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早上的晴朗天气退去,中午时分,一场雨席卷了整个帝都。
“哗哗——”
那雨下得忘情,帝都医院重病监护室内,一双深沉眼眸也望得痴迷,像是留恋人间,想要再多看这个世界几眼。
门外一排黑衣保镖列在走廊,叫匆忙穿梭的护士们看了打怵。
祁倦秋立在门口,挣扎许久,终是悄无声息地开门,走进去。
“母亲。”祁倦秋低声唤道。
那靠在病床的女人瞬间转了头,花白头发紧跟着颤抖:“倦秋……你终于回来了。”
即便苍老,眼神中依旧掩不住作为祁氏财团董事的矍铄精光。
祁倦秋神色复杂:“我来看您。”
祁世安苦笑:“我好着呢。坐吧,你准备什么时候接手财团?”
“母亲。”祁倦秋这一声里带着明显的拒绝。
“倦秋,你不争也得争,你的身份摆在这里,你小叔必然芥蒂,你以为你逃到那个南边小镇就能摆脱这些了?”
“小叔不会的。母亲,我再说一次,我对这些没兴趣。”
祁倦秋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有些冷了,他并没有坐下,显然是准备随时离开。
“您好好休息吧。”祁倦秋闭目,压下波动的情绪后回道。
“好好,我不说。”祁世安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黑色文件袋,密封性很好,她递给祁倦秋,“帮妈做个事儿总行吧?”
听到“妈”这个字,祁倦秋蹙起了眉头,他没说话,也没拒绝。
祁世安伸出干瘪的手,手背血管在单薄的雪白皮肉下清晰可见,几个细密的管子从她手臂牵出,显得极为可怖。
“把这个交到顾晟手上。”
明明是一个简单的动作,祁世安却仿佛费了很大力气,她喘了口沉重的气,“你走吧,别再来看我了。”
祁倦秋握着文件袋的手微微发紧,他郑重地为祁世安掖了被角,轻声承诺:“我会送到的。”
祁世安再回头时,病房的门口只留下一抹消逝的衣角。她的眸子又投向窗外,一滴泪似窗外的雨水,在眼角凝聚,滑落。
“儿子,对不起。”
……
“哗哗——”
雨越下越大了。
温野没想到,上午在黑海湾时还是晴好的天气,下午就蒙了黑,下这么大的雨。
温野叹了口气,拿出一把黑色雨伞,走进了电梯。
她本来是想来公司偶遇顾晟的,距上次他到访她家已经过去了一星期,这段时间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顾晟在躲她。
恰好明天周一会开董事大会,确定首席执行官的最终人选,顾晟这时候应该在这里工作,她就给自己寻了个找东西的缘由来了,没想到连人都没见到。
早上刻意制造的与祁倦秋的初遇也不是很顺利,想到这,她脚踝更痛了。
偏偏她为了搭配好看,还穿的高跟鞋。
温野烦躁地撩了下头发,走出电梯,大步一迈,手下一推,一把黑色的伞就闯进了雨里。
内心烦闷的温野并没有注意到,从她旁边掠过的黑车内,祁倦秋微眯的眼神。
温野鬼使神差地走到便利店,买了盒粉色的,看起来劲小的烟。
宋裕教过她抽烟,可她还是不太会,只能抽点这种。
她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职业装,头发卷着大波浪,脚下踩的是红底高跟鞋。
为了点缀形象,她还戴了一副金丝半框眼镜。
此时她左手拿着烟盒,右手拿着伞,一时间腾不出手点烟。
沈胜意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温野。
或者说,他已经盯着她看很长时间了。
猛地回神,沈胜意撑着透明伞上前,调侃的声音夹在雨里,却很清晰:“你怎么在这。”
温野食指夹起烟,抬了头,见到是沈胜意,又继续手上的动作:“你呢?怎么在这?”
沈胜意凑近她,抽过她手中的烟盒,食指在左手终端上一划,一簇火苗就从手环冒了出来。
温野挑眉,毫不客气地借了火。
她吸了一口,那烟还没滚到嗓子眼,就被她吐了出去。
很明显不会抽。
沈胜意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温野将手懒散地支在身前,送给他一个凉凉的眼神。
他勾起邪气的笑:“不会抽就不要硬抽。”
“要你管。”温野又狠狠地嘬了一口,这次直接吐出来了,连嘴里都没滚。
“哈哈。”沈胜意笑着,回答她上一个问题,“我来看看顾晟有没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呢?你总不能是来加班的。”
答案昭然若揭,沈胜意知道,温野也知道他知道,所以干脆没说话。
不知怎么,见她沉默,一股异样的、从未有过的情绪爬上了沈胜意心头。
人都说他是花花公子,可谁知道他只是为了搞臭自己,以防被指去联姻,偷鸡不成蚀把米,走出人生二十五年,归来仍是白纸一张。
他自然不知道那种异样情绪,叫吃醋。
温野就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前街道车水马龙,各种噪音混杂着冲刷她的耳朵,她竟觉得无比平静。
她心里想的是就算晚上靠鱼钩约来祁倦秋的机会渺茫,她也要试一试,现在的她,不应该患得患失。
约不来,就寻找下一次机会。
沈胜意站在她身边,视线掠过黑色伞边看她若隐若现的脸,不知为什么,这张脸最近总在他的梦里出现。
雨,同样理清了他的思绪。
输了温野的棋,他十分挫败,但他现在不想遵守赌约。
温野就像一团雾,一个谜,他想要靠近,想要发掘。
咔,留在沈胜意心里的那份坚持了一周的赌约作废了。
想着,他一把夺过温野手中的烟,在温野怔愣的目光下,放进口中吸了一口。
温野:“?”
