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花好月圆佳偶成(正文完结)◎
年前,宣平侯魏老夫人从扬州接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此女与殉葬先帝的魏贵妃是孪生姐妹,然而一直流落在外,受尽了苦楚,直到年底才被寻回。跟着被接回宣平侯府的还有位亭亭玉立的表姑娘魏老夫人的外孙女崔月吟。
这是月吟第一次在京城过年,她寻到了的失散多年的娘亲,也找到了亲人,有人疼爱的她再也不是扬州小县城里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新年第一天,月吟便收到了长辈们厚实的大红包。她和魏佳茹出府逛庙会时,在必经之路上又碰到了谢行之,他仿佛在这里等很久了一样。
“谢世子。”
月吟和魏佳茹双双行礼,说了讨喜的新年吉利话。
魏佳茹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谢行之的出现,以及他看向表妹那甜到快拉扯出糖丝来的眼神,让她识趣地把身旁的人交了出去,“表妹,我忘带东西了,得回府一趟,你和谢世子先去逛。”
魏佳茹又转头对谢行之道:“便劳烦谢世子带表妹去庙会上逛逛了。”
谢行之颔首,待魏佳茹离开后,去到月吟身边。
他腰间系的靛蓝色香囊散发出清冽的味道。
月吟看着那香囊,心里甜滋滋的,抬头看向谢行之,“行之哥哥,恭贺新禧。”
谢行之眼底满是柔和的笑意,与她互道了新年吉祥话。
谢行之牵起她手,去了新年庙会。
明是昨天晚上才分别,但谢行之仿佛隔了许久没见到月吟一样。这份思念越发深了,他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宣平侯府附近,于是就在此处等她从府里出来。
倘若是在一年前,谢行之怎么也没想到有一日他会念着一名姑娘,念到日思夜想,真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春节刚过,谢行之和月吟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谢家那边走完六礼流程,将两个孩子的昏礼定在了四月初二,立夏这日。
已经是二月份了,距离月吟出嫁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魏瑶觉得这日子太赶了,她和女儿才相认没多久,转眼这女儿就要嫁去了别人家。
魏瑶心里终究是不舍的,女儿这一嫁出去,再想见面就难了。
月吟听说了婚期,惊愣了好半晌,也觉得谢家那边太急了,仿佛在做梦一样。她下意识扳了扳手指,拢了拢了眉,“女儿只觉什么都没准备好,怎么突然就要成婚了。”
魏瑶摸了摸女儿的头,说道:“娘当初和你爹爹定亲时,六礼走完,再挑挑吉日,这到成婚少说也有小半年的时间,哪知谢家这般急,挑了最近的一个吉日。”
想到谢行之频来见她,月吟唇瓣抿了抿,好像有些明白了谢家这般急的原因,就是不知道是否如她所想,是谢行之念得紧。
魏瑶又道:“一直到昏礼当日,阿吟和谢世子是不能见面的。”
月吟愣了一下,懵懵懂懂点头。她知道这是习俗,但一想到从今日起,一直到四月初二之前,她都不能与谢行之见面,一时间竟有些心欠欠。
成亲的日子定了下来,时间紧迫,宣平侯府的人都忙了起来,皆在准备四月初二的婚仪。
天气回暖,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月吟坐在窗边绣着大红嫁衣。手里有活,日子过得还算快了,眨眼间便到了三月,再过些日子,就到了和谢行之的大喜之日。
这期间,月吟与谢行之没见过面,一直都是书信往来。每次月吟看见信纸上谢行之的字迹,就仿佛看到了他本人一样。
这日,魏佳茹来浅云居来找月吟,见她还在绣嫁衣。
其实这出嫁时穿的嫁衣,不用整件都由新娘子亲自绣,绣上个两三天便可交给绣娘,让绣娘将剩下的完成。
“表妹,今日便别绣了,跟我出府逛逛。”魏佳茹坐到榻上,对月吟说道:“香满楼出了道新甜点,据说香甜可口,表妹随我去尝尝。”
魏佳茹也不等月吟拒绝,拉着她就从榻上起来。
月吟手里的绣花针线被微魏佳茹抢了去,“诶,表姐我……”
“表妹,今日便当放松了,明日再绣。”
