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腊月二十二, 学校发布成绩单。
因为天气较冷, 学校没有让学生再去学校一趟,而是直接把成绩表发在了班级群里。
早上,祝南星没醒, 听到敲门声迷迷糊糊爬起来,眯着眼睛去开门。
门外的祁贺一身运动装, 头发有点湿,细碎的黑发垂在额前,遮挡了一点视线。
他懒洋洋地吹了口气,碎发翘起,黑色的眼睛明亮。
“什么时候出去玩啊?”
祝南星还没醒, “啊”了一声,打了个哈欠, “什么出去玩?”
祁贺看着面前一脸懵态的少女,她头发柔软, 软趴趴地垂在胸前, 微微挺起的弧度曲线漂亮。
他视线轻轻扫了一眼,很快移开。
“成绩出来了。”祁贺手掌盖在祝南星脸上把她往房间里推。
祝南星立刻清醒了,圆眼微瞠,软若无骨的手指攀上祁贺的手腕, “出来了?什么时候去拿?这两天吗?”
早上群里有人喜有人哀,唯独不见祝南星。
祁贺猜到她是睡着还没醒,“不用去拿,我帮你拿了。”
祝南星一下子紧张起来, 小身板挺得笔直,吞咽了两下喉咙,无声地看着祁贺。
她模样太正经,细细白白的手指绞在一起,不停地抠指甲。
“在群里,自己看。”
祁贺不再逗她,懒散地往地毯上一坐,一条腿微曲提膝,另一条随意伸着。
整个人靠在床沿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不知道是不是祁贺的懒劲儿影响了祝南星,就那一秒钟,好像不那么紧张了。
其实后来多多少少也有对过一些答案,而且考试状态不错,心里有谱。
打开手机的那一刻,群消息弹出无数。
祝南星深吸一口气,点开群相册,最新上传的那一张。
点开,放大,第一栏的姓名十分醒目。
祁贺!!
居然是祁贺!
“你考第一啊?”祝南星瞪大眼睛,都忘记看自己的成绩了。
她跪坐在地毯上,有些激动兴奋,小手扶在祁贺膝盖上,下意识摇了摇。
像个在讨好主人的小猫。
浑身上下都是软趴趴的,只有那双眼睛,漆黑湿润,泛着光泽。
祁贺看的心情好,手臂轻轻松松搭在床上,身子往后靠,下巴轻抬,有些得意。
“嗯哼。”
祝南星:“我看了一下,科科第一哦。”
“不是。”祁贺否认。
“嗯?”祝南星不相信自己看错了,重新打开手机看图片。
数学都考了一百四,还不是第一?
视线一点点下移,路过一个数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又上移。
一百四十一?谁——
“嘶!”祝南星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抬头看向祁贺,只见祁贺眯着眼睛,嘴角上扬,颇有些骄傲的意味。
祁贺短促地笑了一声,抬手捏了捏祝南星软嫩的脸,“恭喜啊。”
下一秒,祝南星尖叫着往外跑,一路跑到爸妈的房间,推开门往床上扑。
“啊,爸妈,我数学考了一百四十一!”祝南星挤在祝镹肆和程宁亦中间,不停地往被窝里拱,“比祁贺还多了一分!我是我们班第一名!数学第一名!”
祝镹肆昨晚和朋友小聚好多了酒,这会儿正头疼昏睡着呢。
猝不及防的吵闹吓了他一跳,眯着眼睛找到放在床头的眼镜,视线逐渐清晰,看到女儿脸上灿烂的小脸,心情跟着也好起来。
“那么棒?”
程宁亦显然就比较会抓重点了,“祁贺?祁贺考了一百四?”
