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弊玩家

在那一刻,闻无眠想了很多种可能。包括伏城是一个隐藏的很好的杀/人犯,在游戏里就盯上了自己。

也不怪她多想,谁让他各方面的表现都很奇怪,看上去和正常人差得有点远。

闻言,伏城只是往墙后一靠,被她警惕的样子逗得发笑:“我就住你隔壁。”

“啊?”

“前段时间902不是在装修?你不会从来不出门吧?”

“……”他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闻无眠莫名有点囧,急忙移开和他对视的目光。

“我前天才搬进来的,看到过你。”伏城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闻无眠连忙跟过去,发现他正弯腰把箱子放在901门口。

“别总是这么紧张,咱俩是邻居。千万把我想成游戏里遇到的变态。”他转身打开902的指纹锁。一只黑白相间的巨大哈士奇“嗖”地窜出来,往他身上一扑,一人一狗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汪汪汪!”

哈士奇的狗爪踩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那双碧蓝的眼睛看见闻无眠后,咧着大嘴伸着舌头还要往她身上扑。伏城一脚把它踹回屋内,右手放在太阳穴附近朝她敬个礼——

“撒哟娜拉!”

“……”902的防盗门重重关上,留下闻无眠在楼道独自凌乱。

他的“女朋友”死了,先前又经历了两场会死人的游戏,甚至再往前,还被箱子砸破了脑袋,脑浆估计都崩一车。

但他、无论何时、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闻无眠不得不归类为每个人体质不同。有些人无论遇到什么都能嘻嘻哈哈非常开心,再随地表演一出小品。她被这莫名其妙的情绪带着,先前紧张的情绪随着这句无厘头的告别,稍稍缓解。打开自己家的指纹锁,深吸一口气,把门口的箱子搬进去。

密码箱安静伫立在书桌上。

黑色的外表,四四方方的形状,跟普通箱子没有任何区别,很难说哥哥为什么把它看得如此重要。

闻无眠用消毒湿巾把它擦了一遍。又关上灯,用手机检查一番,确认上面没有针孔摄像头。

这玩意从楼顶掉下来,连车都能砸穿,自己居然毫发无损。也不知道是它太强悍,还是伏城女朋友太脆弱。

布满灰尘的箱子焕然一新。在密码输入区域的左边,还有几个用深褐色漆写上去的字母。如果不仔细用手机手电筒照着看,根本发现不了——

I am AAAAAAAAA.

看来密码很像是密码箱主人关于“我是谁”这个问题的提问。

同时,她还注意到,在密码的第八位和第九位区域中间偏上方的位置,有一道小小的划痕。非常非常细微,也属于人眼非常容易忽略的范畴。

不知道这道划痕是不是来源于哥哥。

二十分钟后,她心情复杂地拿过睡衣毛巾,进浴室洗澡。

这套房子两室一厅。主卧是哥哥曾经住的地方,现在常年空着。从客厅到她房间的一路,有烟火气的东西少得可怜,只有一堆堆码放整齐的书籍。纪德哈代肖洛霍夫、刘知己赵瓯北罗/尔/纲……所有台面和两旁通道都被它们堆满,严丝合缝。初来乍到的话,很容易给人令人感到极端的逼仄冰冷。

尤其是她房里正对窗的书桌。各式各样的书籍遮住了大半扇窗,桌面常年照不到阳光,像高塔之上的阴暗囚室。

那只黑色密码箱被放在桌面中央。

……

闻无眠在浴室吹头时,手腕重重在洗手台上磕了一下。但是一不痛,二不见伤口。她没太在意。收好吹风机,掏脏衣服口袋时,和伏城名片一起掉出来的还有一张扑克牌。

扑克牌背面由无数个黑色开盖的小盒子组成,看久了令人眩晕。正面的两个对角写着阿拉伯数字2。

“这是……”她顿了下:“之前那个地方的扑克牌?”

自己怎么把它给带出来了?

