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无计不施

无计不施

连日江湖动荡,英雄堡自长子魏启掌权之后,扶植亲信,不断向外扩张势力,不少江湖门派畏忌英雄堡的地位,纷纷归附。而此时,另一个消息也传遍了江湖:神箭廉家与江湖黑白两道人士结盟,讨伐神霄派叛贼。联盟内的江湖人士包括江湖三大家的神农世家、东海七十二环岛、南海北神宫、岫风寨、玄灵道、曲坊等,甚至还有传闻,江湖最神秘的门派“破风流”的少主,也在这联盟之中。联盟的盟主,是不久之前惹得江湖风起云涌的“三弦女侠”。这联盟的声势,自然是浩大无比,引得江湖上不少黑道人士投靠归附。一时间,江湖风雨欲来。而同样是江湖三大家的太平城,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石乐儿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惊讶非常。同样惊讶的,还有岳怀江和岳怀溪两兄妹,以及认识左小小的所有人士。

“几个月不见而已,小小竟然变成盟主了……”岳怀江感叹,“果然是高深莫测。”

岳怀溪无奈至极,“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跟着小小的,唉……”

石乐儿皱眉,“怎么,你们对我有什么不满意?!”

两人立刻摆手,“不敢不敢。”

石乐儿一挑眉,哼了一声,满脸不悦地继续看着演武堂中练刀的人。

岳怀江和岳怀溪对望一眼,扯开话题道:“魏公子真是天资过人呢。这套刀谱只练了一个月,已经有模有样了。”

演武堂中练刀的人,正是魏颖。他手中握着的,正是“九皇神器”之一的“武灵霸刀”。“武灵霸刀”的刀法讲究刚猛烈性,但到了他手中,配上英雄堡的“燕行步”,却有了别样的清逸潇洒。

石乐儿看着他舞刀,道:“就算是我,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也能耍成这样,有什么稀奇?”

岳家兄妹闻言,连连称是。

石乐儿心中也知那是奉承。她从未习武,昔年老城主在世,曾想传她武艺,却被她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极力阻止。父亲曾经对她说过:女儿家何苦习武。开心轻松地过一辈子,不是更好么?练武这种苦差事,折磨男人就够了。

小时候,她觉得父亲很体贴。但如今,她完全不这么想。开心轻松地活着,哪有那么容易?若不是不会武功,她早就弘扬太平城威名,一统江湖,称霸天下了!哼!

她想到这里,心中不悦,脸色也阴沉起来。

她一扭头,道:“我去收租,你们给我好好看着,别让他偷懒。”

岳家兄妹立刻恭敬地答应下来,恭敬地目送她离开。

此时,魏颖已过了一遍刀法,慢慢往这边走来,稍事休息。

“魏公子啊,要不要喝水啊?”岳怀溪殷勤地端上一杯茶,道。

魏颖笑着接过,“多谢。”

“公子太客气了。练了那么久,累了吧,我替您捶捶肩?”岳怀溪捏捏手指,谄媚道。

魏颖这才觉得气氛诡异,连连拒绝。

岳怀溪笑着,道:“魏公子,捶一捶也就收十文钱,也不算贵的么。”

魏颖看看眼神闪亮的岳怀溪,又看了看一旁习以为常的岳怀江,开口问道:“你们……真的欠了三千两?”

岳怀江和岳怀溪听到这句话,沉痛地点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哪……”岳怀江仰天一笑,道。

魏颖想起了自己与乐儿签的凭据,心中愈发不解,“我还是不明白。太平城乃天下大派,仓廪殷实,石乐儿为何会对金钱如此看重。”

听到这句话,兄妹俩都笑了起来。

“魏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岳怀溪笑着说道。

“乐儿什么都不怕,就怕被人看低了。可惜她现在每天穿金戴银,摆富摆过头了。”岳怀江也笑,“魏公子,你不是外人,我便跟你说实话好了。太平城占地千顷,应有尽有,这的确是事实。不过,太平城中的食客,何止三千。”

“你的意思是……”魏颖明白了什么,却不敢确认。

“老城主过身之后,太平城早已入不敷出。城内都是江湖人士,又有多少人愿意耕田种菜,自给自足?魏公子不也是来白吃白住的么。”岳怀溪补充道,“乐儿继位的时候,账房里只剩下三百两银子,还不够全城半年的花销。当时,乐儿便替全城的人都算了一笔帐,还扬言,若谁还不清欠款,就赶出太平城,自生自灭。”

“其实,乐儿完全不必如此。赚钱养家,是天经地义的事么。”岳怀江笑道,“对吧,小溪?”

岳怀溪点了头,“就是啊。”

魏颖听到这里,不禁微笑。

岳怀江带着笑意,道:“魏公子,乐儿与你合作,表面说是为了那七成收益。但这是豪赌,太平城根本输不起。这其中多少是利益,多少是情分,魏公子应该清楚。”

魏颖的笑容依旧留在脸上,握刀的手却握紧了。即便以前不清楚,现在也清楚了。他曾经的所做作为,都是如此幼稚。责任一物,他曾弃如敝屣,但如今那份沉重,让他心安。

三人相谈甚欢,待谈罢之后,又开始互相切磋武艺。一时间,演武场内便欢闹了起来。众人全然忘了正事。兴致一高,更同行饮酒,好不快活。而后,此事被石乐儿知悉,自然少不了一顿训斥。魏颖也在此时明白了,为何岳家兄妹此等高手,对石乐儿却唯唯诺诺,敬畏三分。全因那“亲情”二字,惟人间赤诚。

反观自己,兄弟反目,家人决裂。他心中更觉凄凉。然而,此时,他的意念愈盛,全无迷惘。他要战胜一个人,取回失去的东西,有了这样的信念,他便有了信心。

只是,他没想到,那一天会来的那么早。

……

第二日正午,岳岚剑派的弟子前来传信。说是几日之前,英雄堡向岳岚剑派发下战帖,要挑战江湖绝学“岚剑十七式”。

英雄堡自新堡主继位之后,吞并了不少小门派,扩张势力。如今,这所谓挑战,恐怕也是向岳岚剑派施压。岳岚剑派现任掌门岳隐壑对此事甚感担忧,恐有意外。特地来向身在太平城内的兄长岳隐峰求助。

听到这个消息,石乐儿跃跃欲试。马上召集了城内的人进大堂,商议此事。

“哼,我还当魏启有多聪明,其实也不过如此么。挑战岳岚,岂不是正好给了我太平城出手的借口……”石乐儿坐在堂上,快乐地说道,“马上调集人马,支援岳岚剑派。”

岳岚剑派的传信弟子闻言,道:“城主,此举不妥。英雄堡既然是来挑战的,本派若不迎战,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掌门遣弟子来,并不是为了要太平城出手,只是,想找前掌门一起,共挫对手罢了。”

石乐儿笑道:“那我去旁观,总行了罢?”

传信弟子无话可说,只得答应。

石乐儿转头,看身旁的魏颖,“看来,我们的计划可以提前了。”

魏颖的神色有些紧张,他握着腰间的刀柄,感觉着那种隐隐的兴奋。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浑厚的声音,“乐儿,这么大的事,怎么不通知我?”

石乐儿抬头,就见一众镖师打扮的人大步而入,领头的,正是“行风镖局”的总镖头,厉正海。

“厉伯伯,乐儿怎么会忘记您呢。”石乐儿站起来,笑道。

厉正海朗声笑着,又看了看坐在石乐儿身旁的魏颖,“没想到,你这么快定了婚事。伯伯真替你高兴啊,哈哈哈!”

听到这话,石乐儿和魏颖皆是一僵。

石乐儿不满地开口,道:“厉伯伯,我们谈正事吧。”

厉正海一伸手,道:“不用说了。英雄堡自三英去世之后,魏启独揽大权,排除异己,横行江湖,行事全无一点英雄风范。我听得岳岚剑派来找你,就知道是要对付英雄堡。这还有什么好谈的,我‘行风镖局’全力支持,绝无二话!”

他说完,身后的镖师都应合了起来。

大堂之内,立刻一片豪气冲天。而此时,姗姗来迟的岳怀江和岳怀溪两兄妹进了大堂。岳怀江的身后背了一个四尺长的木匣,神色里带着少有的严肃。他走到堂中,对石乐儿道:“城主,我与小溪都是岳岚剑派的人,这件事,责无旁贷。我爹方才吩咐了,若是英雄堡真要挑战‘岚剑十七式’,便由我和小溪迎战。还请城主允许我们破戒动手。”

石乐儿笑笑,“正合我意。这一次,我要让魏启输得心服口服。”

众人商议妥当,便休息整装,第二日,快马加鞭,赶往岳岚剑派。

……

岳岚剑派离太平城不远,快马加鞭,连夜赶路,三日笃定能到。

太平城的人马声势浩大,多费了些时日。待赶到的时候,以是比武当日,岳岚剑派早已焦急不堪了。看到他们赶到,才算松了口气。

众人急忙赶往比武场地,却见那里空无一人,甚至不见岳岚剑派的掌门岳隐壑。

众人正心生疑惑,方才那些岳岚剑派的弟子突然纷纷拔剑,迅攻而上。

这般突发的情况,让众人反应未及。只见电光火石只见,几名岳岚弟子已将剑架在了石乐儿脖子上。

“是陷阱……”石乐儿意识到的时候,心中一凉。

“乐儿妹妹,现在知道,太迟了。”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石乐儿寒毛直竖,异样的惊惧从心头涌上。

