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甜柚
“乔总,文件已经发到您邮箱了,另外,老太太得知您今天回国,问什么时候回去。”
乔椹琰关上包厢沉重的木门,才将鬼哭狼嚎般的歌声隔绝在门里,又迎来舞池更加热烈的音浪,电话里的声音断断续续,根本听不清。
他挂了电话,让助理改发微信联系。
几个小时前,他结束了为期数十年的海外生活回到帝都,年少时关系不错的兄弟选了这么个地方为他接风洗尘,闹哄哄的,让人有些不适应。
他找了个稍微清静的角落,微微倚着墙,问侍应生要了片薄荷糖,低头翻着手机。
一双红色高跟鞋缓缓步入视线。
时尚简约的一字扣款式,脚指甲也涂了鲜艳的颜色,光裸的长腿骨肉匀称。
祁柚被追的经历不少,撩男人的经验却为零,她心里虚的紧,面上仍然维持着勾人的笑意,她抿了抿唇,挑了个最俗套不过的开场白:“帅哥,一个人?”
乔椹琰抬眸,淡淡打量眼前这位。
女人生得明眸皓齿,五官精致,长而黑的头发倾落在肩头,包臀小热裤极显身材,胸口浅浅一道沟,酒吧光线忽明忽暗地落在她身上,纯真中挟着一缕风情。
很漂亮,但似乎和以往主动萦绕在他身边的那些女人没什么不同。
他漠然收回目光,“不是。”
清凌凌的男音如冰山清泉,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的疏离,开口即话题终结。
祁柚眼底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又掩了下去,她厚着脸皮向前一步,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那……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男人低头滑动手机,不搭声,眉眼隐在暗处,不辨情绪。
“我知道这里有款招牌酒很不错。”
还是不理人。
祁柚怔了两秒,匪夷所思地盯着他。
她自认自己是个美女,追她的男生不说从帝都排到法国,怎么着也从一环排到五环了,平常都是男人捧着她的份,哪有自己笑脸相迎对方却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的时候?
这人还真当自己是朵冷艳禁欲的高岭之花了?
祁柚自尊心挫败,不禁有些脾气了,心底暗暗骂了句:嘁,拽什么拽!
但下面陈今安一伙人眼睛都看着,她不甘心碰了一鼻子灰回去还要被笑话,于是咳了一声,眼神无辜地说:“其实是这样,我是和朋友玩游戏输了,被罚过来找你要号码。”
乔椹琰掀起眼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楼卡座果然坐着一伙大学生模样的男女,目光炯炯地朝他们这边看,见他眼睛扫过来,立刻若无其事地喝酒聊天。
他轻哂一声。
“我没骗你吧。”祁柚耸了耸肩,从包里翻出手机递到他面前,“要不要交个朋友?”
乔椹琰挑眉看着她,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极深,像能洞穿什么。
就这样静静与她对视,愣是不接手机。
祁柚被他看得心里发虚,突然觉得被陈今安嘲笑一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准备转身,手腕忽而被人握住,男人手掌滚烫。
“既然是来要号码的,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岂不是很可惜?”
祁柚微愣,“什么?”
乔椹琰趁她不注意抽走她的手机,按亮屏幕,对着她的脸面部解锁。
桌面是张自拍,女孩拿着一大捧气球站在迪士尼的城堡下,头上戴了个米奇头箍,回眸一笑,眉眼弯弯。
就……还挺可爱的,和眼前的魅惑是两种风格。
他抬眸看了眼祁柚,快速在拨号页面按下一串数字,又递还回去,“这样?”
祁柚接过手机短短扫了眼屏幕,对他突然转变的态度感到狐疑,不过想了想,大概是被自己美貌所折服了吧。
哼,口嫌体正的臭男人。
她笑了笑,“感谢配合。”
拦下路过的侍应生,拿了张纸巾贴上自己的柔唇,印上一枚性感的大红唇印,塞进男人胸前的衬衣口袋,指尖滑过他坚硬的胸膛,“作为回报,这个送你。”
说完,长发一甩,转身下楼了。
女人背影窈窕纤瘦,细腰盈盈,摇曳在长廊泛着暖黄的光晕下,乔椹琰抽出那张印了她唇印的纸巾,捏在手心,摇头无声地笑了一下。
//
祁柚才一落座,陈今安就一脸八卦地追问:“要到没要到没?”
“你说呢。” 祁柚朝她晃了晃手机,满眼小傲娇。
“可以啊,很有魅力嘛,不愧是我们E大的校花!”陈今安拿过手机,朝她挤眉弄眼,“怎么样?他正脸是不是更帅?”
祁柚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就……勉强人模狗样吧。”
“那你俩有没有发展的可能?要我说,你就趁着还没联姻赶紧……”陈今安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下文,盯着她手机屏幕爆笑出声:“柚柚,你确定这真是他的号码嘛?”
“嗯?有什么问题吗?”
陈今安指着那一串数字,“你看这尾号,他是不是给了你一个假号码?”
“我看看我看看!”言梵也挤过来,爆笑出声:“一长串的119,他家怕不是火警大队的吧?”
祁柚:“……”
似乎……被耍了。
靠!这狗男人是故意的吧?逗她玩呢!
捏着拳再看向他原来所在的位置,已经没人影了。
有种别让她再逮到!
