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浴火重生
1
张蕾和赵刚分开后,两人就再也没见面。当张蕾听说赵刚外面压根儿就没有别的女人时,她的心里就万分后悔。离婚后,张蕾也尝试着跟别的男人接触过,但是她却一个也不喜欢。即使有出类拔萃的好男人,一听说张蕾离过婚,别人就不愿意跟她接触了。张蕾很想和赵刚重归于好,却又抹不开面子。
张继山本来想要找赵刚谈谈,却被张蕾制止了。她说:“你找他谈什么?是我要求离婚的,关他什么事情?”
张继山说:“那你的意思是我得跟你谈谈了?好吧,你坐下,我今儿就好好跟你谈谈。”张继山的表情异常严肃。长这么大,张蕾很少见张继山这么严肃地跟她说话,她听话地坐了下来。
张继山说:“小蕾,首先,爸爸认为你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咱就赵祖民这件事来说,你跟他一起住原本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你想啊,早餐他给你们做,家里的一切开销都由他负责。即使你们有了孩子,他空闲时间多,还能帮你看孩子。而你却不知好歹,认为赵祖民是个累赘。”
张蕾想要辩解:“我……”
张继山立即打断了她:“你别解释,听我把话说完。赵祖民什么样我比你清楚,毕竟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他的人品我了解。话又说回来,你的脾气性格怎么样,我也很清楚。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听你的解释。”张继山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咱再说赵刚,直到今天,我也认为这小伙子不错,模样长相自不必说,人也懂礼貌,对待长辈非常尊敬。可你倒好,因为他工作忙,经常加班,就对他一百个不满。我就不理解了,男人忙于工作有什么不好?如果他整天闲在家里,好吃懒做,不务正业,难道这样好吗?”
张继山叹了一口气,“已经长这么大,你还是这么任性,居然连离婚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商量。你爸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见过的世面毕竟比你多,你好歹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如今倒好,这婚说离就离了,你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后果的严重性。”
张蕾嘟囔道:“能有什么后果?想过就在一起过,不想过就分开呗!”
张继山呵斥道:“你说得倒容易。你有没有想想,你离婚之后还找不找对象?即便是找到了,他是不是能像赵刚那样好?你以为你还是未婚的大姑娘啊。做父母的都希望你幸福,你这样天天窝在家里,愁不愁人?”
一句话说得张蕾不吭声了。张继山知道,张蕾其实还是希望能和赵刚复婚。为了女儿的幸福,张继山豁出了面子,亲自找到了赵刚。
那天,赵刚下班后,还没来得及上楼,就听到身后有汽车的喇叭声。回头一看,岳父张继山正坐在车里向他招手。赵刚犹豫了一下,向张继山走去,问道:“爸,你怎么来了?”
张继山打开车门,下了车,站到赵刚面前说:“赵刚,你有时间吗?爸爸想和你说几句话。”
赵刚点了点头,说:“爸,那咱们上楼谈吧。”
“不了,咱们还是车上谈吧。”
赵刚想了想,就上了车。张继山直入主题,问道:“赵刚,爸爸有件事得埋怨你,为什么离婚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爸爸说一声呢?”
赵刚低下头,没有说话。
张继山接着说:“我觉得你们年轻人做事太草率。”
赵刚叹了一口气,说道:“爸,这件事我考虑好了,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之所以和小蕾分开,是因为我们真的不适合。你也知道,我们在一起时总是闹矛盾,尤其是我爸跟我们同住时,她就一直很不开心,她总希望我爸搬出去。”赵刚看了张继山一眼,“谁家都有父母,她对我爸不好,我也开心不起来。”
张继山很理解赵刚。赵刚是一个孝顺的儿子,这些年跟赵祖民相依为命。张蕾对赵祖民不好,他当然开心不起来。
张继山说:“我知道,小蕾在某些地方做得不好,我也没少批评她。但是,我觉得你们之间还有感情,不至于到离婚的地步。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们可以复婚。”
平心而论,张继山对赵刚很不错。张继山亲自来做他的思想工作,按说,只要有一点点和张蕾复婚的可能,赵刚都不会拒绝的。可是,如今赵刚的心已死,他对张蕾再也没有半点留恋。赵刚无奈地说:“爸,我知道您是好心,真心实意地为我们好。可是我跟小蕾真的不可能了,我只要一想到小蕾,就会想起爸爸,想到那个流产的孩子……”赵刚停顿了一下,“我真的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赵刚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过去的一切对他来说就是一场噩梦,而张蕾就是这个噩梦的根源。如果他再跟张蕾生活在一起,那么噩梦就会随时被唤醒,时刻撕扯他那根脆弱的神经。无须再多说下去,张继山已经明白,他们这段婚姻是真的走到了尽头。他遗憾地说:“那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多说了。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如果你有复婚的想法,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赵刚点了点头。
张继山说:“那我回去了,你多保重吧!”
