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偏爱
夜色苍茫,宫殿寂静无声。
陆清玄的心跳微妙地停了一下。
他慢慢伸出手,回抱夏沉烟,抚摸她的头发,像在摩挲一块软玉。
夏沉烟窝在他怀抱里,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
“陛下。”
“嗯。”他嗓音很低,如同琴声,近在她耳边。
“妾身不想去章台宫了。”
“好。”他轻轻贴了一下她额头,“那便不去。”
反正他会过来找她。
两人的双眸离得很近,陆清玄的琥珀色眼睛,像是有吸力一样。
夏沉烟眨了眨眼睛,轻轻地说:“那次上元节,妾身玩得很开心。”
陆清玄微笑,“我知道。”
“妾身下次还想出去玩。”
“好。”
“妾身喜欢被陛下摸头发。”
陆清玄亲了一下她的侧脸,更温柔地摸她的头发。
他动作轻柔,尽量不把她漂亮的发髻弄乱。
“妾身不喜欢自称妾身。”
“那你喜欢自称什么呢?”陆清玄摸着她的头发。
“‘我’。”
“那么今后你便自称‘我’,在太后面前也可以如此自称。”
“她会不高兴吗?”
“不会,她很喜欢你。”
夏沉烟在陆清玄的怀里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她总能找到最舒服的姿势。
陆清玄温柔地抱着她。
“太后娘娘为什么喜欢我?”
陆清玄认真思索片刻,“可能因为你很美好。”
他就觉得她很美好。
他的母亲,应该也是那样想的吧?
夏沉烟没有再说话,她就这样躺在陆清玄的怀抱里。
大殿中的烛火静谧地燃烧,窗户半开着,可看见挂在枝头的清冷月轮。
夏沉烟在看窗外的月光,陆清玄陪着她看了一会儿月光,又低头凝望她。
“饿不饿?”他问。
夏沉烟不太饿,她在外面吃了元宵。
但当她对上陆清玄的视线时,她反应了一下,慢吞吞地问:“陛下用晚膳了吗?”
“尚未。”
夏沉烟唤宫女过来,吩咐传膳。
宫女应是,退出去传话。
御膳房的太监听到宫女的传话,先是毕恭毕敬地应好,等宫女一走,他就小声抱怨:“陛下之前不是吩咐,让咱们把他和娴妃娘娘的晚膳送到章台宫吗?怎么才过一会儿,娴妃娘娘又来传膳?”
另几个太监不敢疏忽夏沉烟的命令,他们仔细地装好食盒,其中一个资历较老的太监说:“啰嗦什么?许是陛下还没用上晚膳呢?办差事要紧。”
太监应是,连忙上前帮忙。
长秋宫被送来了新的膳食,两人一起用完晚膳,陆清玄对大总管吩咐:“去将朕惯用的寝具送来,朕今后在长秋宫居住。”
大总管听见这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夏沉烟。
夏沉烟在喝蜜梨水,没什么太大反应。
这便是默许了。
大总管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要换一座宫殿居住。
但他仍然应了好,很快将事情办妥。
夜间,陆清玄沐浴过后,坐在夏沉烟的拔步床上,把她让到里侧。
夏沉烟刚刚从浴池回来,浑身带着湿漉漉的水气。
她和陆清玄并排坐在床头,陆清玄问她:“为什么喜欢睡在床的内侧?”
“陛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因为想要更多地了解你。
陆清玄把她抱在怀里,抚摸她的头发,没有说出口。
他近来已经说了太多句喜欢了,多到令他,忽然觉得下一句喜欢的分量有点重。
很奇异的,夏沉烟竟然读懂了他的意思。
她撇开视线。
陆清玄低头吻她。
半晌,夏沉烟说:“这样会感觉很安心。”
“那我会一直抱着你。”陆清玄说,“我会每日睡在你的拔步床外侧。”
这样,她便可以每日都安心。
之前沐浴的时候,夏沉烟让宫女散开她繁复的发髻,此时她的头发只被一根簪子简单束起。
陆清玄动作抽掉簪子,让她躺好。
纱灯明亮,帐幔低垂,夜风从半开的窗户送进来。
“冷不冷?要不要关窗?”陆清玄问她。
“不冷。”夏沉烟说。
烛火随着夜风摇曳,陆清玄的眉眼其实偏向锋利精致,只是因为气度平和,让他多出几分清平安静。
他有一些习惯性的动作,譬如抚摸她的耳垂和后脖颈,配上亲吻,细致温柔,甚至称得上宠爱。
今夜没有熄灯,夏沉烟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仍然很平淡,只是不断滚动的喉结暴露了他的心绪。
夏沉烟忽然吻了一下他的喉结。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他。
她看见陆清玄的耳垂微微变红。
随后,他披上衣裳,下了拔步床,把窗户掩住,又亲自熄灭纱灯。
月色被隔绝,寝殿陷入一片昏暗。
她什么也看不清,他似乎有意不让她看清。
两人在黑暗中彻夜未眠,夏沉烟被迫吻了三次他的脸颊和喉结。
她觉得自己被胁迫了,偷偷踢了他一脚,他忍不住笑,回以她珍重的拥吻。
第二天上午,夏沉烟在补眠。
午后她醒来,在殿中坐了一会儿,去行宫中闲逛。
期间她遇到了送奏折的太监们——陆清玄又把奏折搬到了长秋宫的书房,看来是不打算住回章台宫了。
她一直没有遇见陆清玄,他在处理政务的时候,很少会主动离开书房去找她。
直至黄昏时分,两人一起用膳。
陆清玄表情平静,仿佛昨夜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说:“再过几日,政务较少,我带你去街上游玩。”
“是晚上吗?”夏沉烟问。
陆清玄:“大约是日暮时分。”
果然,陆清玄永远不会在白天丢下政务,同她出门游玩。
夏沉烟说:“日暮之后便是天黑,国都要宵禁吧?”