魏佳茹拉着月吟离开屋子,笑着说道:“我方才在屋子里算了算,今儿是个好日子,说不准等下表妹出府有意想不到的好事发生。我有预感,表妹这一趟,定然会有所收获。”
两人坐上马车,离开了宣平侯府,很快便到了香满楼。
魏佳茹直接领着月吟去了二楼包厢。包厢里放了一面山水屏风,香炉里升起袅袅轻烟,清幽的香味弥散在整个包厢,桌上摆满了各式糕点。
月吟刚落座,魏佳茹轻“呀”一声,对月吟说道:“表妹,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想起有东西落在马车里的。”
月吟没多想,点了点,在包厢里等魏佳茹回来。
琉璃盏里放了几块樱桃白玉水晶糕,仍旧是月吟印象中的水晶糕。她看着软弹的樱桃白玉水晶糕愣怔片刻,忽想起那些与谢行之荒唐的梦,脸颊不禁热了起来,胸脯不自觉紧了紧,仿佛有双他抓握的手。
月吟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将那荒唐的梦从脑海里遣走。
眸光流转,月吟忽然发现那山水屏风似乎映着个人影,屏风那天好像藏了个人。
月吟脸色煞白,下意识从凳子上起身,心顿时紧到了嗓子眼。她惊惶地东张西望,正想着在屋子里拿个什么东西防身,屏风那头的人仿佛窥探到了她一样,突然出声。
“阿吟,是我,别怕。”
声音清冽,是月吟久未听见的嗓音。
谢行之从屏风那头出来,他戴了幂篱,白纱垂落至脖颈,遮掩住了面容。
谢……谢行之?!
月吟定定地看着一月多未见的熟悉身影,待回过神来后,忙抬起手,用长袖遮住面庞。
她掩面转过身去,忙道:“行之哥哥怎么在此处?我们还不能见面,行之哥哥快些离开。”
月吟听见渐渐近了的脚步声,知他非但没离开,反而凑近了,急切之下音调都高了几分,“停停停,行之哥哥别靠近了,成婚前见面不吉利。”
谢行之看着很久都没见的那抹倩影,说道:“阿吟,我戴了幂篱,看不见面容的。阿吟戴上这个面具,如此一来,我们不算见面的。”
谢行之拿出一个精巧好看的狐狸面具,放到桌上,转过身去,“阿吟,我背过身去了。”
月吟悄悄侧过身去,透过长袖挪开的一丝小缝隙,窥见谢行之真的背过身去了。
她唇瓣抿了抿,看了看桌上的狐狸面具后,纠结一阵后拿起面具戴上。
“我戴好了,”月吟下意识抓了抓衣袖,小声说道:“我们都看不见对方的面容,应该是不算见面的。”
谢行之转过身去,目光透过幂篱的单层白纱,凝着那朦胧的身影,扬唇笑了笑。
长久的思念在这一刻得到化解,仿佛是久旱逢甘霖,心尖涌出一抹甘甜。
克制住想要拥抱的心,谢行之坐下,斟了一杯茶递过去,“太久没见阿吟了,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月吟低头,耳尖染了丝薄红,她手里捧着谢行之倒的茶水,“还有二十几天。”
说实话,她也想念谢行之,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仿佛很慢很慢,她每天都在扳指头算,怎还不到四月初二。
有些话在信里说,和当面说,是两回事。信中道不尽的相思,在这一刻慢慢说了出来。
谢行之问起月吟这段时间在宣平侯府的日子,月吟事无巨细,都详尽地同谢行之说了。
“嫁衣是我亲自绣的,特别特别好看!”
月吟骄傲一笑,带着几分炫耀的语气。
谢行之眼眸含笑,“是么,那我更加期待了。阿吟的绣功精湛,嫁衣定是全京城最好看的。不过阿吟也要仔细眼睛,莫要为了绣嫁衣把身子熬坏了,我会心疼的。嫁衣让绣娘绣,也是一样的。”
月吟伸出手去,“这手被针扎了好几个针眼,行之哥哥心疼的话,就给我吹吹吧。”
纤白的指腹有几个针眼,谢行之心蓦地一疼,仿佛那绣花针扎在他心上一样。
谢行之抱过月吟坐他膝上,撩起半边幂篱,在露出半张脸的时候,月吟忙抓住他手臂,阻止道:“算了算了,还是别吹了,这样会见面的。手指不疼的,行之哥哥当我没说过那句话。”
她就是……就是不知怎么就生出了想听听谢行之哄她的话。
谢行之却执意要给她吹吹手指,“不算见面,阿吟戴了面具的。阿吟再把眼睛闭上,便看不见我了。”
月吟犹豫一阵,把眼睛闭上了,松开谢行之的胳膊,把被针扎的手伸了过去。
眼睛闭上,在一片漆黑中,感官蓦地被放大,月吟只觉一阵清凉的风吹到她指腹,很舒服的感觉,连心里都是甜甜的。
倏地,指腹被一片温热含住,月吟呼吸一窒,心跳如擂。
谢行之他、他在舔她手指?!
