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钱铜在路上便问了宋允执永安侯府是什么样,府邸几进几出,大不大?是不是比他钱家的宅子更气派更豪华。

宋允执道:“没有。”

钱铜不信,觉得他是在谦虚。堂堂侯府,再加一个长公主,皇亲国戚所住的宅子怎么也得比钱家大一倍。

然而到了侯府后,钱铜才知宋允执并没有骗她,永安侯府的府邸乃七进七出的老宅子,旁边没有盖新的别院,占地不大。

宅子虽不大,但住宅,游园,亭台,水榭一应俱全,里面的摆设和布局与钱家表面的华丽不一样,侯府的宅子偏朴实幽静,越往里走,所见的东西底蕴越深。

庭院地面乃青石板,上方的长廊亭台则用百年老木铺成,随着岁月的沉淀,人从上面经过,能闻到一股隐隐令人心静的清香。

当看到宋允执屋内那根由一整根木根雕成的书架后,钱铜直观地体会到了当官人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真正的财富可不只是银钱。”

这东西她有钱也买不到啊。

就算她砸下去几万两,也不见得能在钱家弄出来这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书卷之气。所谓学得了皮毛,学不来神韵。

两人在扬州已经拜堂成亲,她乃堂堂正正的永安侯府世子妃,回到了夫家永安侯府,自然要住进夫君的院子。

钱铜很早便好奇宋允执的屋子会是什么样,如今终于见到了,也不怕严寒,从里到外一间一间,把整个院子都参观了一遍。

钱铜立在门口问道:“这是书房?”

宋允执:“嗯。”

钱铜扫了一眼里面的书墙,手指头点着问:“这,这,还有这些,哪些书是你读过的?”

宋允执没应。

但从其淡然的神色中,钱铜已经得到了答案,不可置信地问道:“都看过?”

宋允执点头。

钱铜不再问了,转头低声与他道:“长公主让你习武是对的,没把你读成书呆子。”

“平日里你都是在这儿练武?”走出房门,钱铜看了一眼院子里唯一一块光秃秃的地面,已经被踩成了硬土,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踩出来的。

宋允执点头:“嗯。”

钱铜一本正经地夸:“风水好,难怪世子武艺如此好,改日我也来试试…”

钱铜有一个习惯,到了一个地方后必须得先熟悉环境才能住得安心,是以,除了世子的书房卧房,连伙房她都去看了。

宋允执耐心地跟在她身后,她问什么他答什么。

等逛完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钱铜心中对自己将来要生活的地方大抵有了印象,转头与宋允执道:“我以后要在这儿住下了,世子多担待。”

去海峡线的时候她便已经想好了,待这一次结束后她跟着世子回京城生活。

世子愿意处处迁就她,给了她想要的独立与尊重,她也得为他考虑,总不能当真让宋侯府的独子做她钱家的上门女婿。

他能在她熟悉的地方生活,她也能。

外面风雪冷,宋允执捂了捂她掌心,轻声问她:“没什么要改的?”

钱铜:“不改,挺好。”

在书香气韵这一块,她还是有自知之明,世子的眼光比她好。

世子的院子她挺喜欢,屋子也喜欢,熟悉了他的气息,连带着这处他从小生活过的院子,也没了太多的陌生感。

逛了一圈回来,小姑子已经送来了一堆的物件。

当初在扬州时她对宋允昭的热情,如今得到了回报,礼尚往来,宋允昭给她送来了十来套京城最为流行的衣衫襦裙,体贴地道:“我就猜着嫂嫂今年要来京城过年,这些衣裳都是前几日熏好的,嫂嫂沐浴后便能穿上。”

钱铜这回来京城毫无准备,大雪封山把她赶来了京城,礼物没有准备,换洗的衣裳也没备几件,对此非常感激,“多谢妹妹。”

宋允昭笑道:“都是一家人了,嫂嫂与我客气什么。”

对,一家人。

参观完了世子的院子,该去见家人了。

更衣后钱铜便过去拜见了长公主与侯爷。

长公主和侯爷都去过扬州,钱铜对两人熟悉,没那么拘谨紧张,但府上老夫人她头一回见,观其面相,似乎是个严厉的主子。

钱铜依次上前敬茶,头一个敬的便是老夫人,茶递过去,老夫人也没有为难她,很快接到手中,还给她备了一个大红封,钱铜暗道,人不可貌相,这位老夫人也并没有面上所瞧那般难说话。

再次感叹自己好命,侯府的长辈们个个都好人神仙,将来一家子生活一定会很和谐。

这个想法只维持到了晚宴。

晚宴上长公主与老夫人吵了起来。原因是钱铜喝了一口京城的烧酒。

老夫人看见了,不太高兴,“京城不比扬州,世子妃来了京城还是要忌忌口,酒这种东西,往后还是少沾…”

钱铜一愣,侯府不能饮酒吗?

