的顶点，这次可能还要升，再不论其他，就说他在天子心中的分量，也甩这些诸侯十几条街，所以说，这次大小事宜，还是得镇军将军的意思来。”

“另外……”

孙坚眼底深沉，用极小的声音道：“天子不过中年，可头发雪白，身影佝偻，我曾感受过天子的血气，早已经是油尽灯枯，更不用说在那是在董卓的折磨下，所以说，这次进洛阳，所有的事情，都取决于一个人的态度。”

“镇军将军。”

孙策惊呼一声，半掩嘴巴，惹得身旁几位虎将侧目。

“嗯。”

孙坚扔给几位虎将一个眼神，几人点了点头，携带身后千骑，浩浩荡荡离去，只剩下孙坚孙策两父子，漫步在黄沙上。

“父亲，所以我们要避开洛阳，将自己从这场漩涡之中摘除出去？”

“非也。”

孙坚难得的笑了笑，摸了摸孙策的脑袋，“王熠不是笨人，我们能想明白的，他比我们想的更多，更细，所以啊，人这一辈子就是要看的清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这是最难得的。”

“那我们？”

孙策似懂非懂。

“安心等着，听候差遣便是……”

孙坚收敛笑容，抚剑而立，远处，那百骑已经死伤过半，马上就要出现结果了……

洛阳城。

斜阳散发着难得的余热，城中兵甲随处可见，他们穿梭在这座巨城，维持着安顿下来的秩序。

不远处，也有兵甲在散发稀粥，这座未曾经过战火摧残，却依旧饿殍遍地的古城，同样损失惨重。

抽泣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更有些百姓眼底通红，瞪着被军士押解的董卓，恨不得直接扑上来，杀人吃肉。

“董贼，看看，这些百姓恨不得吃了你，你曾经那么惨绝人寰，就不怕被报复？”

袁绍气质卓然，骑着高头大马，踏在熟悉的青石板大路上，往日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可现在，却让他恍然若失，袁家四世三公，何其显赫，就让眼前这个畜生，随手屠了……

可悲，可叹。

“怕什么？”

董卓披头散发，一双眸子依旧戾气冲天：“我西凉儿郎，铁骨铮铮，我为何要怕？我只恨自己没有屠尽这洛阳城，只屠了你袁家满门，可惜啊……”

“你！”

袁绍双目通红，虽然袁家一众重要人物都悄悄转移，可那些死去的袁家人，同样让他心中悲痛，那些从小到大的人，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呼……”

长出一口气，袁绍收敛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冷静，接着他才冷漠道：“嘴硬是没有用的，你死的那天，我会抓一百个与你有关的人，陪你死去。”

“随你。”

董卓吐了口痰，漠不关心的闭上了双眼。

“哼！”

袁绍同样冷哼一声，亲眼目睹董卓被送进大牢，这才勒马离去。

“袁将军，袁将军。”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位传令兵来不及喘气，就半跪在地，高声道：“天子有令，命袁将军速速前往皇宫大殿！”

“袁绍听令。”

袁绍心头一动，从怀里掏出几颗银豆子，轻轻问道：“这位小将军，其他人都去了吗？”

“都去了，曹将军，公孙将军，还有一些洛阳的官员，都去了。”

传令兵气喘吁吁，见周围没人，悄悄接过几颗银豆，轻声道：“袁将军快去吧，听说这次讨伐董卓，天子心中高兴，各位将军以后可得平步青云了。”

“有劳了。”

袁绍点了点头，调转马口，朝着皇宫而去。

…………

…………

洛阳城，皇宫之中。

“子渊，我不行了。”

灵帝缓缓开口，他嘴唇苍白，干裂，眼眸有着化不开的疲倦。

“陛下……”

王熠心底一颤，没人比他更了解灵帝的情况，他坐在灵帝对面，甚至感觉不到灵帝的气血流动。

只有快死的人，气血才会如此呆滞啊……

“陛下莫要诓骗自己，这诺大的大汉，哪里离得开陛下，我已经安排人去寻找名医华佗，相信要不了多久，陛下就能好起来了。”

“不用安慰，我心里清楚。”

灵帝摇了摇头，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可下一刻，就是剧烈的咳嗽声，混杂着血液，流入了茶杯之中。

“陛下！”

一旁，张让慌忙跑过来，想要用丝巾擦掉灵帝的嘴角的血液。

“张让，你让周围的侍卫都下去，我有点私事与子渊说说。”

灵帝接过张让手中的丝巾，放在嘴角，鲜血已经从嘴角渗了出来。

“是，是是是，我马上去，马上去！”

张让带着哭腔，摸了一把眼泪，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让子渊见笑了。”

灵帝强挤出一抹笑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陪我走走吧。”

“诺。”

王熠点了点头，跟在灵帝身后，心中叹息，灵帝的身体，真的有些撑不住了，气血根本没有生生不息的能力，反而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

“我也好久没这么轻松了。

”

灵帝长出一口气，目光轻松，笑着道：“袁家为了对付你，征董卓入京，最后可好，变天了，自己的脑袋也掉了，现在啊，也不知道他们后不后悔。”

“应该是后悔了吧。”

王熠跟在灵帝身侧，轻轻道：“袁家被满门抄斩，也算是他们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