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地动

“大师姐也来了?!”陈谦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剑宗内弟子论资排辈通常是按照入门时间来的,姚淼淼是鸣麓山主姚清和的长女,宗门同辈内论资历能让她喊一声师姐的,只有一位姚珍珍。

“是,我们收到消息,陆哲被魔修掳掠至定流坡内,因此过来查探一番,”姚淼淼的目光在室内快速扫过一圈,双眸微微眯起,“三殿下已进去秘境了?”

她先一步跨进了室内,门边两个守卫的影侍依然如雕塑般沉默不动——有时候姚淼淼会怀疑这些皇家死士其实都被割了舌头,想从他们嘴里问出话来,难度不亚于想从石头里榨出油来。

好在这些石头不说话,还有这群瞒不住心事的少年人在。

“定流坡内果真有魔修?”“是哪派的妖人?胆子竟如此大?”

“淼淼师姐,三殿下与白姑娘分别进了中间与左面的秘境寻人,因着这秘境是武试的试炼题,我们不便进去,所以在外面守着最后一个出口。”其他人还在窃窃私语,陈谦却还挂心着门外还未露面的大师姐,忙不迭的走上前去,“师姐可是要亲自去寻人么?”

“……白姑娘?她也进了秘境?”

“姚珍珍”从门外走进这间密室,开口的第一句话既不是关心燕鸣臻,也不是问那秘境内的魔修情况。

好在在场众人都没察觉她的关注点诡异,几个年轻人都只是满脸的仰慕与兴奋,精力全顾着去探头探脑地围观这位大师姐了。

“她是何时进去的秘境?”连一贯八面玲珑的姚淼淼也没觉出异常,十分顺畅地接过了她的话头。

“已有小半个时辰了,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进去的,那位白姑娘临走还带了一个鹿公子进去呢!”盛彤终于鼓起了勇气开口。

——这个出生自显贵仙门的女修,因着姿容与天赋皆是上乘,父母长辈溺爱至极,自小便养得性格泼辣豪放,便是对待同伴也常有倨傲之色,如今却像个刚出阁的怀春少女似的,脸颊飞红双目亮晶晶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娇俏起来。

站在她身边的陈谦听见她刻意软下来的声调,忍不住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陆公子?”巫尚却没察觉这些少年人雀跃的心思,只是疑惑地重复了一下盛彤话语中提到的又一个名字。

“噢,不是那位陆哲陆公子,是与我们一同来的另一位鹿公子,呦呦鹿鸣的那个鹿,叫鹿慈的,”见大师姐显然是误会了,有人赶紧出声解释,“白姑娘没带武器傍身,所以找鹿公子借本命剑一用,他们一起进的左边这个秘境。”

姚淼淼与跟着进来的林羽觞对视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他们都知道姚珍珍是何许人,这位大师姐从来不是拘泥于武器形制的人,她要借剑,显然醉翁之意不在剑,而在人。

这个鹿慈绝对有问题,几乎是瞬间,两人便已达成了共识。

“三殿下是举世无双的阵法大师,此次武试秘境的构建本就有他的手笔,想来那边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姚淼淼轻飘飘的给燕鸣臻戴了一顶高帽子,很快将话题转向了另一处,“倒是白姑娘,她是个琴修,又不熟悉武试秘境,恐怕在其中多有磨难……”

“我去接应她。”林羽觞向前踏出一步,就要靠近那已然封闭的秘境入口。

“噌”一声,是一直沉默的仿佛不存在的影侍拔出了武器,拦在了青年的身前。

“三殿下有留下口信,说是此处秘境,在他离开前,既不让人进也不让出……”陈谦在他身后小声地解释了一句。

姚淼淼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她张开嘴唇,正打算说些什么,有人却比她更早开了口。

“他和……白姑娘,”“姚珍珍”的话说得很慢,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她平淡语调下的愠怒,“他们两人一同进了秘境……还要封闭入口不让外人再进去。”

几个少年人都因为“姚珍珍”突如其来的怒意感到既莫名又畏惧。

——是啊,他们是进了秘境,可不是还有个鹿慈也进去了吗?何况二人进的根本不是同一个秘境……大师姐这难道是在吃醋吗?

