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章 琉璃盏

  花椰不大明白甚么是“沟壑”,叶无雨已然跳起,只身便想前往。花椰急急阻拦,央告半天,叶无雨着实推拒不得,这才带她前往。二人同骑来到沟壑近前,此时正是严冬,沟壑里泥土全被冻住,底部偶有雨季留下的水坑也全是坚冰。叶无雨也不急着下沟,只沿着沟的边沿向下张望,但想找到个把人却也不是一件易事。直走了半日光景,但觉怀中花椰突然一颤,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浑身僵硬,忙道:“你若不舒服,要么叶某先送你回客栈休息可好?”

  花椰连连摇头,叶无雨哪里知道,在她眼中,前面不远处,那大半个沟就似被一团黑云所罩,隐隐就似一头等待猎物送上门来巨兽,似乎随时随地便会向自己飞扑过来。哪怕是连续七年不断死人的“淡香林”,那刹气也没这般浓烈,花椰在它面前,隐隐便感觉自己如同送上门前的老鼠,便是即刻死了,只怕也不够它塞一塞牙缝。

  ——这是平生第一次,她感觉到如此强烈的无力感,而浑身颤抖。

  叶无雨见她不答,便连声叫她,花椰突然警觉,道:“停马!”叶无雨不知何故,一勒缰绳,花椰镇定心神,轻声道:“他们……就在这里。”她伸手向前一指。叶无雨一呆,忙道:“姑娘能肯定吗?”花椰点头,叶无雨道:“那请姑娘在这里稍等,叶某前去……”花椰打断他道:“叶大人,那庞大爷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叶无雨一怔,花椰沉声道:“庞大爷此时来时,是与他的两个兄弟一起前来。”叶无雨怔道:“叶某早就知道了啊。”花椰摇头道:“叶大人当初孤身一人前来,不是只为探听庞炤的所在之处么?现在人已经找到,叶大人当回去向地方长官说明情况,多找些好手再来。”

  叶无雨慢慢点头,他明白花椰的意思,只庞炤一人到还罢了,还有他两个兄弟在此,他一个人前去是有些危险,拨马便欲回行,花椰却又道:“叶大人,请将奴婢放下来。”叶无雨又是一怔,道:“你这却是为了何故?”花椰道:“奴婢眼力好,若叶大人一来一去之间庞大爷又去了他处,奴婢也好早些知晓。”叶无雨想想也有道理,道:“那好,叶某很快便回来,你可要多多小心!”花椰别开头,淡然道:“奴婢省得。”

  叶无雨觉得她的神色有些不对,但却清楚她是一个不说谎话的女子,心中没有多想,将花椰放下马背,拨马回身又向来路赶回。花椰背对着他,听着马蹄声走远,便立即手脚并用慢慢溜下沟壁,好容易在沟底站稳了身形,向那黑云处望了一眼,深吸一口气,便大步向前急奔。她不知叶无雨回去再回来要花多少时间,她一定要在事情发生之前阻止,既可以救了庞炤等人,也不会多牵累叶无雨一条性命。这沟壑的底部凸凹不平,她只顾疾奔接连摔了几跤,只将手臂大腿跌的全是乌青,却也根本顾不得这些,一头扎入黑雾之中,不断有风自脸边刮过,便带着脸颊火辣辣生疼。那风声似女子的呜咽,又夹杂着男子悲惨呼救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眼前的黑云翻来滚去亦不断变幻,有时是女子死时的面容,有时又变做男子,似有意识一般向花椰扑来。花椰用手去拨,却哪能碰得到,眼前一片凌乱令她连路也看不清,急得大叫:“庞大爷!丁三爷!你们在哪里?”

  她这一声叫出,突然便听到似有人一声惨叫,花椰一怔,仔细去,果然不是幻觉,那声音大叫一声之后又接连大叫数声,声音绝望,凄惨无比,花椰辩明方向,叫道:“庞大爷!”向前奔去,又接连听到三四声惨叫,接着,突然听到易进宝的声音,似是口中含了浓痰一般,大叫道:“原来,原来如此!”他似是绝望之至,反而哈哈大笑:“那小娘们说的,原来都是真的……是真的……”接着便听到丁羽的声音:“原来这根本不是甚么宝藏……只是你……我们都上当了……我们都……”他一面大叫,一面又在叫声中不断掺杂话语,花椰辩明方位,从腰间拔出短刀,大声道:“不能伤人!”