赵刚嘴里答应着:“嗯。”然后下了车,弯腰对车里的张继山说:“爸,不管怎样,我还是很感激你,你为了我和小蕾的事情操了不少心。”
张继山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真心希望你和小蕾都能幸福。”
2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赵刚慢慢成熟了。他经常会思索生命的价值,他不停地想,人活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想到了朱士强,想到了赵祖民,想到了张蕾,想到了小兰,甚至想到了宋桂玲……是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而他自己呢,又会走怎样的路?
思来想去,赵刚坚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首先得为自己。如果连自己都不能善待,又谈何去善待别人呢?正因为有了这种想法,赵刚不再像以前那么一门心思干工作了,他开始琢磨着怎样才能让自己的人生更精彩。除了炒股之外,他还经常和朋友小聚,喝点酒,聊聊天,打打牌。开车时间久了,他也认识了一些司机朋友,这些人也都是给各个单位的领导开车的,一个个花钱大手大脚,就如同富家公子一样吃喝玩乐。而且赵刚发现了他们潇洒的秘诀,那就是想尽办法赢得领导的信任,掌握领导的一些秘密,然后打着领导的旗号在外面狐假虎威。他在羡慕别人的同时,也为自己感到不值。是啊,人生短短几十年,干吗活得这么累呢?
朱士强也发现了赵刚的变化。有时候他着急用车,下楼之后却发现赵刚并没有等在楼下。往往他都要等上十几分钟,才见赵刚开着车回来。不过朱士强对赵刚还挺宽容,他认为赵刚不久前失去了爸爸,又经历了离婚,还没有完全从那种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朱士强是一个十分大度的男人,他想给赵刚更宽松的工作环境,更自由的生活空间,让他活得更开心一些。但是朱士强万万没有想到,人一旦真的放松了自己,就很难再回头了。
一转眼,朱士强到教育局任职已经将近5年了,这5年是朱士强从政生涯中最重要的阶段。这期间他不仅收获了丰厚的政治资本,物质上也获得了高额回报。虽然教育局长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岗位,但这不是朱士强的终极目标。他还有更远的打算,那就是副市长。朱士强是一个充满雄心抱负的人,5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不想原地不动,他想再往上走一步。而这一切不是不可能的,关键在于怎么运作。朱士强仔细地分析过目前的境况,他有较好的人脉资源,还有很深厚的背景。另外,他在教育局任职的这几年里,工作业绩比较突出,整个教育系统的教学质量整体推进,升学率连年攀升,干部职工的情绪比较稳定。最重要的是,他早已被组织部门列为了副市级后备干部。现在,他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只要抓住机会,那么他很可能会一飞冲天,进入副市级领导的行列。
功夫不负有心人,机会终于来了。最近,整个中海市面临着班子的大调整,原来的副市级领导有几个到了要退休的年龄,肯定会补充一些副市级干部进来。朱士强知道,这样的机会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千载难逢,他已经做好了乘势而上的准备。然而,正当朱士强准备积极运作时,却又接连发生了几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跟孙盈盈的不正当关系不知被谁捅了出来,外面风言风语传得很玄。说他跟孙盈盈保持这种不正当关系已经很多年了,当初孙盈盈就是因为这件事跟前夫离婚的。这让朱士强很恼火,在他准备竞选副市长的关键时期,这件事情显然对他十分不利。
朱士强是一个很谨慎的人,除了身边最亲近的人,外人根本不可能了解这些内情。朱士强首先想到了宋桂玲,会不会是她把这些丑事抖了出去呢?转念一想,不可能,宋桂玲虽然跟他没有什么感情,但在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面前,她还是把握得住分寸的,起码不会对他的仕途造成什么影响。那又会是谁呢?