这还怎么玩?
陆清玄说:“我取消了这旬的宵禁。”
上次,他随夏沉烟外出时,注意到她很喜欢看灯、看摊子、看行人。
于是他取消了这旬的宵禁,这样她便可以看见满街的行人。
夏沉烟果然高兴起来。
陆清玄微微一笑。
“会有刺客吗?”她问。
“会有。”陆清玄说,“但是正好引蛇出洞,你不必担心。”
他会认真筹谋,不让刺客影响到她的玩乐。
五日之后,陆清玄的政务果然较早地结束。
他出了书房,在长秋宫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夏沉烟。
宫女说:“娴妃娘娘去池边看荷花了。”
陆清玄便过去找她。
夕阳西下,她坐在水榭之中,侧脸被霞光镀得恍若神女。
陆清玄脚步停了一下,才慢慢地走过去。
夏沉烟听见他的脚步声,转过头。
陆清玄望着她,问道:“要立刻出去玩吗?还是打算在行宫用完晚膳再去?”
“打算先看一会儿荷花。”
陆清玄便在她身边坐下。
荷花已经快开败了,等过几日,下了秋雨,便是雨打残荷,淅淅沥沥。
陆清玄看了一会儿荷花,视线不由挪到她身上。
“陛下。”
“嗯。”
“陛下。”
“我在。”
“陛下。”
陆清玄慢慢地说:“沉烟。”
“嗯?”
“你在模仿我吗?”
夏沉烟微笑,“没有。”
她脸上笑意明显,陆清玄很少看见她这样开心。
他安静地望着她,仿佛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与满池荷花。
夏沉烟和他对视片刻,转开脑袋。
陆清玄却忽然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夏沉烟猝不及防,问怎么了。
陆清玄说:“每一年都有许多小国向大燕朝贡,我从十二岁开始,便代表王朝接见各国的使臣。”
夏沉烟应了一声。
“有一年,一个小国使者与我闲聊,他告诉我,在他们那里,吻女子的额头,代表祝福和守护。”
“所以?”
所以,我吻一下你的额头,祝福你每天都能如此开心。
陆清玄微笑,他不语,再次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夏沉烟站起身,感觉脸上有些热。
她说:“现在便去街上吧。”
陆清玄应好,和她一起做便装打扮,乘坐马车,离开了行宫。
他们到达街上时,天边只剩最后一缕斜阳,街上的商铺燃起了灯,人声鼎沸,摩肩擦踵。
夏沉烟路过一个小摊子,听见摊贩喜气洋洋地说:“这几日没了宵禁,多挣了好些口粮。”
她经过这个摊子,问道:“陛下以后还会取消宵禁吗?”
陆清玄说:“胡人养精蓄锐了这几年,今年冬天,他们大概会发动一次入侵。若此次大胜,我会开放夜市,让百姓得以在夜间交易。”
夏沉烟点头,他们又随意聊了一会儿,去逛了酒楼和钟楼,当她在烟花柳巷停步时,陆清玄牵了一下她的衣袖。
“这个便不看了,我们可以去坐画船。”
夏沉烟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想看呢?”
陆清玄:“……”
他低声说:“那我也会依你。”
夏沉烟微微一笑,把手搭在他掌心。
陆清玄以为她要进烟花柳巷,正寻思着如何遮掩她的身份,却看见她转了个弯,往另一个方向走。
陆清玄被她牵住,往停了画船的湖边走。
“你似乎对城中十分熟悉。”
夏沉烟:“我记了舆图呀。”
她尾音很轻,小小的一声“呀”,像是砸进陆清玄心底。
她似乎十分快乐,往日她很少用这般轻盈的语调说话。
陆清玄的眉眼也不由柔和下来。
“每一张都记了吗?”
“嗯,每一张都记了。”
他们到了湖边,乔装过的太监上前,付了银子,他们坐上最大的一艘画船。
画船布置得十分华美,湖边的灯火流光溢彩,一副盛世景象。
夏沉烟坐在画船上看湖面风景,陆清玄坐在她身边看她。
月光寂静,丝竹管弦之声遥遥。
整个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