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二色玉质摆件
“世子爷。”点春从外头匆匆忙忙地进来,手里捧着个红木托盘,白瓷盏里茶水清亮碧绿。
最后一笔收尾,画卷上一副秋菊图精巧华丽,花瓣丝丝分明,半开半残,倚在一块嶙峋怪石旁,地上零星散落着点点金黄。
如此,雨后秋景的一角便跃然纸上。
萧昱溶将玉管紫毫放在瓷制笔山上,也不急着去移开那镇纸,只抬眼看点春有什么事要禀告。
点春捧着托盘走上前来,先将盘中的茶盏放在原先那盏茶的边上,再收回那盏已经冷了的茶,口中边道:“小的打听到,再过十数日便是顾九姑娘十岁生辰了。”
萧昱溶一双漂亮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挥挥手让点春下去,一面心里便暗自思忖起礼物的事情来。
元元如此有趣,自然同旁的那些随便送的人不一样,她的生辰礼,必须得他亲自精挑细选来。
只是……她究竟喜欢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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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女学下了课,左茶笑盈盈地同顾簪云告了别,带着丫鬟往外头去。
迎面走来个眉清目秀的小厮,正好堵在园子里那条小道上:“左姑娘,我家世子爷有请。”一面说一面比了个手势。
左茶愣了愣,顺着他手的方向望过去。大槐树下眉目精致骄矜的少年抱着双手半倚在树干上,高高的马尾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他远远地朝这边看过来,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太过明亮,即便是隔了这么远也未减去多少风采。
左茶收回视线,有些诧异地又看了面前的小厮一眼,点点头:“嗯……好吧。”
点春略略弯腰侧身,引着左茶往那边去。
他们身后,依旧是一身银纹黑衣的祁述言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这二人的举动,顿了顿,抿抿唇抬脚转向了另一条路。
大槐树下,萧昱溶在一瞬间舍了那副懒懒散散吊儿郎当的模样,站得笔直挺拔,出口的言辞也显得彬彬有礼:“左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
左茶被他这套架势弄得有些懵:“啊……啊,好的,请说。”
少年的目光十分诚恳:“我想知道,九妹妹喜好什么东西。”
“喜欢什么……你是要送她生辰礼吗?”左茶有些恍然大悟地看了他一眼。
萧昱溶含笑点头:“左姑娘猜的不错。”
左茶拍一拍手,笑了起来,一双大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儿:“哎呀呀,那可麻烦了呢。”
“云云喜欢的东西可多了,琴谱字画香料古籍棋具茶具绣品……特别多。”
“你就是现在知道了,挑选、定做还得花好长时间呢。”
“而且,”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毫不留情地补充道,“你就是现在定做也来不及了呀。”
萧昱溶:“……”
他张了张嘴,刚要开口,斜后方突然走出来一个黑衣少年。
正是昨日他见过的祁述言。
祁述言半垂着眼看着地上一块一块的光斑,面容冷峻,声音也冷冷淡淡:“左姑娘,你们可谈好了?我找萧世子有事。”
左茶笑盈盈地摆了摆手:“说完啦说完啦!萧世子祁公子你们聊,那我就先告退啦!”
萧昱溶:“……”
不,他还有好多问题没聊完。
并且他并不是很想和一块冰块聊天。
萧昱溶内心悲伤面上带笑地目送左茶远去,这才赏脸转过头瞥了身侧的黑衣少年一眼,又懒洋洋地倚到树上:“祁公子有何贵干?”
祁述言冷冷地看着他。
他同样生了一双丹凤眼,但并非金丝丹凤,与萧昱溶的眼型有些微的不同。只是这两双很是相像的眼,在萧昱溶面上便是清矜贵气,在祁述言面上却是显得冷傲锐利。
“萧世子,我知晓您爱玩。但是,请别打左茶的主意。”
祁述言硬邦邦地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留下身后的萧昱溶陷入了今日的第三次沉默——他爱玩是没错,可这和打左茶的主意有什么关系?他又能打她什么主意?这江南总督府的嫡三公子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些?
