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第13章
江知砚一向心高气傲,刚在一起时总是夏稚鱼顺着他,在一起久了以后,两人的角色倒是颠倒了过来。
尤其是夏稚鱼哭的时候。
江知砚见不得夏稚鱼掉一滴眼泪。
木雕小鸟孤零零的躺在桌子上,工具箱敞开,各种不常用的工具散落一地。
房间里中央空调运转着,二十六度恒温恒湿的情况下江知砚满头大汗,领口被汗洇湿。
他屏息静气的把刚拆下来的螺丝和塑料元件按位置和种类分开放成几小堆,生怕一个不慎把这些米粒大小的螺丝钉吹跑了。
这个小鸟钟表是在手作店买的,纯手工制品,工艺复杂,各种大小的齿轮组合在一起,稍不慎就会装反。
夏稚鱼举着手电筒坐在江知砚身旁,吸着鼻子,眼里还包着一兜泪,要掉不掉的看着江知砚小心翼翼的拧着螺丝。
“往右边照。”
夏稚鱼听话的挪了个方向。
又反了,江知砚在心里头悄悄叹了口气,习以为常的换了个话术,
“往你拿笔的那边照。”
夏稚鱼分不清左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江知砚刚开始还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方向感这么差,打开导航先要转上一圈分辨方向。
后来一次体检,他甚至问了医生夏稚鱼是不是小脑哪个部位没发育好,需不需要补充什么营养物质,气的夏稚鱼暴打他一顿。
很遗憾,夏稚鱼发育健康,方向感差纯粹是天生的。
左右分不清,地图也看不明白,就这还想当全职旅游博主?还动不动就往山沟沟里面跑,天知道他翻看夏稚鱼自媒体账号时有多后怕。
山区、暴雨、民宿、陌生村民,随便两个组合起来都能吓死江知砚,更别说这四个关键词齐刷刷出现在了夏稚鱼的主页置顶第一条。
江知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个长达二十五分钟的旅游volg忍着心悸看完的。
“只是电池没电了而已”,江知砚舒了口气,“换个五号电池就好了。”
夏稚鱼眼神唰的一下亮了,语气急切,“家里有五号电池吗?我现在下去买?”
“不行。”
大晚上的他那敢让夏稚鱼出去买,万一这条笨鱼被别人叼走了怎么办。
兵折了不要紧,夫人可不能丢。
但江知砚嘴里吐不出来一句好话。
他舌尖抵住上颚,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
“你去买?你分得清五号电池和七号电池吗?”
夏稚鱼不服气,“我长眼睛会认字。”
“我家鱼鱼这么厉害呢”,江知砚语气散漫,神色放松。
他掐上夏稚鱼哭到微红的脸颊,拇指陷进软肉,细腻弹滑,轻轻掐一下就留下个粉白指印,嫩的跟个薄皮水蜜桃似的。
亏他弄了那么多好东西养着夏稚鱼,好不容易长点肉,结果光长在脸上去了。
小没良心的。
骂完他一顿后还哄着他干活。
江知砚手指坏心眼的使了点劲。
“你轻点,给我掐疼了都。”
夏稚鱼往后仰起脖子,一巴掌拍在江知砚手上,眉心不高兴的拧在一起,
“咱俩架还没吵完呢,中途休战而已,你别跟我动手动脚嗷。”
江知砚脸上笑意淡了下去,视线黑沉沉的压在夏稚鱼身上,看的夏稚鱼有些不自在。
憋在心头的那一口气忽而就涌了上来。
江知砚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强势、骄傲、冷静构成了他的性格底色,跟所有的天之骄子一样,他也缺乏哄女孩的耐性,更别提吵架后的道歉。
江知砚只会在床上太用力之后哑着嗓子跟她说对不起。
平常别说道歉了,江知砚只会把问题抛出后,自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让夏稚鱼自己消化。
她这次绝对不会让江知砚再轻轻松松的混过去。
江知砚要是还敢把吵架的原因都归咎于她……
夏稚鱼拳头又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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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要准备开启狂暴模式了。
江知砚眉心一挑,暧昧地挑了缕垂落在夏稚鱼身前的长发,缠在自己指尖来回打转,
“鱼鱼,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我又是在车库等着接你,回来刚吵完架又给你修东西,你还忍心跟我吵?”
