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系很大，还有许多没有诞生智慧物种的星球。如果是那种面积小的地方，竞拍价格也会低很多。

也是因为地理位置不好，星球上连一草一木都没有。

这是余筱筱在能力范围内，所能为阿斯购买“藏身处”的首选。

罗科的意思很明显，他要将阿斯驱逐出境。

如果阿斯不回来，便不会被抓捕。可，如果他在外面也遇到危险的话，自己不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思来想去，最安全的地方竟然还是……

白界。

这个地方，不属于任何星球。而且关于它的秘密只有阿斯和余筱筱两个人知道。

就连卡利亚的前任国王都没想过，白圈之中竟然还有一个世界。

问题就在于，阿斯要怎么瞒过入境处的那些人，来到地下城呢？

寝宫外面的墙已经修好了。

这里和以往没什么不同，阿斯走后，成了余筱筱的房间。

石床上铺了一张白色毛毯，床头放着水晶小灯，还有几本关于白河系文明的书籍。

余筱筱目前翻阅的正是很多万年以前就消失了的星球——恐厄星。

地下城内有士兵日夜巡逻。

城门处也有伏特加带领的骑士团驻扎，闲杂人等根本别想进来。

余筱筱算了下出战的军团回程的时间，大概是半个月后。

她放下了书，坐在床头，看着地上的白色光圈出神。

这个冬季它完全沉睡了。

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个年轻的女孩走入光圈之中，逐渐消失的画面。

这些年，它吞食了多少人类，而因为卡利亚国王的“私心”，这笔账全都算在了阿斯的头上。

余筱筱太过专注，她完全没注意到有一抹黑影来到了寝宫内。

直到——

“筱筱大人！”门外传来一名士兵的声音：“地下城刚才有可疑人士出没，请务必要小心！”

可疑人士？

余筱筱转头便看到那道黑影，她微微张嘴，看着黑影将自己的头罩摘了下来。

……阿斯！！！

她立即站了起来，调整呼吸道：“我没事，你们多派些人仔细搜查，绝对不能让冰川帝国的间谍再逃脱。”

“是！”

余筱筱顺势就把锅扣在了冰川帝国的头上，反正他们也一直都想往地下城里塞人。

士兵没有怀疑，当即带人离开了。

为了安全起见，寝宫外面依然重兵把守，现在余筱筱就是他们全力保护的人。

等门外没有动静后，余筱筱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看了一眼阿斯，发现他的脸上……

青年站在那里，他的半张脸都完全没有了人的样子，又黑又坚硬的鳞片，一层层，连同眼睛都变得和野兽一样。

而另外半张脸依然是熟悉的阿斯，隐约出现黑色的咒文，若有似无。

猩红的眼眸里倒没有太多的情绪，他开口道：“我提前回来了。”

“港口都是想要抓你的人。”余筱筱露出了担忧的神色：“阿斯，事情好像往其他方向发展了，罗科说你与一万三千年前的战争有关。”

“他们，不愿意让你继续留在这里。”

“嗯，我知道。”阿斯缓缓地走到了白圈旁。

余筱筱跟了过去。

他说道：“我回来的时候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便没有暴露自己。”

这白圈也许是感觉到了阿斯的到来，它的光芒逐渐炽热。

阿斯握住了余筱筱的手腕，带着她一起进入白界。

虚无的白界，骨龙正在安静等待。

看到余筱筱的时候先是高兴的抬起尾巴，等看清旁边的人，便不满的低吼两声。

“你的脸……”余筱筱想要伸手触摸，但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她收回手问道：“怎么了？”

“离开星球之后就慢慢变成这样了。我发现，我不能再外面待太久，否则会有生命衰败的迹象。”

阿斯坐到了雪地上，他闭着眼睛感受力量逐渐回归体内。

“我只能先回来。”阿斯淡淡的语气里，染上一层阴沉：“那群人，是想杀我吗。”

余筱筱的手微微一颤，她向后退了一步，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应该这样。

只是，刚才的阿斯太过陌生……

而阿斯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他继续道：“我或许受到了诅咒，要永生永世都被禁锢在这里，哪都去不了。”

他一离开阿斯星球，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发生变化。

与此同时，力量也逐渐流逝。

在外面待两个月已经是极限，如果阿斯不提前回来，很有可能会死在路上。

只有来到地下城，或者说——来到白界，他才能感觉到生命与力量的回归。

与此同时，脸上的鳞片也逐渐消失。

余筱筱目睹了这一切，她蹲下身，好奇的注视着鳞片的消退，最后阿斯的脸上只剩下淡淡的黑色纹络。

仿佛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阿斯说道：“冬天结束之后就会这样。”

这黑色纹络陪伴了他二十年，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只知道深冬季节，它会彻底消失。

余筱筱犹豫了一会儿，便把地下城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阿斯沉默了。

他忽然问道：“如果，我真的和之前的战争有关呢？”

“你就是你。”余筱筱坚定不移的回道。

龙骨自己趴在后面，它眼窝里的蓝色火焰一直在跳跃。它心想，什么时候有机会从这里再出去呢？

“这段时间先留在白界吗？”