那些持剑的岳岚剑派弟子让出了一条道,魏启就背着手,慢慢地走上前来。他身着一袭黛紫衣衫,衣襟和袖口用银丝镶了边,丝丝发亮。他的神情轻松悠闲,笑意温雅,全无戾气。

魏颖看到他,压不住心头的一股怒气,正欲拔刀。然而,只是那一瞬间,他便意识到了四周的情势。终是按捺下了自己的冲动。

“魏启……你把岳岚剑派的人怎么了?”石乐儿忍下恐惧,问道。

魏启微笑,“诸位放心,我怎么舍得杀他们呢。”他的眼神慢慢落到岳家兄妹的身上,“二位就是岳岚剑派‘怀’字辈的传人了吧,得知家族有难,就赶来相助。果真是血浓于水,情义无私。”

“你不是来比武的么?为何耍这种手段,快放开乐儿!”岳怀江开口,大声喝道。

魏启笑道:“乐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绝对不会动她一根头发的。不过,岳岚剑派的人,我就不保证了。”

“你想怎样?”岳怀溪皱眉,道。

魏启悠然开口,道:“岳岚剑派能在江湖上有一袭之地,靠的是‘岚剑十七式’,还有,戚氏名兵:‘岚剑’。世人只知道岳岚剑派拥有‘岚剑’,却不知道‘岚剑’双生,一山一风。惟有双剑合璧,才能发挥‘岚剑十七式’的精髓,纵横天下,无人能敌。”他看着岳家兄妹,目光落到了他们携带的木匣之上,“……九皇神器,必是由戚氏打造,且不记录在名兵谱上。‘岚’之‘山’‘风’,自然就是神器。如今,用二位手中的‘风’,换岳岚一派的性命。这交易如何?”

“原来,你根本不是想要收复岳岚剑派,你的目的是‘九皇神器’!”石乐儿霎那领悟,她看着岳家兄妹,喊道,“不准答应他!魏启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根本不会信守诺言!你休想!”

魏启并不生气,“乐儿,离开了太平城,你便什么也不是。有什么资格跟我呛声。”

石乐儿气红了脸,但确如魏启所说,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反抗。她不禁觉得懊恼,用力挣扎了起来。拿剑挟持她的人本就不敢伤她,她这么一动,反而让他们畏怯起来。

这个空隙,魏颖看在了眼里。他拔刀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了挟持石乐儿的人,长剑被刀锋粉碎,碎片与阳光下闪闪发亮。那眩目的景象只是一瞬,而这一瞬,魏颖已将石乐儿护在了身后。

“武灵霸刀……”看清魏颖手中的兵器后,魏启的语气里染了阴寒,“乐儿,你选他?”

石乐儿突然获救,余悸未消。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道:“选他怎么了,难不成选你这个下流小人么?”

魏启的眉头锁了起来,原先的温雅消褪,静静透了杀气,“三弟,你果然得天独厚,从小到大,所有人都选你。我将你逼至如此绝境,你竟还能翻身。”

魏颖看到他眼中的杀机,心中不免凄寒。

“发什么呆!还不给我教训他!”石乐儿一跺脚,推了魏颖一把,道。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地下突出无数利刃,直刺众人双脚。

魏颖反应及时,抱起了石乐儿,险险避开。

攻势却还未停止,十数利刃破土而出,爆出了一片烟尘,迷人双眼。隐约有无数人影穿梭,目虽不能辩,但所有的攻击都是实打实的。不少人无法应对,负了伤。

岳怀江和岳怀溪惊愕之间,也遭了袭击。只见数枚模样怪异的暗器飞射而来,脚下又布满利刃,上下夹击,躲避不易。

岳怀江皱眉,开匣取剑。

只见那长剑三尺有余,剑身流彩云纹,银光熠熠,隽丽无双。

他纵身跃起,翻身以头向下,挥剑旋身。那身形轻灵无比,剑光倏忽间,暗器均已落地。只见他以剑尖轻点地面,借力而起,一个后翻,稳了身形。

他刚松一口气,却觉一股掌力袭来。

他身畔的岳怀溪见状,立刻出手,替他阻挡。

当接了一掌之后,岳怀溪却皱眉退开,气息微颤,道:“冥雷掌!”

出手的人,正是魏启,他一掌未成,立刻再起一掌,攻向了岳怀江。

岳怀江正忧心岳怀溪的伤势,一时之间,招式有些混乱。

魏启一掌击向他的胸口,岳怀江弓身,让那一掌隔了空。他连退几步,稍稳身形,随即出剑,取魏启的头颅。

魏启旋身,避开那一剑。而后,以后背对着岳怀江,向后一靠。左手抬肘,瞬时抵住了岳怀江的咽喉。随即,右手擒拿,扼住了岳怀江握剑的手腕。扣着脉门,微一使力。

岳怀江只觉得手腕一麻,力气顿失,手中的长剑脱出。

魏启立刻接剑,迅速退开。

岳怀江回神之时,就见魏启已握着长剑,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岚剑合璧,天下无敌。”魏启悠然开口,“而今只有一把,你们又岂是我的对手!”

岳家兄妹对望一眼,深深皱眉……

与此同时,一旁,魏颖护着石乐儿,躲避着攻击。突然,那烟尘之中,隐有一道赤光闪过。他本能的反手出刀,兵器相撞的声音清脆。魏颖只觉得刀锋一震,竟让他手腕发麻。

天下,“武灵霸刀”斩不断的东西,惟有同为“九皇”的神兵!

赤红的光再次迫近,魏颖慌忙阻挡,但烟尘蔽目,他防了那一招,却防不了紧随其后的阴寒掌力。他慌忙之间,横刀防护。掌力击中刀刃,劲力之强,迫得他手劲一松,“武灵霸刀”被击飞出去,在空中旋转几圈,落在了魏启脚边。

魏颖被逼退数步,微微喘息。

此时,烟尘减散,魏颖就见一个五十出头的男子,他左手持的一副赤红双刀,正是“九皇”之一的“逐旸”,右手依然是出掌之势。他不是别人,正是东海七十二环岛的前岛主:温靖。他身边还有数十名东瀛忍者,方才的利刃与烟尘,皆是忍法作祟。

温靖收掌,望向魏启,“魏公子,老夫不是早就奉劝过你,不要多费口舌了么。”

魏启笑而点头,“岛主说的是。”

魏启从地上拔起了“武灵霸刀”,慢慢开口:“杀。”

话音一落,杀机立现。太平城的一众人因方才突袭皆有损伤,情势大为不利。

就在此时,诡异的乐音飘然而来,众人只觉得一阵眩晕,内息开始紊乱。与此同时,银白的羽箭破空,直袭向魏启和温靖的人马。

“魅海神音……”温靖慌忙闪避,说出了这个名字。

然而,这些还不算完,淡淡的幽香弥漫而来,只见一名十岁女童身手提宫灯,翩然而降。一众着绫罗、挽飘带的女子紧随其后,捧着花篮,飘然而来。一时间,漫天飞花,倩女如云,美不胜收。

众女子站定,半侧身子,恭敬站立,齐声道:“恭迎盟主!”

……

无稽之谈

那些女子之后,一队弓箭手策马而来,例行开道。而后,就见银枭、江城先行,李丝、洛元清随后,鬼臼再后,引着一台十六人抬的轻纱大轿。轿旁左右,各是温宿和廉钊。巴戟天、贺兰祁锋及其余诸多人马,跟在了在最后。一大群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不用说,那十六台大轿上的,正是阴错阳差、莫名其妙被推为盟主的“三弦女侠”左小小。

这台大轿,檀木所制,可容五人平躺。轿上铺着水晶垫,放一雕花矮几,上置美酒瓜果,铜炉檀香。更有绣花软垫,供人扶靠。小小身着玉色丝衣,半躺在轿上。只见她发上琉璃作簪,耳旁冰种为珰。玛瑙制璎珞,白玉雕带扣。怀中轻拥一把三弦,手指轻抚间,弦音黯哑。硬是在那浮华之中,透出了一股子深沉气韵。

看到这种场面,即便是魏启、温靖,也有了片刻惊愕。其他人更是看傻了眼。

而身在轿上的小小却只觉得僵硬尴尬。苍天啊。古往今来,哪个盟主出场有她这样的排场?她再看看自己一身的奢华打扮,愈发无语。这哪里是江湖的作风,分明是出来摆阔的。这叫什么?这就叫虚张声势,唬人不倦!

她看着面前的局势,心里有些忐忑。从神农世家,马不停蹄,用了一个半月才赶到太平城附近。而一路而来,各种消息纷然不断。什么魏启前往太平城下聘、利用莫允、赵颜瓦解戚氏、联合温靖攻打岳岚剑派……

这些事,件件都是要紧非常。但偏偏路途遥远,鞭长莫及。今日总算是在危急关头赶到哪!

