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向是假的，看人下菜是真的，言白好不容易从安瑜手中逃脱，一溜烟便躲到齐聿口袋里装死，丝毫没有之前那般狂傲的样子。

越往北，积水越严重，此时内陆城市的排水系统已经瘫痪，下水道正大口往外吐水，街道的树木也纷纷倒塌，消失在土黄色的积水中。

到了市中心，飞行器停在空中没有要降落的意思，齐聿忍不住好奇看向窗外，难怪，压根没有下脚的地方。

安瑜不知何时换上专门的防护服，走过来对齐聿说：“你也换上吧，还有这个护目镜。”

暴雨很容易模糊视线，飞行器内的一行人都换装完毕，齐聿跟着有些紧张，“我们怎么下去？”

“放心，我先把积水引开。”安瑜说罢径直走向舱门，就这么不打一声招呼跳了下去。

齐聿赶忙凑近向下看，安瑜正踩在积水上，紧接着双手像是在做什么指示，这条街道的积水便听话地为飞行器让出空地，以一个个水球的稳定形态堆积在一旁，远远看过去就像盒子里的黄色玻璃球，只不过是密集放大版的。

“可以了！”安瑜的肩膀微微放松，对飞行器内驾驶员做手势。

齐聿跟着其他人走出飞行器，尽管地上还有些湿滑，但好歹能自由活动，大家拿上工具准备疏通那些井盖不知道游到哪里的下水道，一眼看去里面全是淤泥。

“我们去那边吧。”安瑜对她说。

“你们居然还会清下水道，我以为都是做研究的。”齐聿见对方这么轻车熟路，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平常是这样的，但是天灾来了，我们什么都干的。”安瑜强颜欢笑道。

齐聿向其投以同情的眼神，然后看向四周，整条街的下水道几乎都堆满了厚厚的淤泥，隔着面罩还能闻到里面散发出来的腥臭味，两人先是用疏通机把淤泥清除干净，又用内窥镜继续往里看，只见管道的拐弯处还堆着大大小小的树木枝干，围在一起像有些潦草的鸟巢。

“这得下去取。”安瑜试图用工具把那些树枝夹出来，可惜在经过水压的作用下，枝干早已紧紧贴合在一起。

虽然暂时将积水引到一旁，可雨水还在毫不留情地拍打身躯，齐聿揉了揉肩膀，主动道：“我下去吧。”

“这怎么行？你才刚来，在上面给我递工具就行。”安瑜像个老手一样利落地将绳索系在腰间，拿着手电筒缓缓下入管道。

没用多少时间，那团枝干就被取了上来，齐聿忙伸手向对方手中接过，疏通后的下水道先是咕咕往外冒泡，随后便像个巨兽般张开大口将雨水吸入腹中。

“休息一会儿吧。”安瑜边说边偷瞄齐聿的口袋，“他胆子这么小？”

想起来之前把人家衣服烧破的事，齐聿淡淡道：“应该是不想被淋湿。”

“原来是这样......”

这话还没说完，齐聿感觉口袋里面动了动，接着耳边传来言白幽幽的声音：“我不是胆小。”

齐聿耸了耸肩表示回应，不料激起了对方的自尊心，只见一张周身燃着火花的卡牌飞了出来，言白站在花海里脸色不悦。

“哎呦你俩刚才在嘟囔什么？这牌怎么一圈都是火啊？”安瑜眨了眨眼，显然又好奇上了。

仔细看，雨滴还未落在牌上，便被燃烧的火花蒸发成气体，齐聿摸了摸那张火系卡牌，想必言白是借用了里面的异能，不过以后得想个办法，总不能老让对方肆无忌惮地跟着使用这些卡牌。

言白很快就被周围的环境所吸引，特别是对墙角那堆水球，他不跟这二人废话，自己飞过去研究起来。

“医药箱！”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同伴焦急的呼喊，齐聿二人跑过去，看到有一个人的手套破了，鲜血正不断往外涌。

“这手套是不是太薄了？”

“不是，管道里面怎么还有这种尖锐的碎片？看来得准备点更坚固的手套。”带队的组长黎时迅速帮人止住血，而后说：“大家都小心点，能用工具就不要用手。”

齐聿看了看自己那已经快要磨破的手套，突然灵机一动，对旁边的安瑜说：“我可以试试那张牌。”

她说罢掏出来那张印有钢铁手臂的卡牌，也许是感应到了她的意念，这张牌直接飞向齐聿的手臂，眨眼间，原本有些疲惫的胳膊像是被注入能量一样紧绷有力。

安瑜迫不及待上前去摸她的手臂，然后睁大眼睛：“这可是掏东西的好手啊！”