而且,这张扑克牌和破军给的还有些不一样。它没有任何花色,不知道是黑桃、红桃、方块或梅花。牌中央的花色部分是一个扭曲的英文单词——

Abandon。

这个英文单词是手写体,就像有人故意用手指把喷溅在墙上的鲜血勾画成这个样子。

她把它放在洗手台上,正反面各用手机拍了一张照,保存在相册里。

扑克牌在浴室瓷白的灯光下,散发着不怀好意的微笑,似乎在警告她一切才刚刚开始。

伏城约的拖车是上午十点。闻无眠晨跑结束,吃完早饭洗完澡,刚好在电梯里遇到端着咖啡打着哈欠的他。

“早啊。”他很自然地跟她打招呼:“昨天本来要早睡,但好兄弟失恋,只能跟他开黑到三点,困死我了。”

闻无眠有晨跑锻炼心肺的习惯,从不熬夜,也不打游戏,这会没话可说,就“嗯”了一声。

“刚拖车的跟我打电话,说他那车坐不下两个人,我现在打个车吧,”伏城并未将她的冷淡放在心上,笑嘻嘻拿出手机,“咱俩跟在拖车的后面。”

“不用,坐我的车。”闻无眠率先走出电梯,“拖车的电话发我。”

……

一辆头被撞得稀烂的骚粉色跑车停在平台上,被黄色的拖车专用车拉着跑,路上吸引无数目光。闻无眠开着纯黑suv,紧紧跟在后面。

“啧,”副驾驶的伏城多愁善感,“爱妃这是为朕挡了一劫啊。”

“……”闻无眠对他的戏精行为再次无话可说,专心开车。

“我昨天看你朋友圈了,想不到你还会紫微斗数。”他喝了口咖啡,又开始讲话,“能不能给我算一算?看看我死了个女友后能不能一飞冲天、飞黄腾达。”

闻无眠看了他一眼。

他今天没戴眼镜,长发绑了个高马尾,将浓墨重彩五官的优势放到最大。身上套着件宽松的白色印花衬衫,外面是一件长款薄风衣,衬得身形修长挺拔。无论是脸,身材,还是穿搭,都属于走在街上被人加爆联系方式的一类。

唯独衬衫是好死不死的扑克元素印花。她现在看见扑克就头疼。

再看向面前那辆稀烂的骚粉色,头疼变本加厉:“行。回去把出生年月日和地点发我,我帮你看看。”

“好哦。”他又喝了一口咖啡,长腿交叠,跷起二郎腿。“好无聊啊,能不能放点歌听?”

他一副大爷做派,问东问西,闻无眠习惯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开车,从没体验过副驾驶坐了只麻雀的滋味。

但考虑到自己刚砸死了他的“女朋友”,她反常地没觉得烦,并且直接给他升级服务:“手机连我蓝牙,想听什么自己放。”

音响响起一声“蓝牙连接成功”,伏城摇头晃脑地开始选歌。

她下意识看了眼这只灰“麻雀”的动作——

他高举手机到遮住双眼的位置。袖口的衬衫滑落,露出极有骨感的手腕。腕骨的青筋蜿蜒而上,靠近脉搏的地方有一块明显的淤青。

车内响起某著名特摄剧激情澎湃的片头曲。第一次听这种歌的闻无眠一瞬间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去拯救地球。

“……”

一小时后,车行得出结论:完全报废,修不了,建议直接商量赔偿。

闻无眠看着八十多万的赔偿建议书,嘴角抽动。伏城脸色也不好,一下车就没话了,一小时里溜了四趟厕所,对工作人员的问话也爱答不理的。

在他第四次回来后,草草扫了一眼八十万的建议书,随手塞进口袋,像塞广告传单似的:“我们私下解决。”

接着,示意闻无眠可以走了。她天经地义再次充当回程司机角色。

回去的路上格外安静。既不放歌也不叽叽喳喳。在离小区还有三点五公里时,才听见他开口:

“破军是不是跟我命里犯冲?为什么我今天那么难受。”

闻无眠朝声音来源瞄去一眼。伏城脸色苍白,脑袋靠在车玻璃上,额上冒出冷汗。连声音都因虚弱而哑掉几分。

一个小时前还好好的,突然猴子变病猫。她打着方向盘,复盘并分析原因:“你早上摄入了大概250毫克的咖啡因,考虑到昨晚睡眠不足,可能是咖啡因刺激到了本来就脆弱的肠胃。也可能是馥芮白里的牛奶品质不好,你不嫌麻烦可以打电话投诉争取赔偿,或者……单纯是你自己乳糖不耐受。”

“……”伏城眨眨眼睛,缩在副驾驶,听完她这一串,完美找错重点:“你还关心我喝什么咖啡。”