“燕鸣臻……”巫尚却不管这些人在腹诽些什么,他顶着姚珍珍的面貌,从牙缝中吐出这个名字,恨不能一口把这人咬碎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再做些什么,一只手便搭上了“姚珍珍”的肩膀。

“师姐……嗯?”姚淼淼按着“她”的左肩,刚想说些什么,脚下却忽然趔趄了一下。

“地动了?!”李缘——就是被叫做“圆圆”的那个少女最先发出了尖叫声。

她站的位置靠后,身边就是一根石柱,因此异动来袭时,她最先发现了身边石柱的异常震颤。

少女的话音才刚落下,青石铺就的地板便如池中水面般波澜荡漾起来,室内所有人被这动静打了个猝不及防,转瞬间便四散倒去。

身旁传来一声巨响,是林羽觞腰间恨骨出鞘,一下重重楔进了地面的裂缝中。

青年一手抓住了自己本命剑的剑柄,另一手牢牢地拉住了一边险些栽倒的“姚珍珍”。

“不是寻常地动,有东西在底下!”他转过头,向众人大声喊道,“压低重心,稳住身体,都先离开这间屋子!”

姚淼淼半跪在了地上,单手撑在了一块碎裂的青砖上,娇嫩的掌心瞬间被划开一道淌血的伤口。

她一下握紧了受伤的手掌,咬了咬牙,腰间一条柔软的系带随之亮起淡淡灵光,很快便舒展伸直,化成一柄形制特殊的软剑,卷住了不远处的立柱。

“这里是定流坡!底下不可能有地火,怎么会有地动?!”她的声音尖利,一下便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只是谁也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是的,定流坡本不该地动……出现此等异常只能说明一件事——秘境内部出问题了。

***

剑冢。

姚珍珍举剑的动作显然把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吓得不轻。

“不要!不要刺我!我告诉你!我全部告诉你!有两个人来过!”她手脚并用的后退,恨不得多生出几条腿用来逃跑,“沿着石壁往前走,尽头有一个水池,他们带了一个人来,就扔在水池里!”

“!”两人身后,勉强从幻境中恢复了神智的白郁湄双目一亮。

“起来,”姚珍珍将手中断刃的剑锋朝下,下巴轻轻一抬,“带路。”

“别做无用功,”她手中剑光一闪,“秘境里不会真正的死亡,但让人痛苦的办法很多。”

女孩敢怒不敢言地伸手擦拭脸上泪痕,站起了身,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二人身前,默不作声地开始向着洞穴的更深处前进。

“还能走吗?”姚珍珍向着白郁湄伸出一只手,“若她所言不虚,我们应当快要找到陆哲了,再坚持一下。”

她一把搀扶起了白郁湄,拉着她跟上了那个女孩的身影。

三人前进的速度并不算快——主要是那个女孩的缘故,她生的矮小,又四肢细弱,头顶却戴着那样一个分量十足的头冠,走几步便要扶着墙壁休息,一段不算多远的路程,也让她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

直到姚珍珍看见了洞顶石壁上反射出反粼粼水色,她抬眼,望见了不远处的一潭深水。

水面幽深不可见底,潭水平静无波,随着三人靠近,姚珍珍手中灵火的光芒照在洞中,映出三个高矮不同的影子。

头戴金冠的女孩在水潭边停住了脚步。

“他就在那里!”她转过头,畏惧又憎恨地看了一眼姚珍珍,伸手指向水潭中一块凸起的巨石。

两人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光线不足,只能看见巨石上的确仰躺着一个男子,他背对着两人,让人也看不清是否是陆哲。

姚珍珍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一边白郁湄轻轻拽了拽她的手指。

“姐姐,若那是阿哲……他如今昏迷不醒,我们要如何将他带出秘境呢?”

“……我们当然不能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去找出口,”姚珍珍安抚地拍了拍白郁湄的手背,“所以只能在此处创造一个出口。”

她没再解释要如何创造所谓“出口”,而是转头看向一边的女孩。

“这潭水有多深?”

女孩脸色顿时一变,眼角挑起,脸色露出挑衅的神色。

“比你们两个站着叠起来还要深!”她双手扶住额头,幸灾乐祸道,“要救那个人,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游过去!”

姚珍珍懒得理会她无聊的报复心,直接伸手拎住了这个女孩的衣领,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你会不会水?”她不顾女孩发出的杀猪般的尖叫与一连串语种不明的辱骂,将她悬空拎在了水潭上方,“戴着这么沉的头冠,便是会水也无用吧?”

姚珍珍作势就要松手,女孩顿时发出一阵尖利的哭嚎,双手胡乱向上抓住姚珍珍的手腕不放。

“不要!不不不不!别松手!求你了!”

“我会死的!我会死的!求你了!姐姐!姐姐!”

姚珍珍眯起了眼睛。

“你会死?”她收回了手臂,将女孩放回了岸边地面,“不,你不会,这里是秘境,普通潭水淹不死人,就算淹死了,秘境内你也不会死。”

“除非……这潭水有问题,”她目光冰冷地俯视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孩,“你在隐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