语气颇为惊讶。
祝镹肆这时也反应过来,“祁贺成绩那么好啊。”
“对啊!”祝南星翻了个身抱住妈妈,“他成绩很好的,这个月他一直在给我补习数学。”
“那肯定是给你补课耽误了他自己的时间,他才少考了一分。”祝镹肆说。
程宁亦觉得有道理,点点头,起身,“那我今天要亲自下厨,给祁贺做点好吃的。”
祝南星一听顿时愧疚大过喜悦,她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向祝镹肆申请,“过两天我要和彤彤他们一起出去玩,和祁贺一起啊。”
“别过两天了,就后天吧,别耽误过年。”祝镹肆摸了摸祝南星的脑袋,“去吧,赶紧收拾收拾。”
“好哟!”祝南星高兴地跳下床,风风火火跑回自己的房间。
没想到祁贺还没走,他坐在原处打游戏。
少年低着头,唇角因为认真微抿,侧脸线条流畅。
“你在玩什么?”
伴随着祝南星的靠近,一股浓郁的奶香扑鼻而来。
祁贺片刻的分神,抬头,“喝牛奶去了?”
“没啊,刚刚路过卫生间刷了个牙。”祝南星张嘴哈了口气,“香不香。”
祁贺舔了舔嘴角,正要说什么,手机麦里响起声音。
“我靠!牙膏都是香的?”一道清朗的男音。
祝南星“咦”了一声,伸着头往手机上看,“你在连麦哦。”
“哟,不得了,还知道连麦呢。”祁贺短促地笑了声,嗓音里带着调侃。
“彤彤他们经常玩啊。”祝南星又看了看,“好像就是这个,绝地逃杀?”
“噗嗤。”又出现了一个男生,声音和刚刚那个男生不一样,嗓音偏高,他笑得不行,“可以,绝地逃亡和大逃杀的联盟游戏,老板什么时候上线啊?我绝对第一个当会员。”
祝南星知道自己又闹笑话了,脸红了红,盘腿坐下,一副虚心求学的模样。
她伸着头,看祁贺灵活的手指在手机屏幕左右两侧滑来滑去,偶尔能听到干脆利落的响声。
“咦,快看那个盒子,超级大!蓝色的!”
一把看下来,祝南星大概看明白了一点。把人打死了,私人会变成盒子,盒子里会有各种物资,那这个盒子那么大,肯定超级多物资啊!
“得来!”贺岩哟呵了一声,“池子你盯着,我去舔一波空投。”
“靠!妹子面前你刷什么帅,有本事自己盯着!”万池骂骂咧咧不情不愿。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只听祁贺沉声开口,“我家小姑娘看到的,你们舔什么?滚!”
说着,祝南星就看到祁贺的角色人物连跳带跑,最后蹲在空投旁边。
祝南星:“衣服?”
万池:“我靠吉利服!”
贺岩:“哥,贺哥,还有什么,让小弟们去看看呗。”
祁贺装备不差,只拿了几发能用的子弹,穿上绿色的吉利服,转身走了。
这个时候已经打到了决赛圈,不少人都盯着这个空投呢。
安全区又刚好在他们这个范围内,几个人兵分四路,找一个视野开阔的制高点,把后背留给彼此。
祁贺穿了身吉利服,完美的和树啊草啊融合在一起,他负责到处到处溜人,贺岩枪法准,负责狙人,万池则在那摸鱼。
“我记得玩着游戏不是要四个人吗?”祝南星问。
她声音软糯,减少了决赛圈的紧迫感。
万池嘲笑道:“高琛,你个菜逼,出来啊!”
“滚你蛋!”这道声音有些温润,骂人的时候好像能想象出这人无奈的表情。
“他们你都见过。”祁贺打死一个人的同时不忘解释,“在胡木那。”
“咦,就是那个妹妹吗?”万池继续聊骚,“妹妹你好啊,你好卡哇伊啊。”
祝南星感觉这个人的性格跟孙杨似的,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你好,你也很可爱啊。”
话音落下,众人都看见祁贺枪一歪,没打到人。
这就算了,不知道是手滑还是怎么了,整个人从高处落下,摔掉了一半的血。
“艹!”祁贺看着角色人物倒在地上,脸沉了下来,“过来扶我。”
他说着把手机扔到一边,摸了摸口袋,找到一支烟叼在嘴里。
祝南星立刻阻止,“不能在房间里抽。”
祁贺看过来,剑眉微挑,眼尾敛出一抹不爽,“抽了吗?”
祝南星扁了扁嘴。
祁贺笑了下,伸手去捏她扁起的嘴,“大人打游戏小孩闭嘴知道吗?”