“而且你明明知道我一定会接你,怎么连个几点结束的消息都不给我发,害得我问了好几次酒店经理你们结没结束。”
以前他和夏稚鱼如果同时有聚餐,离得不算远的情况下,夏稚鱼都会主动告诉江知砚几点结束,免得江知砚错过了接她的点。
发根被轻轻扯了两下,存在感强烈,江知砚不轻不重的拽着她的发丝,单手撑在餐桌上,身子前倾,高大的身躯压迫感十足。
江知砚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夏稚鱼后背僵直,她忍不住往后挪了点,后腰抵上餐桌,凉意贴着发烫的肌肤,嘴硬着辩驳道:
“我又没让你等,就算你不等我,我自己也能回来。”
“谁要给你发消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还要送刘妙琪,我才不自讨没趣。”
后半句声音低了下,语气酸酸的,像是泡了醋水。
平常软的跟个小绵羊似的,吃醋之后倒是有了这么大气性。
江知砚意蕴不明哼笑,热气搔着夏稚鱼耳根,尾音磁性低沉,
“所以这就是你今天不给我发消息原因?合着晚上喝的不是酒,是山西陈醋?”
语气里的调笑之意清晰。
夏稚鱼不服气,“你还说我,我跟人家边霖正常说两句话,你就急赤白脸的冲过来,搞得我还以为我做错什么事了。”
江知砚可比她横多了,“那谁让你跟他说话了,下次不许说,那小子一看就没安好心。”
夏稚鱼:“明明是你眼脏心坏,看谁都不是好人!”
“你这就有点太主观了小夏律师”,江知砚脸上笑容不变,指尖曲起刮了下夏稚鱼鼻尖,“我可是主客观结合得出他不是个好人这个结论。”
温热唇瓣落在她额头,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好了,不提这些不相干的人了。家里有备用电池,不用你下去买,所以鱼鱼能不生我的气了吗?”
尾音被刻意拖长,带着些黏黏糊糊的调调,掌心贴着她后腰,举止暧昧。
江知砚很擅长在她面前通过撒娇达到自己目的。
眼尾无辜的往下垂,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好像这样就能把他自己刚说过的伤人话糊弄过去一样。
这也太狡猾了!
夏稚鱼伸手用力抵在江知砚胸口,指尖下的胸肌饱满软弹。
江知砚压着嗓子轻笑一声,声带的振动通过掌心带着夏稚鱼心脏都颤了颤,酥麻感一路直冲颅顶。
不带这么勾引人的!
“江知砚!”
夏稚鱼又羞又恼,她最烦江知砚这试图靠美色和稀泥的样子,攒了那么多问题还没解决呢,就想带着她往床上滚,不沟通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我们就不能好好谈一次吗?”
……
夏小江轻盈跳到夏稚鱼膝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成一团,翠色竖瞳眯起,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修好了的钟表放在茶几上,时间滴答滴答的淌过。
“联姻是误会,没人在我面前提过,我和刘妙琪只是同事关系,看在她爸的面子上照顾了一下她,但也从没越过界,至于律所那些说闲话的那些人,你不用理会,我去所里公开咱俩关系就好了。”
“你要是还觉得没有安全感,我们办个订婚宴,你觉得怎么样?”
江知砚避开关键问题,都没给夏稚鱼开口的机会,试图三言两语就想把吵架这件事糊弄过去。
夏稚鱼目光从夏小江身上挪开,静静落在江知砚身上。
他俩坐的很近,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江知砚偏高的体温,室内柔和的灯光映在江知砚眼里,一向骄傲冷漠的男人难得显出几分紧张。
夏稚鱼逃避似的垂下眼,坐的离江知砚远了些,轻声道:
“知砚,我想要辞职。”
想要和要是两码事。
江知砚敏锐的意识到夏稚鱼的语气还有缓和的余地。
“你想清楚了?”
“对。”
“全职做自媒体博主?”
“对。”
夏稚鱼把发凉的指尖塞到夏小江柔软的肚子里,心脏在胸口怦怦乱跳。
这是她第一次跟江知砚讨论全职做自媒体博主这件事。
刚开始做账号的时候她是想告诉江知砚的,但当时江知砚很忙,夏稚鱼就想着,等做出点成绩之后再告诉江知砚吧。
一万、两万、三万……她的粉丝越来越多,可每每鼓起勇气想跟江知砚说时,总会各种各样的理由阻拦她。
后来想想,其实夏稚鱼也清楚,她只是不愿意面对江知砚对她的价值评判而已。
她不想听到江知砚居高临下的点评。
可夏稚鱼又忍不住去想,如果她成绩更好一点,粉丝再多一点,浏览量再高一点,江知砚会不会因此对她另眼相看。
夏稚鱼迫切的想要得到江知砚的认可。
“但你现在刚独立执业一年,我正打算给你分一两个新案子,让你自己做,如果现在放弃律师行业,你之前两年法硕和一年的实习期不就白费了吗?”
