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任真也在旁听席上,当看到任意的时候, 她吓得表情都白了。
任生兵则是一脸茫然的状态。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目光紧紧跟随着任意的步伐, 直到她在证人席就坐为止。
律师表情严肃地问:“证人叫什么名字?”
“任意。”
律师顿了下, “据我所知, 任意在三年多以前的一场车祸中已经死亡,户籍和身份系统里已经没有了任意这个名字。”
任意将手中的文件袋子打开,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律师,“我想这份东西, 应该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律师接过去,向众人亮了亮, “这是一份DNA检测证明,是这位女士跟任生兵先生的。证据表明,他们是父女关系。”
底下人瞠目结舌。
“任意没死?”
“任意还活着?”
“可为什么换了张脸?”
律师将材料递交给法官。
这是权威医院的证明,做不得假。
律师淡然说道:“如果法庭对此证据持怀疑态度的话,可以当庭检测, 我的证人会全力配合。”
真的假不了, 假的真不了。
如果袁丹果的律师对此持怀疑态度的话, 完全可以提出再检的要求。
王律师对证人和证据的出现, 是没有任何准备的。他侧头轻声问袁丹果,“这份DNA证明您和任总知道吗?是不是对方造假?”
只要袁丹果说这是假的,王律师会马上站出来质疑材料的真实性。
但袁丹果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道:“是真的。”
王律师表情急了,他低声埋怨,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以为汪郁和任意骨灰可能是出现颠倒的问题,没想到任意竟然还活着。
他脸上出现大事不妙的神情,僵坐在座位上等对方继续出招。
看到没有人对材料持反对意见,法官抬手示意,“请继续。”
律师继续从容不迫地走到任意面前,“请问证人,您目前的身份证上的名字是什么?“
“汪郁。”
旁听席上再次出现骚动。
“任意还活着,那任总家埋掉的骨灰是谁的?”
“难道真是那二位说的,是汪郁的?”
“把汪郁的骨灰拿来,当成是任意的……”
人们对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敢想象了。
律师:“车祸之后,你为什么误以为自己是汪郁?”
“因为我失忆了。醒来后,我面目全非。车祸其他人员已经被认领,唯有孤儿汪郁没有,所以我便成为了汪郁。”
律师指指对面,“那你见过对面的袁丹果女士吗?”
任意漫不经心地望向袁丹果,语速缓慢地说道:“见过。”
“还能记得第一次见是什么时候吗?”
“第一次见是车祸醒来的时候,她跟她的女儿任真一起站在我的床前,我清晰地听到任真管我叫姐,当时我失忆认不出她们二人。我茫然地问,我是谁,你们又是谁,她们二人对视后便离开了病房。之后,有人来将我的随身物品要走了,说是我拿错了别人的东西。”
“你还记得随身物品是什么吗?”
任意闭了闭眼睛,“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背包后面的带子一红一黑,至于包里装了什么我不清楚,我醒来时这个包就放在我的旁边,应该是救援人员抢救我的时候,从我身上拿下来的。但我不清楚它们是不是属于我,所以就让人拿走了。”
旁听席上的任生兵脸色渐变,他知道,任意描述的双肩包,的确是任意的不假。
“车祸后有人来看你吗?”律师继续发问。
任意看向叔叔婶婶方向,“叔叔婶婶来过,婶婶亲自照顾过我。我当时怀孕,即便有车祸赔偿金也没办法立马进行整容手术。感谢婶婶辛苦照顾。”
那边的叔叔婶婶慢慢垂下了头。
实际情况其实不是这样的,他们到医院后,只是照顾了她几天,便各自去忙了。
大多时候,任意是独自一个人待在医院里的。
听到任意讲述往事,叔叔婶婶非常愧疚,他们但凡尽到为人叔婶的责任,也不至于认不出汪郁。
律师顿了顿,“那段日子你一定过得很苦。”
任意低头想了会儿,“也不能说苦,忘掉一切,从头再来。幸亏肚子里有个宝宝,虽然辛苦,但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为了他,我拼尽全力朝前奔跑。”她慢慢仰起头,搜寻旁听席上的人影,跟姜智豪的眼神对上,她的眼睛已经湿润了,她缓缓说道,“如今,苦尽甘来了。”
旁听席上的任生兵表情触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敲打他的内心,一下一下,力道越来越大。
“好的,谢谢你的证言和证词。”
律师走至法官面前,“因为证人证言关系,我需要请出新的证人。新证人的名字叫小文,是任意最要好的朋友,她对任意的生活不说了如指掌,起码有个相对全面的了解。”
法官点头,“请新的证人。”
任意起身,慢慢走至姜智豪旁边坐下。
姜智豪紧紧握住她的手,并送到嘴边轻轻吻了吻,任意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看向法庭。
小文被请入证人席。
律师站在她的面前询问:“你和任意是好朋友吧?”
“是的。”
“有什么能证明此点吗?”