“大胆狂徒,看到盟主大驾,还不行礼?”鬼臼上前数步,如是喊道。

还未等魏启一行反应过来。小小便壮着胆子,硬着头皮,用充满威严而又温柔的口吻道:“鬼臼,不得无礼。”

“是。”鬼臼听命,退到了轿前。

小小清清嗓子,道:“魏公子,别来无恙。”

魏启心中没底,也不敢贸然行事,只得接道:“左姑娘原来真坐上盟主之位,可喜可贺。”

小小微笑,道:“小小无德无能,蒙武林同道抬爱。不过,我既然是盟主,就会为大家主持公道。魏公子,你设下陷阱,假扮岳岚剑派弟子,暗算太平城。这种有违江湖道义的做法,我左小小绝不能坐视不理。”

魏启冷笑:“哼,左姑娘,你勾结邪教,居心叵测。我身为英雄堡堡主,才不能坐视你为恶!”他说完,就见一大队人马涌了过来,正是英雄堡和江湖上大大小小归附的门派。

“执迷不悟。”小小带着十足的气势,道,“今日我就同你算算新仇旧帐!”她悠然一挥手,道,“动手!”

联盟众人早就激动雀跃,就等她这一声命令了。一时间,双方开始混战,场面激烈,撼人心魄。

小小偷偷擦了把冷汗,吁了口气。她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已不是她能力所及。她看着面前的战局,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最后,从矮几上拿起一块西瓜,吃了起来。

……

话说联盟众人,先前受过神霄派的“关照”,心头一股怨气压抑已久。如今终于找到敌人,不说道义公理,单那份私怨,就能激起斗志。众人打得兴致高昂,不亦乐乎。

而其中,绝无这般心思的,惟有温宿。

温靖持刀而立,看着他,眼神似笑非笑,“受我十成功力的冥雷掌,还能活在世上,你的命真硬啊。”

温宿沉默着,并不回应。

“你这孽障,竟还敢统领东海余众与我作对。”温靖斥完,手中的刀毫不留情,往温宿身上招呼过去。

温宿闪避开来,并不硬接。

原因之一,自然是因为温靖手中的兵器乃是九皇神器之中的“逐旸”,普通的兵刃与之硬拼,只有折断的份。原因之二,则有些妇人之仁。倒不是因为自小被灌输“忠诚”,而是如今的他,心变得柔软。曾经领受过的亲情,如今都成了枷锁。

温靖却绝无这般想法。当计划一次次被破坏时,心中的憎恶便愈发强烈。他手上的招式凌厉,不留余地。

温宿却依然只顾闪避。温靖见状挥刀下斩,取他肩膀。温宿侧身避开。此时,温靖收了刀,聚力出掌。

温宿无法闪避,只得也出掌,硬接了他一掌。

双掌互击,温靖不禁惊讶。温宿的内力,较之先前,可谓是突飞猛进。温靖片刻之间就明白了过来。

“玄月心经……”温靖皱眉,道,“你竟然得到了玄月心经的下册!”

这时,一旁的洛元清上前,道:“温靖,东、南两海已经结盟,你气数已尽,还不弃械投降?!”

温靖闻言,看着温宿的眼神愈发冰冷。他二话不说,转而出手,攻向了洛元清。

洛元清并不含糊,立刻出手迎击。她与温宿虽交换了玄月心经的上下册,但修习时日尚短,凭现在的功力,要和温靖对战尚有些勉强。加之温靖手中使的是神兵利器,更是让洛元清有些招架不住。

不久之后,洛元清便趋劣势。她心中一急,招式间不免落了破绽。

温靖自然不会放过这制胜的机会,手中的刀锋红光一闪,直取她的心脏。

洛元清毫无招架之力,只得出手阻挡。

这千钧一发之时,温宿一把将她拉开,用手腕格住了温靖握刀的手。

温靖收刀,退了几步。又再一次聚力,攻了上来。

温宿这才拔了刀,起身迎上。

洛元清站稳身子,看到这一幕时,只觉得惆怅,不禁幽幽地叹息。

温宿心中却开始变得释然,招式之间也再无滞涩。所有恩义,早在他中了那一掌十成功力的冥雷掌时就断绝干净了。执着于那些往事,只是庸人自扰。这世上,只有握在手中的东西才是值得珍惜的。现在的他,不能失去的,决不是和温靖的师徒之情。

行招之间,温靖也察觉了温宿的这般变化。他曾将温宿当成唯一的继承人,除了冥雷掌之外,所有的绝学都倾囊相授。而这双刀之技,温宿甚有天赋,自己断然不是对手。如今的不相上下,靠的是手中的“逐旸”。

温宿自然知道不能跟“逐旸”硬拼,温靖的杀招,他决不硬挡,而是尽力闪避。出招之时,也决不与“逐旸”交锋,而是专注于攻击温宿的手腕。

温靖见状,收了左手的刀,转而以掌相对。

温宿也收了左手的刀,出掌。

双掌互击,两人竟僵持了起来。然而,那僵持并为持续太久,论内力,温靖始终占了上风。

温宿只觉得真气不济,力量开始涣散。温靖的脸上渐有笑意,右手中的刀锋蠢蠢欲动。

眼看“逐旸”赤红的锋芒渐进,温宿躲闪不得,无奈中起刀迎上。

双刀互击,温宿手中的刀被瞬间震断。温靖的笑意欲胜,刀势无半分停顿,直刺温宿。

一旁的洛元清大惊失色,正欲上前。却见一道红影一晃,至了温宿背后。

温宿惊觉有人绕至背后,还未来得及反应,却觉得背上传来一股掌力。那力量并非冲他而来,反而汇进他的身子,贯通他的右掌,爆发开来。

正与温宿对掌的温靖怎能料到这般变化,这突至的掌力生生将他震开。他连退数步,轻咳了起来。

温宿转头,就见李丝站在自己身后,脸上笑容娇媚,神情更是轻松。

“啊,不用谢了。”李丝笑着,狡黠道。

正与人交手的银枭看到此情此景,抽身脱出战局,笑道:“媒婆,你这是借刀杀人,好生卑鄙哪!”

李丝掩嘴笑道:“奴家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正人君子?”她眸中带一丝阴恨,道,“何况……他能借刀杀人,栽赃嫁祸,奴家为什么不能。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银枭抚掌,“好!好口才!”

李丝又看了一眼温宿,道:“本来奴家也不能放过你,不过,你既然已经死过一次,奴家便给你个便宜。过去种种,一笔勾销。但是,他日你再为恶,奴家的姻缘簿上决少不了你。”她一转身,“温靖内息已伤,如今已无还手之力,你看着办吧。”

她说完,一转身,加入了一旁的战局。

银枭摇摇头,亦收敛了心神,专注于自己的战斗。

温宿却有了几分茫然,他看着温靖,握刀的手松了又紧。

温靖知道自己已无胜算,他皱眉,退后几步,道:“走!”

一旁混战的忍者闻声,放出了烟雾。

这烟雾并不普通,彼子一见,便惊呼道:“烟中有毒,大家退开!”

一时间,众人纷纷退避,回到了小小的轿旁。

待烟雾散尽,魏启、温靖早已不见踪影。

但大队人马来不及逃走,看到这番局势,纷纷投降。但其中,仍有人不甘心,竟铤而走险,攻向了小小。

小小正坐在轿上吃西瓜,见到有人攻来,她瞪大了眼睛,一时反应不过来。

鬼臼和彼子一直侍奉在轿前,看到这番变化,立刻起身迎击。

但那几人皆是殊死一拼,武功虽弱,气势却不弱。一人竟负伤突出,直冲向了轿子。

抬轿的轿夫不是江湖中人,看到如此杀气腾腾的架势,乱了阵脚。轿子一番摇晃,小小身子一歪,手中的西瓜皮竟飞了出去,不偏不倚落在了那人脚下。

接下去,小小便惊讶地看着那人猝不及防,踩上瓜皮,重重摔在了地上。利刃脱手,飞向了轿上。

小小大惊失色,慌忙伸手,将那刀接在了手中。

待众人摆平手头战事,看向小小时,就见一名英雄堡的弟子四肢伏地,跪在轿前。小小手握一把利刃,横于胸前,神色肃穆。

那名弟子起身,仍欲攻击,但却被鬼臼和彼子制服。

鬼臼和彼子转身,看着小小,齐声道:“盟主神武!”

小小看看地上那块西瓜皮,悄悄地将沾满西瓜汁的手背到身后,擦了擦。她又看了看那几名被制服的人,清了清嗓子,道:“魏启和温靖多行不义,诸位何苦助纣为虐?我身为盟主,只希望江湖太平,公道长存。诸位若能弃暗投明,我保证不伤诸位分毫。”

那些人面面相觑,思虑许久,最终,放下了兵器,拜服在了轿下。

小小松了一口气,抬眸之时,就见廉钊、温宿表情复杂,银枭、李丝忍笑在旁,其他不明底细地则是一脸崇拜,仰望着她。

小小正尴尬,石乐儿却疾步跑了过来,道:“小小姐姐,魏启夺了‘武灵霸刀’和‘岚剑’,要是他凑齐了九件神器就糟了!”

小小闻言,立刻反应过来,高喊了一句:“追!”

