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吗？】

【知晓我之人？】

从虚空中传来的声线属于人类的听觉绝对无法分辨的种类, 不可名状的恐怖与其声一同降临。

就像是一名未知的邪神，于意识形态无法察觉之处睁开了一双观世的眼睛。

而咕哒子，就是这双眼睛的媒介。

一直以来，邪神都在用咕哒子的双眼注视着世间。

无人所觉, 无人察觉, 无人得以察觉。

不知晓就绝对不存在, 一旦知晓邪神就已经降临。

地球的防御系统从未对上过这种类型的敌人, 因此在咕哒子发觉自己被“感染”后，立刻就着手销毁网络上所有可以充作媒介的影片。

没错，弗利萨来到地球示威时发布的片段, 就是邪神第一次在盖亚身上公开亮相。

所有人对此一无所觉, 只以为敌人只有弗利萨一个。

因为他们的意识形态不足以洞悉降临到他们身上的东西, 而邪神的“体态”则随着他们的讨论, 交流, 利用各种各样的高科技载具, 通往世界各地, 变得无比庞大。

一名未知的邪神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潜伏在人类的眼皮子底下, 连拥有神灵的迦勒底都跟着糊弄过去。

当咕哒子认知到这邪神的模样后，她一直在与对方虚与委蛇。

在去见罗曼医生的时候, 在与盖提亚交谈的时候, 在和迦勒底里面的伙伴们商量怎样处置龙珠的时候, 在从者们聚集一起打败黑暗龙神的时候……

她的背后始终站着这么一位邪神, 冷眼旁观着她所作出的所有挣扎。

因为邪神是不可知的，一旦知晓就会变成祂的俘虏。

所以咕哒子无法告知给任何一个人。

就连发觉到不对劲的天草与盖提亚她都明确的通知给对方，让他们小心这个敌人。

也正是这时, 她才意识到一个“不可知”的敌人有多么可怕。

若是知晓就会演变成无法遏制的灾难，病毒传染式的天灾, 如果自己控制不住，那么所有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邪神的下层器官。

不得已，她只能私底下做出种种努力，却始终闭口不言。

值得欣慰的是，盖提亚好像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特意弄出一个小号的“gay”来陪着自己，让咕哒子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孤身作战的经历对如今的她而言还真是久违了，但是下定决心之后似乎也没有多么困难。

首先是作为幕后之人减少自己的影响力，即使必须露面使用的也是虚假的名目防备无形中的污染。

没有做为救世主在万众瞩目中登场有些可惜，但和全世界人民的安全相比，这点儿牺牲算不得什么。

左右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缺少灯光和掌声，默默无闻也是一种优秀。~

身为一名从小时候开始就奔波在救世路上的职业选手，咕哒子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是最好的。

但是这也并不代表她不会在舍弃一切时就变得洒脱。

说到底，她现在已经变成邪神接触世间的媒介，也因为自身特殊的意识形态可以承载邪神的本体。

“不可知”绝对不会放过她这样好用的“器官”。

而且说来说去，如果不是自己意识形态特殊也不会发现这只隐藏在另一个次元的邪神，更不会成为邪神接触人世的触须，她可能会和其他人一样，无知无觉的充当着邪神的下层器官，直至整个地球人类都被感染，最后同化成疯狂的一份子。

自己会变成特殊的一例，说不定就有人类集群意识阿赖耶的手笔。

毕竟作为种族之灵，祂不可能看着自己就这样被感染，被侵蚀。

道理咕哒子大致都懂，就是不知怎样描述自己的心情，说来说去，她能做的还是只有一样。

宇宙的虚无景象中，邪神在喃喃低语。

倾听的人注意到自己的头发尽数变得雪白，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和褪了色一样变得透明。

“目视邪神之人，必将疯狂。”

咕哒子不知怎么就想到这句话，许多混乱的知识因为邪神的语言灌注到自己的脑海当中，这句话想来也是因为邪神的缘故才会浮现出来。

自己原本并不了解宇宙外面的神灵生态，可因为注视到了，就“懂”了。

大量的知识“馈赠”像是数不尽的痛苦，既是奖励，也是永无止境的折磨。

身为人子的咕哒子原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崩溃，精神变成邪神身旁的疯狂呓语，但是不知出于怎样的原因，她的状态渐渐稳定了，只是发色变得雪白，像是一夕间褪去青春的活力，两眼呈现透明，昔日如太阳般闪耀的眼眸，变得宛如淡金色的玻璃珠，瞳孔则转变成非人的形态。

这里没有镜子，咕哒子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但是她此时在任何一个人类看来，都已经脱离了人子的范围。

脱离了盖亚庇护下的所有生灵种族的范围。

她的模样，姿态，形状，已然不再是盖亚权限下诞生的产物。

对。

她……仿佛另一尊邪神。

邪神的呓语狂烈的催化着她如今的姿态，以往一直在体内蠢蠢欲动的魔术回路仿佛疯了一样想要撑破这具弱小的皮囊。

精神上的痛苦转变成另一种疯狂的模式。

【就是你吗？】

【知晓我之人？】

咕哒子在绝境之中艰难的咬字。

“是啊，我就是辨识出……你的存在的人……”