祝南星还以为祁贺掉血是因为她,郁闷地点头。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起音乐,只见屏幕上八个大字:“大吉大利,晚上吃鸡。”
万池哟呵一声,王婆卖瓜地自夸:“恭喜万池大帅哥成为本场MVP!”
祁贺眉梢不爽地压下来,“啧”了一声,“不玩了。”
“贺哥啥时候回来啊。”万池说,“前两天认识一个清吧妹妹,身材贼好。”
“年关。”祁贺敷衍地应了一声,退出游戏。
祝南星听到祁贺的回答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只回答了什么时候回去,却没有说去不去见妹妹。
应该会去吧。
她垂下眼眸,眼底浮起一层淡淡的酸意。
“什么时候出去玩?”祁贺问。
祝南星心不在焉,“后天。”
祁贺“哦”了一声,起身,“我回去洗个澡。”
“嗯”依旧很心不在焉。
离开之前,祁贺靠在门框上,烟支挂在耳朵上,少年黑色的头发被他随手撸上去。
漆黑的眼睛露出来,眉目更加清晰。
“喂,我可爱吗?”
祝南星一愣,想起刚刚万池的话,嘴巴一扁,抬手一把把人推到外面。
甩上门的同时,丢下一句:“一点也不可爱!”
门外莫名其妙被甩了一脸的祁贺:“……?”
*
出去玩的前一天晚上,祝南星因为兴奋一直到凌晨都没睡着,期间还下载了绝地求生游戏,让周舒彤全程带着她玩。
结果一晚上经历了各种死法,其中包括但不仅限于从高处落下摔死,被毒死,被淹死,被平底锅拍死,被拳头捶死……
周舒彤大概是第一次遇到游戏黑洞,退出游戏前感叹一句:“也算值了,成功解锁了各种死法,别人玩一辈子都不一定花样那么多。”
祝南星:“……”
早上八点,祝南星被喊醒。
她昨晚交代了祝镹肆早上来喊她,所以就没锁门。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祝南星还以为是祝镹肆,哼哼唧唧的翻了个身,两腿把被子一夹,继续睡。
被子一角被轻轻扯着,有温热的呼吸喷过来。
祝南星闭着眼睛不为所动,“让我再睡一会儿,快困死了。”
“行,那我们走了。”
声音微沉,嗓音里糅合着一点点细碎的清晨慵懒之意。
几乎是立刻,祝南星醒了。
她睁开眼睛,浓黑的眼睫毛翘起,双眼浮起一层惊讶。
“怎、怎么是你啊。”祝南星下意识坐起来,拉起被子遮在胸前。
她的动作引得祁贺发笑,“穿那么厚的衣服,你遮什么?”
祝南星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下意识动作。
脸上浮起一层浅浅红晕,别扭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上。
她人小脚也小,脚趾圆润白净,踩在白色的地毯上几乎要和地毯融为一体。
脚背窄瘦,纤细的脚踝清秀。
羊羔毛款的睡衣衬得她肌肤更加白嫩,只是露出一个脚踝,都能让人联想到全身的柔软。
坦白说,大早上看到这种情况不太好。
祁贺有些耳热地移开目光,低低地叹了口气,心想以后还是要注意一点。
先不说祝南星对他什么印象,他总是这样,怕有一天忍不住。
狼身边蹲着一只小白兔,整天跳啊跳的,他但凡有一点狼性都不会无动于衷。
吃过饭,祝镹肆简单说了一下行程。
因为目的地就在临时,坐火车动车反而不太方便,直接汽车坐到景点,快捷又方便。
这次短途旅行长达三天两夜,今天下午的行程安排在游乐场,晚上才上山。
住的地方在山上,方便第二天早上看日出。
祝镹肆知道一共去了四个人,所以提前订好了房间,包括游乐场的票。
祝南星走之前好好保证了一下一定注意安全,这才跟着祁贺出门。
十点半,祝南星和祁贺出现在汽车站。
刚进候车室,一眼就看到了在旁边坐着的周舒彤和孙杨。
周舒彤一如既往,马尾,休闲羽绒服,运动鞋,运动包。
孙杨倒是有一点点不一样,穿了件深褐色的风衣,戴了条围巾。他个子高,风衣拉长了他的身段,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阳光有朝气。
“彤彤!”祝南星高兴地喊了一声,她手里拎着刚刚在面包店买的牛轧饼干,“吃早饭了吗?”