谢行之低头,唇腔里是她纤白的长指。她手指纤长,他喜欢牵着,喜欢握着把玩,无论是在梦中,还是情到浓处的那时候,这纤长的手指抓握总能让他得到满足。
谢行之已经很久没与月吟……
谢行之呼吸一重,舌绕着纤指,强压住心里的情愫,松了她手,在她耳畔低喃,“阿吟,真想把你快些娶回家。”
月吟耳尖红了一片,面具下的容颜亦是如此。
染了濡意的手指蜷了蜷,仿佛刚被火苗灼烧过。
……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婚期也越来越近,到了月吟出嫁的前三日,宣平侯府的人仿佛踩了风火轮一样。
大婚前的夜晚,魏瑶在月吟房里待了许久,把避火图给了月吟,小声叮嘱道:“这册子待明日和谢世子喝了合亟酒以后,再打开,要和谢世子一起看。”
月吟看了看手里的册子,正面反面都没有写字,也不知里面写了什么,她好奇道:“这册子为什么要晚上看,夜里看书费眼睛,母亲以往不让我夜里点烛看书的。”
到底是刚满十六岁的小姑娘,魏瑶也不不知该如何跟女儿细讲,无奈摸了摸女儿的头,温声说道:“这册子就是和郎君一起看的。阿吟明日别害怕,谢世子温文尔雅,会好好待阿吟的。”
“新婚之夜和郎君同床共枕,谢世子不会伤害阿吟的,阿吟记住届时一定要先看这册子。”
魏瑶不放心叮嘱道,她知谢行之清心寡欲,对男女之事自是一无所知,她这宝贝女儿亦是如此,若是两人都不知晓,明日这新婚之夜怕不是这对新婚小夫妻还真有可能是盖着被子纯睡觉。
“娘把册子放这个嫁妆箱了。”
魏瑶起身,把避火图放到月吟装首饰的嫁妆箱子里,“时候不早了,阿吟早些歇息。”
月吟送走母亲,她下意识看了看母亲塞了册子嫁妆箱子,犹豫一番后终究没去打开看,乖乖听母亲的话,打算明日和谢行之一起看。
想到明日就是大婚了,月吟情不自禁笑了出来,发自内心的高兴。
翌日,天刚蒙蒙亮,月吟就在丫鬟们的服侍下起床,去了净室沐浴净身。
她昨夜紧张得半宿没睡,竟差点在浴桶中睡着了。
从热气腾腾的净室出来,月吟小巧的脸蛋粉嘟嘟的,真真如出水芙蓉一样。
请来的全福夫人正替月吟绞脸开面,两根细红线在月吟面颊剐蹭,除去细碎绒毛,“姑娘肤若凝脂,这脸蛋宛如剥了皮的鸡蛋,白白嫩嫩。”
哪里还需要绞面,于是全福夫人便左右脸各象征性剐蹭了两下,这绞面开脸便完成了。丫鬟们开始为月吟梳妆打扮。
魏瑶拿起檀木梳子,亲自替女儿挽起最后一缕乌发,“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月吟换上繁琐的喜服,魏瑶看着盛装打扮的女儿,笑着的眼里慢慢有了润意,“阿吟今日真好看。”
大喜的日子,不兴哭,魏瑶背过身去,忙将眼里盈着的泪擦了擦。
月吟见状,眼睛也有些泛酸,魏瑶握住她手,强颜欢笑道:“乖孩子,大喜的日子,不兴哭。阿吟嫁给行之那孩子,娘是放心的。”
月吟点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不久,外面热闹了起来,是谢行之来迎亲了。
“快快快,羽扇给姑娘拿着掩面。”
屋里的一群人手忙脚乱,扶月吟回了床榻边坐着。
外面一片喧嚣,催妆之时,魏衡哪有这么容易放谢行之进屋,他备了好几项武艺“刁难”谢行之,射箭、投壶,在魏衡的监督下样样都不好过的。
不过好在谢行之能文能武,深得崔昦的真传,把魏衡的骑射“刁难”都挡了回去,作的催妆诗信手拈来,但魏佳茹以中规中矩为由,让谢行之重新作了几首。
“来首藏头诗,要用咱们新娘子的名字。”
在众人的起哄下,谢行之无奈又接连作了几首,喜欢的情话全在这一首首催妆诗里,什么“唯爱月吟”“皎月入怀”,月吟在屋子里听得面若红霞,幸好羽扇遮了面容,没被人看去。
那些张口就来的情话,让她肉麻得都快不认识谢行之。
