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汪郁知道姜智豪说的是什么。
他是让她别再咬她自己的嘴唇,因为会疼。
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弱女子在社会上横冲直撞, 撞疼了, 休息一下再来, 有谁体谅过她的苦?
像袁丹果母女这种恶意攻击她的就更甭提了。
可姜智豪竟然关心她疼不疼, 汪郁一下就被感动到了。
她眼角泛红地松了口, 舌尖轻轻一顶,放过了他粗粝的手指。
她使劲瞪了瞪眼睛,将翻涌的泪意逼了回去,她转头看向窗外, “你怎么知道的?”
她匆匆从家里跑出来,没来得及说原因。
“任伯父主动打电话跟我说了这件事, 他认为我有必要知道。我听说后,赶过来单独跟他聊了聊。”
“聊什么了?”汪郁问。
姜智豪黑眸闪了闪,淡淡说道:“没聊什么。”
十几分钟前,他开车赶来,将任生兵约了出去, 两人在楼下的公园里郑重其事地聊了会儿。
任生兵听完姜智豪的诉求, 表情不悦地看向他:“你知道你刚才对我说了什么吧?”
姜智豪低头:“伯父, 对不起, 我知道我的要求太过分了。但是,看在汪郁是我妻子的份上,希望您能大人大谅,将此事揭过。”
“你难道不担心她经销的饮料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你希望她继续平安无事地销售下去?”任生兵用陌生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姜智豪, 像是刚认识他一样。
“饮料问题,让她慢慢解决。但今晚的事情,我希望任伯父放她一马。”姜智豪的语气很诚恳,他无比真诚地拜托任生兵。
任生兵眼神复杂,“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姜智豪:“知道。”
“你变了,竟然会因为别的女人来找我求情。”
姜智豪沉默。
任生兵:“我不怪你。任意已经走了,你应该把她从记忆中抹掉,开始你新的生活。”
姜智豪声音低低地道歉:“任伯父,对不起。”
“你是任意最爱的人,她最爱的人拜托我,我怎么可能拒绝?但我要申明一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任生兵神色不悦地转头,看也不看姜智豪,步伐生风地往楼上走。
因为姜智豪的拜托,他心里相当不愉快。
回到病房,任生兵神色不悦,任真一眼便看到了,她绕过床尾来到父亲身旁:“爸,谁惹你生气了?”
“没有。”任生兵语气生硬地回答,他望了眼床上的袁丹果,“老袁哪,这次的饮料是汪郁送我的,连张收据凭证都没有,要我说,这事就算了,我不想再提,也不想再见汪郁了。”
还在想着如何开口的袁丹果,闻言愣住。
她奇怪地问:“不追究了?”
他刚才可是一本正经地想让汪郁给个说法的,出去一趟,回来就全变了?
“不追究了,”任生兵扫眼莫名其妙的任真,“你也是,以后再也不要想着姜智豪这个男人,他跟咱家没缘分。”
“爸,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让我不要再见姜智豪的意思?”
任生兵板着脸点头:“嗯,我不想见,希望你们也不见了。”
袁丹果拉了拉女儿的手,悄悄冲她摇了摇头。
任真鼓了鼓腮帮子,气乎乎地坐下。
走廊尽头,汪郁和姜智豪相邻站着。
“因为我,答应了任真妈妈的条件?”
“你听到我跟程不雷聊天了?”汪郁脸上发烧,她红着脸问,“你听到了多少?”
姜智豪淡淡说道:“全部。”
汪郁的脸更烧了。
她轻轻低下头:“如果我们公司的饮料因为细菌感染冲上各大新闻网页的头条,你觉得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不等姜智豪回答,汪郁自顾往下说,“人们肯定会将我的相关资料扒个底朝天,我住哪儿,我家里有几口人,我跟谁结婚了,到时候,你觉得你不会受影响?”
汪郁抬起眼睛飞快瞥了他一眼,又飞快低头,“很感谢你给睿睿带去的父爱,我不希望你们公司因了我而受到什么牵连。”
在袁丹果威胁的目光中,汪郁莫名想到了姜智豪。
她是无所畏惧的。
如果产品真有问题,受影响的是公司,对于她本人,不过是一份工作的得到和失去。
万一她在C市混不下去了,大不了再回A市,一切从头再来。
什么穷日子苦日子她都过过了,她没有什么可惧怕的。
但想到潇洒俊逸的姜智豪,她忽然就不忍心了。
她不希望因了自己,让他身上生出什么污点。
所以,一向擅长反击的汪郁,破天荒地选择了低头。
她当时承诺袁丹果:“我答应你的条件。”
袁丹果:“当真?”