“没有。”周舒彤不客气地接过一个,狠狠咬了一口,目光狠毒。
孙杨盯着那饼干,总觉得她在咬自己。
最后看不下去了,默默蹭到祁贺旁边,笑嘻嘻地打招呼。
“贺哥早啊。”
祁贺看了眼发车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琢磨了一下,“来打把游戏。”
“好啊!”孙杨一听连忙掏出手机就要上线。
祝南星偏头看到他们准备玩绝地求生,弱弱地出声,“加我一个吧。”
祁贺闻声惊讶地挑眉,“会玩?”
周舒彤两下塞完饼干,掏出手机准备加入,顺便嘲讽一句,“人机中,那她是相当会玩了。”
孙杨和祁贺双双笑出声。
人机是游戏系统出的电脑人,对玩家没有任何伤害,哪怕打到你了,一两枪也造不成什么太大的伤害。
完完全全是来送人头的。
祝南星听得出他们在奚落自己,但是自己能力确实在此,实在没什么该反驳的。
“带不带啊。”祝南星扁了扁嘴,“不带我自己玩单机。”
“带,为什么不带。”祁贺玩世不恭的眼尾扬起,“谁都不带也得带你啊。”
其实和祁贺混熟了以后就能发现祁贺不是话少,相反他很幽默,只是幽默过了头,说话就欠欠的。
但是祝南星能感觉到他很护短,每一次别人嘲笑她的时候,祁贺都会出来护着她。
虽然语气好像还是欠欠的,但是祝南星每次听了都很开心。
就像捧着一大罐蜂蜜,被他亲手喂了一口。
蜜饯一路甜到心口。
“小可爱为什么不带?一会儿什么装备都给你。”孙杨说。
祝南星一脸乖样,笑眯眯地点头说谢谢。
四人组队,因为祁贺的段位高,再加上孙杨和周舒彤实力也不差,整个游戏里,连对手匹配的都很强。
祝南星落地就感觉到氛围和平时自己玩不一样,紧张的不得了。
祁贺看出她的情绪,扬手示意孙杨和她换个位置。
孙杨二话没说换了位置,祝南星坐在祁贺身边,安全感瞬间就上去了。
祁贺一边解释各种玩法,一边给祝南星捡东西,自己只留了一把枪。
祝南星:“急救包你要吗?”
祁贺:“你自己拿着。”
祝南星:“你好像什么都没有啊。”
祁贺:“我不用。”
而另一边,孙杨和周舒彤都快打起来了。
孙杨:“喂喂喂,干嘛抢我人头。”
周舒彤:“谁先开枪算谁的。”
孙杨:“我靠医疗箱,我发财了。”
周舒彤:“我血没满,先给我。”
孙杨:“凭什么?你想得美,滚蛋。”
周舒彤:“你信不信我扔个手|榴|弹炸死你。”
孙杨:“我有车,撞死你,略略略,看谁厉害。”
不小心听了全部的祝南星弱弱地看了一眼,周舒彤的脸色果然不太好。
而祁贺则是嗤笑一声,表示自己已经习惯了孙杨的做法。
和周舒彤青梅竹马那么多年,还没有看出周舒彤对他的心思,并且永远都一副好哥们的态度。
呵。
这货是凭实力单身。
这么想着,祁贺偏头看了眼祝南星。
少女一门心思都在游戏上,唇瓣因为紧张抿的很紧,细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毫无章法地划来划去。
她头发已经很长,发丝微垂,被风拂起。
一瞬间,周围的氛围都柔和了不少。
祁贺想,他和孙杨不一样,他要凭实力,拿下这个小姑娘。
总体来说,游戏体验还不错,虽然没有拿到第一名,但是冲进了决赛圈。
祝南星已经很满足了。
可周舒彤脸色却一直很差,直到上车还没有缓解。
四个位置,选的前后排。
祝南星靠窗坐,周舒彤坐她旁边。
后面依次是祁贺和孙杨。
期间孙杨不小心把脚伸到了周舒彤位子底下,周舒彤立刻就炸了,“脚往哪伸呢,放你位子底下去。”
“伸一下怎么了,你又不放。”孙杨以为周舒彤是像平时一样和她打闹,就没放在心上,说话也没过脑子,“你那小短腿放的下吗?”
