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怎么可能不怕?
她被劫了两回,初到扬州的那一回便也罢了,他们不知自己身份,能被说成凑巧,可今日在街市上,一旁便是知州府,明知她的身份,还敢劫她。
如此猖狂大胆,非亡命之徒莫属。
人害怕了,眼泪会不受控制往下掉,宋允昭手里捏着布巾,不断把模糊的视线擦干净,见他又像上回那般坐在远处,并未对自己无礼,心头生出了疑惑,一时无法辨别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了,他说有人会来接她,却没放她走,她不敢跑,便小心翼翼问:“你,你是谁?”
上回他说自己是猎户,显然撒了谎。
“段元槿。”他回头,丝毫没隐瞒自己的身份,“山寨里的土匪。”
宋允昭又一瞠目。
反应半晌后,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没,我没看到你的脸...”她语无伦次地道:“我记性一向差,尤其是人的脸,即,即便瞧见了,很快也会忘记...”
段元槿没想要吓唬她,但她想得太多。
段元槿无奈,不再出声,转头望向屋外。
过了好久没听到动静,宋允昭才放下手睁开眼睛,见其依旧安静地坐在竹椅上,面朝窗外,瞧得出来,他没打算杀了自己灭口。
他是在等人来接她吗?
适才听见那老者提起过钱家小娘子,不确定是不是钱铜,她试探问:“你认识嫂嫂?”
“嗯,认识。”段元槿侧目。
如此甚好,宋允昭终于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我会给你银子的。”
房门没关,外面寨子里的灯火照进来,映在他所在的窗扇前,他回头时光晕下的唇角似乎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宋允昭知道自己失信了一回,在没给出实际的东西之前,说再多的承诺都是空话。
手里布巾被她捏得温热,她想还给他,又觉得被自己弄脏了,这般给他不太好,正踌躇不决,段元槿站起了身。
他试着往她跟前走了一步,见她没再往后缩,便继续往前,到了榻前,伸手接布巾前,问道:“不哭了?”
宋允昭一愣。
她是被吓哭的,他只要不害她,她便不会哭。
忙摇了摇头。
段元槿俯身从她手里拿走了布巾,走去面盆前,拧水洗净后,搭回了木架上。
宋允昭见他对这个屋子如此熟悉,意识到她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他的房间,她这般坐在榻上终究不妥,可她脚上的两只靴都没了,一只被他提进来后搁在了床榻前,另一只则被她蹬掉,正落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
不知道他允不允许自己随意乱动,怕惹恼他,行动之前宋允昭还是决定小声问道:“我,我可以先穿上靴吗?”
段元槿没说可不可以,但他弯身捡起了离他最近的那只靴,走到了床榻前。
那便是可以了。
宋允昭忙挪到了床沿处,正欲下床去捡床榻前的那只靴,身前的一只手先她一步够到了,随后立在她跟前的脚步也往前一迈,与她一道坐上了榻。
突然的逼近,宋允昭下意识往后缩,脚踝却被抓住。
宋允昭起初不敢动,直到套着长袜的脚心被他捏在了手掌里,才挣扎了起来,想起适才他与老爷子说的话,面颊微红,告诉他:“我,我不能嫁给你,你也不能强娶我,我已许了亲,有未婚夫了。”
握住她脚心的手微微一顿,而适才她的一番挣扎,不慎掀起了他的袖口,他小臂离手背五指的距离,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宋允昭看到了,也被唬住了,不敢再动。
段元槿继续为她穿靴,提醒她道:“你手肘受了伤。”
宋允昭愣了愣,下意识抬起小臂,宽袖一瞬滑到她的手肘处,只见光洁白嫩的一片肌肤上,明显多了两道红痕。
当是她被掳上山时,挣扎的那一下,不慎擦到了。
今夜的恐惧压过了疼痛,她一点都没察觉出来,经他提醒,方才觉得伤口处有些刺疼,只看了一眼,宋允昭便慌忙掩住了袖口。
段元槿彷佛没瞧见,始终没抬目,替她穿好了两只靴后,起身退开,解释道:“宋娘子放心,段某方才与老爷子所言不过乃权宜之策,言语里有冒犯,望宋娘子莫怪。”
宋允昭见他如此说,又信他是个好人了。
人从床榻上下来,站好后对他蹲礼道了谢,“公子救了我两回,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段公子是个好人。”
段元槿闻言一笑,“你见过是好人的土匪吗?”
宋允昭不知道,她第一次见土匪,也见过他的真容,说没记住他的脸都是骗他的,一个人的面相骗不了人,她道:“我觉得,公子不该是这样。”
段元槿回头,面具下的目光穿过朦胧灯火与她相视,还未来得及开口,寨子底下便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嗓音,“段元槿,给我滚出来!”