汪郁:“我说话向来不虚,说什么就是什么。”
袁丹果露出满意的笑容:“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被细菌感染的饮料我可还保存着,你一旦反悔,应该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结果。”
汪郁内心气到不行,但为了姜智豪,她选择了隐忍。
姜智豪嘴唇翕动半天,轻轻说了声“谢谢”。
他侧眸,盯着汪郁低垂的脑袋,瘦弱的女人塌着肩,颇有股无力的样子。姜智豪不自由主地抬起了自己的左胳膊,情不自禁地慢慢靠近汪郁的肩膀,在离她的肩膀只有一公分左右的时候,他的胳膊像是被电触到,猛地缩了回去。
他转头,大踏步地走远,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汪郁只听到耳边脚步声渐行渐远,再抬头时,眼前已经不见了刚才的男人。
汪郁没有如期提出离婚,还好好地跟姜智豪生活在一起。
这一消息,让袁丹果在医院里彻底躺不住了。
她想作妖,却遭到任生兵的反对。
任生兵说他已经答应姜智豪此事揭过永不再提。
有劲无处使,身体还白白经受了折腾,袁丹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心烦气燥地让任真帮她办了出院手续。
提着东西出院的那天,袁丹果意外遇到了在公园里陪睿睿玩耍的姜智豪。
姜智豪脸上依然没有笑容,但看向睿睿的眼神里明显增添了关心与爱护。
袁丹果不禁有些好奇,她刻意走上前,主动打招呼。
“智豪,这是谁家的小宝贝,这么可爱?”袁丹果笑意盈盈地问。
姜智豪保持半蹲的姿势,他揽住睿睿的肩,理所当然的回答:“任伯母,这是我的儿子,睿睿。”
袁丹果手一松,包包掉落地上。
她眼前一片漆黑,晕倒了。
姜智豪蹙眉,眼疾手快地冲上前,但还是晚了一步。
袁丹果胖乎乎的身体,像炮弹一样砸在了公园松软的土地上。
随后赶来的任真惊叫一声蹲在老妈跟前,双手不停地摇晃老妈的身体,“妈,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姜智豪拜托特护照顾睿睿,他去喊来了医生,将刚出院不到十分钟的袁丹果再次送了回去。
汪郁傍晚来看睿睿,坐在床侧削水果的时候,听到睿睿嘚吧嘚吧地将这一天遇到的事情排着讲一遍。其中一件事情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停下削苹果的手,转身认真看着儿子:“你说什么?胖奶奶晕倒了?你爸爸管她叫‘任伯母’?”
睿睿认真点头:“对。”
“她会不会又要闹事?”汪郁坐不住了,她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儿子,“睿睿乖,妈妈出去一会儿。”
她跑出去,打听着去了袁丹果所在的病房。
袁丹果已经醒了,没什么精神地躺在床上,其他人不知去了哪里,只留她自己在病房里。
听到开门的声音,袁丹果没有回头,还是歪头躺在那里。
房间里死气沉沉的,很压抑。
当听到身后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袁丹果还是忍不住了,她微微偏了下头,看是谁进入了病房。
当看清是汪郁时,袁丹果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猛地坐起来,她声音哆嗦着问:“汪郁,我问你,睿睿,是你的儿子吧?”她眼神紧迫地盯着汪郁的面部表情,表情期待地问,“睿睿不是你亲生的儿子,对吧?”
她脑子里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希望睿睿不是汪郁的儿子。
汪郁不悦地皱了皱眉:“我就不明白了,你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就因为我跟姜智豪结婚了?睿睿的确是我亲生的儿子,这样的我跟姜智豪结婚了,你内心很不平衡吧?”
袁丹果如花似玉的女儿梦想得到的男人,却被自己这种女人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或许正是这种巨大的反差,让袁丹果母女难以接受吧?
听到汪郁亲口承认孩子是她生的,袁丹果内心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她闭了闭眼睛,像死尸一样倒在了床上。
人生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被她和任真埋葬掉的女人,不仅没有死,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带回了姜智豪的骨血。
这天下,还有比这更惊悚的事情吗?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当年那个被撞得面目全非的女人,肚子里怎么还能留下一条小生命呢?
她不需要去做DNA检测,她只要看到睿睿那双肖似姜智豪的眼睛,就可以百分百地断定。
那个孩子,必定是姜智豪的。
袁丹果心如死灰,她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摆在她眼前的路,似乎只余下了一条。
前进不能,后退不得的死胡同。
她重重地挥了下手,声音颓败地说道:“请你出去,我永远,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她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厌恶情绪。
她是真的不想再见到汪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