朱士强一下子就想到了赵刚,极有可能是赵刚没注意管好自己的嘴巴,在跟人闲聊的时候说了出去。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必定会满城风雨。然而,朱士强忘记了一个道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在,朱士强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祈祷这件事不会对他竞选副市长产生负面影响。
可怜赵刚还蒙在鼓里,就因为他知道朱士强的婚外情,就无辜地成为了被怀疑的对象。可赵刚并不知道这回事。那天,赵刚和朱士强办完事回来一起闲聊,赵刚谈到和那些司机朋友们一起看甲A联赛的事情,朱士强突然说了一句:“对了,你跟那些朋友们在一起,千万要记住,不要什么话都跟他们说。这些司机我太了解了,他们没事就爱扯闲话,你这边跟他们说完,他们转身就给你传出去了。”
赵刚说:“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从来不跟他们扯没用的闲话。”
朱士强点点头说:“嗯,那就好。”
婚外情泄露事件还只是其一,导致朱士强对赵刚不信任的第二件事,就是赵刚炒股赔了。那段时间股市大幅下跌,赵刚买进的股票无一幸免,损失十分惨重。赵刚还妄想着能有翻本的一天,所以就没有把股票亏本的消息告诉朱士强,他想等赚回来的时候再说。
朱士强也隐隐约约听到股市行情不好,所以就问赵刚情况。赵刚知道他不能再隐瞒下去,就含糊地回答道:“最近不太好,大盘持续下跌,股市似乎已经进入熊市了。”朱士强“哦”了一声,就没再问什么。
其实赵刚自己也着急,那段时间股市的行情确实不好,不但朱士强的账户亏了40多万,他自己的账户也缩水了一半。整个大势不好,谁都在劫难逃。其实从内心来讲,赵刚也想替朱士强赚钱,可这钱不是说赚就能赚来的。
朱士强因为运作竞选副市长的事情,有些地方需要打点,他就让赵刚从股市里提出20万来。赵刚就提了20万出来,这时朱士强的账户里就剩下30多万了。想要用30万翻本,谈何容易。更倒霉的是,大盘在4000点左右并没有稳住,直往3000点跌去,没过多久,那30万就变成了10万。赵刚有些坐不住了,现在他不但没帮朱士强赚到钱,反而连朱士强投入的本金都亏了进去。一连很多天,他几乎没有心思工作,整天研究股市,妄想着能够有翻本的一天。
3
朱士强竞选副市长的进程并不顺利,想要从正局级干部一步跨入副市级的行列,方方面面的关系都需要打点。除了上头有人外,本市的领导也需要打点,尤其是书记、市长等相关常委,他们对朱士强的印象可能会直接影响到朱士强的晋升。
所以,朱士强就经常找书记、市长汇报工作,借以拉近关系。同时,尽可能采取领导们接受的方式,该送的送,该请的请,工作要干好,感情上也要维护好。
不知道又是谁走漏了风声,朱士强想要竞选副市长的消息不胫而走。教育局内部又开始蠢蠢欲动,很多人都私下里打听,朱士强走后谁可能会来这里任职。还有一些人对朱士强心存不满,暗中谋划着搜集他为政不廉的证据。朱士强疲于应付,也弄得心烦意乱。
一天,朱士强告诉赵刚:“你没事帮我打听一下,究竟是谁在挑头闹事。我待他们不薄,怎么就这么不消停呢?”
没过几天,赵刚就打听明白了,他告诉朱士强:“是体专的一些老师,他们听说你可能要调走,就打算要告你。说你把他们学校的地卖了,开发楼盘,还说你从中赚取了不少好处。”
朱士强说:“体专这几年都快黄摊子了,上级划拨的经费又有限,我要是不出面协调,采取置换的方式给他们盖了教学楼,更新了教学设备,改善了教学条件,他们能有今天吗?”朱士强骂了一句,“这些老师们真不是东西,简直是忘恩负义!得了好处不说,还要反过来咬我一口。人家开发商又不是傻瓜,你要是不给人家一点地皮,让人家盖商品房出售,怎么可能会白白给你投资建教学楼?”
