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一章 最终的相逢
阿房宫里的余火还未熄灭。
元武似乎被这个世间刻意的遗忘,然而既是刻意,便意味着他并非是真正的被彻底遗忘,而是故意视而不见。
这时他动了,便被整个天下注意。
长陵城里,胖如山的横山许侯听到了消息,他呆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推开了对于常人而言显得很巨大的窗,但依旧感觉到有些闷气。
他喝了一壶凉茶,看着府邸里的一株梧桐树,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株梧桐树是很多年前一个春天自己在院子里生出来的,不知道何处风吹来的树籽,或是别处运来填园的土方里正好夹杂着根须。
也就在那个春天,有一个很年轻的修行者背着剑第一次走进长陵,还被某个城门卫将领拦住,刻意刁难了一番。
而那名将领,便成了那名很年轻修行者第一个挑战对象。
那名当时毫无名气的年轻修行者,就是王惊梦。
每年里,每个时节,长陵都有很多像他那样年纪的年轻修行者到来,寻找饭吃,寻找成名的机会,然而谁会想到,那样的一名外乡人竟然会卷动了天下的风云?
和横山许侯一样,心中充满这样感慨的长陵权贵还有很多。
他们明知当郑袖死去,当徐福和白启都弃元武而去时,结局便已经注定,但真当这个时刻到来,他们的心情便还是如冰冷的天气里喝了一杯冷茶,满心的情绪连自己都难言明。
没有人刻意隐瞒元武正在回长陵的消息。
于是很快整个城都知道了。
所有人当然依旧想看热闹,想亲眼看到元武和丁宁的一战,但是和郑袖与元武那场决斗相比,长陵却没有那般的喧嚣,绝大多所人都和横山许侯一样,有些莫名的唏嘘和感慨。
真正的故事是即便焚毁了史书都藏不住的。
当元武亲口说出丁宁便是当年那个人的重生,当年那个人和巴山剑场的故事,便随着神都监和监天司的消失,在街巷间泛滥起来。
所以即便是没有经历过那段时光的年轻人,或者后来迁入长陵的秦人,都已经彻底清晰了当年的故事。
故事越多,当年的那些已经消失的人,形象便越是清晰。
对错每个人心中都有评断,但不管如何,在过往的十几年里,大秦王朝是世间最强大的王朝,元武是世间最强的帝王。
而这样的一个人修为尽废,只身一人在回到原先属于他的王城,给人的感觉,还是犹如初冬的风吹过身体般的萧瑟。
整座城很安静的等待着。
长陵城里突然卷起了风。
这风来自梧桐落。
当很多和梧桐落住的近的人转首望向那条街巷,便看到有平和的风阵阵从那条街巷中吹拂出来,带着一些肉眼可见的星光。
所有人猜到了答案,震惊难言。
丁宁在排空体内的真元。
他说过要给元武一个绝对公平的决斗机会,便不会食言。
对于他而言,和元武的这次会面,也等待了很多年。
他体内真元的总量比一般的修行者要多出太多,所以从这里卷出的风,吹遍了全城,甚至卷飞了横山侯府的梧桐叶。
一道剑光从他的手中透了出来。
大刑剑是这世间他所能找到的最强最好的剑,但逼元武走到这一步之后,在这种对决里,他自然不想依靠这柄剑占元武的便宜。
他也没有太过大意和刻意,也没有用末花剑。
末花剑太短,在不用真元的情况下,也利用不了末花剑的特性。
在昔日巴山剑场的那些修行者中,也有的是和现在元武手中剑相差无几的佩剑。
一柄同样用金刚木制成的长剑送到了他的院落。
元武现在手中的剑名为“玄木”,而他这柄剑名为“断金”。
当所有的真元从经络中流淌出来,气海变得空空如也,丁宁喝了一碗清水,便配着这剑出了门。
在梧桐落里等待他的车队很长。
谁也不想再有意外发生,所以这些车队里,聚集了巴山剑场和岷山剑宗的几乎所有宗师,或者说,天下最强的那些宗师,都在这些车队里等着,包括净琉璃和白山水、赵四、赵一。
和很多年前的天下强者皆来长陵杀王惊梦相比,现在这些人全部在保护丁宁周全,除非决斗中元武能够杀死丁宁,否则天下现在没有任何人,任何军队能够让丁宁死去。
车队里这些强者的气息或多或少改变着天地间的元气流动,让这支车队行进时,空气里到处都是异样的晶光,明灭不定的光影,显得有些不真实。
街巷里涌出的人越来越多,都跟着这列车队,但都没有太过靠近,生怕打扰到这支车队的行进。
车队一直到了城外,到了渭河边。
这里有的是空地,而且地势低,在周围的河岗上,便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这场对决。
在很多年前的长陵,绝大多数修行者的决斗,也是约在这里,这样既不会损坏房屋,也不会破坏田地。
远远的,在这列车队正对着的官道上,有一个人孤独的握着剑走了过来。
无数在河岗上站定了位置的人看清了这一幕,心中瞬间勾起了无数的回忆,搅动了无数的风雨。
元武来了。
车队散了开来。
河滩上野草地里,留下了独自站立的丁宁。
河岗上那些最靠近马车的地段,停留着的自然都是些长陵的重要人物,一些经历过当年事情的人物。
就如横山许侯这些王侯,不知为何,当亲眼看到走来的元武,看到元武和丁宁的最终相逢,他们身体里陡然生出些许疲惫,生出些放松,又觉得这样的结束恩怨很完美。
丁宁淡淡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元武的身影。
他的眼瞳里有些冷意,但最终趋于淡漠。
看着终于走到自己面前的元武,他语气轻淡,有些厌憎的开口,“你可以休憩一下,你想什么时候开始便什么时候开始。”
元武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浸透,黏在额前,他看起来当然比任何时候都要狼狈,尤其在被无数人看着的时候,但他看着最该忿恨的人,却是反而笑了起来。
“按照长陵的习惯,决斗的双方,不是应该说些什么?”
他看着丁宁的眼睛,带着一丝疯意,“即便你不想和我多说,但有些话我却是不吐不快。”
丁宁也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想说什么?”
元武慢慢地说道:“我想明白了从何时开始真正的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