“好。”阿斯答应了。

余筱筱要去地下城准备充足的食材，至少得保证阿斯每顿饭都能吃得好——虽然，他对食物没有太大的**。

寝宫里的秘密没有任何人知道。

半个月后，出行的军团回来，他们的指挥使阿斯洛德不见踪迹。

这次内特里星遭遇了重创，至少在百年之内，他们很难站起来，更不用说抓其他星球的人做医学实验。

三月。

本应该是草长莺飞的季节，阿斯星球各个地域依旧大雪纷飞。

地下城是唯一没有大雪的地方。

城中灯火通明。

来往的商贩每天都会补足所需物品，这里的繁荣虽然不及王都，却也能比得上隔壁的城市。

小饭馆的生意依旧红火。

只是余筱筱不会再亲自下厨了。

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寝宫，再加上阿斯洛德的消失，所有人都以为她在暗自伤神。

这天，她带了一大包的食材进入白界。

和王都一样，这里也在下雪。

白界的入口处搭了一个简陋的帐篷，里面还摆着一张小桌子，放着日常用品。

外面便有一个水晶灶台。这是余筱筱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搬来的。

骨龙也喜欢守在这里，因为每天余筱筱都会准时来给它煮粥。

她将包裹放在帐篷的旁边，看了看四周，阿斯正站在一棵枯树前。

余筱筱走了过去，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没有虚弱之象。

她说道：“三月地下城要举行舞会，这是烈焰帝国成立以来第一次举办，邀请了不少人呢。”

“那天，我也得去走个过场。估计要很晚才能回来。”

余筱筱想到了以前王宫的舞会，阿斯都是一个人站在角落。

现在……

他却连舞会都没办法参加了。

她的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阿斯明明一直在做对大家好的事情，可为什么总不能得到他应有的荣誉？

“你有什么心愿吗？”余筱筱忽然问道。

“心愿？”阿斯陷入沉思。

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我想……”

白色的雾气从唇边飘出。

“拥抱太阳。”

余筱筱怔住。

阿斯说，他想拥抱太阳。

从他记事起就不能接触阳光，否则身体会逐渐溃烂。

每次出行都必须要带着一把伞。

地下城就像为他量身定做一样，永远、永远都不会有阳光照射进来。

但是，他渴望阳光。

余筱筱的鼻头一酸。

她想，如果自己当初不那么着急解开主水晶的封印，父亲留下来的消息也许就不会被罗科知道。

但是她很想很想还阿斯一个清白。

现在阿斯却要躲在白界，不能出去见人。这样的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忽然，她感觉到头上一阵温暖的触碰。

阿斯用手拂去她头发上的雪花，他轻声道：“不用自责，这是我的宿命。”

她抬头，看到阿斯近在咫尺。终于忍不住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脖颈。

余筱筱将脸埋在他的肩膀处，不停地说道：“我不甘心！阿斯，你知道吗，我不甘心！！”

她想要为阿斯讨回公道！

阿斯猩红的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没什么啊，这样也好，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没有自由……！”

“但是有你。”

阿斯抱着她，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满足：“我只要你。”

骨龙终于受不了了。

它每天都要被迫吃狗粮，身为一只龙，怎么能忍？

于是，它愤怒的抬起尾巴，想要拍下一旁的积雪，把两个人都埋起来！

但是还没等它做出这些动作，就感觉到大地蓦地一震——

“嗷！——”骨龙着急的叫了起来！

整个白界都开始变得无比震荡，阿斯第一时间将她拉到了安全地带。

只有这一道离开的光圈，才没有受到波及。

他们眼睁睁的看到远方大片土地崩裂！下沉！就连骨龙卧着的地方也很快断裂！

它掉入了一个无底深渊中！！

骨龙的叫声断断续续的传来，余筱筱想要冲过去却被阿斯拉住，他说道：“这里要沉了，我们必须离开。”

“可是大将军——”

“出去说。”

阿斯看着远处的山崖，他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

大概不到半分钟他又重新出现，拉着余筱筱的手毫不犹豫的离开了白界。

她回头，一个完整的世界彻底崩碎！

两人来到寝宫。

白圈发出阵阵呜鸣。

“大将军怎么了？”余筱筱问道。

“根据我的猜测，它原本只是一具龙骨，但白界赋予了它生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既是白界。”阿斯挥手，一堆龙蛋出现在寝宫内，几乎要将这里堆满。

“白界消亡，它便会跟着消亡。如果能够重组白界，它或许还会回来。”顿了顿，他说道：“这些龙蛋你全部送去巢穴，按照我们之前用的办法孵化。记住了，不要跟任何人说它们的来历。等它们长大以后，一定会成为你背后强大的力量。即使是你父亲的旧部，也未必都会向着你，所以你要发展自己的势力。”

“阿斯，你先别说了，我带你、我带你回地球！”余筱筱的心绪越来越乱，阿斯说的越多，她就越害怕！

这种感觉就像交代“遗言”一样！

阿斯只是沉默。

余筱筱想拉着他一起走，但是他半步都不愿意动。

她已经可以听到外面集结兵力的声音，余筱筱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生怕他会凭空消失。

阿斯终于开口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白界是唯一能容纳他的地方。

现在，连白界都消亡，也预示着他的命运无法避免。

寝宫里堆满的龙蛋，是阿斯最后能为余筱筱做的事情。

他将余筱筱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没有去看她的眼眸，而是抬起右手将白色的光圈纳入掌中。

寝宫里只剩下两站水晶小灯。

他越过余筱筱朝外走去。

遇到她之后的这段时间，他过得很开心。虽然余筱筱的出现都是罗科的安排，他也很庆幸能够拥有这样的时光。

人不能奢求太多。

现在，他要主动去迎接他的命运。这无法躲开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