“不管怎么样,先想办法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吧,总不能让他们去告你吧。”其实赵刚的心里很清楚,朱士强在这个项目中赚取了不少好处,这些老师们告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朱士强当然不会任凭这些老师们瞎折腾,为了稳定军心,他采取了各种策略,力求保持稳定。他首先召开了全系统的干部职工大会,主动辟谣道:“我听说现在咱们下面有些人盛传我要调走,这件事就连我自己都感到很惊讶,我本人都不知道要调走的消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啊?所以在这里,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这件事纯属子虚乌有。别说我不会调走,就是调走了也还在中海市,也可能还会在教育系统。”朱士强说这话其实是想给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提个醒,不要在下面乱搞小动作,否则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他想奉劝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千万不要做过河拆桥的事情,否则就是他走了,也会对教育系统的事情产生影响,任何人也别想逃脱他的权力范围。事实上,朱士强开的这个会还是有效果的。会后,人心果然稳定下来。
为了确保不出任何纰漏,朱士强还把体专的校长王伟星叫到了办公室,直言不讳地说:“伟星啊,我听说给你们建完教学楼之后,你们学校的老师很有意见,有这回事儿吗?”
体专的校长叫王伟星,这是一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人,担任校长不过两三年的时间,也是朱士强上任后才把他提拔起来的。
王伟星听了朱士强的话,心里很紧张。他不知道领导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胆战心惊地回答:“没这回事儿啊!”
“真没有?”朱士强死死地盯着王伟星,直盯得王伟星的冷汗都快冒出来了。“真、真没有,反正我是没听到。”王伟星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朱士强意味深长地笑了,嘴里说道:“没有最好,我自己也纳闷儿呢。明明帮你们盖起了教学楼,改善了办公条件,更新了办公设备,这是好事啊,你们怎么会有意见呢?你们想想,以前你们住的是什么房子?四处漏风漏雨,学校的硬件条件差,学生们连必备的训练设施都不齐全,老师们的福利待遇更是差得不得了。现在呢?你们日子好过了,却反过来说三道四,怀疑我占了你们的便宜。我看这根本就是不识好歹嘛!”
王伟星冷汗直冒,看来领导对他们学校内部的一些情况掌握得很清楚。没容王伟星解释,朱士强继续问道:“伟星啊,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王伟星被朱士强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如实回答道:“我今年37了。”
“嗯,很年轻嘛。”朱士强抬头看了看王伟星,“你好好干,还会有发展的。”接着,朱士强步入了正题,“伟星啊,有件事我得叮嘱你一下。你是一校之长,所以你要明白,稳定是一件大事。现在有些人总想找机会无理取闹,你越是对他们好,他们越是不知足。对于这些人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我的意思是,你不管采取什么措施,都要让他们‘消停’下来。”朱士强停顿了一下,“当然,我不是怕他们告,我本身行得端、做得正,还怕他们告吗?只是我担心教育系统的名声问题,这么折腾下去,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恐怕对你我都不利啊……”
一席话说完,王伟星当然领会了朱士强的意思,原来他是怕体专的老师们告他,所以让王伟星回去做老师们的思想工作。并且暗示他如果这项工作做得好,会给他加官晋爵。王伟星知道,他得罪不起朱士强。如果这件事做不好,估计他这个校长也干不长了。
王伟星向朱士强保证道:“局长,您就放心吧,这件事我能搞定。我是这样想的,他们之所以有怨气,还是在福利待遇上没有完全得到满足。正好我们招生和租赁门面房有些收入,回去偷偷地给他们发点福利,就说是您关照的,其他学校的老师没这个待遇。我想他们得了好处,就不会说什么了。”
朱士强对王伟星的回答还算满意,指示道:“回头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如果缺钱的话,我让财务科再给你拨些经费过去。钱不是问题,我要的是他们规规矩矩的,别给我出乱子,你懂吗?”