齐聿把手套去掉，双手染上了钢铁的颜色，活动了下关节，没什么问题，提议：“让我下去试试吧。”

黎时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双钢铁手臂实在是太亮眼了，特别是在雨水的冲刷下，反倒有种蓄势待发的意思，他生起好奇，走过来问道：“这是你的异能？”

“是的，卡牌异能。”

“安瑜，这就是你带过来的新人？怎么不提前让大家认识认识。”黎时转而笑道，护目镜后的那双黑眸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隔着面罩，齐聿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听语气推测这个人应该蛮好相处的。

“本来是打算过几天再说的，但是她刚才说也要跟来，所以才没来得及......”安瑜在黎时面前秒变乖巧小女孩，并没有以上下级的语气回复。

黎时点点头没有继续过问，对一旁的齐聿说：“你来试试吧，刚好省了工具。”

齐聿按照安瑜的指导把绳索绑在腰间，小心翼翼往下水道里探去，这里比她们刚才那个还要棘手，淤泥深就算了，还夹杂着各种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不掏出来的话根本无法看出来里面到底有什么，怪不得刚才那人会割破手。

潮湿的地下空气和垃圾的味道使她微微皱眉，不过心中没有抵触的情绪，反倒有种尝试的刺激感，之前坐办公室久了，现在来体验一下别的。

钢铁手臂感觉不到疼痛，齐聿就这么来回清理了几遍，刚开始只是掏出来一些石头和混凝土，到后面越来越离谱，玻璃片、刀片、腐烂的食物，反正最后清理完毕，手臂多了几道划痕和难闻的臭味。

言白不知何时飞过来，看了眼一身狼藉的齐聿，难掩嫌弃：“你好脏啊。”

“闭嘴。”齐聿沉声，本就又累又冷，这家伙还在她旁边说风凉话。

言白不服气，用眼神嘲笑了她一番后，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似乎对这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新奇。

这一下午，齐聿数不清自己到底掏了多少下水道，渐渐地对气味也免疫了，以至于最后结束的时候，抱着盒饭味同嚼蜡。

异能的有效时间快过了，安瑜开始操控那些水球恢复原状，随着一阵破裂的水声，那些堆积的水球便化成洪水般朝四面八方涌来，但还没有嚣张多久，便被下水道轻松吞噬消化。

“啊！”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尖叫，在飞行器里的人纷纷往外看，齐聿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当她看到一张湿透的卡牌在空中像个无头苍蝇般乱飞的时候，手中一紧。

忘了那家伙了。

“那个，你的牌……”安瑜小声提醒她。

齐聿虽然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觉得有些丢人，默默把“受惊”的元牌召唤回来。

“完了，完了，我的衣服全湿透了……”牌面里的言白抓着衣服念叨个不停，长发和红衣都湿答答地贴着皮肤。

“怎么办？你的牌受惊了。”安瑜比齐聿还要担心，在她看来，像卡牌师这种能够拥有独立意识体的人，一旦有一方出现异常，那么另一方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我想单独处理一下。”齐聿说。

安瑜见她脸色不对，只能默默走开。

言白没了昔日的威风，垂头丧气地坐在花海里一言不发，齐聿摸了摸牌面，还不算太严重，“你怎么搞的？”

“我哪知道会突然爆炸！”

“刚才不还挺自信的。”齐聿冷不丁道。

言白狠狠瞪了她一眼，但又想不出反驳的话，眼眶微红，又背对着人。

齐聿就是嘴上刺一下，拿出来那张火系卡牌说：“我给你烤烤。”

她的手心出现一簇火苗，还真围着言白打算就这么烘干。

元牌里的水分慢慢被蒸发，齐聿本担心会不会出现变形的问题，但好在质量不错，没什么变化，里面的言白动了动肩膀，衣服好像干了。

“还真有用。”齐聿边说边收起火，没有要跟言白互动的意思。

飞行棋降落在天灾研究院前，时间已经不早了，浑身酸痛，齐聿想回家休息。

正当她欲跟安瑜打声招呼的时候，隐约听见牌里传来言白带有哭腔的声音。

“谢谢。”

音量不大，跟蚊子哼哼似的。

齐聿微微勾起嘴角，心想这男人的性子可真别扭，要不是因为那张脸，她可没有这么多耐心。

对方见她没有回应，似乎有点心急，“你去哪儿啊？”

“准备回家了，我去跟……”齐聿话还没说完，言白便默默飞进她的口袋，看样子已经习惯了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