“孙杨你再给我说一遍。”周舒彤胸口起伏,气得不轻。
孙杨坐在后面,看不到周舒彤的表情,但觉得她语气还行,于是便不知死活地说:“小短腿小短腿小短腿!”
说着自己兀自笑起来,乐到不行。
祝南星坐在周舒彤旁边,看得最清楚,她赶紧拿出手机给祁贺发微信。
【南极星:别让孙杨说话啦!】
【H:晚了。】
祝南星收到微信消息的同时,周舒彤红着眼圈一把把手里的各种零食砸到了孙杨怀里。
“关你屁事!孙杨我再给你说话就是狗!”周舒彤气的什么话都往外说,“知道你爷爷奶奶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就因为你烦!特别烦!”
说完车厢内片刻的宁静,空气仿佛一下子凝结了。
只剩下车轮滚过雪地的声音。
周舒彤吼完以后从背包里扯出一条方形围巾,胡乱地盖在脸上。
祝南星清晰地看到她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泪,一时间心里难受的不行。
就在这片宁静里,孙杨开了口。他低低地“哦”了一声,像是不在意一般,“我知道啊。”
之后,一直到中途服务站,几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司机把车子停在停靠点上,“上厕所的快点,五分钟。”
祝南星动了动,周舒彤掀开围巾,眼睛有些肿,鼻音很重,“你要去吗?”
祝南星点点头。
周舒彤起身,“那刚好我跟你换个位子。”
祝南星说了声“好”,这才起身下车。
一同下车的还有祁贺和孙杨,孙杨依旧是那个傻样,可祝南星知道他大概心情也不好。
彤彤那些话,其实有一点点过分了。
孙杨有个弟弟,比他小了快十岁,今年才上小学,很乖,成绩也好。
和孙杨恰恰相反。
所以在孙杨弟弟出生以后,孙杨的爷爷奶奶就不太喜欢孙杨,总是明里暗里在孙杨爸妈面前说孙杨的不好。
孙杨爸妈常年在外打工,看不到儿子的状况就不了解真相,可老人说了话,他们也不能不作为,于是就敷衍地骂骂儿子。
父母敷衍,孩子却放在心上。
孙杨和周舒彤认识那么久,每年生日都只有周舒彤陪着一起过,偶尔也会说一些心里话。
周舒彤心疼孙杨,却又不能对老人不敬,所以只能每次去孙杨家的时候,在孙杨爷爷奶奶面前说些孙杨的好听话。
而今天,她却亲手插了孙杨一刀。
孙杨一边迎下来,一边还要笑呵呵地说没事。
可真正知道这“没事”背后故事的,却是周舒彤。
祝南星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这种自损一千上敌八百的做法真让人难受。
“一会儿上车坐我那。”祁贺从男厕所出来,看到在门口站着的祝南星,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祝南星可怜巴巴地抬头,“孙杨怎么回事啊。”
“他蠢。”祁贺说,“一会儿让孙杨坐周舒彤旁边。”
“彤彤会生气吧。”祝南星总觉得当场发脾气是周舒彤会做出来的事。
“没事。”祁贺说,“你就装睡。”
祝南星眼睛一亮,心想是个好方法。
于是两个人没有等孙杨,直接上了车。
等孙杨回来一看自己座位上坐了祁贺,而周舒彤的位子是空着呢的时候,当即就明白了他们的用意。
孙杨虽然心里不好受,但也知道男生该对女生道歉,于是没有任何怨言地坐在了周舒彤位子上。
周舒彤一直睡到快下车,她以为旁边还是祝南星,便一句话也没说倒在了旁边人的肩膀上。
倒下的那一瞬,她清醒了。
这么硬,而且这个高度居然都没碰到祝南星的头。
那只能说明……这个人不是祝南星。
一把掀开脸上的围巾,睁眼,和孙杨面面相觑。
孙杨还沉醉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有些没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怎么?渴了?”