……

众人一路追赶,却始终找不到魏启、温靖的下落。一番商议之后,便赶往附近的英雄堡分舵,找寻线索。

攻破分舵,并未花众人什么力气。只是,分舵早已人去楼空。众人一番搜索,只找到了被囚禁在地牢的戚氏门人,还有曦远、赵颜等人。

盲目寻找只是白费力气,众人便在这分舵中安顿了下来,从长计议。

小小身为盟主,却完全没有休息的机会。倒不是要她处理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凡有风吹草动,大小消息,众人便都会来通报一声,这么通报来通报去,到了天黑,她才勉强能歇一会儿。

她全身无力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身后,鬼臼和彼子亦步亦趋,小心侍奉着。

已过八月,一入夜,凉风入水,隐隐生寒。她走在游廊上,看着如霜的月光,继而,看到了廉钊。

就见廉钊和江城在游廊外的院中,正切磋武艺。两人都未用自己的拿手兵器,而是取了长剑相抗。

皓月清辉下,小小呆呆地看着廉钊练剑,竟忘了举动。

朴实无华的长剑,朴实无华的剑技。心头的熟稔,让她不禁微笑。还记得东海之上,城门之外,神农世家之内,他一袭黑衣,一柄长剑,为她而来。

不违背自己的立场,选择这种方法站在她身边。这样的守护,留着足够让她进退的余地。一个男人若能为了心爱的女人放弃立场,牺牲一切,无疑是用情至深,感天动地。但是,不放弃,不牺牲,尽力以最温和的方式,寻求能够长相厮守的契机,又何尝不是真情挚爱。

而因为如此,将来的每一天,她都不必自责,更不必觉得亏欠。能坦然地在他面前,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感情。

她自小跟着师父,耳濡目染之间,便懂了,世间之事不可强求。所以,不知不觉,只需遇到一点麻烦,她便自动避开,马上放弃。这样的性子,说不上好坏。但是,现在她却知道,即便要跟他在一起绝不容易,她也不会放弃。因为,值得。

她想着想着,笑得愈发愉悦。

她身后的鬼臼和彼子见状,面露担忧。

“盟主,你没事吧?”彼子上前,关切地询问道。

小小猛然回神,“啊?没事没事……”

她抬眸再看院中时,廉钊和江城已停下了练习。察觉到她来,江城含笑,说了几句话后便自动告辞。

廉钊将长剑背到身后,转身看着她。

小小见状,示意彼子和鬼臼离开,自己一人走了过去。她在廉钊面前站定,笑道:“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

廉钊看着她,也笑,“盟主事务繁忙,不也没有休息么?”

听到这句话,小小眨了眨眼睛。不知怎么的,她就是在这句话里听出了诡异的余音来。她了然,哀怨道:“哎?我也不是自愿的啊,不知道为什么,我被推为盟主,怎么会没有人反对呢?”

“盟主广施仁德,神武英明,谁敢反对?”廉钊回答。

“廉少侠,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是很满意我做盟主哦。”小小撩起袖子,道,“好,本盟主就让你开开眼界,让你心服口服!”

她说完,迅速出手,擒廉钊的肩膀。

廉钊微惊,侧身避开。

小小再接再厉,继而缠他的手臂。

廉钊右手拿剑,便只用左手应对。他隔开小小的招式,反手,转擒她的手腕。

小小得意一笑,她这套“不得不练”也不是摆着看的哪。她的手腕一滑,轻松脱出,继而出双手,缠住了他的左手。

廉钊左手被封,却挑眉笑道:“盟主,我还有腿呢。”

小小微惊,就见他抬腿踢向她腰际。她惊叫一声,扭过身子,避开。继而也抬腿,压住他的攻势。

廉钊笑着,腿微微上抬,一曲一顶。小小的力道本就不及他,这番变化让她的下盘一松,险些摔倒。

她立刻松了手,退开身子。

廉钊拍拍身上尘土,笑容中微带挑衅。

小小见状,眉头一皱,她搓搓手,一脸严峻。静默片刻,她一纵身,冲向了廉钊。

廉钊神色悠然,就站在原地,等她进攻。

眼看就要到他面前,小小正琢磨着第一招。却不想一脚踩上了自己的裙裾,身形一个不稳,直接摔向前去。

照理说,廉钊在前,十拿九稳能接住她。可廉钊偏偏一个侧身,避了开来。

小小愣住了,下一瞬,便结实地摔在地上。

看到她摔倒,廉钊也愣了。他上前,蹲下身子,伸手扶她。

小小抬头,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廉钊满脸歉意,道:“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故意露破绽……”

“我……”小小坐在地上,更加哀怨,“我故意露破绽?”

廉钊看着她的表情,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以你的轻功,不该这么容易摔倒啊……”

“谁规定会轻功就不能摔倒啊?”小小揉着膝盖,不满道。

廉钊忍住笑,伸手替她揉膝盖,“摔疼了没有?”

小小闻言,严肃道:“疼,断了。”

廉钊无奈地看着她,道:“廉钊知错,任盟主惩罚可好。”

“好啊。”小小伸出双手,“先送我回房吧。”

廉钊微微有些尴尬,他看着小小闪亮的眼神,思索片刻,又看了看四下,确定无人之后,刚要放下右手的长剑,突然,有人冲了过来,劈头就是一句:

“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在玩啊!”

小小和廉钊均是一愣,抬眸,就见石乐儿气恼地跺着脚,手指不偏不倚,指着他俩。两人迅速站起了身子,满脸严肃地看着石乐儿。

石乐儿的眉头皱得紧紧的,道:“魏启和温靖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小小姐姐,你是盟主,为什么还不派人追啊!”

小小怯怯回答,“呃,因为我不知道他们逃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就找啊!你们怎么个个都这么悠闲啊!啧,我本以为魏启只是想要英雄堡和太平城罢了,没想到,他的野心如此之大……他们已经集齐了九皇神器中的八件,万一真如传闻所说,他们得了天下,该怎么办哪!”石乐儿的语气急切无比。

小小不知如何回答,心中直冒冷汗。想起这石乐儿平素就是装可爱来的,没想到如今是凶相毕露,看来,真的是急了。

廉钊却笑,道:“若是集齐九皇便能一统天下,家父又何须千军万马征战沙场?”他捡起长剑,悠闲道,“九皇终究只是传言,不必当真。”

石乐儿皱眉,“廉哥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廉钊答道:“乐儿,江湖的事,我不清楚。但朝野之争,我还略知一二。古往今来,要得天下,即便手握千军万马,仍需名正言顺。刘汉李唐,若非自称天命所归,何能称帝?”他慢慢说着,“我不妨直说,当今圣上,并不把‘九皇’放在眼里。圣上担忧的,就是有人假借‘九皇’之名,妖言惑众,扰乱朝纲。”

“你是说神霄派?”小小了然。

廉钊点了点头,“乱臣贼子,不足为惧。只怕神霄捧出一个‘真命天子’,到时候,就真的天下大乱了。不过,即便他们得到‘九皇’,也需时日拥立新主。这段时间,足够我们找到他们了。”

石乐儿听完,思忖片刻,道:“那,要是‘九皇’真是神器,能引发惊天力量,又如何?”

廉钊笑道:“太平城自古拥有‘武灵霸刀’,可有一日见过它的神力?”他拿起一旁的剑鞘,收好长剑,平静道,“‘武灵霸刀’只有在石老城主的手上,才能武霸天下。同样,‘霜天揽月’在我廉家手中,才能发挥其威力。他人即便得到,也不过是得了一件名兵。什么惊天力量,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说完,看了看小小,又道,“即便真有惊天神力,恐怕神霄派暂时也不得要领。否则,为何三番四次要找小小的麻烦?”

小小听完这番话就笑了。一直以来,人人觊觎的“九皇神器”在他口中,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普通了呢。原来,他一直都站在局外,所有的胜算,依然握在手中,不曾变化。所有人都以为她知道九皇的秘密,但如今看来,知道秘密的人,明明是他才对。

这么一想,小小就觉得自己有点……

“廉哥哥,你这番话好像是在笑我们傻呐。”石乐儿说道。

廉钊摇头,“决无此意。”

石乐儿皱眉,道:“那你早知道为什么不说啊,让人白白担心这么久。”

“我也是今日才见到你。”

“那你一见到我的时候就该说呀。”

小小见石乐儿不依不饶,便插嘴,扯开话题,道:“哎,乐儿,文熙公子呢?”

石乐儿一听这个名字,眉头皱得更紧,“你找魏颖啊,他在陪他二哥呢。”

小小这才记起,戚氏门人先前也被魏启暗算,关押在这分舵地牢之中。而莫允更是受了伤,如今,正由神农世家的人诊治。

“啊,对了,要是有武林盟主相助,他重回英雄堡不就简单多了。”石乐儿想到什么,一把拉起了小小,“姐姐,不如,你跟我好好商量商量这件事吧!”

小小还来不及拒绝,就被拖走。

廉钊见状,想要阻止,但又实在没有阻止的立场。最后,惟有无奈。

……

无价之宝

第二日一大早,小小就醒了过来。

昨夜,石乐儿跟她讨论“英雄堡夺回计划”讨论至了大半夜,便理所当然地留在她房里过夜。但无奈,石乐儿的睡相实在是不敢恭维,一整夜,小小就没躺安稳过。

她只觉得痛苦无奈。心中不禁悲叹,日后谁娶了石乐儿,必定是凄惨万分哪……

石乐儿倒是精神奕奕,梳洗完毕之后,便兴高采烈地拉她去吃早饭。

经昨夜廉钊的一翻开导,石乐儿对九皇的事,也看淡了不少。言行之间,便又恢复了那个故作天真的样子。

只是,小小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特别是,吃早饭的时候还要听公事,那就更轻松不了了。

她端着一碗糯米粥,认真地听着坐在面前的贺兰祁锋说话。

贺兰祁锋看她那如临大敌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他开口道,“盟主,昨夜‘曲坊’负责查探的弟子都被召回,今日便去各地查探。魏启这厮狡猾非常,要找到他的行踪绝非易事。我方才与其他几位掌门商议过了。纤主曦远和汐夫人的婢女赵颜都是魏启的手下,说不定会有线索。我已吩咐手下盘问,应该很快会有结果。您看可好?”