——
来人正是钱铜。
手举火把,立在寨子中央,等段元槿把人交出来。
喊完那一声后,先出来的是宋允昭,她认出了钱铜的嗓音,很快从屋子内跑出来,看到钱铜后,激动地朝她奔去,“嫂嫂...”
段元槿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钱铜一路悬着心,远远便开始打探起了宋允昭,见她面容平静,衣衫完好,唯有发丝有些凌乱,稍稍松了一口气。
宋允昭原本也没事,可见到有人来救,又想起这一夜的遭遇,走到跟前了,便一头扑入了钱铜怀里,呜咽唤道:“嫂嫂...”
钱铜面色一冷,瞪向她身后的段元槿,细声问宋允昭,“他欺负你了?”
宋允昭摇头又点头。
“没事了。”钱铜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了一阵后,吩咐扶茵把她扶上马背,自己则走到段元槿跟前,看了他一眼,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打完压低嗓音道:“宋允执来了。”
宋允昭正欲上马,听到这一巴掌的动静,惊愕回头,她没想到钱铜会打段公子,忙奔过去解释道:“嫂嫂,他没欺负我...”
段元槿被那一巴掌打得侧过脸,半晌没转过来。
宋允昭心中生愧,扯了扯钱铜的袖子,把她拽到一边,抱歉地看向跟前的土匪少主,“嫂嫂不知情,段公子抱歉...”
话音刚落,身后林子内便传来了一阵地动山摇的马蹄声,很快,后方窜来的一片火把光亮,把寨子照得亮如白昼。
寨子里的人都被惊动了,尽数从屋子里涌了出来,手持刀枪,紧张防备。
宋允执的马匹走在了最前面,沈澈随其后。
收到宋允昭消失的消息时,三人刚商议完事务,初时沈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堂堂永安侯府的小郡主竟被人掳走了?
还是在离知州府不到十里的巷子内。
细细一想倒也没什么好惊叹的,扬州这个地方人才辈出,不怕死的人大把在,钱家娘子当初不就套了皇后的亲外甥,和长公主儿子的麻袋?
三人起身立马去找人。
在收到钱铜的消息后,宋允执一句话也没说,径直驾马来了山寨。
沈澈一路跟着他,他曾被妖孽当作钱家家仆派遣到山上运了一个多月的货,早听闻过段少主的威名,钱家的几个打手只要听到他段少主的名字便惊慌失色,弃甲而逃。
可谓闻风丧胆。
不仅他们自己害怕,还逼着他一道害怕。
听说宋允执要上山,沈澈毫不犹豫地跟了过来,他也想看看那位段少主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把那群人吓成那样。
宋允执来过一回,马匹到了寨子前,翻身下马,跨步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见到了寨子中央得三人。
宋允执先看了一眼钱铜后,再把目光移到了宋允昭身上,察觉到她凌乱的发丝,眸子不觉一厉,又见她与段元槿之间过近的距离,冷声道:“过来。”
宋允昭知道兄长的性子,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半点恶势力,如今得知她被土匪抓到了土匪窝里,说不定今夜就要将此地铲平。
土匪确实应该被剿,但...
宋允昭瞅了瞅刚挨了一巴掌,又陷入绝境的段元槿,心道他今夜完全可以杀了自己,抹去证据,可他没有,还陪着她等到兄长找上门来。
适才他也有机会挟持她,求一个脱身。
他还是没有。
宋允昭不知道土匪有多坏,但跟前的人她觉得不是坏人,是以,鼓起勇气恳求自己的兄长饶他一命,“兄长,段公子是好人,他没有伤害我,你莫要为难他...”
话没说完,便被宋允执一记冷眼落在身上,那目光严肃又审视,像极了父亲,宋允昭脖子一缩,后半句便被吓得吞进了腹中。
宋允执吩咐暗卫:“带郡主上马。”
待宋允昭安全离开后,宋允执才看向跟前的面具公子,肃然道:“段少主是自己跟我走,还是等我把这里铲平,再押你走?”
段元槿挨了一巴掌,不能白挨,不说话,等着打人的钱娘子替他解决麻烦。
沈澈这时也到了,手里提着剑,满身斗志,扬声问道:“谁是段少主...”
人走到跟前,钱铜突然一步窜过去,巧妙地把他挡在了身后,一手挽住宋允执的胳膊,“呵呵”笑了两声,缓解了紧张的气氛,“世子上回不是说,让我请段少主出来,咱们见上一面,好好谈谈吗?”
宋允执拧眸,偏头看她。
段家的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掳走侯府的小郡主,他的亲妹妹,行径如此嚣张,目无法纪,她莫不是还想要留着这寨子?
钱铜装作没看他的冷眼,提醒他道:“世子忘记了?上回世子被三夫人围在码头,便是段少主待人前来解的围...”