他说着把口袋里的水拿出来递过去。
周舒彤有一瞬间的愣神,长时间坐车以后会非常渴的这个习惯,连祝南星都不知道。
只有孙杨知道。
她眨了眨眼睛,飞速地低头,两滴泪落在手背上。
很快擦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孙杨也是这个时候清醒的,他清了清嗓子,“刚刚,对不起啊。”
周舒彤没吭声,只是歪着头看窗外。
孙杨跟着看过来,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周舒彤,他才发现这个女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总是跟他打打闹闹的假小子了。
她侧面轮廓清晰,鼻子挺翘,眼睛深邃,就连唇瓣也是有棱有角。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长成了女人的模样。
视线越过周舒彤浓黑的眼睫,看向窗外。
连续几天的大雪覆盖了整个城市,高速公路两旁的田野也被盖了一层白色,遥遥远处屹立的山连绵不绝,冬雾缠绕在山头,给大自然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祝南星也是这个时候醒的,半梦半醒中,她感觉自己被人拥在了怀里,当时被颠簸的太困,还以为是周舒彤。
现在才反应过来,哪里来的周舒彤,早就换位置了。
她腰有些疼,大概是睡姿太拧巴,半个身子躺在祁贺腿上。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祁贺的下巴,他身上每一处都是硬的,线条清晰。
气质那么凌厉的少年,祝南星还是第一次见。
想起第一次见面,祝南星真的挺怕他的。
感觉他就是一个一言不合就会动手的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就变了,甚至,彼此还会动手动脚。
这么想着,祝南星缓缓伸出手指,想去戳一下祁贺的下巴。
她指甲有点点长,先触碰到下巴的是指甲。
大概是指甲薄的缘故,有些锋利。
祁贺睡眠浅,全程又要照顾祝南星,所以几乎是同时就醒了。
他掀开眼皮,深邃的眼睛微垂,和祝南星四目对视。
两个人都是一愣。
很快祁贺眼尾敛出一抹笑,“醒了?”
祝南星朝他勾勾手指。
祁贺低头,嗓音低沉,“嗯?”
祝南星不好意思地说:“帮我扶一下腰,快断了。”
祁贺低低地笑出声,笑了三四秒才动手把祝南星扶起来。
他嘴唇就贴在祝南星耳边,说话的时候声音低沉磁性。
“小小年纪,哪来的腰。”
“不小了。”祝南星依旧反驳,“十六。”
“哦,那就是小矮子哪来的腰。”祁贺乐此不疲地逗祝南星。
祝南星皱着鼻子作凶,然后探头看了眼前面。
氛围还行,没有硝烟。
“幸好。”祝南星松了口气,“没打起来。”
“打起来倒不会。”祁贺说。
祝南星点头。
车子下了高速,市里人不少,走走停停,很快祝南星就有些不舒服了。
祁贺一直给她递水递糖,生怕她别吐了。
“要不现在下车?”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陆陆续续下车了,只要可以停车,都能下车。
祝南星想着下车休息一下,还要再打出租车,太麻烦。
“不要了,我再忍一下。”
祁贺拧眉,不太高兴,“你不知道自己晕车?”
“不知道啊。”祝南星有气无力地说,“以前都是我爸妈开车,没怎么坐过汽车。”
走走停停,当然不舒服。
祁贺看祝南星连说话都费劲,干脆不再说话。
有挨了十几分钟,才到游乐场附近的停车点。
几个人坐了那么久的车,又没吃午饭,都不太舒服。
下了车没着急进游乐园,而是在附近找了个餐厅吃饭。
祝南星胃不舒服,就只吃了点清淡的粥。
周舒彤反而胃口很好,又是吃炸鸡又是喝可乐的。
“怎么了?晕车啊?”周舒彤注意到祝南星的脸色,有些担心。
“没事。”祝南星看了看时间,“快一点了,一会儿直接去游乐场啊,不知道人多不多。”
“天气那么冷,又是过年,应该没多少人。”祁贺说。
吃过饭,几个人把行李放在了寄存处。
这个时候祝南星已经缓过来了,看着高空的娱乐项目,有些兴奋。
取票检票只需要几分钟,祝南星和周舒彤先一步跑进去,各种转。
等孙杨和祁贺进来的时候,祝南星才发现祁贺脸色不太好。
不是不舒服,好像是有点……僵?