小小无奈,什么好不好啊。她这个盟主本来就是摆着看的,大小事宜都是由其他几人商议决定。她只需点头就是。于是,她认真地点了头。

贺兰祁锋看着她,笑意更甚。“快吃饭吧,盟主。”

听到这句话,小小才放心地舀起一匙糯米粥,送入口中前,还特地看了贺兰祁锋一眼,似恐有变。

贺兰祁锋笑着摇头,无奈。不过,他确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盟主,这个东西交给您吧。”

小小咬着汤匙,不解地看了贺兰祁锋手中的东西一眼。

四四方方的木匣。无雕花纹饰,朴素至极。乍看之下,毫无特点。但小小却一眼认出了这个匣子。戚氏制作的“涵宇”,内藏精钢,刀剑不破,水火不侵。更有精密机簧,若不知开锁之法,绝无法打开,自古就用来传递机密信函。

还记得,当初英雄堡第一次看到这个木匣。那时的莫允带着高傲漠然的态度,直闯英雄堡奇货会。而后,所有人都以为这匣中,放着九皇神器。但莫允却对赵颜说:这是你的嫁妆。

赵颜的事,她也略有耳闻。曲坊传来的消息,说是赵颜引魏启到了戚氏的隐居之地,夺了九皇神器之一,还囚禁了戚氏当家戚函。而莫允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如今正接受神农世家的治疗。这事说来也复杂,赵颜应是戚氏当家戚函的亲生女儿,当初那场名刀换美人,如今竟变成这样一出人间惨剧。不能不唏嘘世事无常,人情多变哪……

想到这里,小小不禁有些惆怅。

石乐儿立刻起了兴致,“传言木匣之中装着‘戚氏绝器’,也不知道是什么呢。”

贺兰祁锋摇摇头,道:“本来这木匣当交于戚氏当家才是,不过,他坚决不要。而这开匣之法,恐怕也只有他知道。”

“那就是打不开了?”石乐儿皱眉。

贺兰祁锋道:“这‘戚氏绝器’恐怕真的无缘得见了。”

石乐儿心生惋惜,她抱过木匣,摆弄了起来。只听“咔”的一声,那木匣的顶盖突然打开,露出了由数组天干地支组成的活锁。

石乐儿见状,惊喜不已,“ 开了!”

“还没呢……”小小脱口而出,“打开这锁才算。”

石乐儿和贺兰祁锋同时看着她。片刻之后,石乐儿笑了起来,“我怎么忘了,姐姐熟读‘戚氏名兵图谱’,这开匣之法,姐姐定是知道的。”

小小立刻后悔自己嘴快。她连忙摇头,道:“我只知道流程而已啊。‘涵宇’的活锁需将天干地支移放到特定的位置才能打开,这些天干地支千变万化,又能随时更改,我哪能知道……”

“天干地支……莫非是九宫?八卦?”石乐儿举起匣子,思忖,“难不成,是时辰?”

只是一瞬,小小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什么。时辰?

还记得莫允第一次捧着木匣,当着奇货会所有人的面说要找人。没有名姓,没有肖像,仅凭那生辰八字。而这木匣,是赵颜的嫁妆……

小小努力回忆起来,她记得赵颜比她大上一岁,因此,八字前两位是“丙辰”……而后的,她记不得……

她思索之间,不觉自语,“丙辰丙……”

石乐儿闻言,问道:“姐姐,你念什么哪?”

小小抬眸,道:“赵颜姑娘的八字是什么?”

“赵颜?”石乐儿不解,“我哪知道。”

小小抓抓头,“莫允公子在奇货会上说过一次,记不清了……”

“啊?你说那个八字啊。那个我知道,是‘丙辰丙申乙酉壬午’。”石乐儿回答,“哎,我当时为了帮莫允找人,特地把这八字背下来了……难道当时莫允找的人就是赵颜?这么说来,赵颜是戚氏当家的女儿?”

小小点了点头,只觉得心中那股惆怅又涌了上来。赵颜和莫允之间的曲折,除小小之外,别人知道的甚少。小小不禁想起当时,自己说出“赵颜”二字时的情形。若是她不说,如今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盟主的意思,这活锁可能是赵颜的八字?”贺兰祁锋问道。

小小开口,“也许。试试吧……”

她从石乐儿手中拿过那木匣,伸手移动活锁。只听机簧连响四次,木匣应声而开。

一道光芒从匣中射出,刺得小小不得不合了眼。

贺兰祁锋和石乐儿见到这番情状,皆是惊讶无比,忙凑过去,看个究竟。

那匣中光芒一转而逝,小小睁开眼睛,看清楚匣中之物时,不禁愣在了原地。

贺兰祁锋和石乐儿同样惊愣,片刻之后,石乐儿开口,声音里全是茫然不解,“这就是‘戚氏绝器’?”

小小看着匣中的东西,感动和伤感就这样交替着,让她有些激动……

这时,有人疾步而来,进了门一看到小小便行礼,急切道:“禀盟主,方才戚氏门人骚乱,说是要清理门户。这会儿找赵颜去了,属下不知当不当拦……”

小小微惊。就听石乐儿开口,道:“赵颜啊……她跟魏启狼狈为奸,多行不义。就算戚氏不找她麻烦,英雄堡里的帐,我也要好好跟她算一算。哼,死了活该!”

“盟主,这件事,你还是得出面处理一下才行。”贺兰祁锋开口,说道,“戚氏是客,如今在主人家的地盘上任意妄为,有损盟主声威。何况,赵颜是重要的线索……”

小小依然看着手中木匣,微微皱眉,随即认认真真地点了头。

……

几日来,赵颜都只是呆在房中,抱膝坐在墙角,不跟人说话,也不起身走动。

众人攻破分舵的时候,看到她这般情状,便由她留在房内,派人看管起来。

待戚函一行入内的时候,她依然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戚氏门人见到她,群情激奋。

“当家的!请您清理门户!”

戚函冷着脸色,不做回答。

“当家的,你还犹豫什么。是她自己亲口承认为魏启带路,我戚氏基业就是毁在她的手上!当家既然不认她做女儿,还犹豫什么?!”

赵颜似乎完全听不见周遭的声音,她静静坐着,神色麻木至极。

戚函眉头紧皱,举步上前,道:“起来,我有话问你。”

赵颜并不理会。

戚函微怒,“我跟你说话,你聋了么?”

等不到她的反应,戚函的表情里有了一抹哀色。

一众戚氏门人看到这般情况,倒也无法应对了。他们的面前的女子,似已万念俱灰,生死,都无法触动她一分。

“我最后问你一句……”戚函居高,俯视着赵颜,“是不是你替魏启引路……”

赵颜静静闭上了眼睛,一句不答。

戚氏门人中,隐隐有私语传来。

戚函深吸一口气,起掌。

眼看他一掌击下,却在离赵颜头顶寸许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他皱眉,猛一挥手,掌力击向了别处,房中的桌子轰然碎开。戚函的眉头皱得更紧,拳头紧握,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房内的气氛凝重非常,谁也不敢贸然开口,打破那一刻的沉寂。

小小就是在这个尴尬的时刻跨进了房内。

戚氏门人不认得她,见到她时,并未多加理会。

小小正想开口。身后随侍的彼子上前,大声喝道:“大胆,见到盟主,还不让道!”

戚氏门人一阵骚动,片刻之后,让开了一条道。

小小走进去,就见到那张四分五裂,宛如废柴的桌子,还有抱膝坐在墙角的赵颜。她斟酌片刻,开口道:“诸位稍安毋躁,这位赵姑娘是我的客人……”

她还没说完,就听戚函道:“戚氏清理门户,不劳盟主操心。”

小小抬眸,看了看戚函,方才心中的惆怅愈发深重,一浪浪地直逼得她想叹气。世上有些人,喜欢把话放在心里,持着自己的高傲,即便有情,也不愿低头。只是,等别人了解自己,又该是如何艰难的一件事。又有多少人因此错过,后悔终身……

小小正想着要怎么往下接,却听鬼臼怒道:“戚氏!今日你不过是客,说话做事都该知道分寸!”

彼子接道:“没错。若再放肆,休怪我们不讲情面!”

小小听罢,心中顿生感动。原来做了盟主,连吵架都不用自己动口啊……厉害……

一想到这里,小小便有了底气,她抬眸看着戚函,略微思忖后,开口道:“想必您就是戚氏当家,戚函前辈吧。先听我说几句可好?”