颤抖的嘴唇因过于剧烈的痛苦变得红润，□□的生理反应已经和原先的设计截然相反。

痛苦本来只能带来痛苦，但在邪神的催化下，一种冲向大脑的快感热烈的改变着大脑这个重要器官，许多奇怪的指示经过大脑传递给身体各处。

咕哒子开始有意识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扭转，她在变得非人。

但是这还不算什么。

可怕的是，她的大脑觉得这很愉快。

这是应该的。

区区人类的姿态怎么能承载救世主的荣耀。

她理当以光辉的形象莅临人世，统治万世。

她，不，祂，应当是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思维完全被逆转，救世主生生往堕落之兽的方向变生的痛苦，让咕哒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身体上的每一块肉，每一滴血，每一缕神经都像是有了自我意识，它们一起朝她这个主人发起叛逆，它们肆无忌惮的要从她的身上脱离出去。

整个身体都背叛了自己，连心脏也开始发出不安分的鼓动。

剧痛到了极致，她好像听见自己的耳骨发出的亵渎诅咒，她好像听见肋骨在和胸腔中的心脏大声争吵，她听见自己左手的小指甲在和皮肉下方的骨头缔结了恶毒的友谊。

她整个人如同分隔成数以万计的个体。

作为一个人，她仿佛被凌迟了成千上万次。

可作为一个神，祂却觉得万分愉悦，虚空中回荡着轻快的笑声，可怕的是……这笑声源自于自己。

咕哒子仿佛听见自己全部器官使用声带对自己说。

这等身姿才是神的模样。

这等模样才是邪恶的顶点。

这等混乱才是万事万象的最终形态。

她快要变成和这只邪神一样的姿态了。

咕哒子从被邪神带到这里后，从未有那时的自我意识这么清晰过。

然后——她就陷入了黑暗。

【就是你吗？】

【知晓我之人。】

“……”

一阵沉默，在全身崩碎成肉块之后，飞溅出来的血肉骨头重新组合成了一名“少女”的形貌。

骨质的双角，狂气的眼神，以及覆盖上所有鳞片的曼妙肢体。

体量虽然和虚空中的邪神完全无法比拟，但是渺小的“少女”却有丝毫不弱于这名“不可知”邪神的恐怖诡谲的气场。

“妾身是知晓你之人。”

“亦是终结你之神。”

“噗嗤！”

这只催生出这头被无数神灵恐惧的野兽的邪神，当场爆炸成无法被理解的混沌概念。

代号为“咕哒子”的兽发出了狂笑。

“哈哈哈哈——！！”

肢体已经蔓延无数宇宙，体积庞大到无法以人类的计数来理解的邪神，被从一处肢体的末端开始了反向破坏。

巨大的身体仿佛软体动物一样，在被撕扯下一部分□□后，自动展开防御。

然而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的。

头生双角的兽聚集了人理以来全部的恶，这恶变成绝对的力量笼罩到她的敌人身上。

如果这是一场游戏，能看见克苏鲁出身的邪神刚一亮相，玩家就给祂叠加了无数不可驱散的负面状态。

面对被极度削弱的神灵，人类恶极为残忍的一点一点将祂扯烂，破坏成永远不能复原的状态。

一个和邪神庞然的体量根本不能比拟的渺小种子，从祂的身上开始扎根，途径无数宇宙，终于踩着祂的尸体彻底成熟。

最后结出的果实，有着远比所有邪神都要邪恶的残忍本能。

之后，虚空中生存的所有邪神都被祂视为待汲取的猎物。

从不可知开始，到可知，再到未知……所有宇宙概念中庞然而可怖的形态，缔造了宇宙自始以来所有法则，凝聚着因果的伟大存在，最后都被这头残忍贪婪的“兽”吞吃殆尽。

有些神的身体本就代表着一整个宇宙。

象征着万事万物的终点和起始。

兽找到了祂们，吞吃了祂们，丢下一整个世界的残骸，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时间在祂行动时彻底被凝固了，因为祂在时间中跳跃，抓捕衔尾蛇，吞掉了代表世界之理的莫比乌斯之环。

自此以后，代表时间这一伟大力的存在，尽数有了新得指向性。

在以后的宗教典籍中，时间的形象从咬住尾巴的蛇，变成了头生双角的少女。

但是这仅仅在文明中展露的一角，不足以概括“神界”中发生的一切。

在往后的宗教记载中，诸神黄昏，神灵末日这一概念尽数被引入。

由“不可知”招来的“少女邪神”，正在把主神当做猎物，森罗万象的平衡在无形中一点点向左侧偏移，最终诱发了现实中的同步替代。

那些被蚕食，取代，改变了自身形态的神，最后都会被统一。

信仰众神的文化会彻底沦为过去，最后浴火重生的文明将是唯一神的信徒。

众神辉煌的最后光阴，会被后来的学者用“末日”这一词汇彻底终结。

……

少女邪神。

从世界之始，到神灵的终末。

择取了“众神”的王冠，被尊以【末日】之名。

往后凡信仰祂的，必将呼唤末日，末日到来之时，众生尽数陷入疯狂，倾听神灵的呓语。

而这——正是属于末日之兽的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