王伟星唯唯诺诺地说:“我懂的,你就放心吧,局长。”
朱士强点了点头,“嗯,那就辛苦你了。”
“那没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了。”
“我这里有两包好茶,你拿去尝尝,正宗的西湖龙井明前茶。”说罢,朱士强从抽屉里拿出两包茶叶递了过去。
王伟星很意外,接过茶叶说了句:“谢谢局长了。”
王伟星走后,朱士强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窗前。朱士强的办公室在教育局的十楼东侧,站在楼上就能俯瞰整个教育园区。窗外高楼林立,附近几个重点学校的操场上,正有一些孩子在游乐嬉戏。朱士强打开窗,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孩子们欢乐的笑声。朱士强都有些羡慕那些孩子,可惜他永远也找不到这种无忧无虑的感觉了。只有孩子的世界是单纯的,自从步入官场后,他觉得自己就从来没有真正地开心过,倒是多了不少违心的笑容。
朱士强长出了一口气,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望着外面崭新的教学楼,他思绪万千。这里的很多教学楼都是在他的一手操持下建起来的,这里留下了他太多的足迹。
4
赵刚在忙于炒股的同时,也在思考着自己的前途问题。朱士强要是调走了,他还会像上次那样把他也带过去吗?如果朱士强真的当了副市长,那么能继续带上他当然不错。但赵刚心里也明白,究竟带不带上他,还得看朱士强的态度。这次赵刚的心里没底,赵祖民已经不在了,张继山也不再和他有任何关系,他只能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了。
事实上,朱士强还没有考虑是不是带上赵刚一起走。一来他竞选副市长的事情还没有着落,二来他对赵刚的表现已经不是太满意了。朱士强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赵刚已经不像以前那么乖巧了。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朱士强对赵刚开始产生了反感。
那天,朱士强要去省里参加一个重要会议,需要司机全程陪同。朱士强就叮嘱赵刚道:“这次去省里,你尽量穿得正式些,因为有些场合需要你跟着。到时候会有重要领导参加,穿得太随便了不好。”
赵刚平时都是一身休闲打扮,很少穿正式的衣服。听到领导这么吩咐,他回到家里就翻箱倒柜,结果将宋桂玲送给他的那套西服找了出来。这身西装挺上档次,想了想之后,赵刚决定穿了这身。
第二天一早,朱士强见到赵刚就眼前一亮,忍不住问道:“这身衣服在哪里买的?你穿着很合适。”赵刚没想到朱士强会问这件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想了想就撒了个谎:“还是结婚时张蕾给我买的呢,一直都没穿。”朱士强也就没再多问,坐上车一起向省城开去。
可是赶巧的是,去省城开完会回来,朱士强让赵刚上他们家一起吃晚饭。心直口快的宋桂玲看赵刚穿了这身西服,口无遮拦地说道:“这件衣服是上次我帮你挑的那件吧?怎么样,还是我的眼光好吧!”
当时朱士强也坐在桌旁,听得是一清二楚。赵刚的脸腾地就红了,心中叫苦不迭,赶紧打岔道:“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朱士强感觉到了异样,既然是宋桂玲买的,赵刚为什么骗他说是张蕾买的呢?朱士强的心里有了疑问,不过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疑惑地看了看宋桂玲和赵刚一眼。
没过几天,朱士强就发现了宋桂玲在外面鬼混的重要证据。朱士强的一个叔伯兄弟给他打来电话,说是在省城看到宋桂玲了,说她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勾肩搭背,显得很亲昵的样子。朱士强听完之后恼羞成怒,马上打听年轻人的模样,听起来年龄和相貌居然都和赵刚差不多。朱士强马上又想到宋桂玲说给赵刚买衣服的事情,他立即断定,宋桂玲和赵刚之间肯定有了不正常的关系。
回到家后,朱士强和宋桂玲之间爆发了激烈的战争。
“上个周日你是不是去省城了?”
“对啊!”
“跟谁去的?”
“自己啊,怎么了?”
朱士强大怒道:“你撒谎,明明跟一个年轻人在一起,还说自己?”
宋桂玲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被朱士强知道了。宋桂玲干脆来了一个死不认账。她辩解道:“你听谁说的?就我自己去的,哪来的什么年轻人?”
朱士强训斥道:“你还狡辩,都有人看到了,还不承认?”
宋桂玲心中不禁暗叫倒霉,她故作镇定地说:“认错人了吧,你怎么知道他看到的就是我?”
朱士强对宋桂玲的狡辩感到很愤怒,恨不得上前狠狠地抽她几个耳光。他不客气地说道:“怎么会看错?就你那长相,人堆里一眼就能认出来。你既然敢做就要敢当,别死不认账,当我是傻子啊?”
宋桂玲抬眼看着朱士强,挑衅地说:“好吧,你说看到就看到了,随你怎么样吧。不过话说回来,姓朱的,你也别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你跟姓孙的狐狸精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既然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为什么我就不能有别的男人?”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承认什么?我说没有,你又不信!”宋桂玲干脆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朱士强气得胡子都歪了,大声喊道:“你告诉我他是谁!”