“什么解围?土匪就是土匪,废什么话,谁是段少主,本公子许久没活动筋骨了,手痒得很...”沈澈被钱铜那一拦,拦在了后面,莫名其妙,脚步绕了个方向,正要加入剿匪的队伍中,又被钱铜身子挡住。
嘶——
沈澈倒吸一口凉气,她什么意思?
没等他发怒,钱铜先回头冲他一龇牙,“别来添油加醋,后面去...”
沈澈:......
沈澈:“你这个...”
钱铜扬眉对他指了一下宋世子,目露警告。
那声‘妖女’,沈澈到底没骂出来。
没了人再来火上浇油,钱铜继续与宋允执道:“此事昭姐儿说了,并非段少主所为,且世子适才也听见了,昭姐儿对段少主心怀感激,今夜之事到底是何缘故,咱们先问清楚再做决断也不迟...”
宋允执沉默不语。
心底倒是有了另一桩计较,既然段元槿是她的人,她当初把他诓在这儿来,是真打算借段少主之手杀了他...
如今她还要维护吗?
心口突然有些微痛。
手心被几根手指头轻轻挠了挠:“世子...”
半晌后,宋允执抬眸,“那就劳烦段少主与本官走一趟,将今夜之事与我说清楚。”他给他解释的机会,不动他山寨一分一毫,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底线。
钱铜知道此事没那么容易结束。
宋云昭乃他的亲妹妹,也是永安侯府唯一的一位郡主,好端端地被人掳到了寨子里,无论是侯府的颜面,还是昭姐儿的清白,都会受到影响。
他生气,情有可原。
打她也好,打段元槿也好,她都认,钱铜对段元槿轻点了下头。
这一趟是免不了了,段元槿拱手与宋允执道:“世子宽仁,草民愿随世子走一趟。”说完回头与身后打算拼死一搏的土匪一扬手,“都撤了,照看好老爷子。”
——
宋允昭被带回知州府后,宋允执便为她配了两个暗卫守着。
知道兄长并没有绞杀土匪窝后,宋允昭松了一口气,沐浴完,却无意从婢女那听到消息,“段少主被关起来了。”
宋允昭一愣,他也来了?
兄长不会杀了他吧?
宋允昭忙去找钱铜,钱铜此时已不在知州府,回了钱家。
今夜回来,钱铜便与宋允执赔了罪。
从段元槿出生开始讲起,把他生平所有做过的好事都讲了一遍,与宋允执保证道:“此事再也不会发生第二回,段元槿不是说了吗,绑昭姐儿的人是段老爷子,那段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想抱孙子想疯了,老眼昏花,竟然看上了昭姐儿,心比天高,想掳她去当儿媳妇,顺便敲打一下我,怕我出卖了他们...段元槿已经制止了,且答应了咱们,把老爷子关起来,不让他再涉事山寨之事,也愿意接受惩罚,挨三十鞭子,足以见得他是清白的...”
宋允执并不觉得有何可感动,“既然他如此诚心,为何不接受招安?”
“招安,然后呢?”钱铜问道:“我用了多少粮食,才养出了一个寨子?这些年要不是有段元槿,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世子一句招安,便把人拿去...”
宋允执不可否认,段元槿确实帮过她不少,包括他自己也曾受过他的支援,但那都是之前,往后她有了他,便不会有危险,“你我即将成婚,你乃永安侯府世子妃,安危自有我侯府照看。”不再需要山匪去护。
他尽量心平气和地劝道:“与虎谋皮,必遭反噬,钱铜...”
钱铜笑了笑,打断道:“世子能时刻保护我?能护我一辈子?且什么叫与虎谋皮,这天底下哪一桩事买卖,不是与利益挂钩?反噬不反噬,还不是看自己有没有给够对方东西...”
宋允执张口,“你...”
钱铜质问:“世子都能养暗卫,我就不能养几个自己的人了?”
宋允执:“你若是想要暗卫,我可以...”
“能一样吗。”钱铜便与他道:“世子现在可以把蒙青叫出来,当着他的面问他,你我之间必须死一人,他会怎么选?”
宋允执一愣,不明白她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拧眉道:“为何你我要对立?你我夫妻一体...”
“好,一体,知道了...”钱铜有些不耐烦了,与他说不通,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告诉他山寨之事。
宋允执见她如此态度,气息也不稳了,放下手中狼毫,肃然看着她,做足了准备,今夜誓要与她掰出个是非曲折出来。
钱铜却抢先道:“世子若是觉得娶了我,将来我所有的一切都由你说了算,我只需乖乖地待在后院,接受你的投喂,被你保护,那我劝世子还是尽早绝了这个念头。”钱铜道:“我很小的时候便学会了自力更生,喜欢自己挣什么吃什么,学不会讨要。”
钱铜不可能让。
一介商户,以什么为根?就算她嫁了他,将来有一天两人反目,他转过身,说灭便能灭了钱家一族。
关键时候,不就是手里的这些人脉来保命?