她气呼呼地把手机一扔,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今天酒吧新来一支摇滚乐队,据说从台湾省那边请过来的,乐手主唱一上台,现场气氛被瞬间点燃,鼓点抵着胸腔一起振动。
陈今安玩着骰子,不经意瞥见对面卡座坐着一人,屈起手肘碰了碰祁柚:“曾雪碧。”
祁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白眼瞬间翻上天,“怎么哪哪都有她。”
曾雪碧也看见她们了,和旁边人低语了几句,好死不死地端着杯酒朝她们这边走来。
“好久不见啊,祁柚。”曾雪碧走到她们桌前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语气带着几分讥诮。
“是啊,好久不见。你好像……”祁柚轻飘飘地扫了她两眼,欲言又止,换了副意味深长的表情,“没什么,身材保持得不错。”
“……”曾雪碧的脸色唰地一下和她的名字一样绿,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祁柚这话是在笑她胖了。
在座的挑眉对视,准备看好戏。
祁柚和曾雪碧的关系说来话长,若真要用一个词总结,那便是:积怨已久。
其实祁柚刚上大学的时候也是对一个叫蔺柯的学长有过一些好感的,两人暧昧了半年多,许多人都以为他们会在一起。
可没等那层窗户纸被戳破,蔺柯转头就和一个矮胖圆学姐在一起了。
那位矮胖圆就是曾雪碧。
因为某些原因,祁柚入学后比较低调,除了关系亲近的陈今安,其他人只知道她浑身名牌、豪车接送,不了解她家底究竟如何,渐渐的便有人故意散播谣言说她家里很穷,靠着被老男人包养挣钱。
这个世界对女生总充斥着敌意,如果她正好长得漂亮,关于她的任何鬼话都会有人相信。蔺柯就是其中之一,并且抱着娶个老婆少奋斗20年的心理放弃了祁柚,接受了曾雪碧——这个暴发户女儿的告白。
几个月后的校庆,祁柚爸给学校捐了栋教学楼。
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祁柚挽着盛远集团董事长的手甜甜地叫了句“爸爸”,她永远忘不了那天这对狗男女的脸色有多精彩。
时隔两年,祁柚早就对蔺柯没有任何感觉了,并且很庆幸自己及时止损,没和他这种人在一起。
但曾雪碧似乎非常在意自己男朋友曾经喜欢过她这件事,时不时地就要出现膈应祁柚一下。
“对了祁柚,我和蔺柯下个月要订婚了,大家都是朋友,我们的订婚宴你一定要来啊。”曾雪碧自说自话地在祁柚身边坐下。
祁柚把玩着手机,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你说什么?订婚啊?我就不去了,下个月我家亲爱的过生日呢,说要开私人游艇带我出海玩。这样吧,下次你二婚的时候,我一定去。”
“……”
曾雪碧气得脸红脖子粗,“祁柚!我可是好心好意过来请你,那你别太过分了!”
“是不是好心你自己心里清楚。”祁柚冷哼一声。
曾雪碧面子上挂不住,噌的一下站起来打翻了桌上的一瓶啤酒,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曾雪碧,这是我小舅舅的地盘,你想砸场子直接说。”被她这么一搅和,祁柚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彻底炸了。
祁柚是什么身份店里领头的都知道,见情况不对,立刻用对讲机叫了安保,数位身材高大黑衣墨镜的肌肉男涌过来,曾雪碧气焰瞬间灭了一半。
她趁服务生手忙脚乱收拾残局的间隙,偷偷将手里的酒和桌上某杯调换,咬牙丢下一句“走着瞧”,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下清静了,祁柚摆摆手,示意保安不用过来了。
“可以啊柚柚,撕婊能力满分啊。”陈今安搭着祁柚的肩膀调侃道:“不过,你家这个亲爱的是谁啊?”
祁柚灌了自己一大杯酒,没好气地戳了下她的额头,“当然是你啊,难不成是那位乔大叔啊?”
“得了吧,我可没钱给你买私人游艇。行了,别被绿雪碧坏了心情,跳舞去不去?”
“走起。”
场内热浪浮动,祁柚的加入让舞池里的男士精神为之一振,跟随旋律扭动的小细腰更是看得人心痒难耐,很快有人邀请她一起热舞,并且不止一个。
祁柚是个颜狗,长相一般的男人勾不起她的兴趣,施施然地拒绝了,可那几个男人却互相杠上了,不知怎的推搡了起来。
也许是现场太过混乱,也许是灯光太过晃眼,祁柚头晕目眩的,眼皮越来越沉,神志也变得有些模糊。
很奇怪,她酒量一贯不错,况且今天只喝了两杯香草mojito,怎么像是醉了?
昏沉沉的脑子由不得她多想,脑海里唯一的念头是醉死在这儿也太丢人了。
陈今安一进舞池就没了踪影,祁柚扫了一圈没找着她人,于是跌跌撞撞挤出舞池与卡座上玩牌的同学打了声招呼,说声自己先走了。
醉成这样铁定是不能开车了,而且她正和家里赌着气,今晚不想去。
“Tempt”的对街有一家酒店,也是乔烨开的。他这人虽然不务正业,但挺有赚钱的头脑,在酒吧附近开宾馆开私人影院,为富二代们提供的一条龙服务十分到位。
祁柚顶着混沌的脑袋去酒店办入住手续,前台服务生递给她房卡,她拿上包晃晃悠悠地朝电梯口走,每一步都像踩在软塌塌的云上。
恍惚间,有匆忙路过的行人撞了她一下,她脚下一软身体后仰,眼看就要和地面来个背对背拥抱,一双温热的大掌及时扶住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