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愿意嫁我吗?

秦平立刻问:“公子的意思是……公子不回去?”

秦谏回道:“我暂时还走不了。”

“那怎么行,属下受侯爷之命前来,苦等这么久,好不容易见到公子,又怎能空手而返?”

秦平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若他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出事,那是为救公子而殒命,侯府会给他父母双亲最高的奖赏,从此他们及弟妹可衣食无忧,若他明明见到了公子,却放弃救援而自己回去,最后公子有任何意外他都罪责难逃,那他便枉做了这护卫!

秦谏知晓他的任务,扶着他肩道:“你放心,我能在寨中活这么久,是否有危险我自己能判断,你换我出去,你必死无疑,我逃出去的几率也不大;我留在这里,你带回消息,你能活,我也大概率不会死,且我们二人都于剿匪有功,就算我祖父在此,他也会同意这样的安排。”

秦平无法算这些,但公子说的又似乎在理,他一时陷入犹豫。

秦谏道:“祖父是让你救我出去,不是让你完成救我这个行动,重要是我们都要活着。时间耽搁太久会让人怀疑,反招杀身之祸,你记住我的话,快走。”

秦平无奈,也讲不出个一二三四,只好依命离去。

到要走时,秦谏又问:“你可有见到少夫人?”

秦平一愣,没反应过来,他又问:“就是我以前的夫人,程娘子。”

“哦……没见到。”秦平回答。

秦谏如今已知道新任岳阳知府就是原江州知府许琦,程瑾知一定是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而秦平是随郭振齐到岳阳的,必定是在军营,没见到也算正常。

他便不再问,让秦平将东西藏好,速速离去。

夜幕时分,郭振齐见到秦平,得到秦平带来的地图和消息。

原本让秦平跑一趟只是撞撞运气,没想到竟得到这样大的惊喜。

有了地图和兵力分布图胜算便多了好几成,便何况还有孔明灯之信号!

也就是说何庆很可能会死,若何庆死,官兵再上山剿匪将是易如反掌!

到底是曾经的太子内相,这样的胆魄和谋略让人叹服,郭振齐一边觉得太子之死对这位秦公子来说多少有点可惜,一边又觉得以他之能耐,一定还有机会起复。

得此消息,郭振齐心中大振,放心了许多,于是开始厉兵秣马,静待消息。

此等军机大事,他自然要告诉新知府许琦,却不会告诉程瑾知,所以程瑾知不知秦谏的消息,只能焦急等待。

直到十一月十五,进入冬月,一片酷寒中,十五这一天却是艳阳高照,这是黄龙寨办喜事的日子。

程瑾知一整日都没去外面,独自待在房中,苦熬着这一天。

从日出,到日中,到日落,再到傍晚。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沉湎在低落的情绪中,却又无法平静,不思茶饭,也毫无睡意。

直到入夜,她感觉到些许异常。

有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到岳阳书院门口,好几名官员都从住处赶来,议事厅灯火通明,明显与往常不同。

她犹豫着是不是去找许琦问一声出了什么事,但一想,他一定繁忙,自己又不是官身,和这一切没关系,过去了也只是让他难办,便忍着没动。

只是到夜深,累了便和衣而卧。

直到第二日一早她才知道前夜发生了什么事:朝廷大军终于向黄龙寨发起总攻。

按时间算,大概是昨晚刚入夜就开始了,而那正是秦谏和山寨那位匪首妹妹的洞房花烛。

她又担心,又隐隐松了口气。

……

黄龙寨内,郭振齐身边亲卫带着秦平等人先一步与秦谏会合,再在秦谏带指引下杀死寨中诸多头目,最后活捉梁茂。

等到山寨被清剿完毕,秦谏才突然想到一件事,没见着何金枝。

她虽是女人,却是何庆的妹妹,又身怀武艺,明明不能小觑,却把她给忘了。

他说动了梁茂杀何庆,就在他与何金枝办婚礼这一日。

行动时正是拜完堂,众人酒酣之时,梁茂亲信突然发难,在喜宴上将何庆与其亲信杀死,而当时何金枝已去了洞房,由梁茂派人处置,他并未参与,之后他便放了孔明灯。

可现在却没见到何金枝的人,也没见到她的尸体。

他在山寨中找了一圈,没找到,又急着下山去,只能交待兵士注意此人,自己先行离去。

何金枝捡回一条命,腿受了伤,趁乱逃走,没想到却正好碰上上山的官兵。

敌众我寡,她只好哭诉自己是梁茂抢上山的良家女子,今晚趁山上办喜事逃走,官兵看她身上的伤将信将疑,最后让专人看管着,与山寨中其他女人一并带下山,押送至军营。

何金枝一路都在寻找逃跑的时机,偏偏官府士兵戒律森严,寻不到好的机会。

此时她才明白京城禁军远非下面那些厢军可比,就山寨中人,打厢军还好,打京城这些禁军便是痴人说梦。

可惜,他们上了梁茂的当,好好的山贼不做,竟真的与朝廷为敌。

不知哥哥怎么样了,又不知梁茂那厮死了没有。

正想着,她发现前面就是军营,里面重兵把守,若是进去,必然再难脱身。

她悄悄摸向胸口藏着的飞刀,觉得自己不能再等。

此时一名士兵大喝 :“在拿什么?”