“这也算关心吗?”她拐了个弯,面无表情:“看一眼就注意到了。”

“停车。”

哪知伏城伸手敲了敲车窗。

她眼皮一跳:“不行,这里抓到了要贴罚……”

“单”字还没说出口,侧对她的伏城就哆嗦了下,似乎马上要吐出来了。

闻无眠一秒老实,靠边停车解锁车门。

“……”

他对着路边垃圾桶吐五六分钟,才软趴趴重新回到车上。座位前已经多了一盒应急药。闻无眠再次踩下油门:“你可以先吃一片这个。很难受的话我直接带你去医院。”

“不用。”他有气无力拆开药盒,“回家就行。”

剩下的路闻无眠开得很快。不过车库离他们住的单元楼非常远。伏城像焉了吧唧的草,不知道还能不能走。

她停好车锁好车门,回头一看,伏城站在车边呆呆看着自己,脚下半天没动。

“怎么了?”

“没什么。”他移开目光。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车库。

外面阳光不错。小区里很多大中午吃完饭出来聊天的大爷大妈。伏城快走两步,抖开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肩上:“你冷不冷啊?”

闻无眠:“?”

这又是什么无厘头的行为?

“我不冷。”

“穿着吧,我感觉挺冷。”伏城眼神躲闪,拒绝与她对视。

他声音虚成一缕烟。闻无眠觉得他比自己更需要这件外套。

但伏城就是伏城,从出现的第一秒起,就能让对方感觉到他压根不是个正常人。

闻无眠又是个极其怕麻烦的人。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每当遇到这种不是那么正常的人,只要对方不提出过分要求,她都会选择顺应。

否则浪费的也是自己的时间。

快到单元楼门口时,伏城肚子疼得受不了了,蹲下缓了好一会,才继续往前走。即使这样,依然坚持要把自己的外套穿在闻无眠身上。

闻无眠不理解但尊重。

“赔偿的事过两天再说,我不行了,先入土一步。”他推开902的门,几乎直接摔了进去。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风衣,不明所以,拉开自家大门。

这时手机响了一下,以前的中学同学组织了个聚会,问她要不要来。

分享欲和热闹这两个字从来不存在在她身上,所以她和往常一样,拒绝得非常干脆。

……直到换衣服时,她才发现身上有点不对劲。

裤子后面有一块明显的红色。就连伏城风衣遮到自己臀/部的内侧布料上也沾到一些。

“……”

想起出车库后伏城的举动。闻无眠站在客厅,头皮终于一圈一圈炸开——

所以,是自己到了生理期。伏城注意到了又不好意思开口,才借外套给自己穿。

免得被其他人看见。

“……”她跟自己说,问题不大,每个人都会遇到尴尬的事,根本不用在意。但现实是,一直磨蹭到晚上十一点多,才慢吞吞打开绿色泡泡,找到那只“九十八岁超绝猛男”哈士奇:

【今天很谢谢你。我下午就把你的外套送去干洗店了,明天洗好了给你送过来。】

想了想,又急于岔开话题:

【对了,你身体怎么样?不舒服的话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要怪就怪每月一次的痛经突然不准了。过去无论再怎么注意忌嘴,稳定作息,喝中药调理,生理期第一天都会上吐下泻痛的厉害。今天自己身体没反应,上吐下泻的变成了伏城,注意力就被带偏了。

对方回得很快,没有提这件让她尴尬的事情:

【没关系哦,不用客气。你忙的话可以给我单号,我自己去拿。】

【谢谢你的关心,我已经完全恢复了!刚刚还在给我的狗儿子做狗饭。】

接着一张照片发了过来。狗狗专用的饭盆里盛着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边上是一只蹲坐的哈士奇。整条狗圆头圆脑,油光水滑。嘴筒子快怼上摄像头了。挤眉弄眼的深蓝眼睛里透出无限的“智慧”。

她因哈士奇的神奇表情勾起嘴角,联想到自己过去与哥哥一起养的金丝熊。

下意识点开自己的相册,想找找自己做过的“鼠饭”。

相册第一张是昨晚拍的Abandon扑克牌。闻无眠目光一凛,手指触电般痉挛一下。

哪怕是保存在系统相册里,这张扑克牌依旧发生了恐怖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