  眼前突然明朗,花椰四下观望,倒抽一口冷气,浑身僵硬,手脚就似被冻住一般,竟半分也无法移动。

  眼前,丁羽、庞炤、易进宝三人,手脚具断,血如泼墨,染得四周沟壁全是一片赤红。庞炤和丁羽肚腹已被剖开,庞炤断肢仍在颤抖,却早没人声,丁羽亦双目翻白,但两人仍是活着的。那青衣儒生,便正蹲在易进宝身前,不顾他大声惨呼,活生生将双手插入他胸膛之中,用力向外翻开,易进宝口中全是鲜血,大声骂娘,分明神智清醒,亲眼看着那青衣儒生却生生将他的内脏自他自己的肚腹出撕拽出来,一件件放在口中咀嚼。花椰骇然尖叫,那青衣儒生便突然回头,看到了她,口中尚咬着易进宝的肠子,便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鲜血。

  花椰紧握手中的短刀,生平头一次,竟说不出一句话来,耳边便突然有人大喝:“大胆妖孽!七十年前我饶你一命,却不料你仍如此作恶,天也容不下你!”

  是玄羽!花椰大口喘气,转过头,便见一道灰影抽出背上宝剑上扑上了前去,果然是玄羽!他来了,是韩青柎请他来的吗?花椰心中安心不少,急忙上前欲查看庞炤等人的伤势,便突然听到一个清晰、明朗的男子的声音,大声叫道:“玄羽,不许动!”

  花椰一呆,定睛观瞧大吃一惊,只见玄羽手中尚握着宝剑,作着飞扑着姿势,却如雕像一般立着,一动也无法行动!花椰转头去找出声之人,却见那个青衣儒生,一只手中仍握着大段肠子,满口鲜血,露出一个凶残的笑容。

  但他的另一只手中,握的却正是那只武林中你争我夺的琉璃盏。

  花椰不知怎么回事,还未开口,便听又一男子道:“道长不可冲动……”花椰还未转头看是谁来,便见那青衣儒生又举起了手中的盏,他张开口,清澈的有如天簌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韩青柎,不许动!”

  花椰大惊,回头寻找,果然见韩青柎跟在自己身后,一手向前,似是要阻止玄羽一般,却也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花椰左顾右盼,却听韩青柎惨然道:“咱们……这次……都不行啦,椰子姑娘,你若能动,快离开!”

  花椰还未答话,玄羽身体不能动,口却张得开,亦惨笑道:“原来如此,贫道明白了!七十年前我饶你一命,果然是错的!”韩青柎颤声道:“道长?”那青衣儒生慢慢接近玄羽,玄羽惨笑道:“不错!这青衣儒生,并不是人!只是一个山中厉鬼,若不吃人的身躯,就连保持人形也有困难!”顿了顿,继续道:“七十年前贫道曾与它相会,只怪当时贫道一时心肠软竟没要了它的性命,只破了它千年道行,满以为它会一心向善……”韩青柎亦明白了,接道:“却不料它居然寻得了封神大战时留下的上古法宝,便继续吃人作恶!——也难怪……也难怪死了那么多人,连一个逃脱的活口都没有!”

  封神大战之后,上古便有许多法宝在仙界失传,其中,就有几样诸如“叫魂棍”之类会将人定身的法宝。只要将它对准目标,大叫一声对方的姓名,并说“不许动”,目标便会如你所愿一动不动,任你处置。这类法宝曾经在仙界横行一时,后来遇到最大的克星,便是太公望军中没有灵魂的哪咤,其实用率大大下降,便渐渐没落。自封神大战之后,便失去了踪影,却想不到落在这怪物手中!

  那青衣儒生不置可否,就似听不到,慢慢走到玄羽身侧,伸手便夺下他手中宝剑。韩青柎知道今日已然无幸,只是仍是几个问题要弄清楚,便道:“但它却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如此宝物在手,难道不是无敌于天下么?”