催妆诗算是过了,谢行之也总算看见一身凤冠霞帔的月吟被扶着出了闺房。
明珠璀璨,芙蓉娇怯,晚霞映美人。
谢行之喜笑逐颜,与月吟一同叩别魏瑶。魏瑶看着一对新人,眼中含泪,依依不舍笑着把女儿交给谢行之。
月吟由二表哥魏衡扶着离开宣平侯府,离母亲渐远,她心里不舍,登时没忍住,眼泪涌了出来。
踏过门槛时,没看清脚下,险些被繁重的裙摆绊了一脚,幸好谢行之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手臂。
谢行之小声说道:“当心。”
月吟心田也滑过一丝暖意,对于他小心呵护,习惯性道谢,“谢谢行之哥哥。”
谢行之笑了笑,牵着她慢慢走出宣平侯府。
在喜绸挂满的侯府门口,魏衡把月吟交到谢行之手上掌心,叮嘱道:“行之,表妹往后就交给你了,表妹苦尽甘来,你定要好生待她。”
谢行之握住她有些微凉的手,一字一句郑重道:“表哥放心,我谢行之此生定不负阿吟,也绝不会让阿吟在定远侯府受委屈。”
谢行之握着月吟的手,慢慢走向花轿,那微凉的手很快便被他掌心的温度握暖了。
鞭炮声噼里啪啦,仪仗队敲锣打鼓在前面开道,花轿绕了大半个京城,沿街讨喜糖的孩童一个接一个。
七皇子在二楼看着迎亲队伍远去,眼里满是笑意。
他什么都知道了,前阵子也在宣平侯府见到了母亲,今日穿的还是母亲给他做的新衣裳。
花轿在定远侯府停下,谢行之下马,轻轻踢了一下花轿轿门,牵了新娘子下花轿,跨马鞍过火盆。
新妇入门,府门口放起了鞭炮。
谢行之将红绸递给月吟,牵着她往府里去。新人后面,是一拥而上起哄的宾客们。
谢沅将准备好的喜钱撒向外面,宾客们纷纷上去捡钱,一时间府里府外好不热闹。
谢沅已经释怀了心仪假表妹成了长嫂的事实,高兴地跟给宾客们分着喜钱,“别抢别抢,大家都有!”
嘈杂的喧闹声在月吟耳畔响起,她手里握着红绸,跟在谢行之后面,被他一路引到正厅。从侯府外面到正厅的路,月吟走过无数遍,可这一遍确实截然不同的心境,紧张又期待,不知不觉中耳边响起了司仪高喊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月吟叩拜定远侯夫妇后,握着红绸转身,和谢行之面地面。她躬身,身子略微低于谢行之,在观礼众人聚焦的目光中,和谢行之行完这最后一拜。
“礼成!送新人,入洞房!”
司仪高朗的声音中,月吟心跳蓦然漏了半拍,被红绸牵着不知不觉间已到了皎月阁和鹫梧院的岔路口。
月吟小小恍惚,谢行之握着红绸的另一端,低声浅笑道:“夫人,咱们要往这边走。”
月吟也不知怎么就红了脸,被谢行之牵着回了鹫梧院婚房,坐在红枣莲子花生洒满的鸳鸯红被上。
来观洞房礼的人乌泱泱围了一团,这婚房都快站不下了。
在众人的起哄下,谢行之想将那遮面的羽扇退下并不是件易事,小半刻钟后,在众人的刁难下,那羽扇总算是退下了。
低垂的杏眼潋滟含羞,月吟慢慢抬头看他,顾盼生辉,娇柔羞赧。金冠玉钗,朱红的嫁衣衬她肤若美玉,额间贴了朱红花钿,红唇皓齿,略显浓艳的妆容下更衬她娇艳欲滴,百媚千娇。
谢行之目不转睛盯着她看,连呼吸都窒息了一瞬。
炽热的眼神看着她,月吟被谢行之看得不好意思,抿唇低下了头,垂眸看着朱红嫁衣。
观礼的人见新郎官还愣着盯看美娇娘,开始起哄。
“诶诶诶,新郎官怎么回事,怎么还看愣神了,我们还等着看喝合卺酒,吻面礼呢。”
这一闹,本就不好意的月吟脸更红了,下意识嗔怪谢行之一眼。
谢行之也回过神来,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对月吟说道:“夫人,失礼了。”
谢行之在喜娘的引导下,按部就班进行着礼程,坐在月吟身边。
喜娘端来子孙饽饽,月吟咬了一小口,不好意的她红着脸小声说一句,“生。”
“什么?”喜娘佯装听不见,音调高了几分,“新娘子说什么?”