宋桂玲却无所谓地说道:“没有这个人,你让我说谁?”说完,她完全不理会朱士强,转身进到卧室里去了。
朱士强望着宋桂玲的背影,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坐在客厅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现在他不能跟宋桂玲离婚,尤其是在他竞选副市长的这段关键时期。朱士强真想狠狠地揍宋桂玲一顿,但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这么做。再说,一旦把宋桂玲逼急了,她一定会把他和孙盈盈的事情捅出去,那么他的仕途也就全完了。朱士强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思来想去,朱士强只能忍了,这是他唯一的选择。但是,他不能饶了那个年轻人。朱士强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赵刚,赵刚偶尔陪宋桂玲去省城买衣服的事情朱士强是知道的,他很乐意赵刚这么做。在他看来,宋桂玲和赵刚两个人年纪相差悬殊,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什么事情。谁知道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朱士强肠子都悔青了,他简直就是引狼入室。
第二天一早,当赵刚再去接朱士强时,朱士强就有些别扭。他阴着脸坐进车里,赵刚还不明就里,兴致勃勃地跟朱士强介绍道:“这几天股市有转暖的迹象,咱们买的那几只股票涨了不少。”朱士强哪还有心思听这些事情,忍不住问道:“对了,你星期天干吗了?”
赵刚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朱士强怎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想了想,他就如实回答道:“哪儿也没去啊,在家打了一天游戏。”
赵刚回答得略有迟疑,朱士强就更加坚定了他的猜测,但是他没有当面揭露赵刚,问完后,他就没再说什么,看起来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赵刚也不懂朱士强的真正用意。
然而,赵刚确实被冤枉了,星期天,他的确一个人在家里打了一天的游戏。和宋桂玲一起的年轻人依然是她包养的小白脸,上次闹别扭后,他们后来又重归于好了。
从这一天起,赵刚就明显地感觉到朱士强对他冷淡了不少。这种感觉更多的是一种直觉,有时候他跟朱士强四目相对,朱士强的眼神很犀利,似乎要看穿他。赵刚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对不起朱士强,难道是因为他炒股赔了?
这样想着,赵刚的思想压力更大了。他甚至很后悔,后悔当初不该揽这个差事。赵刚真恨不能立即将朱士强的那些钱都赚回来。可股市并不是他能左右的,他现在只有祈祷老天,希望能时来运转。
5
经过积极运作,朱士强竞选副市长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这一次,他再也不想带着赵刚走了,经历了婚外情泄密、炒股被套,以及后院起火事件之后,朱士强已经完全不信任赵刚了。
赵刚似乎也感觉到了朱士强的打算,朱士强让赵刚把股票账户里所有的钱都提了出来,说是有急事要用。赵刚的心里很清楚,朱士强根本就不缺钱,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当赵刚把存折交到朱士强的手里时,朱士强问了一句:“就剩下这么多了?”赵刚说:“是的,就剩这么多了。”然后赵刚将股票买卖的详细单据给朱士强递了过去,嘴里解释道:“这半年行情很不好。”
朱士强看都没看单据,只是默默地将存折收起来,转身就走了。赵刚看着朱士强的身影,心里忐忑不安。俗话说得好,“无功就是过。”很显然,赵刚没有为朱士强赚到钱。赵刚甚至担心朱士强会以为他从中做了手脚,将赚到的钱揣进了自己的腰包。从朱士强冷冰冰的态度中赵刚感觉到,现在他和朱士强之间已经有了隔阂。
接连几天,赵刚都觉得朱士强似乎在有意地疏远他,他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心了。一次,赵刚私下里问朱士强:“朱叔,如果这次你竞选副市长成功,我能跟你一起过去,继续给你开车吧?”朱士强当时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这个还真不好说,市里面有机关事务管理局,领导的司机都由他们统一负责安排。我带你过去恐怕不太方便,单位里会有人说闲话的。”朱士强又说,“不过你放心,即便你不给我开车,这里来了新局长,也会用你开车的。大不了我说句话,他们会给面子的。”
