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乔疏影带着阿喑跑了几趟西市,将小院一点一点填充起来,认真地过起日子来。
没买狗。
她倒是带着阿喑去了狗市,狗市伙计居然还认得她,见她二次光临,笃定她必然会买,竟不给她讲价。
乔疏影最讨厌别人试图拿捏她,买得起也不买。想着改天去寻摸一只小土狗算了,反正小土狗一样看家。
旁的倒还好,就是吃饭是个问题。
乔疏影与阿喑都不会做饭,多年来被颖王府的厨子养刁了胃口,吃寻常百姓家的粗茶淡饭也吃不惯,一日三餐还是只能去酒楼解决。懒得出门就提前与酒楼的掌柜说好,让酒楼的伙计将饭菜送上门,给几个跑腿钱也就打发了。
这日傍晚,乔疏影收拾好夜行服,交代阿喑:“晚上我去平康坊有事,不回来了,待会儿吃过晚饭你与我一道去,住客栈。”
阿喑摇头,手语:“我就住这里,你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可以的。”
乔疏影知道阿喑是看她最近花钱如流水又只出不进,想省点钱,手语告诉她:“人永远比钱重要,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你既然说要跟着我,那便得听我的话。”
阿喑扭着手指,点了点头。
这时原本虚掩着的院门被人一脚踹开,一大群男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位年轻郎君,着锦袍戴玉冠,才三月初手里就拿着把折扇摇啊摇的,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跟在他身后的赌坊庄家一见着乔疏影便对那年轻郎君道:“郎君,上次来我们赌坊□□钱的就是她。”
乔疏影是外来户,他们这种地头蛇其实一早就查到了她住在这儿,安全起见又寻摸打听了好几天,确定就两个小娘子住在这儿才敢找上门来。
那郎君进门时还鼻子朝天一脸傲慢,一见着乔疏影,呆了。
要说美人他也没少见,但眼前这个美人,她有点不一样。
她明明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但就是就给人一种……只要你敢出言不逊她绝对能把你脸扇肿的感觉,一般男人征服不了。
他将折扇一收,站在原地腆着脸道:“小娘子贵姓?缺钱用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打打杀杀多危险?”
乔疏影朝他们挥挥手,撵狗一般:“没时间跟你们罗唣,自己滚出去。”
年轻郎君面色一变,他身边的赌坊庄家叫嚣:“没眼色的东西,敢这么跟我家郎君说话,你知道我家郎君是谁吗?”
这时院门外又进来一人。
乔疏影看到来人,一笑。
年轻郎君以为乔疏影是对他笑的,面色一缓道:“这就对了嘛,服个软陪个笑,不就几个钱嘛,谁还能跟你计较?”
“把这群人给我赶出去。”乔疏影看着来人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对他们身后的人说话。
年轻郎君回头往院门处一瞧,又愣了。
那儿站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穿一身淡紫色的襦裙,如春光乍临却还带着雪色,冷冰冰地瞧着他们。
“这是什么洞天福地,尽遇着这些平时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年轻郎君痴痴地看着丹虎,意摇神夺。
“出去。”丹虎芳唇轻启。
她月眉杏眼,樱桃小口,长相不似乔疏影那般有攻击性,便是冷着脸,看上去也比乔疏影好招惹些,年轻郎君便兴冲冲地朝她走来,道:“要我出去?行啊,但来者是客,小娘子是否应该送送我呢?”