戚函看她一眼,并不回答。

小小道:“戚氏之事,我也略有耳闻。而我与赵姑娘,也算薄有交情……”

“你想说什么,不必拐弯抹角。”戚函不耐烦,道。

小小无奈,依然笑道:“我只是想说,诸位对赵姑娘的了解,恐怕,还不及我。”

听到这一句,戚函的眼神一变,沉默了下来。

“不瞒各位,当初英雄堡之内,是我将赵姑娘的身世告知莫允公子的。”小小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心中更加无奈,若是当初她没有说,也许就能避免很多的事情。

“你?”戚函打量了她一番,“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如何得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清楚,当时的赵姑娘若说要回戚氏,莫允公子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一直以来,赵姑娘竭力拒绝……”小小看了戚函一眼,“试问,她又怎么会在中途转意,想要回戚氏呢?这样的转意,莫允公子必然起疑,她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所以她才和魏启合演了一出苦肉计,骗过了少当家,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戚氏门人中,有人说道。

“苦肉计啊……”小小了然地点头,“放弃了原本可以轻轻松松回到戚氏的方法,然后,用伤筋动骨的苦肉计骗取一个人的信任,回到戚氏……世上竟然有这种舍简求繁,自找麻烦的傻瓜?”小小顿了顿,又道,“退一步说,即便赵姑娘与魏启合作在后,料不到这般变化,只能用复杂的手段重回戚氏。她回戚氏的目的又是什么?”

“报复……”戚函开口,漠然地说出这两个字。

“报复?”小小笑道,“既然是报复,为何诸位好好地站在这里,而赵姑娘却这般模样?”

“魏启只不过留我们性命,想问出九皇神器的秘密罢了!”门人中,有人义愤填膺,喊道。

小小笑了,“没错。魏启的目标,始终只有‘九皇神器’。如今看来,要么就是赵姑娘利用魏启找‘九皇神器’的心思,助她破毁戚氏。要么就是魏启利用赵姑娘的报复之心,助他找到戚氏。”

“绕来绕去,你究竟要说什么?”戚函打断道。

小小道:“互相利用,才叫合作。不过,戚当家,赵姑娘凭什么利用魏启?”

小小走到赵颜身前,“诸位不仅不了解赵姑娘,更不了解魏启。魏启根本不会同任何人合作。神农世家和神箭廉家也曾是他的盟友,如今也都遭背叛。赵姑娘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弱质女流,又没有任何权力财富。为什么魏启要被她利用,替她复仇?”小小转头,看着戚函,道:“何况,知道戚氏下落的人,不是赵姑娘,而是莫允公子。想要让莫允公子松口,何必用苦肉计这么麻烦,只需以赵姑娘的性命相胁,必定成功。不是么?”

小小说到这里,房内所有的人都惊愕不已。这一次,她倒不是胡诌,虽然有些部分是猜想,但恐怕与事实也相去不远。

戚函蓦然间明白了什么,他转头看着赵颜,神色愈发复杂起来。

“赵姑娘是不是出卖了戚氏,我并不能下定论。但是,魏启的这些行为,着实诡异,分明是别有居心。诸位今日若是一是冲动,杀了赵姑娘,怕是亲者痛,仇者快,便宜了别人。”小小又道,“诚然,赵姑娘做过很多错事,这里要找她算帐的人也不少。江湖恩怨,自有江湖的清算方法。我也无意介入。只是如今魏启一行不知所踪,赵姑娘兴许知道线索,于我是重要的客人。难道,我堂堂武林盟主,今日连保一位姑娘的面子都没有么?”

小小一鼓作气说完,深深地吁了一口气。一回头,就见鬼臼和彼子正用万分钦佩的眼神看着她。

戚函心中犹豫顿生,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了。这时,他的眼神落在小小身上,只见,她手中捧着一个木匣。木匣的第一重盖已经打开,露出了天干地支组成的活锁,锁上的那组八字,他再熟悉不过。

他紧锁的眉头松了开来,惊愕不已地看着小小。

小小察觉他的目光,微微一笑,道:“戚当家,有些事情不像表面上那般简单,而有些事情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复杂,对吧?”

戚函看着,神色渐渐平静下来。他沉默片刻,对门人道:“走。”

戚氏门人闻言,竟没有多说什么,四散而去。

戚函临走之时,回头看了小小一眼,微微颔首。

小小笑了笑,以示回应。

待他们离开,小小蹲下了身子,对赵颜道:“赵姑娘……”

“这是你的嫁妆……看看吧。”小小将木匣放上赵颜的膝盖,说了这句话,随即,离开了。

赵颜看着那个木匣,久久不动。眼中,映着那四组天干地支:丙辰丙申乙酉壬午……

她的眸中,渐而有了神采。她的手指微颤,触上了木匣,而后,慢慢打了开来。

匣中,放着一面青铜菱花镜,明亮的镜面那么清楚地倒映着她的脸。憔悴苍白的面容,没有丝毫光彩,眼睛里,徒有悲伤和绝望……

赵颜看着镜中的自己,心头一酸,不禁落泪。眼泪,一滴滴落在镜面上,那一刻她竟分不清哭泣的是自己,还是镜中的人。

菱花镜,戚氏声称的“绝器”,竟然是这样一面菱花镜?这,就是不远千里,要送给她的嫁妆?

她颤抖着,捧起镜子,缓缓翻了过来。

镜背用隽丽的行楷刻着八个字:见日之光,长毋相忘。

“见日之光……长毋相忘……”她轻声念了一遍,便懂了。这八个字里的相思之意,不是给她的,而是,她的母亲……

所有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放在了眼前。一切的真假,到了这一刻,她竟能清楚地分辨了。

“师傅没有抛弃你,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在找你……那个木匣,是他亲手所制,命我交给你的嫁妆……”

莫允的话清清楚楚地在耳畔回响。

亲手所制,戚氏绝器……那开锁的方法,如此简单。她想不到,打不开,只是因为她打从心底的抗拒……

因为不敢相信,不愿低头,所以才不能领会。种种小心翼翼地传达,却被误解、扭曲,终是促成了另一种结局……

她慢慢抬头,看着那因掌力碎成千万碎片的桌子,竟有了笑容。她将镜子搂在了胸口,放声哭了出来,再无法停止。

……

小小出了门,没走多远,就看到了石乐儿和魏颖,他们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人,正是那齑宇山庄的大小姐,沈鸢。

小小看到他们的时候,又惆怅了起来。

石乐儿就算了,可这魏颖和沈鸢都跟赵颜有深仇大恨,莫不是,寻仇来的?唉,真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啊……

沈鸢看到她的时候,眉睫微垂,道:“她没事吧?”

小小走上几步,点了点头。

沈鸢轻叹一声,略带悲凉地道:“即便十恶不赦,要大义灭亲,也太过惨烈了……”

小小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沉默。

沈鸢勉强微笑,道:“作恶多端,自然会有报应。恩怨纠葛,今日,怕也算不清了……”

她说完,微微欠身,施然离开。

小小不可自抑地叹了口气。当日赵颜施计害死了沈鸢的父亲沈沉,这杀父之仇,自然深重。但沈沉却偏偏又是罪有应得,沈小姐也有大义灭亲的念头。这当中的恩怨,的确是再也讲不明了……

“喂,魏文熙,你不是也想算了吧?”石乐儿突然开口,说道。

魏颖摇头,道:“她助我大哥夺取英雄堡,间接害死了三英,这是血债,必然血偿。”

小小看着魏颖,感觉有什么东西变了。他的脸上再无那种纨绔子弟的轻狂浮躁,多了平和稳重。

“……不过,这些事,还是待夺回英雄堡后再一同清算吧。”魏颖说完,也转身走了开来。

石乐儿见状,不屑,“这是什么,玩以德报怨啊?真是脑子被驴踢了!难怪被魏启耍个半死!”她看一眼小小,道,“姐姐你说是不是?”

小小闻言,立刻点头,“是啊是啊!”

“说来说去,最可恶的就是魏启!有神霄派撑腰了不起么!我们江湖黑白两道联手,就不信斗不过他!”石乐儿愤愤,道,“等找到他,我要他生不如死!”

小小听到这里,不禁惭愧。她身为盟主,怎么就没有这种魄力呢?

石乐儿说完,拉起了小小的手,“姐姐,事不宜迟,我们快去审纤主吧!”

小小无奈,唉,若是让石乐儿来当盟主,多好……

……

无解之谜

要论跟众人结下的仇怨,曦远自然比赵颜胜出许多。当初英雄堡的凶杀,后来剿灭东海,再后来,神农世家的叛变,更有放火烧林的劣迹。完全是把江湖和朝廷得罪了个遍。

待要审问之时,不少人要求严刑拷打,更有自动请缨来施刑的。场面之火热,让小小汗颜。

但人多口杂。最后还是由小小主持大局,白道由太平城的巴戟天出面,黑道推贺兰祁锋为表率,而朝廷方面,自然由廉钊代表。

曦远看到这四人时,表情随是高傲冷漠的,但神色之间,也不免有了惧意。她身上伤势未愈,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连自尽都做不到。

“纤主,我们找你所谓何事,我想你也应该清楚吧。”贺兰祁锋率先开口,“魏启现在何处?”

曦远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纤主,如今情势,你应该也看得明白。你若能说出他的下落,戴罪立功,我可上奏朝廷,赦免你纤丝绣庄的一众门人。”廉钊说道。

曦远听到这番话,眉头一皱,道:“哼!待九皇集齐,天下归一,你口中的朝廷便化为乌有!什么戴罪立功,简直可笑!”

廉钊闻言,并不动气,只道:“若集齐九皇,却不能得天下,你又该如何自处?”

曦远道:“天师决不会算错!得九皇者,必能得天下!”她抬眸,看了看堂上众人,“这是天命,你们阻不了。”

巴戟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发一语。

贺兰祁锋讥讽地笑笑,“纤主,我只怕,你看不到那一天哪。”他轻轻一叹,“你我不过凡人,天命事小,人命事大。你说对不对,纤主?”