何金枝假意往后一缩,连忙道:“没拿什么……”

“少废话,快把东西交出来,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说时士兵的刀已抵到了她脖子前。

她连忙道:“香囊,是我夫君的香囊——”

说着将手从飞刀上离开,拿出那只墨绿色竹纹香囊。

士兵将香囊接过,打开看了,没见着可疑之物,却也没还给她,而是吼道:“不要乱动,查明你们身份了要真是良家自会放你们回去!”

何金枝低头不语,不知是否要此时动手。

此时动手胜算不大,但进了军营也不知是什么情形。

“走!”士兵再次押着她们前行,不远处却一个声音传来:“等一等。”

竟是个女人的声音,何金枝抬头,见到个美貌异常的年轻妇人。

妇人正是程瑾知。

得知郭振齐大败黄龙寨,程瑾知很早就到了军营门口,看着一队一队回归的士兵,在里面找寻秦谏的身影。

没见到秦谏,却见到了一群被士兵押着的女人。

同为女子,又猜测她们是被山贼掳上山的良家女子,她心生怜悯,不免会多看几眼,于是就见到了刚才那一幕,也远远看到了那只香囊。

觉得眼熟,因此叫住了士兵。

她往前,士兵不认识她,疑惑地看着他,此时前面士兵催促,便先前何金枝等人带走。

程瑾知则道明自己是许知府的人,与郭振齐相识,觉得香囊可疑,要看看那只香囊。

士兵将香囊递给她。

一见香囊,程瑾知心中就一惊,果然自己没看错,这是自己做的香囊,送给秦谏的那只。

一定是秦谏带在身上,然后带上了山,但为什么会在这女子手上?

她再看向那已经走到前面去的女子,意外发现她脚上的鞋和别人不一样。

其他人都是普通半旧的布鞋,只有她是鲜亮的绣鞋,还是大红色,看着竟像是新娘子会穿的鞋子。

而且她头上的发髻……虽无珠钗,却也梳得繁复,明显不是自己能梳出来的,要么是有丫鬟,要么……

难不成这女子竟是昨日与秦谏成婚的女子,那个匪首的妹妹?

“她穿着红色绣鞋,身份可疑!”程瑾知立刻道。

何金枝本就时刻注意着后面的动静。

听到程瑾知这话,她便知道身份暴露,于是再不迟疑,拿了飞刀一刀割向士兵脖颈,同时抢下士兵佩刀。

后面的士兵立刻持刀追上去,却不敌何金枝,被何金枝砍倒在地。

程瑾知看着这一切,已然失去反应能力,呆呆站在原地,随即就迎来何金枝看向她的目光。

……

秦谏在程瑾知与士兵说话时就看到了她,心中大喜,立刻往这边急步而来,随即就看到她与士兵两人都看向前面的人,然后便发现失踪的何金枝,又见她动手。

右边一队士兵闻知动静,开始拔刀逼向何金枝,后方也有他们一群进军营的人,何金枝只会朝左边薄弱处逃走,偏偏她看程瑾知那一眼已露杀机。

何金枝在那一刻突然猜到了面前女子的身份,她身上那种出身优渥的从容气度,那没经过风吹日晒的白嫩肌肤,还有满身明显的书卷气,与秦谏如出一辙,以及……她认识那香囊。

于是在往左侧突围时,何金枝顺手拿起飞刀,朝程瑾知胸口飞出。

“小心!”秦谏急奔而来,一把抱住程瑾知,挡在她面前与她一同摔落在地。

后面传来士兵与何金枝的打斗声,久别重逢的两人隔着如此近的距离,一动不动看向对方。

直到秦谏嘴角溢出血来,程瑾知才大惊失色,扶着身上的他惊呼道:“表哥!”

说着侧身从地上坐下来,又去看他,才发现他身后便扎着那只飞刀,她手上全是血。

“表哥,表哥——”程瑾知急得连忙看向周围,秦平张勇也迅速赶来,程瑾知见他们眼熟,认出他们是侯府护卫,失声道:“快去找大夫!”