“诶,你看祁贺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周舒彤也发现了,碰了碰祝南星的手臂,“他害怕这些?”
祝南星这时又仔细看了看,好像还真的是。
“不会吧?”既然害怕为什么不提前说?
“唉,委屈我们贺哥了。”周舒彤看得明明白白,“大佬好面子,没办法。一会儿你可千万别傻啦吧唧问他害不害怕。”
祝南星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心里却想,为什么不问?害怕就不玩啊。
再说了,他那么害怕还要将就,她很心疼的。
但是给面子这么简单的道理祝南星还是懂的,于是在孙杨拉着周舒彤去玩大摆锤的时候,祝南星提议,“我们去坐旋转木马吧。”
这么低级的,祁贺应该不会害怕。
祁贺不知道祝南星心里的小九九,嘴角一抽,只觉得今天来游乐场是个错误的选择。
“你去吧,我在旁边坐着。”他拒绝。
祝南星不愿意,拉着他的手臂,拼命地往旁边拽。
看上去像哪个小朋友非要家长陪同。
祁贺歪头轻笑了一下,用力把她拽回来。
祝南星一个没注意,退到了祁贺怀里。
脸直接撞在了祁贺胸口。
心跳声传入耳廓。
清晰有力。
耳根瞬间通红,祝南星仰头,口齿有些不利索,“怎、怎么了?”
祁贺低头看她漆黑的眼睛,唇角勾了勾,“你是不是害怕?”
啊?
祝南星一愣。
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啊。
“我不害怕啊。”祝南星说,“是我强烈要求来游乐场的,我为什么要害怕?”
祁贺心想也是,还没等他说什么,祝南星就拉着他,抬头,小声安抚道:“祁贺,你也别害怕。”
她声音极度温柔,“你看我都没去玩什么大摆锤,旋转木马不害怕的。要不我们去坐摩天轮?你不会还恐高吧?”
小姑娘表情认真的担忧,只一眼,就把祁贺的内心撞得稀巴烂。
他低着头,静静地看了数秒,才笑着说:“不恐高。”
祝南星明显松了口气,拉着他,“拿走吧,去坐摩天轮,还有很多不吓人的娱乐项目。你别害怕啊。”
一直絮絮叨叨,让祁贺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拿木板撞到他,一路上都在道歉。
像个鹦鹉。
喋喋不休。
却又很难让人讨厌。
看着眼前的少女,祁贺挺了挺腰板,忽然笑了。
完了。
他想。
这样都不讨厌,那就肯定是喜欢了。
因为祁贺的畏惧,一下午四个人都兵分两路。
孙杨期间还嘲笑祁贺,“贺哥该不会是你害怕吧?”
周舒彤听了心一沉,想把孙杨扔到海里,情商那么低不配活着!
哪知道祁贺承认得大大方方,他坐在旁边花坛的坛阶上,两条腿极长,手里拿着祝南星给他买的花茶。
“是啊,害怕,所以不去。”
祝南星也坐在旁边,附和道:“嗯,不去。”
祁贺眼睛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他微微往祝南星旁边靠了靠,一条腿伸长了,眉毛都要飞到天上去了,“一会儿去坐摩天轮。”
看着这样的祁贺,孙杨略感辣眼睛,“……”
周舒彤看了看孙杨,郁闷地翻了个白眼。
什么时候这头猪能有贺哥一样的觉悟啊,哪怕一半也行啊啊啊啊!