他身后那帮打手听着他的话都目光猥琐地笑了起来。
丹虎左肩背着个包袱,仰头看着那年轻郎君接近,似乎柔弱可欺,待两人之间相隔不过两三步时,她忽然从发髻上拔下一枚银簪,歘的一下扎在年轻郎君的肩颈处。
打手们的笑容凝住。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丹虎已经越过那捂着脖颈连连惨叫的年轻郎君,冲入人群之中,辗转腾挪,裙绽如花。
须臾之间,她便穿过了人群,在院中站定,从袖中抽出一块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干净银簪上的血,将银簪插回髻上。
她身后,赌坊众打手都挨了一下,没有伤筋动骨,但他们也不敢再造次了,毕竟以这女子出手的速度,若想要他们的命也是易如反掌。
一群人连个屁都不敢放,护着那年轻郎君狼奔豕突地逃了出去。
丹虎走到乔疏影面前,从包袱中拿出一只匣子递给她。
乔疏影接了,打开一看,里面是丹虎的身契,还有一万两银票。
“殿下派你来给我做丫鬟,你心里一定很不服气吧?”乔疏影拿着丹虎的身契,语气淡淡道。
丹虎不说话。
“身契都给我了,也就是说,你的生杀予夺,全在于我。”乔疏影抬眸看她,“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你若愿意,我可放了你的奴籍,还你自由。颖王问起来,我就说是我自己的主意,他大概率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你只需点个头就行。”
“知道你在殿下面前受宠,倒也不必特意在我面前炫耀。”丹虎别开脸道。
“那就是不愿意了?”乔疏影将身契往匣子里一丢,盖上盖子递给身旁的阿喑,道:“那你就呆着吧,今晚看家,保护阿喑。规矩颖王跟你讲过了吧?别犯浑。”
她给阿喑打了几个手势,告诉她今晚就和丹虎呆在小院,不用陪她去平康坊了。
阿喑乖乖点了点头。
乔疏影拎上包袱出了门。
丹虎看向阿喑,她一早听说乔疏影身边有个聋哑丫头。
连丫头都找聋哑的,乔疏影还真是滴水不漏。
她没理这个丫头,转身在院中寻找今晚自己睡觉的地方。
月上中天,偌大的平康坊除了各家院楼外,各条街巷都渐渐沉寂下来。
万和堂旁边暗巷中慢慢走出一道倩影,身着夜行衣,脸蒙黑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一双眼睛莹莹烁烁,亮如星辰。
乔疏影观察一下四周,暗夜寂寂,灯火阑珊,这条街上除了她并无旁的行人。
她看向街角处的万和堂,闭上眼,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身子晃了晃,伸手扶住一旁的墙壁,再睁眼,药铺牌匾上的字已经变成了“济世堂”。
她回到了九年前。
没有心思去分辨这条街巷的变化,她谨慎地观察一下四周,又看向济世堂。
楼上楼下一片漆黑。
她闪到街对面,借助济世堂旁人家的院墙悄无声息地翻上二楼,踩着屋檐来到最西边的窗下,轻轻一推窗户,推不开。
她熟练地摸出飞刀,从窗户缝里面插进去,挑开销子,然后一点一点推开窗户,借着月光看了下屋内情形,手在窗棂上一撑,乳燕投林般翻了进去。
屋里床榻上睡着一名妇人和一个半大的孩子。
乔疏影轻而快地穿过室内,从房门出去,来到隔壁。
隔壁榻上卧着一道人形,因为窗牖紧闭,室内光线昏暗,看不清容貌。
她从腰带中摸出火折子,吹亮了往那人脸上一照。
虽然暌违了十多年,但她还认得这张脸。
他就是钱古训,钱主簿。
确认了目标人物,她吹灭火折子,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伸手轻轻推了钱古训几下。
钱古训迷糊醒来,一睁眼发现床沿上有道黑影,吓得张口欲喊。
乔疏影眼疾手快地一把掐住他的喉咙。
钱古训两只手抓住她的胳膊,挣扎。
“别激动,钱主簿,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你只需老实回答了,我就走。若敢喊,我就杀了你。惊动了隔壁的人,我就连他们一块杀了。”乔疏影轻声道。
钱古训挣扎的动作一顿。
乔疏影松开他。
钱古训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想咳嗽又不敢,喘息着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钱主簿,我姓吴,是这家药铺的掌柜。”
黑暗中,乔疏影一双眼睛幽幽闪着寒光。她也不说话,只是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同时一刀扎进他胳膊。
“呜——”钱古训的惨叫声尽数淹没在她的掌心。
“你可以继续说谎,我也很好奇,一个人到底要扎几刀,才会血尽而亡。”乔疏影拔出刀,动作优雅地将沾血的刀刃在他胸前来回擦干净。
钱古训疼得颤抖,额上涌出的冷汗瞬间就打湿了头发。他开始明白这女子不是说着玩玩的,她可能真的会杀人。
“你想问什么?”他颤着嗓子问。
“简单,就是你隐姓埋名的原因。”
钱古训愣了愣,试探问道:“山阴县十万两修堤银被盗案?”
乔疏影眯起眼,赞许道:“答对了,继续。”
钱古训捂住血流不止的胳膊,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道:“此事与我无关,我只是说了一句话,一句实话。”
“什么话?”
“乔明府把装着小丫头尸体的棺材埋在了西城门外的小树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