赵刚知道,他该为自己的后路做打算了。看来继续给朱士强开车是不太可能了,而继续留在教育局的日子也不太令人满意。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样下去他迟早会下岗的。赵刚反复琢磨着,他觉得不能任凭这件事随意发展,他必须做点努力,为自己的将来做好打算。
现在,朱士强处处防备着赵刚,但凡有重要的电话,他都会说:“好的,我知道了,先这样吧,一会儿我到办公室回话给你。”言外之意很明白,他现在说话不方便,因为身边有外人,怕被人听了去。而这外人不是别人,就是赵刚。赵刚有些心寒,以前朱士强从来都不拿他当外人。
没有办法,既然领导有意疏远,赵刚也无力扭转这种局面。他想到自己这些年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地伺候朱士强,感觉自己很不值,没想到他忠心不二地侍主,却换来这样的结果。这让赵刚越发地感觉到了人生冷暖、世态炎凉。赵刚很怀念赵祖民,如果赵祖民还在,这个时候一定会给他出出主意。可惜的是,赵祖民却过早地离世了。
经过反复的考虑,赵刚觉得他不能再这样硬挺下去,他要为自己后半生的幸福而战了。他已经把生命中最宝贵的青春都奉献给了司机这个职业,为了确保朱士强的生命安全,他付出了多少努力。赵刚想,如果朱士强真的不仁,那么就别怪他赵刚不义了。朱士强有太多的把柄在他手里,随便哪一条都会把朱士强置于死地。
事实上,一场发生在领导与司机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开始了。虽然这种争斗不见刀光剑影,却十足惊心动魄。赵刚和朱士强暗地里较上了劲儿。
朱士强现在是强忍着耐心继续坐赵刚的车,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不能跟赵刚撕破脸。再坚持些日子,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换掉他了。上级组织部门已经来到中海市对朱士强进行考核了,去市里履职正式进入了组织程序。事情到了现在,赵刚知道是时候问朱士强的最后承诺了。
找了一个恰当的时机,赵刚在车上问朱士强道:“朱叔,我看您这次去市里任职的事儿基本上定了,既然组织上已经派人来考察,就说明只要没有特殊情况,这副市长就非您莫属了,对吧?”
朱士强点点头,坦然地说:“这也是组织上信任我。”
赵刚对朱士强的官腔不感兴趣,他只关心自己的去留问题。“朱叔,你这次去市里任职,你把我也带过去吧,你看我这些年开车一直没出过什么差错。你放心,如果我跟你过去,会继续给你好好开车的。”赵刚在为自己做着最后的努力,他希望能用这种态度感化朱士强,最终赢得他的信任。
可这一切都没用,朱士强已经铁了心要换掉他,任凭赵刚怎样说都无济于事。朱士强又打上了官腔:“赵刚,我知道这些年你给我开车很辛苦,我也想继续用你。可是原则问题不能违背啊,既然市里统一安排司机,我也不能搞特殊化。所以希望你能理解我啊,我也有我的难处。”
赵刚知道他跟朱士强一起走的事情是彻底没戏了,恰好这时迎面驶来了一辆大货车,同向还有一辆小轿车在超车。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不满,在三车交错的一瞬间,赵刚使劲儿一打方向盘,车子嗖的一下,差点和对面的车撞在一起。朱士强重重地撞向了前面的座位上,惊出了一身冷汗。赵刚没有说话,朱士强立即就明白了,这是赵刚在发泄自己的不满。赵刚加大了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朝前驶去。朱士强赶紧系好安全带,抓紧了车内的把手。
赵刚不温不火地问朱士强:“朱叔,你说这次上面来考核你,会不会找我谈话啊?”
“应该不会吧,一般他们不找司机谈话的。”
“哦,那万一找到我的时候,我该怎么说才好?”
“随便你怎么说,他们也是走形式。”
赵刚灵机一动,又问道:“我听说上次交通局的司机小宋就被找去谈话了,我以为我也得被问话呢。”
朱士强瞪了赵刚一眼,“上次交通局的小宋被找去谈话,是因为张局长涉嫌违纪的事情。”
朱士强对赵刚的话警惕起来了,他仔细分析着赵刚的话,想知道他的真正用意。谁知道赵刚的问话并没有停止,他继续问道:“对了,朱叔,张局长最后被判了多少年?”
