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梨闹脾气的时候不多。这是自身性格原因, 还有一部分是, 她怕自己闹脾气，真恼火了别人, 就再也不搭理她了。

没有那公主命，就别有那公主病。

记得起来的一次, 还是刚上高一那会儿，十五岁。

两个人吵的比较凶, 一个多星期不说话，打电话不接, 信息也不回。

因为作业的问题，言嘉许骂了她。

言嘉许呢，生活上基本什么事儿都会纵容沈星梨，但正事儿上绝不含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明明二十几岁的年纪，爱闹爱玩，贼胆汹汹, 性子也混, 有的时候却跟个偏执的老头子似的。

沈星梨坚持要跟室友去吃日料, 言嘉许说：“那就去。”

然后到了店里，他跟着，进了包厢坐下, 他跟大家长似的, 点餐、安排。揉捏着她的手放自己手心, 沈星梨剜了一眼不搭理。

他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问题。

沈星梨站起来, 说：“我不吃了。”

“怎么不吃了呢？”盛夏一脸懵逼，她心目中的女鹅不是这么无理取闹加欠揍的。

廖晓云暗暗嘀咕，好歹你稍微吃点儿再走啊，大哥付了钱嘛。

沈星梨心情烦躁。

她刚刚的火气并没有消下去，言嘉许一通和稀泥，让她更加郁闷。

她也是有脾气的，不是可以被随便骂的。

说完不听人劝，直接走向门口。

室友们静静地看着表演，言嘉许脸上没有任何急色，淡定地说：“急什么？吃完再走。”

“哼！”她头也不会，把他的话当放屁。

本以为这个男人会着急上火，发脾气，两个人就会吵架。

这正中了沈星梨的下怀。

结果那人不慌不忙，站起来交代三人几句吃完饭早点回去之类的，顺便把钱付了，才离开。

林清：“果然清奇一男的！”

盛夏：“吃人家的，就别挖苦了吧。毕竟咱可占着便宜呢！”盛夏吃到了免费的晚餐，不要太开心。

林清：“我在夸这位神人。”

“……”

沈星梨走出来，这条街上有不少餐厅，隔壁的南京大排档里传出烤鸭的味道，香气扑鼻，馋的沈星梨不停咽口水，肚子也嗷嗷乱叫。

她胡乱拍了两把肚子，烦躁地说：“别叫了。”

她走到一家卖烤猪脑的店前面，要了一份烤猪脑，小声说：“不是我想吃的。是我的肚子想吃的。”

付了钱，坐在一边的长椅上吃起来。一口都没送到嘴里去，就见山一样的大高个儿矗立自己跟前，眼睛死死盯着她。

沈星梨羞耻的成分居多，没见谁发火还有心思吃烤猪脑的。

于是默默放下锡箔盒子，抹抹嘴，一脸倔强道：“我花自己钱买的。”

言嘉许一脸“我也没说什么”的表情。

沈星梨看看言嘉许，又看看烤猪脑，想吃。但又担心吃一口，就破功。可不吃吧，马上冷了就不好吃了呀！

烦死了！

就这么僵持了会儿，言嘉许说：“我知道有家川菜店，带你去。街边不卫生。”

下一句沈星梨就接上来：“我就吃自己花钱买的，不吃别人的东西。省得有人挖苦我嘴馋。”

然后重新吃了起来。

言嘉许简直想笑，这不还是个小馋猫么？

于是坐下来陪她。

沈星梨纠结的有两点，第一，她不是嘴馋到没原则随便要陌生人东西；第二，她是个大人了言嘉许还像对小孩儿那样在旁人面前斥责她让她很没面子。

但这些，言嘉许并没有意识到。

永远都是和稀泥的态度。

吃完了烤猪脑，沈星梨回血一些，继续往前走。

言继续亦步亦趋跟着，顺便帮她看一看来往行人和车。

知道她没吃饭，言嘉许问她要不要再去吃点东西。

沈星梨说：“你想吃你就吃，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言嘉许看时间不早了，问：“沈星梨你今天想作什么怪？”

“好了，我错了行了吧姑奶奶，带你吃点儿东西去。别再饿瘦了，我怎么跟你奶奶交代。”

沈星梨：“我不吃，我不饿。我要回家了。”

说完往公交车站跑，言嘉许怎么可能让她走掉，大晚上的，再折腾点事情出来，他还要不要命了。

于是拎着她衣领给拽回来。

后觉得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大晚上闹变扭，智障地跟小学生谈恋爱似的。

他今天实在累，无论如何先拎了她回去，“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你要是想闹得俩老太太睡不着就尽管回去。”

沈星梨咬牙：“你还想惊动奶奶？”

“是你先闹的。”他纳闷：“我说你什么了，就跟我耍脾气？”

沈星梨刚想反驳两句，言嘉许继续说：“到时候俩人不仅知道咱俩暗度陈仓许多年，还知道生米煮成熟饭，你撒谎说在学校的时候其实和我鬼混着呢。我是无所谓了，年纪到了家人催着呢我就去你家求婚，到时我看你怎么办？羞不羞？”