“任生兵任总可以证明此点,”她望向袁丹果,“袁丹果女士对这一点也是有所了解的。因为我常出入他们家。”
律师没有刻意去询问任生兵和袁丹果,而是继续问道:“依据你的了解,任意跟她继母继妹之间的关系如何?请举出几个典型的例子。”
小文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任意跟继母继妹之间的关系相当不好,继妹飞扬跋扈,什么东西都想据为己有,继母疼爱自己的亲生闺女,难免厚此薄彼。而任意的父亲任总又是圈内出了名的宠妻狂魔,他工作又忙,待在家里的时间相当少。这样的情况造成了任意基本在家里享受不到家的温暖。”
“有一次,任意和我们几个朋友在外面玩到很晚,归家的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半多了,我们送她到家门口后,任意还特意拉住了我,说是万一进不去家跟我走。我便陪她在门口敲门。”
律师打断她,“任意是这家的长女,她难道没有家门的钥匙吗?”
“钥匙是有的,但是门被反锁了,她进不去。我们在门口敲了好久没人应门,之后任意又打家里的电话,我们在门口可以清晰地听到家里的电话在响,但是没人接。我们在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实在没辙便下了楼。”
“因为心情受影响,我们两个没马上走,就坐在他们家楼下的公园里聊天,聊她继母,聊她继妹。任意告诉我,她爸爸出差了,她心里知道自己一定是进不去家的。我问她,为什么不跟爸爸讲,她苦笑,说爸爸色令智昏,已经没有正常人的智商了。”
旁边席上的任生兵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律师又问:“会不会是家里没人,你们误会了?”
小文摇头:“我们刚到楼下,就看到家里的灯亮了。我们上去之前是黑着的,我不信邪,特意跑上去又敲了一遍,但还是无人应答。”
“还有吗?”
“任意的父亲没空,开家长会的事情一般都落到了继母身上。有次,任意跟男同学产生了点儿矛盾,老师让家长去当面调解。结果,继母一去,第一句话便是,你在外面跟男孩乱睡我不管,但在学校里可不可以收敛点儿?老师和男同学都愣了。任意从不随意和男同学搅在一起,在学校里连恋爱都没谈过。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原本就是男同学的错,他看到继母如此对待任意,当时不忍心,主动承认错误,事情不了了之。如果法庭不相信我的证词,可以去学校调查。”
律师低着头,没有说话。
小文见状,继续说道:“任意十岁那年,有一次犯了点儿小错误,正赶上父亲出差,寒冷的冬天,继母罚她在外面站了整整一个晚上。任意小,不知道跑去温暖的地方,冻到晕厥。第二天,高烧不退,还去了医院。爸爸问起的时候,继母说是她自己贪玩造成的。”
“她被罚站外面,难道邻居没有发现的吗?”
小文“哦”了声:“我忘了说了,她是在阳台被罚站的,继母关了阳台的门,但把阳台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
旁听席一边嘘声。
任生兵的脸色都变了,他抑制不住地想要站起来,他眼神一会儿看向任意,一会儿看向袁丹果,试图看清事情的真相。
但任意一眼都不看他,她一直神情专注地盯着台上。脸上没有任何震惊或者奇怪的神色,像是这些她早有预料一般。
反观袁丹果,她表情惶然而急切,她几次欲打断小文。
“你说谎,你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王律师抓住她的肩膀,拼命将她摁回了位子上。
他低声劝止她,“现在是证人发言时刻,你如果有不同意见,一会儿可以说出来,不要冲动,不要意气用事。”
袁丹果心有不甘地重新坐下。
小文下去后,律师又叫了姜智豪上台。
就刚才的问题继续询问。
“姜智豪,车祸之前,你是任意的恋人,对吧?”
姜智豪严肃认真地回答:“是的。”
“任意的孩子是你的吧?”
“是的。”
“既然相恋有了孩子,那你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亲密无间。依据你个人的了解,任意跟她继母的关系如何?”
姜智豪:“任意在我面前很少提及她继母的事情,但凡提及,都是不高兴或者伤心的情况下,我不了解她和继母继妹之间具体的相处情况,但我至少知道,她们的关系很差,非常差。”
“有什么依据吗?”
“她曾经跟我说过,到老了不必我管她继母或者继妹的事情,她唯一的愿望就是离开她们。离开她们就是最幸福的事情。她还说,她将来只要有了孩子,就永远不会离开他。因为有后妈就会有后爸。再苦再累,孩子一定要跟在亲生妈妈的身边。”
律师点头,走向法官:“好的,以上是我们的证人证言。”
听众席上已经嘘声一片,大家对车祸前任意的生活状态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
凶恶的后妈,蛮不讲理的继妹,一味爱护妻子的父亲。
任意生活很苦。
一场车祸,她面目全非加上失忆已经很惨,但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却是更悲惨的事情。
任生兵的心脏像是受到了重锤的击打,虚弱无力地坐在那里,面容白了黑,黑了白,人像傻了一般。
律师最后总结陈词的时候说道:“这几年,不光汪郁的骨灰没办法回归故里,就连任意女士也经受了生活无尽的折磨。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她带着孩子来到C市,请大家想像一下,她余生会是什么样子的?她会一直以别人的名字活着,工作、生活、养大儿子。而她挚爱的男人同样生活在伤心和悲痛之中。潮流服饰的姜总这么多年不找女朋友,感情一片空白。小文女士思及任意这个好朋友,泪水满脸。这个世界因为袁丹果女士的一己私利导致了如此错位的结果,希望法律给予严惩。”
律师说完,底下掌声经久不息。
王律师的总结陈词很苍白,在对方强大的证言证词以及相关证据下,他失去了招架之力。
仓促陈词之后,法庭稍事休息。
一刻钟之后,法庭当众宣判,袁丹果因盗窃骨灰罪获刑三年,立即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