朱士强一愣,十分不情愿地回答说:“好像是15年。”
“不就是贪污了一百多万公款吗?这年头,一百万算得了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司机小宋也是,嘴也太不严了,检察院一吓,他就全都说出来了。我听说,要不是在小宋身上打开突破口,检察院还真拿张局长没办法呢。”赵刚将车速减了下来,“那张局长好像对小宋也不薄,他调走时还特意把小宋安排进了客运管理处任稽查大队长,可惜的是小宋不知恩图报,这要是我,就是打死都不会说的。”
朱士强阴着脸没有说话,他已经知道了赵刚的用意。赵刚这是在威胁他,如果他对赵刚不好,那么赵刚也有可能将他的事情捅出去。朱士强的心里有些害怕了,这个小伙子别看表面看起来一团和气,但心里究竟想什么,谁都无法预知。朱士强依旧不动声色,看赵刚接下来将这出戏怎么唱。
赵刚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继续问朱士强道:“对了,朱叔,你这次调走以后,我也不想在局里开车了。毕竟我年纪也不小了,开一辈子车又能有什么出息?我想找一个稳定点的工作干,您看能不能帮我这个忙?”说完,赵刚看了朱士强一眼,“当然,随便找个什么职位都行,哪怕是给人擦擦桌子都可以,只要不开车就好。我也有些累了,想要歇歇。”
至此,朱士强才明白赵刚的真正用意。原来赵刚并非是要跟他一起到市里去,他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合适的退路而已。
朱士强觉得做到这件事并不难,但是让赵刚擦桌子这样的工作是万万不行的,好歹跟了他一回,传出去也被人笑话。更重要的是,赵刚如果对职位不满意,保不准他真会把那些秘密泄露出去。想到这里,朱士强终于开口说话了:“你放心好了,即便我这次不带你一起走,也会帮你找个合适的岗位。好歹你都跟了我一回,我会替你负责的。”
赵刚要的就是这句话,他激动地说:“那太谢谢你了,朱叔!”
朱士强没有说话,他目视着前方,心里无限感慨。
6
在一片质疑与褒扬的声音中,朱士强终于走上了副市长的工作岗位。在正式调走之前,朱士强把赵刚安排进了中海市体校任副校长。他还给赵刚做出了承诺,等过一段时间就会把原来的校长王伟星调走,到时候赵刚就可以正式担任市体校的校长了。
赵刚对朱士强的这种安排感到很满意。虽然中海市体校并不是什么重点学校,但好歹也是正规学校,能当上这个学校的校长实属不易。
朱士强这么安排也有他的考虑。赵刚没有多少文化,如果把他放在别的学校,恐怕不能服众。市体校主要以培养体育人才为主,对文化课的要求不高。赵刚身体素质好,干这个工作应该会得心应手。另外,市体校还有王伟星任校长,他会给赵刚一定的关照。有他在那里,赵刚也不至于弄出什么大事情。
赵刚去体校任副校长的事情在教育系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很多人私下里议论说:“一个司机也能当校长,真是不可思议!这是什么世道啊,只要跟对了领导,就是鸡犬都能升天。”
赵刚对这些流言蜚语都置之不理。他知道,只要时间久了,一切流言都会随风而去。
自此,赵刚的司机生涯算是彻底结束了。当了副校长的赵刚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他还是喜欢看看股市、上网玩玩游戏。当然,工作也不耽搁。他经常跟学生们一起参加体育锻炼。后来,王伟星调走了,赵刚顺利地升为正校长。当然,这一切都是朱士强一手操作的结果。朱士强的事业也如日中天,他成了中海市炙手可热的人物。
自从离婚后,赵刚只见过张蕾一次。有一次,他经过一家夜店的门口,张蕾刚好从里面出来。她已经喝醉了,几个男人在她周围纠缠着。看得出,张蕾很讨厌那几个家伙,可是那帮流氓并不放过她,甚至还对她动手动脚。
赵刚实在看不过去,他就直接走了过去,挡在张蕾的身前。几个流氓见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都被吓了一跳。当他们意识到赵刚只有一个人时,就又叫嚣着:“英雄救美啊?”赵刚哪能畏惧他们,在夜店门前的广场上,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后来,几个流氓跑掉了。张蕾走过来,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赵刚擦了擦嘴角的血,说:“没事。”张蕾感激地望着赵刚,给他递过来一张纸巾。赵刚接过纸巾,然后冷冷地说:“你以后少上这种地方来,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没有关系,但是你起码要对自己的安全负责。”说完之后,赵刚从容地离开了。
望着赵刚离去的身影,张蕾忍不住蹲下身号啕大哭。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是她最亲近的人,如今他们却已经形同陌路,各奔东西。她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但是,当她看到赵刚为了她挺身而出时,她又开始留恋起曾经的那段感情来。
只是,赵刚对张蕾已经完全没有了感情。离婚后,赵刚一直未婚,他的心里仍然有一个梦想没有实现,他盼望着生命的奇迹出现,他希望有一天能跟那个女孩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