一整盒都在你手里,你抽我的干什么?
他动作标准,抽得既不熟练也不生疏,挑着眉头贱兮兮地说:“你吸过的烟都是甜的。”
温野二话不说,一脚踢上他的小腿。
这一踢又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脚踝处痛得她差点站不稳。
温野的那点劲在沈胜意眼里简直是挠痒痒,见温野状态不对,他立刻低下头看去,这才发现温野雪白的脚踝已经红肿了一大块。
沈胜意蹙眉,掐了烟,扔了伞,直接将温野打横抱起,温野惊呼,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见沈胜意要往军工大厦走,温野赶紧开口:“别回去……我随便处理一下就行。”
她怕顾晟看见。
想到这种情况,沈胜意瞬间黑了脸,他话里有气:“怎么,让我的好兄弟看见你这副真实模样不好吗?”
温野不说话,只是紧抱着的手松了松。
沈胜意虽然这么说,却还是沿来路回了私人车库,把她放在副驾驶,撒气似的将油门一轰,冲了出去。
医院里。
“……用这个外敷,三天静养就能好,对了,不能再穿高跟鞋了,会加重伤情。”护士说道。
“好,谢谢你。”沈胜意替温野回答。
护士又看了眼沈胜意,微微红着脸跑开了。
沈胜意头都没抬,坐在病床床尾,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脚踝处的红肿。
“你走路也能崴成这样?”
“要不你也穿高跟鞋试试?”
“……疼吗?”
“疼。”
沈胜意薄唇抿成一条线,他拉过被子,轻轻覆在温野光裸的脚。
他轻声解释:“今天下雨,有寒气。”
温野直勾勾地看着他,挑眉:“沈胜意,你真对我有意思?”
沈胜意也不恼,只是倏然拉进两人距离。
他双手撑在温野的身体两侧,一张俊脸在她面前无限放大,那股浓烈的、让人沉醉的烈酒味信息素瞬间扑入温野鼻息。
温野避也不避,深邃水眸就这样盯着他。
沈胜意单手勾起温野的下巴,视线在她莹润的唇上停留一秒后又转移到她的眼睛:“如果我说是呢?”
“那可真是……”温野轻笑,伸出手抚摸沈胜意的下巴,又猛地一勾一拉,“让人意想不到。”
说完也不等沈胜意反应,双手在他胸前一推,将他推开了。
她坐直身子,女王般命令道:“送我回家。”
沈胜意轻笑,摊开双手:“看在你是病号,不跟你计较。”
他走到她面前,转过身蹲下。
“上来吧,我背你。”
“为什么不抱了?”温野挑眉笑问。
她没看到,沈胜意脸有些红,说出的话却很硬气:“我想试试别的姿势不行吗?”
温野:“……”他在说什么?
沈胜意:“……”我在说什么!!
……
沈胜意把温野送回了家,但温野并没有让他进门,她不是怕沈胜意看到顾景,而是怕顾景看到沈胜意。
沈胜意只当她没收拾屋,不好意思,确认了她的情况后就离开了,临走时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甚至整个人的邪气都淡了不少。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天,直到夜色渐浓,才逐渐停止。
城东满月酒吧内,压抑的人们在混乱舞池内尽情摆动身体,释放情绪。
温野坐在二楼卡座,闪烁的灯光、律动的音乐似乎与她并不相合,她手指敲打着桌面,盯着终端出神。
三分钟前,她刚给祁倦秋发去终端短信:
【你的鱼钩。】
【图片.jpg】
祁倦秋与宋裕给她的资料不一样,与她想象的也不一样,她根本没办法像推测沈胜意那样推测他的想法,只能寄希望于那么一丁点的运气。
“叮。”
温野回神,点进了短信红点。
祁倦秋:在哪。
温野勾唇,一个定位甩了过去。
温野:你亲自来,我有重要的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