晚上五点多,几个人疲惫地走出游乐场。
祁贺提前约好了车,几个人只是等了五六分钟,车就来了。
报了地址,祝南星十分有警惕性的给祁贺要了司机的信息,然后发给祝镹肆。
祝镹肆很满意地回了:“嗯,玩得开心,晚上好好休息。”
祝南星回了个“好”,这才关手机。
市区距离深山还是有一段距离,虽然玩得有些累,但是抵不住心里的兴奋。
周舒彤从小在大城市生活,很少接触田园山村的生活,一路上都激动的不行。
“哎呀,身上啊,是不是那种茅草屋啊?”
“冻死你。”孙杨又欠揍了,“大冬天,茅草屋,你脑子里但凡有一点料也说不出这话。”
“嘿孙杨你他娘的又欠揍了是不是!”周舒彤毫不客气地拧孙杨。
隔着一层厚厚的衣服,根本没有疼意。
可孙杨还是夸张地嗷嗷叫。
祝南星第一次捧腹大笑,笑完又在心里无声地感慨。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不管怎么生气,其实他们俩都很清楚,彼此不会离开对方。
晚上六点半,山上已经黑透。
四个人抵达山下,与民宿老板接头。
民宿老板很年轻,看上去才二三十岁,是个男人。
很高,很俊,黑暗里,他眉目冷厉,举手投足都是成熟气概。
往日里,祁贺才是那个引人夺目的。
今天,反倒被抢了风头。
周舒彤性格开朗,也善于搭讪,“哥,你一个人住在这吗?”
“我不住这。”老板说,“我姓尧,你们可以喊我尧四。”
“尧四哥,你不住这那你今天来干嘛啊?”周舒彤很有礼貌,也很有眼力见。
“接你们。”尧四说,“你们还都是学生吧?”
“对啊,放寒假了嘛,来玩。”周舒彤说。
“山上就两间房,厨房卫生间什么都有,日常用品也有。”尧四把几个人领到索道口,交来一把钥匙,“下了索道,有指标,直接按照指标走就行了。”
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真的只是接一下啊。
周舒彤失望的最明显,都上了索道还探头问:“四哥,明天你来吗 ?”
“看情况,有事打电话。”尧四挥了挥手,不留痕迹地转身。
孙杨第一次看到周舒彤和别的男生说话心里不舒服,以往她和别人称兄道弟,他内心都是心如止水的。
“恨不得贴上去,都能当你爸了看不明白 ?”
周舒彤气的抬手就是一拳,“我爸怎么了?我爸也是贼帅 !你看看人家那风度,你再看看你,什么德行!”
孙杨瞪眼,“我什么德行了!”
周舒彤才不理他,冷哼一声扭过头,小声却咬字清晰地嘟囔 “在外比不过民宿老板,在内比不过贺哥,你还嘚瑟个什么劲儿 !”
一句话,彻底惹到了孙杨。
他脸都气红了,一路上都没说话。
下了索道,头也不回地按照指标走。
而周舒彤则是全程拽着祝南星,一边走一边说:“小气吧啦的,还不允许人说实话了。”
祝南星叹了口气,总觉得这趟短途旅行彤彤和孙杨会有吵不完的架。
到了民宿,发现民宿装修的格外漂亮。
墙壁刷成了青石板模样,房顶落了一层厚厚的雪,有不知名的野花落在屋檐上。
还有后花园。
仿佛是世外桃源。
在深山,有这么一套房子,也太幸福了吧。
祝南星放下行李箱,打开门走进去。
迎面扑来的暖气让人放松了心情,祝南星随意逛了逛,果然如四哥所说,两室一厅一厨一卫。
“这也太完美了吧。”祝南星感叹。
祁贺始终跟在祝南星身后,听她絮絮叨叨感慨,唇角一直没放下来。
直到周舒彤和孙杨不知道因为什么又吵了起来,两个人把门摔得巨响。
祝南星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叹了口气,“不知道要吵到什么时候。”
少女围巾还没摘,头发被弄得有些乱,窝在姜黄色的懒人沙发里,看上去小小的一坨。
有点可爱。
祁贺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祝南星仰头,黑色的眼睛透露着疑惑。
祁贺顿了顿说:“我们就不吵架。”
祝南星重重地点头,“对啊,你看我们就不吵架。”
祁贺提唇笑了半天,才单手撑脸,算计着什么时候把这傻兮兮的小姑娘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