宋允执被她气得胸口又酸又涨,哑声道:“钱铜,我从未想过要决定你的人生...”就为了一个段元槿,便让她如此在意?
钱铜垂目。
宋允执继续道:“我是在与你分析,圈养土匪的利弊,自古匪贼便无好...”
横竖就是要灭了山寨呗,钱铜不想听他的那些大道理,突然自嘲道:“我就说了,我俩不合适生活在一起,做一对情人,好聚好散多好,世子非要成这个婚...”她很不喜欢吵架,烦死了这样的气氛,抱住头挠了一把,“如今这样,有意思吗?”
宋允执心口猛然一揪,脸色也变得苍白。
尽管如此,他依旧忍住心疼,与她讲明,“两个人生活,本就有意见不合之时,只要有感情...”宋允执突然说不下去。
成亲前,她便与他说过,对他的那点微末喜欢,不足以让她非他不嫁。
钱铜见他闭了嘴,知道自己惹他生气了。
也不想与他吵,再说下去,两人估计要吵上一个晚上。彼此最好先冷静一下,她起身道:“世子这几日忙,我先回去住。”
怕他趁她不在,一气之下杀了段元槿,提前与他说好:“段元槿我不会给你,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与你宋允执势不两立。”
说完钱铜便走了出去。
脚步声渐渐消失在了门口,人已经彻底不见了,宋允执脑子里那股晕厥感才慢慢平复下来,拳头握得太近,指尖不知何时,已把掌心戳破。
宋允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过来时,便只看到了宋允执一人坐在蒲团上,见他目光微垂,空洞地盯着空空如也的几面,还好奇他在看什么,问道:“兄长,嫂嫂呢...”
蒙青及时进来拦住了她,“钱娘子今夜回了钱家,有什么事,郡主还是明日再来。”
宋允昭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看到兄长似乎全身都在抖。
之前在侯府,她也很少见他如此生气,这个时候还能被什么事气成这样?这事因她而起,宋允昭不敢再触霉头,忙退了出去,找到了王兆,问他:“段少主被关在哪儿的?”
——
因没有收监,段元槿与平昌王一样,只被关在屋子里,外面派了侍卫看守着。
夜里宋允昭不便去探视,到了第二日早上,宋允昭趁着兄长还没起来,早早便提着食盒去敲门。大门进不去,好话歹话她都说尽了,侍卫就是不让她进去,她只好敲窗,唤里面的人,“段公子...”
唤了三声,便听到有脚步声慢慢地走到了窗前,虽半晌没出声,但宋允昭知道他人在,能听见自己说话,“你把窗打开。”
半晌没听见动静,宋允昭又道:“我做了一碗甜汤,自己做的,想感谢段公子的救命之情。”
话落不久,跟前的直棂窗扇终于有了动静,缓缓地撑起一条缝隙来。
宋允昭忙从食盒内捧出了一口瓷碗,小心翼翼地递了进去。
视线中一只手伸了过来,宋允昭不确定他有没有拿稳,轻声问:“段公子,接稳了?”
段元槿:“嗯,多谢宋娘子。”
宋允昭隔着窗扇摇头,玲珑剪影被一缕初阳清清楚楚地印在了窗户纸上,只见她又从袖筒内掏出了一个荷包,再次递了进来,“我答应过公子,待公子救我出来,便会答谢你,虽不知够不够公子的恩情,但请公子不要嫌弃。”
里面是一千两银票,嫂嫂给她的。
荷包是她自己的,两面各绣了一朵盛开的莲花,垂着两条雪色穗子。
她举了一阵,手都快要举麻了,方才觉得荷包一轻,被对方微微用力接了过去,“此事,宋娘子便还完了恩情。”
宋允昭点头,“嗯。”
——
钱铜昨夜回到钱家,以为吵架后多少会失眠,谁知道一沾床便睡着了,醒来已是第二日早上。
钱夫人知道她回来了后,正好有事要找她。
让人把快要完成的喜服拿过去,先试试尺寸。
钱铜如今看到这个,有些头疼,他们若是知道昨夜她与宋世子吵了架,她把宋世子气得快冒烟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如此积极。
见她面色恹恹,钱夫人没好气地道:“你啊,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还没有世子细心,世子难道就不忙了?人家都过来看了两回喜服,生怕哪里出了纰漏,哪像你...”
钱铜一愣。
世子还来看了喜服?他何时来的,她怎么不知道...
睡了一觉情绪过去后,钱铜便有些心虚,后悔不该那么对世子,可要她如今回去道歉认输,她又办不到。
她若是认输,段元槿便会被招安。
要么归入扬州的知府,要么被送去东都,如此以后,她便彻底孤立无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