  一个温柔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道:“那琉璃盏并非完整的宝物,使用起来一定要附合两个条件,一是要被活物的鲜血浸泡,二是一定要到指定的地点。而它之前曾被玄羽道长打成重伤,法力未复,比常人武力也有不及,不敢明目张胆的吃人,只到处散布‘武功秘籍’的谣言,利用人的贪婪之心,让他们自己送到它口边。”

  花椰知道今日大家只怕都要死在这里,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因甚么事而惊讶,听到这声音仍是大惊,转回头去,便先看到一裘白衣,红线红缘,少年肌肤如雪,面色温柔,不是罗红央是谁?如今花椰久见异族,几乎可以确定她看到罗红央立即感到他与众不同,正是由于他并不是人,而是妖怪的缘故,却怎么也看不出他的本身。不过现今这时刻也由不得她再计较这些,连忙道:“罗……罗公子!你……你救救大家!”她几乎要落泪。

  出乎她的意料,罗红央微微一笑,淡然道:“我拒绝。”这三个字一出口,那青衣书生正一剑插到玄羽的胸膛,玄羽大叫一声,那青衣儒生哈哈大笑,在花椰耳中听来,便如同炸雷一般,不可置信的道:“罗……罗公子?”

  罗红央耸肩道:“我并不是没魂没魄的哪咤,你却教我如何对付这定人身的法宝?”花椰想他说的也在理,但如今她却不能不管,便道:“罗公子可认识那哪咤吗?”罗红央忍不住笑道:“认识是认识,但可不是朋友。那家伙为了帮助他的心上人,抢我母亲的扇子,差点杀死我父亲,这种关系,却不知是好是坏?”

  花椰心刹时凉了,突然又听韩青柎大叫一声,转头一看,那青衣儒生正将剑自他身上抽出来。玄、韩二人虽中了剑,却仍是站立不倒,那青衣儒生似是扬眉吐气,大笑不止,转头又向她和罗红央望来。罗红央一把便将花椰抱住,笑道:“随我来!”花椰正欲挣扎,便听那青衣儒生开口大声叫道:“牛红央,不许动!”

  牛?花椰一惊,罗红央已经动弹不得,苦笑道:“糟,慢了一步!”青衣儒生大步上前,将花椰自他怀中拽出,罗红央继续苦笑道:“他只对你不用这招,看来他是看上了你,想你与他传宗接代!”

  花椰大声道:“奴婢才不愿与吃人的恶鬼传宗接代!”举起手中的短刀便刺,那青衣儒生面色一变,花椰第四次听到它的声音,清澈而冰冷:“花椰,不许动!”

  花椰果然僵住,大睁了眼睛惨然看着那青衣儒生,他面露得意微笑,靠近花椰,伸手便去扯她的衣襟,花椰突然开口,大声反驳道:“花椰并不是奴婢的本名!”

  是的,怎会忘记呢?她的本命“龙映雪”,那是只有她父亲龙忘海才知道的真名。就连她自己,也几乎不记得。

  刀,自身体穿透。

  血,自刀柄流下。

  青衣儒生瞪大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花椰,花椰亦大口喘着气,双手因过度用力而僵硬。玄羽、青柎、红央皆惊,同时叫道:“琉璃盏!”花椰警觉,急忙用力向后挣脱,连手带刀自青衣儒生身上拽出,任那刀落在地上不管,劈手便去夺那盏。

  青衣儒生只是中了一刀,并未气绝,一把抓住花椰的头发拼命向后拉扯,花椰仍是摸到那盏,便用力将他手向地上砸落,两“人”一同跌倒在地,青衣儒生反手拾起地上的短刀向花椰背心刺去,花椰咬牙不顾,仍是将他手中盏用力向地上冻土上猛砸,一下,二下,短刀第三欠插入花椰背中,但听“哗啦”一声,琉璃盏,应手而碎。

  玄羽、青柎、红央三人突然能动,站立不稳几乎跌倒,玄羽却在身形一晃的时节已经拾起地上的宝剑,转身便向青衣儒生一剑砍落。

  花椰下意识的一闭眼,但觉宝剑的寒风就似贴着自己的头皮划过,同时只觉一阵大风呼啸而过,嘶叫的风声音似牛马却又似女人,花椰伸手欲挡,便觉有人将自己抱起,拉扯到他的怀中,似护着自己不被风吹一般。花椰勉强睁眼,却见那青衣儒生的尸身被一团大火包住,那火炎不知温度多高,花椰仅离它不到一丈远却丝毫不觉得热,但那青衣儒生的尸身却在那大火中不到片刻便烧成灰烬。花椰侧过眼,见那火却正是自罗红央掌中放出来的。