沈星梨欲哭无泪，只能能恨恨骂道：“你太无耻了。”

言嘉许眉一挑，凑近她耳边，轻轻呼着热气儿，“你不就喜欢我这无耻的劲儿么？”

看她脸都红成了小番茄，说着又揉捏她一把。

*

沈星梨玩儿不过言嘉许，只能乖乖回去周旋。

到了公寓，拿睡衣去洗澡。

脱掉衣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胸口和腰上都还有他的吻痕，是昨晚留下的，忽然好难过，顿顿的心疼，哭了起来。

成长，恋爱，还是有很多烦恼啊。

她怎么就能被他拿捏成这样？

他一威胁，她就认怂。

他一说要揍她，她就讨好。

这么说有点作，但她忽然觉得在这段感情里，她的喜欢要很多，至少比他多很多。他能游刃有余，但是她不可以。

她怕他。

他说一句话，自己都不敢反驳。

言嘉许在客厅站了一会儿，看着浴室蹲下来的人影，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哄一哄。言嘉许知道自己下午的态度不好，让她有点儿生气，但不至于闹到现在吧。

解开皮带，抽出来丢在沙发上，动作大了许多，下手也重。

这会儿电话又响了，宋宇打过来的。问要不要出来打篮球，言嘉许烦躁地说“没工夫。”

宋宇嘿嘿笑，“怎么滴，你闺女闹着不让出来？”

“放屁。”

宋宇说：“出来吧，印川回来了。”

陆印川这些年在国外，偶尔才回来，一年也就一两回吧。

言嘉许和陆印川关系不错，但今天不行。沈星梨在闹脾气。

陆印川在电话那头，千年沉默的老驴，难得开腔，“嘉许，怎么这么磨叽？”

言嘉许：“你们等会儿，我处理一下。”

那头沈星梨抱着自己的肩膀，越想越委屈，又听见他说要出去打球，嚎啕大哭。

他还有脸出去打球？

言嘉许不管那边了，道：“算了，我闺女嗷嗷乱哭，我去哄哄。今晚不出去了。”

直接丢了手机。

拉开门，沈星梨脱的光溜溜的蹲地上。

言嘉许拿了浴巾给她裹住，“好了，不哭了我不出去了。”

沈星梨抬起朦胧的泪眼，问，“你说我是你的谁？”

“我……”言嘉许暗叫不妙。小时候那帮发小，每回看见沈星梨都调侃言嘉许：嗨，嘉许你女儿来了！

嘉许，你闺女又哭了！

这么多年也没改掉。背地里讨论起沈星梨，还是用“嘉许他们家女儿”来代替。

沈星梨：“我是你女朋友，你别把我当小孩儿！”

言嘉许席地而坐，把她抱起来坐自己腿上，笑着接：“可不就是我家小孩儿么？”

下一秒，就又想掌自己的嘴。

“放屁，我是你女朋友！”她睁大眼睛说，也没意识到自己说了脏话。

言嘉许：“哦，你也知道是女朋友，怎么闹起脾气来，跟孩子似的？”

沈星梨有一堆话。

“可是你想想，我长这么大，闹过几次脾气？”

说实话，还真没有。

言嘉许清楚地知道这一点，高子川埋怨过袁慧无理取闹。他很纳闷，女孩儿哪有那么折腾的？不都跟沈星梨似的么，乖乖的，萌萌的。

现在再想，也只有沈星梨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心疼起来。

沈星梨：“今天那盒甜点不是我主动要的，人家给我的！”她特别执着于这一点：“我接受了也是因为对方说拿回家没人吃就浪费了呀。我是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被迫接受的。”

言嘉许：“好，然后呢。”

“第二点最重要，哪怕你认为不好，也不应该在那么多人面前斥责我。这让我的面子往哪搁？况且今天那个小男孩儿还是我的学生。”

言嘉许明白些许，拎出重点。

沈星梨自己有辨识能力，她生存于社会希望自己受到平等对待。

言嘉许：“星星对不起。”

沈星梨愣了，没想到他这么快道歉。

言嘉许：“今天那么说你是我不对，没注意方式。”

“但希望你听听我的理由。”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和潘洋认识的。他是开城大学出来的，和我一个专业。从20xx年，和我竞争，到现在。除了竞争对手这一个立场，我个人非常不赞同他的做事方式。”

“所以，当我看到他在你周围，有些紧张，希望你谅解。”

沈星梨惊讶，脑子里全是商战大片：“你害怕他窃取你的商业机密，伤害我？”

言嘉许：“不是。”

“怕他看上你。”

“……”

“但他想得美。”

女孩子的脾气，不可能一下子就没了，还是有点气。

她推开他，“你走吧，我洗澡了。”

言嘉许勾唇邀请，“一起洗？”在她屁股蛋儿上掐一把。

“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