萧昱溶揉了揉眉心,索性不再去想这件事。
还是思考元元的生辰礼送什么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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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水居里,一派热火朝天。
萧昱溶带来的五十三口大箱子,除去装衣物的二十口,余下的便一列排在院中,箱盖大开,在傍晚昏黄的阳光的映衬下,漫开一片流光溢彩,温柔却也华美。
诚如那位左姑娘所言,这会儿去定做,定是不能按时送上生辰礼了。而至于现买,萧昱溶又嫌它们往往难合心意,干脆在箱子里翻找。反正这些物件几乎都出自萧家定制或是长宁公主陪嫁,件件都很拿的出手。
萧昱溶在这一堆箱子里费劲地找了半天,一直找到暮色四合,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看着剩下的一半箱子,少年叹了口气,对着满院好奇诧异的下人挥挥手:“算了,先收进库房,明日再找。”
第二天,他总算找到了几个还算满意的物件。
孤本琴谱《山乐集》、绘画大家王左安唯二传世真迹之一《清江春居图》,以及一套十二色的摆件,上好的羊脂玉精雕细琢成栩栩如生的各式佳肴模样,瞧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萧昱溶将这三样物件摆在桌上左右观察,怎么也选不出一样好的来。
他总不能三样全送吧?那也太俗了些。即便送的是雅物,这么一股脑儿地递过去,也像是那等乍然暴富者拿钱砸人似的。
萧昱溶叹了口气,自个儿掀了帘子出屋,径自往眠霞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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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的花盘已经枯萎了。顾簪云今日得空,索性叫丫鬟去园子里剪了数枝花儿来,自己动手攒花盘。
她仔细地摆弄花儿,重重叠叠,左左右右,高低错落有致。
杜若一手掀开帘子,微微弯着腰,一手端了茶盏进来,面上带笑:“姑娘,世子爷来了。”
杜若刚刚放下茶盏,外头萧昱溶带了笑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元元!”
这人这回倒是舍得走正门了?
顾簪云放下手中修剪花朵枝叶的银制小剪子,微微弯了弯唇角:“你怎的来了?”
黄衫少年一撩衣摆坐到了红木圈椅上,略偏着头抬眼看她:“没事就不能来了吗?”
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倒真还有事。”
“我想来元元这儿蹭一顿午饭,不知元元可否愿意?”
顾簪云诧异地瞧了他一眼,长长的睫羽飞快地颤动了两下,点点头:“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世子莫嫌我这儿的饭食粗陋便是。”
“怎会嫌弃?”少年扬眉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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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盅冬瓜燕窝,汤白如玉,鸡汁和蘑菇汁炖做的汤底入味于燕窝之中,正所谓“以柔入柔,以清入清”。干锅蒸肉用文火蒸了两柱香,肉质细腻,滋味咸美。肉质软嫩的小雏鸡在临开饭前才下锅连灼三回,喷上醋、酒、粉纤和葱花,正是一道绝妙的“生炮鸡”。一旁还放着香甜可口的梅花香饼儿和糖蒸酥酪。
相处了这些时日,顾簪云多少也知道些萧世子的喜好,饭后特地让丫鬟给他上了一盏洞庭君山茶,微宽绿极的茶叶浸在碧绿的茶汤里,茶香味甘。
萧昱溶扫了一眼丫鬟们正撤下去的膳桌,上面的菜肴都已经被他们吃得七七八八了——虽然其中大半都是他吃的,但顾簪云用的也不算少了。他喝了口茶,又看了看身前不远处一脸满足的顾簪云,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什么。
他谢过顾簪云的款待,急急忙忙地回了枕水居,一进院子就招呼着晴山将他那个红酸枝木绘彩美人图的盒子取出来,而后自己亲手仔仔细细地把那套十二色摆件一个个装了进去。
轻轻合上盖子,萧昱溶满意地看着面前这个画工精巧的盒子,对一旁的晴山吩咐道:“过几日顾九妹妹生辰,就将这个送给她。”
“是。”晴山点头应下,转出去时心里还在发愁。
这看样子……世子爷似乎是真对顾家的九姑娘上心了啊。
虽然说是顾家的嫡出姑娘,样貌品行瞧着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可是国公爷那性子……说不准同意不同意呢。国公爷倔,世子爷也倔,到时候保不齐要闹起来啊……
这可怎么办?
晴山陷入了深深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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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二,仲秋时节,顾家九姑娘迎来了十岁生辰。
顾簪云早早起了身。秋意渐浓,日渐寒凉,杜若先将香膏搁在炉子上热了,再转过身服侍她净面洗漱,而后去为她择选衣物。杜衡挖了些香膏细细敷在顾簪云面上,轻揉匀开了,这才净了手替她梳发。
十岁的小姑娘,妆扮也无需太过华丽。杜衡依旧为她梳了少女的分髾髻,只是今日是个喜庆日子,便用了朱红的发带。又在发间装饰了一枚金蝴蝶,蝶翅薄如蝉翼,稍有动作便轻轻颤动,极是鲜活。
发髻梳罢,杜若也正好择选好了衣物。白色缠枝莲的上袄搭着大红织金下裳,竟然也让顾簪云带上了一丝红尘中的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