  见那青衣儒生的尸身已成了灰烬,罗红央这才收了手,韩青柎亦放开花椰,罗红央抖抖手腕,玄羽伸手捂着胸前的伤口,咳嗽几声,道:“原来如此,你是那‘魔王’之子。”

  罗红央向玄羽行礼道:“道长请勿见怪,适才我也是无计可施。”韩青柎亦咳嗽道:“哼,只怕是当真想抛下我等,自行逃跑罢?”罗红央微微一笑,道:“就算是罢,韩兄以为,当时的情景除了逃跑,还有甚么更好的法子么?”

  韩青柎一时口拙。他早知道这个罗红央因父母皆是了不起的人物,自小便任性狂妄,只因觉得他毕竟不是恶类,这才偶尔与他饮酒对诗,二人交情仅止于此。若要他以身犯险救自己性命,本来就没抱这个希望。玄羽却奇怪道:“你父亲既是姓牛,你却又为何自称‘罗’红央?”

  罗红央脸上笑容收了一收,皱眉道:“我父亲……”他长叹一声,厉声道:“此生我以父姓为耻,再不要提那个姓氏了。”玄羽咳嗽几声,摸着胡子道:“原来如此,因为你母亲是‘罗刹公主’,所以你才对人说,你姓‘罗’。”罗红央道:“正是如此。”

  花椰自韩青柎怀中挣脱,哪里管他们聊些甚么,急忙便冲向庞炤等人所在,眼见易进宝受刺激过重,早已神智不清,丁羽腹中内脏几乎全空,早已没了气息,只庞炤腹中心肺还在,但肝、肾已经没有,肠子也被扯的稀烂,眼见马上便不活,花椰不忍再看,找块布将三人盖住,眼泪便止不住落下。去盖庞炤时,她一颗泪珠落在庞炤脸上,庞炤忽然醒转,睁开了眼睛,叫了一声:“小娘们。”

  花椰见他醒转,急忙上前,擦着面颊道:“奴,奴婢在!”庞炤一笑道:“洒家……刚刚做了一个恶梦……梦到洒家和兄弟们找到了琉璃盏……去了……那盏批示的地点……却被……一个青衣儒生……活生生的拨皮……啃骨……”他喘不上气,咳嗽不止。花椰不会说谎,只是落泪,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庞炤点头,道:“来……小娘们,来让洒家亲个……”他想伸手去抱花椰,一动手脚却都没有知觉,骇然道:“洒……洒家的手,洒家的脚,都在哪里?”花椰急忙伸手抱住他的头在怀里,哭道:“没事,没事,奴婢也可以抱你,不是吗?”庞炤浑身颤抖,惨然道:“难道……难道洒家……”花椰摸着他的脸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她眼中的泪,便直顺着他脸流到脖下。

  庞炤咳嗽一声,竟几乎要死,花椰拼命为他顺气,他才勉强缓过来,惨然道:“等洒家……身体养好了,甚么……甚么琉璃盏,洒家再也不管……不管它……洒家只和……只和老二……老三……还有你,种块田,养几只鸡……洒家……洒家干活,你就专心……为洒家……生孩子……”花椰哭道:“是,为你生十个孩子……”庞炤笑道:“对啦……一定……一定要十个,等洒家身体养好了……等洒家养好……”他说着,声音渐低,瞳孔便渐渐扩大,头一歪,就此死去。

  花椰紧咬住唇,将哭声含在口中。环顾那边的易进宝也早已没有气息,花椰用力将自己的唇咬得鲜血直流。她虽亲手为他们报了仇,可是又有甚么用处?已经死掉的人,再也活转不来了。