“说了什么?我们大伙儿都没听见。”观礼的宾客跟着起哄道。
月吟脸更红了,握着手里仅咬的子孙饽饽,无奈之下大声说了一句,“生。”
不仅是月吟,就连谢行之耳尖也悄悄浮出一抹红,扬唇浅笑。
喜娘这才作罢,递了碟盏凑过去。
月吟放下子孙饽饽,喜娘又递来合卺酒。
“新人共饮合卺酒,恩爱不相离。”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两人交臂共饮合卺酒,月吟酒量浅,不敢多饮,只浅浅抿了一小口;谢行之目光就没离开过月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合卺酒后,喜娘收了酒杯,端来锦盘,“新人解缨结发,白首共余生。”
谢行之取下月吟繁重华丽的发冠,捋出一缕乌发,用剪刀剪了一段下来。
他又剪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将两人的头发绕在一起,打了个结。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洞房观礼的众人没等到吻面礼,便被谢行之赶了出去。
谢行之在月吟面上轻轻落下一吻,温声道:“夫人今日甚美。”
虽知道两人已经拜了堂,成了相守一生的夫妻,但月吟听见谢行之这般称呼她,她心里就宛如小鹿乱撞,想起往后她要唤的称呼,更是脸红心跳。
谢行之温声道:“夫人等我片刻,我去前院敬酒,若是饿了便先吃些东西。”
月吟囫囵着点头,等谢行之离开后紧张乱跳的心总算是慢慢安定了下来。
她看了眼满是喜字的婚房,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谢行之这间屋子她常来,如今布置地她快认不出来了,家具统统换成了新了,她如今坐着的床更大了,被褥也更软了。
屋中多了个偌大的梳妆台,是专给她用的。
月吟不自觉笑了起来,心尖满是甜意。
夜色渐暗,月吟在梳妆镜前,玉盏伺候着她把脸上的脂粉卸去。今日的妆有些浓,月吟不喜欢涂了一层又一层的脂粉,皮肤闷闷的,好不舒服。
她正卸完妆,谢行之就回了婚房。
玉盏识趣地离开屋子,在屋外守着等候传水。
谢行之好似春风拂面,高兴地不得了,大步流星走到月吟面前,把一身大红嫁衣的妻子抱了起来,“阿吟,我们终于成婚了。我终于娶到阿吟了。”
月吟低头,朱唇浅笑,心里和谢行之一样高兴。
月吟本能地攀着谢行之的肩膀,如此近的距离,自是让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她拢了拢眉,也不知他喝了多少酒。
月吟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放她下来,“行之哥哥,先喝些醒酒汤。”
谢行之没喝多少酒,一丝醉意都没有,但既然月吟这般紧张他,他便装了三份醉态,“劳烦夫人喂一喂。”
谢行之抱着月吟去桌边坐下。
月吟坐在谢行之膝上,端着提前备好的醒酒汤,红着脸喂到他嘴边。
谢行之不打算把今晚的时间浪费在喝醒酒汤上,就着她递到嘴边碗喝了大半碗,从她手中接过汤碗,放桌上。
“都拜堂成亲了,阿吟该换称呼了。”谢行之唇凑到她耳畔,温声提醒道:“夫人。”
灼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边,月吟心脏颤了颤,朱唇张了又合起,那声“夫君”怎么也叫不出来,好羞人,她还没习惯。
无奈之下,月吟挽着谢行之脖颈,婉声撒娇道:“行之哥哥,我……我喊不出来,便就这样先叫两日,待我慢慢习惯。”
月吟眼巴巴看着谢行之,央求道:“好不好嘛,行之哥哥。”
谢行之身形一顿,这四个字其实比夫君还要让他心潮澎湃。
蓦然低头,谢行之大掌托着月吟后脑勺,含住她唇舌吮。吸,是久别后的思念,贪婪地汲取她的气息。