但老夫人已经发话了,她哪里敢说一个不字,乖乖地移开了酒壶,“祖母,孙媳记下了。”

这事原本该到此结束,长公主却突然令人把酒壶拿给她,当着众人的面一人连饮了三杯,饮完后转头笑着与侯爷道:“我从嫁进侯府,每日无酒不欢,饮了几十年了,你有见我哪里出过问题吗?”

又来了…

宋侯爷脸色看得见的为难,清咳一声后,还是站了儿媳妇的一边,“没有。”

长公主满意地一笑,也不与老夫人明着唱反调,自言自语地道:“如此可见,饮酒不饮酒与水土没有关系。”

老夫人冷哼一声,“殿下何等人也!天潢贵胄,谁能比得过您。”

“本宫再如此厉害,那也不成了您的儿媳妇?”长公主嗓音平静,面色也柔和,瞧不出她哪里不敬,但在座的谁都能听得出来是在故意呛老夫人。

钱铜看出来了,婆媳俩不对付。

心中不由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她就不该喝那一口酒。

老夫人自知说不过长公主。

当年她头一回进门便拿了一杆枪,年轻时老夫人管不了,后来成了长公主更管不了了。

管不了她,老夫人也不想管,但孙子的新妇万不能被她带坏,饮酒误事,乃大忌,她长公主管教丈夫和儿子时头头是道,怎么到了自己和儿媳妇那便如此纵容了?

老夫人看向钱铜,一脸正色,“世子妃…”

钱铜被点名正要起身,宋允执及时打断道:“祖母,孙儿知道了。”

老夫人不太乐意,她问的又不是他。正要数落一番,余光突然瞥见一旁的宋允昭举起酒杯仰着脖子把一杯酒尽数倒入了喉咙,酒劲冲上来,没控制住还吧唧了一下嘴。

老夫人一愣,气得脸色都青了。

“看看,一个个都成什么样了!”老夫人管不了长公主,也不好拿新妇开刀,自己的孙女她还是管得着,当即问道:“你这是在自暴自弃,还是故意要与我这个老东西唱反调?”

宋允昭最终以牺牲自己,解救了钱铜。

晚宴结束后,宋允昭便被老夫人单独留下说教。

钱铜于心不忍,回去的路上一步三回头,问世子:“当真不用管昭姐儿吗?”

宋允执道:“不用,她在府上与祖母相处了十几年,自有办法应付。”

钱铜没想到因为自己一口酒惹出了这么大麻烦,又愧疚又好奇,“你们家族真不能饮酒?”

她虽谈不上喜欢,但要她一辈子不饮酒她也做不到啊。当夜宋世子便拿了一壶晚宴上的烧酒回房,让她过足了瘾。

钱铜一饮酒肤色便会泛红,还喜欢对人动手动脚。

后果便是被宋允执摁在怀里,让她摸了一个够,在净房的浴池旁哭了一回,又扶着拔步床红了眼圈,瘫软了双腿…

——

到了半夜,钱铜嗓音都哑了,怀疑宋允执是故意拿酒灌醉她,让她没有招架之力,由着他折腾。

宋允执则不以为然,两人新婚后不久便分开,直至两个月后才见到,今日在马背上他便被她撩拨得难以自持,夜里自然要好好弥补这些日子的空缺。

是以,他没听她的叫停。

她若是累了,躺着便好。

拔步床外幔帐放到了底,他俯身在上,十指与她相扣,看她一头青丝铺散在他睡过的枕上,雪白的肌肤没有任何遮拦,紧紧地贴着他睡了十几年的床榻,心底的满足在这一刻化成了无尽的欲。

屋外灯火渐灭,耳边慢慢地安静下来,只余下了长夜里的寒风呼啸,和这一处榻上的纠缠莺啼。

朦胧的光线中,他目光所及无一不是美景,见她因他的动作而红透了面颊,听她一声声嘶哑地叫着他的名字,这一夜他尽情地索取着她的爱意,直到将分离的那部分全部讨了回来,方才平息,将她拥入了怀中,一同沉眠…

——

宋允昭被训斥了半个时辰才回到自己房间。

如宋允执所说,兄妹俩这些年早摸清了老夫人的性子,由着她说一通便完事,听多了,耳朵起了茧子,左边进右边出,不过是多待一会儿。

可今夜老夫人除了训斥她没规矩,还问了她一桩大事。

“国公府出了这档子事,那定国公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你的亲事也因此作废,但你总得嫁人,年一过,十八了,老大不小,再不说亲便晚了,你母亲向来心大,当了个甩手掌柜,我若不问你,等你二十了也未必能成亲。今日我叫你来,便先问问你,心头可有什么喜欢的人,或是对哪个府上的公子印象不错,咱们趁着新年,把人约出来,见个面,彼此了解一番…”

“你若是心里没有主意,我便替你做主,约几家公子,你自个儿先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