曦远冷笑,“即便我死,也决不会背叛天师!”

“呵呵,死不可怕。不过,南海北神宫有一种比死还可怕的毒药,你听说过没有?”

曦远毫无惧色,道:“‘七杀’?哈哈哈,只怕七天毒发之前,天师已经大道得彰,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只有死路一条!”

这般坚定的言论,让情势僵化起来。

小小心中暗生钦佩,无论立场,曦远的这份忠心,实在是令人折服。天师王文卿,要是认真一算,还是她的师公。能教出“鬼师”这样的徒弟,王文卿此人,定不简单。

慢着,怎么扯到王文卿的?不是在追问魏启的下落么?什么集齐九皇,一统天下,话题是不是扯太远啦?而且,廉钊早就说过了凭九件兵器,不可能统一天下的。天师的目的无非是借九皇的舆论,拥立新主。如果这种猜测是错的,那就是说,九皇真的有神力了。只可惜,这里面的秘密谁都不知道,不然他们也不用那么辛苦地抓她了……呃?怎么听起来挺矛盾的?

想到这里,小小突然悟到什么。她看了看廉钊,笑一下,开口道:“纤主,我有一事不明。”

曦远看她一眼,眉目间隐生憎恶。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小小一笑,道,“天师通达天意,自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为何偏偏不知道九皇的玄机,还为此三番四次抓我这个小辈?”

曦远不屑,道:“我早已说过,‘鬼师’韩卿是天师最钟爱的弟子,你是‘鬼师’的徒儿,天师想见你,有什么奇怪?!”

小小垂眸,“一直以来,我能保全性命,都是靠手中握着九皇的秘密。当日我去廉家船阵偷布阵图,魏启要我说出九皇的秘密,还说,我不知道,我师父肯定知道。这一来二去,你却告诉我天师所求不是九皇的秘密,而是叙旧?”她继而抬头,道,“我看天师分明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如今虚张声势,又有什么用?”

一旁的贺兰祁锋笑了出来,“哈,是啊。天师若不知道九皇的秘密,就算得到了神器又如何。说不定,还要来请教我们盟主一统天下的方法呢。”

“住口!天师圣威,岂容你们诬蔑?!”

“我并非诬蔑天师,只是说事实罢了。”小小起身,“魏启在东海下毒,你对我用针,全无半分同门之谊。什么我师父是天师最钟爱的徒弟,全是一派胡言!我看,他是为了九皇的秘密连自己的徒儿都不肯放过才是!”

曦远当即愤怒,道:“满口胡言!鬼师叛出神霄派这么多年,天师从未派人追缉。当日得知你是鬼师弟子,要带你回去见天师,也是魏启的提议,于天师何干?至于后来的手段……那是你生性狡猾,咎由自取。”

小小听完,便将这其中的种种纠葛都理清了。她笑了起来,道:“这么说,一直以来,你所遵循的都是‘魏启的提议’?那也就是,一直以来,费尽心机逼我说出九皇秘密的人,也不是天师,而是魏启了?”

曦远脱口而出,道:“那是自然……”然而,她说完自己就愣住了。

廉钊听完两人的说辞,了然于心,开口道:“若是魏启想要得到九皇的秘密,目的就只有一个,独拥天下……如今魏启手上有八件神器,他会不会交给天师,就说不定了。”

曦远心中一震,竟有些恍然。

“魏启是怎样的人,纤主最清楚不过。连自己的手足都能迫害至此,他是否能像纤主你这样效忠天师呢?”小小补充道。

曦远的神色惶恐起来。心中本有的疑惑慢慢扩大,终扰乱了她的思绪。她猛然稳了心神,大声道:“你们不要挑拨离间,我不会相信你们的!”

挑拨离间啊……小小抿嘴一笑。这不是她的特长么?

“温靖曾对我说过,当年神霄派为了夺九皇神器,颠覆了东海七十二环岛,杀他弟子无数。这段仇恨他一直记着,至今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复仇。魏启与他合作,不就是对神霄不忠最好的证据么?”

曦远不禁忆起当日客栈内的种种,当时魏启说过的话清晰异常。

小小见她犹豫,想了想,又道:“纤主,你还记不记得,当日英雄堡的晶室内的情形?”

曦远有些不解。

小小道:“当日,方堂主背叛神霄派,意图染指九皇神器。照纤主所言,方堂主在神霄派内,地位低微。可是,他却使得一手‘冥雷掌’。当今江湖,除他之外,会这种掌法的,不过三人。一位是天师王文卿,一位是东海七十二环岛的前任岛主温靖,还有,就是英雄堡堡主魏启。方堂主的那套掌法,恐怕……”

曦远恍然大悟,“魏启……”

小小点点头,“没错,普天之下,最有可能传授方堂主‘冥雷掌’的人,就是魏启。而当日晶室里的一切,也是他一手安排!”

“……”曦远的心绪全乱,竟不知当信不当信。

这时,突然有人走了进来,开口道:“英雄堡晶室之内的事的确是英扬公子一手策划。”

听到这个声音时,小小有些惊讶,她抬头,就看见赵颜站在门口。她的脸色依然苍白,神情亦是憔悴不堪,但眉宇间却有了一丝坦然。她静静站在那里,缓缓开口道:“当日英雄堡地牢之内,他对汐夫人和魏颖默认了此事,我也在场……”

曦远慢慢抬头,看着赵颜,“你的话,我会信?”

赵颜轻笑,“不信?哼,没错,这般深远的计谋又岂是你能猜到的?不过,现在,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魏颖、汐夫人都吃了苦头,当日地牢之内看管犯人的英雄堡弟子也都听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的。还被蒙在鼓里的,偏偏只有你这个盟友……”

小小听到这些话,暗喜在心。她先前的言论,大多是猜测,没想到,赵颜不仅有证词,还有证人。这么一来,她的挑拨离间不就是证据确凿,万无一失了?她正这么想着,却听赵颜笑了起来……

“哈哈哈……天师算什么?这世上,唯有英扬公子才有资格得天下!论谋略,论心机,你们谁是英扬公子的对手?哈哈哈,纤主,你不是对天师忠心耿耿么?可是,你从头到尾奉的都是英扬公子的命令啊。为了铲除异己,他连三英都能杀,你说,他会不会杀你?会不会杀天师?哈哈哈……”赵颜笑得疯狂,她看着小小一行道,“左姑娘……你的运气真的很好,不过,到此为止了。英扬公子很快就会卷土重来,你们这些人最终也只能俯首称臣!哈哈哈……”她兀自在堂中转了一圈,笑道,“我早说过了,负我的人,定会比我痛苦百倍……哈哈哈……”

小小看着赵颜,明白了一些事情,她开口,对左右道:“她疯了,是谁放她出来的?带下去!”

彼子和鬼臼闻言,立刻上前,拖着笑声不停的赵颜走了出去。

堂内片刻平静之后,廉钊看着神情复杂的曦远,略微思忖,道:“圣上招神霄派归朝,但一直以来,都未见天师出面。纤主,你确定自己一直以来奉的是天师的命令?”

曦远呆呆看着众人,不发一语。

“纤主,若是我猜测不错,魏启是假传天师命令,利用神霄派替他办事。事成,天下他得。事败,神霄派便替他顶下造反谋逆之罪。”小小认真道。她转头看廉钊,“我说的可对?”

廉钊被她一问,浅笑道:“不错。纤主,若一切属实,你包庇魏启,反而是害了天师和神霄派,辱没了忠心二字。”

曦远几番欲言又止,皱眉深思,许久之后,终是明白了什么。她开口,无力道:“南丰城内,有一处神霄派的秘密分舵。魏启兴许就在那里……”

听到这些话,小小放松了下来。

曦远抬头,又道:“……若是神霄与此事无关……”

廉钊回答,“我方才已经说过,只要你能戴罪立功,我自可禀明圣上。赦免一众无辜。”

曦远这才点了点头,瘫坐在了地上。

……

待小小一行出了门,就见彼子、鬼臼和赵颜站在不远处,看到他们出来,皆行了礼。

赵颜犹豫片刻,慢慢上前,还未开口。小小便笑道:“赵姑娘,方才多谢你了。”

赵颜微微一惊,轻轻摇了摇头。又迟疑许久,才道:“左盟主……我……我有一事相求。”

小小虽不敢确定,但也能猜到八九分,便欣然点头,应道:“你说。”

赵颜的眸中竟泛了泪光,声音低弱,只道:“我想见他……”

小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身后的廉钊和贺兰祁锋,微微点了点头,便领着赵颜走开了。

……

英雄堡分舵依了江南庭院的样式,造小桥,放灵石,更载四季花卉,俨然一派温婉的风情。早先联盟之中的江湖人士攻破这分舵,也没费什么武力,这其中景致丝毫无损。

绕过一处水榭,便是宾客厢房。戚氏被破之后,门人便被安置于此。自然也包括那受了重伤的莫允。

赵颜抱着镜子,慢慢跟在小小身后。她和魏启合作之事,人尽皆知。看到她的人,皆是面露鄙夷。但她第一次不再理会这样的眼神,她小心翼翼的,用最谦恭的姿态,默默跟从。

待到了莫允的房前,小小站定,看着赵颜,继而注意到她紧紧扣着镜子的手,因为用力,手指节微有些发白。小小站了片刻,见赵颜还是全无举动,这才悟到了什么,道:“赵姑娘自便,我先告辞。”