  韩青柎慢慢走到花椰身侧,蹲下身将她揽在怀中,道:“大声哭出来可能好一点。”花椰却仍不出声,只闷闷的流泪,染得他前胸的衣襟湿了一片。

  待她情绪稳定一些,自他怀中直起身,韩青柎仔细看她的眼,但见她双眸已恢复了漆黑,这才放心,道:“要么韩某先送你回……”花椰却不理他,径自走到玄羽跟前,突然下拜,向他连叩三个响头。

  玄羽背靠沟壁正在休息,见她突行大礼,急忙起身道:“你这是何故?”韩青柎与罗红央也是茫然不解。

  花椰淡然道:“请道长收奴婢为徒。”玄羽一呆,花椰直起身道:“奴婢长到这么大以来,身边总是出现冤魂和死人的事件。奴婢思前想后,都是因为奴婢太软弱了。若是奴婢能够强硬一点,或许本能救许多人的性命。当时奴婢服侍的小姐、那位老死袁伯、柳侍卫、薛姑娘……奴婢也许本能救许多人的性命……”她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急忙伸手擦去。

  玄羽沉吟道:“你的意思贫道明白,但你知道否,修成贫道这等身手,需要的是多年的努力和隐忍,许多时候就算你后悔也没人救你,只能咬牙坚持……”花椰淡然道:“奴婢想得到,但奴婢绝不会后悔。”

  玄羽仍是沉吟,罗红央笑道:“道长,不如你收下她罢。这孩子出身本就与众不同,颇有慧根。”韩青柎道:“不错,她秉性清如水明如镜,无欲无求,不正是我辈中人么?”

  玄羽道:“好罢,但你要记得,要想修道,吃酒吃肉,男女合欢都还罢了,但最大的一条禁忌,就是万万不能说谎。只要你说了一句谎也罢,你的修行立即就会倒退,一句谎言便要炼上数十年甚至一百年,也补不回修行。所以只要你说一句谎言,就别怪贫道不认师徒情分,逐你出门。”

  花椰却忽然一笑,轻轻道:“那么说来,奴婢生来便是道门中人。”三人一呆,道:“此话怎讲?”花椰道:“因为奴婢生来便从不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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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叶无雨带着一干好手返回,却见花椰果然如她所说,仍站在沟边,急忙上前道:“那几个人,没逃走罢?”

  花椰回头道:“他们都死了。”叶无雨一惊,花椰又望向远方,道:“不过叶大人请放心,以后……不会有人再因那‘武功秘籍’而丧命了。”叶无雨长出一口,又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花椰摇了摇头,道:“此中缘由,以后再见时,我会仔细向你解释。”

  叶无雨听她话中有音,惊道:“甚么……以后?你……你怎得不以‘奴婢’自称了?”

  花椰淡然道:“因此刻,我已不再是奴婢了。”突然下跪,向叶无雨叩了四个响头,道:“请你转告淡香姑娘,让她保重,我不能再常相侍奉她左右了。”转身道:“我师父在叫我了,我要走了。”

  叶无雨骇然大叫道:“等一下!你……你再也不回王府了么?”

  花椰想了想,道:“不,或许会的。”她转过头道:“毕竟,我还是挂心不下淡香姑娘,还有……”叶无雨一脸凄然,花椰微微一笑,道:“还有你,叶大人。——啊,当然还是王爷,还有龙先生……”叶无雨听她说到自己本有些高兴,却不料她又说出这么多人来,有些不是滋味,打断道:“你到底要去何处?”

  花椰摇头道:“我真的要走了。叶大人,多保重。”

  叶无雨高叫:“喂——”花椰却纵身一跃,向沟下跳去。与叶无雨同来之人皆惊呼,叶无雨急忙慛马上前,向下看去,只见沟下一片乱石,却哪有花椰那一片白衣的影子?

  叶无雨急忙命众人下沟,连番搜寻,却只找到骇然的庞炤等三具尸体,还有一个支离破碎的琉璃盏,其余的,甚么也没有。

  叶无雨焦急的独自搜索了一天,却是无功,怏怏而返,回到房间里,抚摸着空床,只觉得无比冰冷,心中慢慢泛起绝望感。

  ——花椰……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他忍不住落泪。

  他要怎么面对张淡香,又要怎样面对常胜王呢?

  ——更重要的是,他要怎样面对以后孤苦的人生呢?

  (*^_^*)

  《婢女异闻录》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