“而且鱼鱼你还没发现吗?你其实很适合当律师,细心、谨慎、做事周全,你现在已经很有独立律师的样子了。”
江知砚语气很温和,完全没有夏稚鱼预想中的厉声否认和斥责。
她愣了一瞬,竟不知道如何接话。
如果江知砚还坚持着他之前的尖锐态度,夏稚鱼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说出铺垫已久的分手二字。
但江知砚没有。
停顿了片刻,见夏稚鱼没有反驳的意思,江知砚语气略带上了些强势,
“关于自媒体行业,我看到你账号后,专门找之前的MCM公司的客户了解了一些信息。”
夏稚鱼正在撸毛的手怔住,心砰的下撞上胸腔,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料到江知砚居然会专门去了解自媒体行业。
大学的时候江知砚明明很讨厌她做自媒体行业的。
还没等夏稚鱼问出声。
江知砚没停,继续冷静的跟夏稚鱼分析着行业利弊,
“准入门槛低,靠长相吃饭的一数一大堆,这也就代表了大部分博主的可代替性都很强,想要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也不是件容易事。而且自媒体的风头已经过去了,行业确实还有几分热度,但实际上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你想要做自媒体,最紧要的事情是要找到个人特色。”
江知砚说的一字一正正踩在了夏稚鱼忧虑的点上,她几乎都要以为江知砚跟她是统一战线的好战友了。
“那么鱼鱼,你觉得你的视频现在有个人特色吗?”
区区一个“有”字卡在嗓子眼上上下下,说不出口,过了好一会,夏稚鱼肩膀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垮在身侧,丧气道:
“没有。”
江知砚微微一笑,刻在骨子里的强势不动声色流露出来,
“那我的建议就是你先继续当律师,自媒体可以作为兼职,等你有足够多的想法和精力的时候再去完善这些,反正时间还有很多,我也可以帮你一起找风格。”
“怎么样,鱼鱼,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下我的提议。”
……
趁着江知砚在洗澡,夏稚鱼把他俩刚才的沟通一股脑发给方新乐。
乐乐:【他这么跟你狡辩的?】
夏稚鱼有些心虚,下意识翻了个身,背对着水声哗哗的浴室。
小鱼大雨:【我觉得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骑驴找马感觉也可以吧……】
虽然夏稚鱼觉得哪里怪怪的。
方新乐这次连字都不打了,发过来一串语音:
“你傻啊,江知砚从头到尾说的都是你‘该不该’,他怎么不问你‘想不想’,就是因为他心虚呀,他自己心里门儿清你不愿意干律师,所以对这件事闭口不谈,只从自媒体工作的弊端出发瞎扯。”
急的方新乐说话都带上京片儿了。
又来一条语音。
夏稚鱼点开,方新乐大义凛然道:
“而且现在哪来的稳定行业,我们公司今年裁了好几个,都是临时裁员,昨天还笑嘻嘻的上班,今天就被裁了,现在这世道哪里还能有个稳定行业。”
“你更特殊,指不定江知砚哪天跟你闹掰了,你到时候怎么办,那不照样还是得离职,还是两手空空的离职。”
“你不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江知砚身上啊!”
江知砚擦着头发推开浴室门时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他皱着眉头,“方新乐又说我什么坏话呢。”
夏稚鱼啪的一下摁熄关机键缩进被窝,只剩两个眼睛露在外面瞄江知砚,真假参半的抱怨,
“乐乐说,我不能把收入全指望在律所工作上,毕竟这两年市场环境不好,挣钱的手段要多样化。”
言下之意是还想兼职做自媒体。
江知砚听出了这层意思,他手上动作一顿,
“她说的也是,大环境确实一般。”
“所以要不要跟我结个婚,这样你就可以合理合法分走一半我名下的所有资产了。”
“这来钱岂不是又快又稳,稳赚不赔,不比你通红的股票和工资赚得多。”
“怎么说,趁着这次案件结束刚好结个婚?连假都不用请,不耽误工作。”
分走?
这两个尖锐的字眼用力扼住夏稚鱼喉头,呼吸变得异常艰涩。
她僵硬仰头,心跳顿了一拍,迫人冷意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就是这么想她的?
江知砚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眉目冷肃,字里行间清晰的淌出懒得隐藏的傲慢之意。
求婚像是在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