赵颜看着她离开,又迟疑许久,终是不知该不该敲门。几番挣扎之后,她伸手,轻轻推了推房门。

房门未关,应着她的力道缓缓开启。

赵颜微微一惊,迟疑了一会儿,才提起勇气,跨了进去。

房中,惟有莫允一人,他躺在床上,不知是睡,还是昏迷不醒。

赵颜走到床前,一见他,却已是泪流满面。

她伸手,轻轻擦着泪水,努力不发出哽咽之声。

她不可自抑地想起很多很多事来,想起他说:一家重聚,再不离分。

她突然明白,以前的自己走了多远的路,明明这么简单就可以到的地方,她偏偏远绕。往昔种种,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一时之间,让她无所适从起来。

她慢慢跪在床前,轻轻握着他的手腕,哽咽着,轻声道:“我没有出卖戚氏……没有给魏启引路。我是真心想去见他的……”她的手指慢慢收集,眼前已经是模糊一片,“我没有骗你,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

渐渐的,她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一刻,她的手被反握住。她含泪抬眸,就见莫允已睁开了眼睛,正静静看着她。

“我没有出卖……”她的声音零落颤抖,凄凉无比。

莫允点点头,道:“我信你……”

赵颜笑了出来,她握紧了莫允的手,不再压抑,哭泣了起来。

莫允看着她,浅浅笑着,沉默。

戚函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察觉有人进来,赵颜回头,看到戚函,她的哭泣不自然地停止,神情里,带上了恐惧。

戚函微微皱眉,继而,看到了她怀中抱着的菱花镜。一时间,他的心如同那木匣“涵宇”,被轻易打开了……他用最隐晦的方式,将所有说不出口的话放进了那木匣之中。若她无所期盼,自然打不开那木匣。可是,既然自己不曾给她希望,又怎能让她心怀期盼?十七年前,他错了,而今,他又错了一次……

赵颜看着戚函,依然不知所措,而此时,莫允抬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

那一刻,如同被赋予了勇气一般。她怯怯的,用犹疑的声音,低唤:“爹……”

戚函只觉心头温热,眼眶亦湿润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望向了别处,仓促地点了点头。

所有的心结,一瞬间被解开了。赵颜笑着,再无痛苦。

戚函看着她,道:“好好照顾他。”

他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待走远时,才让笑意上了脸庞。

其实,很简单,只需点一个头,说一句话,所有失去的,就能全部回来。拥有,其实一点也不难。

他抬眸,笑得坦然。

这时,他忽见不远处假山草木之间,隐约躲着人。待认出那人,他开口,唤了一声:“左盟主。”

听得这声呼唤,小小一惊,怯怯走了出来,“呃……戚当家……”

戚函微微一笑,道:“我欠盟主一个人情。日后,有用得到戚氏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小小听到这话,立刻摇头,“戚当家言重了,我也没做什么。”

“能打开木匣‘涵宇’,这份人情,我欠得值。不过,盟主是如何得知‘涵宇’的开启之法的呢?”

小小笑道:“我小时候曾见过戚氏名兵图谱,又是凑巧猜中了活锁的玄机。全是运气使然。”

“戚氏名兵图谱?”戚函有些不解,随即却想起了什么,他抬眸,问道,“盟主与‘鬼师’韩卿可有渊源?”

小小有些惊讶,“正是家师。”

戚函笑了起来,“天意……”他上下打量了小小一番,道,“十几年前,我见过你,那戚氏名兵图谱也是我给你的。”

小小听呆了,一脸的难以置信。

戚函也不解释,只道:“小丫头,你师父现在何处?”

小小只得将师父的死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

戚函听罢,微有些惆怅,“以他的武功,天下谁能杀他……也罢。”他突然想到什么道,“你应该知道九皇的秘密吧,既然知道,又何必如此费心?”

“啊?”小小有些茫然,听戚函的口气,应该是知道九皇的玄机,但那最后一句,分明云淡风轻得让人惊诧。

戚函察觉有异,笑了笑,道:“你不知道?”

小小咽咽口水,老实地点了头。

戚函的笑意里有了同情,“那我告诉你吧。”

这种时候,按照师父的教导,应该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想知道!不过,时过境迁,如今的小小却觉得,若是知道了真相,真的能让所有人都不必费心,听听也无妨。而且,看戚函的表情,这个秘密……好像也不是很金贵。

于是,小小点了点头,等戚函说下文。

戚函的眼神里,带了一丝轻蔑,道:“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九皇神器。”

这句话,让小小惊讶不已。

“七曜:日、月、水、火、木、金、土,加上北斗、南斗,这九个名字不过是凑起来好听罢了。”戚函笑着摇了摇头,“世上任何一件戚氏兵器都可能成为九皇神器。”

小小不敢插话,继续听着。

戚函道:“古往今来,多少豪杰英雄为名刀宝剑折腰。而惟有武功、地位、德行都高人一等之人,才有能耐拥有我戚氏的神兵。大浪淘沙,江湖人所谓:戚氏最高杰作的‘九皇神器’的拥有者,必然是当世豪杰,人中翘楚。”

听到这里,小小惊道:“戚当家的意思是,是江湖人自己早就了‘九皇’?而所谓的‘九皇神器’是由最强的九个人所持的那九件兵器?”

戚函笑笑,“也并不一定是最强的九个人,可能是最强的九个门派,或是最强的九支军队……”

小小低头,思忖起来。持有九皇的人?到目前为止,是:太平城、英雄堡、神农氏家、神箭廉家、戚氏、东海七十二环岛、岳岚剑派、破风流……

“‘得九皇者得天下’,这句话不假。若能得到持有‘九皇’的人相助,何愁天下不得。”戚函笑叹一声,“只是,这又该有多难呢……有人机关算尽,自以为手握天机,到头来,还不是黄粱一梦。笑煞人也。左盟主,‘九皇’之事,不管也罢。”

戚函说完,便告辞离开了。

小小站在原地,细细咀嚼那话里的意思。“太平城”有良田千顷,易守难攻,是绝佳的城邑;“英雄堡”财力雄厚,弟子众多,随时能补充人财;“神农世家”有神医良药,更有丰沛的药材资源;“神箭廉家”乃是当朝良将,手握兵权;“戚氏”善铸神兵利器,俨然是兵工厂;“东海七十二环岛”垄断东海海运,更染指内陆漕航;“破风流”弟子遍及天下,更吸纳“曲坊”、“玄灵道”、“岫风寨”、“齑宇山庄”等派的能人异士;岳岚剑派有上千名精练剑手……

不谈那第九件兵器,光是这八个家族就已经很够看了。要是真有人能一统“九皇”,坐拥天下绝对不是空谈。不过,戚函说得对,世上,谁有这个能耐呢?

她正想着,就听廉钊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小小。”

小小闻声,立刻甩开了思绪,抬头笑道:“廉钊!”

廉钊走到她身边,道:“找你很久了,联盟已经准备完毕,这就出发往南丰去,你也准备一下吧。”

小小点了头,笑道,“那走吧。”她大大方方地搀起廉钊的手,大步往前走。

廉钊看她高兴,便也带着笑意。只是,一直不说话。

小小隐隐察觉异样,开口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不高兴么?”

廉钊沉默片刻,开口道:“圣上下过一道密令……一旦找齐神器,便肃清所有知晓九皇秘密的神霄弟子。我一直以为神霄有谋反之心,这道密令,自然没有任何不妥……”他的眼神里,有了忧色,“但如你刚才所说,也许神霄派是真心归朝。只希望这密令还有转还的余地,不要牵连无辜……”

小小听罢,明白了一些事情。君无戏言,既然说了要杀,自然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果然,只要沾染上九皇,就一定会倒霉……

都说江湖血腥,但庙堂之争,权政之谋,更比江湖争斗惨烈数倍。那累累的白骨中,又有多少无辜之人。

小小见他蹙眉烦恼,便握紧他的手,笑着道:“那我一早归顺朝廷,岂不是很明智?”

廉钊闻言,浅浅一笑,“是啊。”他扣紧她的手指,道,“我会护你周全,决不会让你有分毫损伤。”

小小心中感动,眸中的笑意更闪闪发亮。

廉钊看着她,笑着又加上一句,“不过,你现在是堂堂武林盟主,有一众拥护者,怕是不需要我保护了吧?”

小小道:“啊,拥护者,我怎么不知道?”

廉钊夸张地叹口气,“唉,每次一有点什么事,鬼臼跟彼子首当其冲替你解围,银枭和温宿紧随其后,太平城和英雄堡也不会旁观,如今连戚氏都被你归入旗下……我若想保护你,也得先想办法挤到前面去才是。”

这番话分明就是调侃了,小小笑了起来,道:“哦,是吃醋。”

廉钊倒也不否认,答道:“是啊。”

他这么答,小小倒接不上来了。

廉钊看她愣住的样子,低头笑了起来,“这样就是默认了?”

小小嘟哝道:“证据确凿,没法抵赖。”

廉钊拉起她,道:“既然你认了,那就私了吧。”他说完,笑着拉起她,往前走。

小小也笑了起来,满心愉悦地跟着他走。

只是,那一个刹那,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现在是武林盟主,统领的,不就是那拥有“九皇神器”的人么?难道?……不,不可能……哪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事……

她的担心只是一瞬,继而,她抛开那些莫名的担忧。心里,只剩了一个念头:

很快,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