秦谏半躺在地上,无力起身,此时握住她的手,一开口,已是满口鲜血。

“对不起,我和别人拜了堂……”他缓声道。

程瑾知早已看到他身上的大红喜服,此时泪如泉涌,连忙摇头:“我知道你是被逼的……”

“你……你真的不怪我……”大概身受重伤,他说话已没力气,说完便大口大口喘气,程瑾知多日来的担心在这一刻仿佛化为现实,心中悲痛欲绝,一边摇头一边哭道:“我不怪你,不怪你……你不要这样,他们去叫大夫了,马上就来,你忍一忍……”

秦谏看着她,吃力道:“我不想做你的表哥,想……想做你的夫君……瑾知……可以吗?我真的……想娶的只有你……”

他说话越来越没有力气,程瑾知泪流满面又手足无措,完全无力思考,无法应对他的话,好一会儿才道:“你先别说话,我扶你去军营好不好……”说完又想起来,朝周围护卫道:“对,止血,你们谁会止血?或者要不要先将他弄去床上?”

她恨自己完全不知该怎么做。

秦谏拉住她,摇头道:“不要,不要动我……那样只会更快……”

他这样说,让她心中一紧,连忙否定:“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别胡说……”说着就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紧紧抱住他。

他在她耳边,气若游丝:“所以……你爱过我吗……还愿意……愿意嫁我吗?”

程瑾知连忙点头:“自然爱过,很爱很爱,我愿意嫁你,只要你好好的,你别再说话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抱着他痛哭,此时却听一名护卫指着秦谏背后惊奇道:“飞刀掉了!”

程瑾知不明所以,见其他护卫看过去,自己也倾身往他背后看,一见果然看到扎在他背后那只飞刀掉落在地,只有刀尖不到一寸的地方有血。

也就是说,他的伤口还不到一寸深?

再看他,只见他脸上已没了刚才的虚弱无力,倒隐隐有些被拆穿的无奈失落。

“你……”她皱起眉头,明白过来他多半是装的。

秦谏也没再继续装了,朝旁边护卫道:“好了,你们先散开,我同夫人有话说。”

护卫彼此看看,反应快的已经拉着其余人远远退后。

程瑾知立刻松开他:“谁是你夫人,我不是你夫人!”

“好好好,表妹,表妹好了吧。”秦谏连忙道,一脸歉意。

程瑾知一边擦眼泪,一边冷面以对:“你这是做什么,演这个有意思吗!”

他马上解释:“我也不想,就是我穿着这衣服,又和人拜了堂,怕你不高兴,所以才……”

她不想理他,又见到他唇角的血觉得吓人,问他:“你这血是哪里来的?”

秦谏道:“我咬破了舌头。”

“你……”程瑾知既气又无奈:“你倒狠得下心!”

他无奈笑,开始装可怜:“也是很疼的,背后的伤也疼,虽然死不了,但血都是真的,而且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自己伤多重,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程瑾知想起他那飞刀是为自己而挡,在那一刻,的确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命。

于是又不忍责怪他骗她。

此时秦平终于请来大夫,军营伤兵也多,秦谏便让大夫去看别的重伤之人,去了留下个学徒到营帐替自己包扎背上的伤,程瑾知在一旁看着。

末了秦谏问:“我舌头上还有伤,是否有药可用?”

学徒将那伤看了看,问:“如何弄伤的?”

“摔地上不慎咬到了舌头。”秦谏淡然道。

学徒便说:“没有大碍,过两天就能自己好,只是这几天辛苦一些,有些疼,需吃得清淡。”

秦谏失落地应声。

程瑾知在一旁给他一记白眼。

等学徒离开,秦谏立刻就拉住她的手:“你来岳阳,是为我?”

程瑾知扭头不想回答,他继续道:“你别这样,不能我要死了,你才承认爱我,我活着你就不理我。”

程瑾知说:“刚才他们说那女子逃出了半里远,被追到,因拒不受捕,被杀了。”

“嗯,她是山贼何庆的妹妹,名何金枝,手上人命也不少,死不足惜。”秦谏说。

程瑾知看他:“你们拜了堂就是夫妻,你还有喜服在身,却这样无情么?”

秦谏马上解释:“什么夫妻,她不过看中我美色,意图凌辱而已,她的男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不过是她看中的其中之一,她觉得新鲜没试过而已。好在……事情顺利,我虽穿了这衣服,还是完璧之身,还是你纯洁无暇的夫君。”

程瑾知连忙看向营帐外面,看见守在外面护卫的身影就红

了脸,也不知他们听见没,又嗔怒又不好意思道:“你在说些什么,谁要你纯洁无暇!”

“你呀。”他认真道:“我知道你所求,我若真和她有什么,你多半不会理我了,所以我不想再等,赶在拜堂这一日给山下发了信号。”

程瑾知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对。

过了好半天她才问:“你在山上还好么?没受什么苦?”

秦谏摇头:“祖父旧友府上便受了反贼屠戮,我与石青失散,也被反贼找到,正好带队的是何金枝,她放了我一命,下令将我带上山。”

所以还是他这张俊朗的容颜救了他,也算万幸。

程瑾知舒了一口气,沉默一会儿,突然抱住他,贴入他怀中:“我就是为你而来,听闻岳阳出事,你又来了岳阳,我吃不下睡不着,实在无法在江州待下去,只有来岳阳才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