大掌抚上她肩头,轻而易举撩开了朱红嫁衣,露出浑圆雪白的肩头。
月吟肩膀一凉,骤然回过神来,想起娘亲叮嘱的事情,轻轻推开谢行之,“唔等等……我有东西给行之哥哥看。先等一下。”
谢行之被打断,轻咬了一下她的唇,这才松开她。
得了松懈,月吟理好嫁衣,从谢行之膝上跳下,溜似得去打开嫁妆箱,从里面找出娘放在里面的册子。
“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册子里写了什么,但娘叮嘱了一定要和行之哥哥看,想来这册子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月吟又被谢行之抱回了膝上,把册子递给他。
谢行之浅笑,眼底滑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夫人说的是,是要好好看看。”
月吟拢了拢眉,忽觉谢行之这抹笑有些不对劲,但还没来得及细想,那册子就被谢行之翻开了。
月吟看了一眼,被册子上的画惊瞪了双眼。
仅仅是匆匆一撇,她便面红耳赤,忙闭了眼,羞得把头埋进谢行之胸脯。
月吟羞赧,“别看了,把画册合上。”
谢行之轻笑,非但没照做,反而一本正经翻了一页,“岳母是让我和夫人多学学。”
谢行之在月吟红透的耳畔低喃,不知说了什么,月吟连带着脖颈都红了起来,娇嗔地打了一下谢行之胸脯。
后来,在谢行之的劝说下,月吟总算是从他胸脯抬头,目光看向那册子。
月吟又羞又惊。
那画上的小人怎跟柳条似的,还能这般弯折?
腿怎么还能够到额头?!
“行之哥哥,我们便不用这册子了吧?毕竟梦里和现实里,我们……”
月吟羞赧,没继续往下说了,娘亲送什么不好,偏送这册子,他们在早已有了夫妻之实,且谢行之比这册子里……
余光匆匆瞥了眼画册,月吟低头抿唇,原来她曾经跪在床榻上是这副模样。
谢行之长指落在某一页,又翻到另一页,“那今日便就学这几个。”
月吟惊地眼睛圆睁,心紧到了嗓子眼,未等她出声反驳,谢行之骤然吻上她唇……
“嘶啦”一声。
“我的嫁衣……”
月吟话未说完又被谢行之吻上唇,两唇相贴,好不容易才避开他唇,哀怨一声又被他堵住了唇,细碎的娥吟从她唇间溢出。
龙凤喜烛燃得正旺,被撕烂的嫁衣从床榻上抛出,盖住新人的两双鞋子。
谢行之接住羊脂长瓶,里面倒出来的养花水濡湿他长指,还是他记忆里的模样,他小心呵护着。
屋外,月明星稀,清冽皎洁的月光洒下,院子里稀疏的草木仿佛染上了银霜,映着晶莹的露水,偶尔有虫鸣阵阵,打破了宁静。
守夜的玉盏坐远了些,毕竟是未出阁低姑娘,登时脸红心跳。
屋子里间或传来女郎低低的啜泣央求声,让人听得心软了一片,但这低低的啜泣声却始终没消散,没换得谢行之的怜惜。
月吟口渴,哭着央求要喝水,嗓子哑得来连她自己都红了脸。谢行之抱着她去桌边,她环着他月要肢,以稳住身子,可最后温水没喝尽兴,又被谢行之放在了桌上。
后背是冷凉的桌面,一冷一热让月吟心下一惊,又哭了出来,紧紧环着谢行之。
后来,谢行之又抱着她去了窗边,她更是害怕,腿软得站不住,泪眼模糊哭啼道:“行之哥哥,我好困呐,就别赏月了。”
一声声央求的行之哥哥,让谢行之脑中的弦彻底断了,越发喜欢听她央求的哭啼。
梳妆镜前,谢行之拥着跪在软垫上的月吟,哑着声音在她耳畔低喃,“没人告诉夫人,哥哥这两个字断然不能在这情景下喊出来。”
谢行之扣住月吟的手搭在梳妆台面上,哑声道:“遭罪的是夫人。”
大掌扣住月吟的头,让她偏头看着他,谢行之堵住她檀口,含住一声声娇吟。
龙凤喜烛快要燃尽了,月吟昏睡过去又醒来,迷迷糊糊间不知被谢行之带去了哪里,唯一不变的他仍旧抱着她。
芙蓉帐暖度春宵,花好月圆佳偶成。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