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做人贵在自知
古玩市场里,苏靛蓝走遍了大大小小的藏品店,问有没有人要收藏青金石,行家们听到时眼前一亮,可问了价格后都纷纷摇头。金额巨大,折现无门,苏靛蓝铩羽而归。
见到苏庆云时,苏靛蓝总是笑容满面,可一个人的时候,苏靛蓝又一个人靠着墙发呆。
苏靛蓝连着几天冷落陆非寻。
清晨,庄清清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号码数字很漂亮。
庄清清疑惑地问:“哪位?”
“是我。”
庄清清听见声音,打了一个激灵:“陆教授?”啊啊啊啊……
“靛蓝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庄清清语气一下子变得磕磕绊绊:“这……靛蓝啊……什么情况?为什么陆教授会给我打电话问小靛蓝的事?”
庄清清没得到答复,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默声,老老实实倒豆子般说出来。
“最近靛蓝确实很烦恼,她想趁着事情还没闹大之前解约,但是现在石头卖不掉,叔叔也在到处想办法呢。”
“好。”陆非寻挂了电话。
庄清清对着电话一头雾水。
早晨六点的街头,早餐店里早已冒出袅袅炊烟,蒸笼里的包子也冒出热气。苏靛蓝站在路边出神,打算今天去典当行碰碰运气。
苏靛蓝抬头,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苏靛蓝以为看错了,直到那人缓缓朝她走来。
看见陆非寻的一瞬间,苏靛蓝的眼泪没出息地落下来。
这些天再难她都没有哭过,见到陆非寻时,她所有的情绪都绷不住了。
陆非寻在苏靛蓝面前停下,皱着眉头看她。
苏靛蓝问:“你怎么来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靛蓝沉默。一百万不是小数目,她知道他或许有能力解决,可她并不愿意这样做。
苏靛蓝低声说:“我不想麻烦你,你那边已经很烦了。你好不容易解决了黑作坊的事情,新的生产线又刚进入正轨,香云纱文创产品还在开拓市场的过程中。你也很忙。”
陆非寻忽然在大街上抱住苏靛蓝。
“你这样显得有些不把我当回事。”
“你是我的榜样,你可以自己解决麻烦,我既然要站在你身边,当然也要学着解决麻烦。”
苏靛蓝倏地抬头,陆非寻把她摁在怀里,阻止了她所有的话。
“带我去看看合同。”
苏家,陆非寻坐在沙发上看完合同,语气淡淡道:“这家公司的总部在粤城,我托朋友私下问问情况。”
苏靛蓝小脸皱成一团。
陆非寻趁苏庆云不注意,抬手摸了摸苏靛蓝的头发,温声道:“我会尽量帮你们解决。”
陆非寻回到酒店,给粤城的朋友打电话。粤城的朋友道:“温莎玛丽?这牌子听起来很耳熟,半年前这公司曾委托我代理他们的案子,但我没接。现在那朋友还有联系来着,我帮你问问。”
陆非寻问:“关系怎么样?”
“嘿嘿,能说真话的那种,很铁。温莎玛丽风评不好,我当时让他离职,但这家公司好像靠设套子赚了不少钱,给他们员工开的工资也高。这事我去问问吧,看看怎么回事。”
傍晚,这朋友终于给陆非寻回电话,第一句就是:“这事麻烦大了,我问了,有猫腻!”
那头陆陆续续说完,陆非寻脸色变得冷沉无比。
“这事就不是为了赚钱去的,谁都知道这样做违法,赚的钱都不够赔,这事就是冲着苏庆云去的,据说针对的人也不是苏庆云,而是他女儿苏靛蓝。”
陆非寻握着电话默不作声。
“要不然也不会特意在包装上打苏靛蓝的名字。现在你们节目正火,节目还没播完,再过一两周热度会到达巅峰。他们现在已经安排网络推手,准备把这件事情推出去了。”
“目的?”
“说要把舆论往苏靛蓝涉嫌商业欺诈上引导。你说苏靛蓝是不是惹上什么仇家了?”
陆非寻:“不会。”
“一般人操控不了这样的大局,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做?那边好像放了口风,只要付三倍的授权费做违约金,马上就能解约。”
陆非寻眉心一蹙:“辛苦了。”
“没事儿。”
结束通话后,陆非寻独自站在窗前看陌生的临城。窗外是这座城市最美丽的景色,远处有高楼、江畔和摩天轮。俯瞰脚下,又有几处江南园林藏在市井之间,处处透着秀美精巧。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陆非寻想到苏靛蓝。
最初认识的时候,她有麻烦只想缠着他,让他帮忙解决。而他现在允许她向他撒娇,耍赖让他为她做一切令他为难的事,她却不再开这个口。
苏靛蓝这个人,自重得让陆非寻心疼。
晚上,苏靛蓝如约到酒店找陆非寻。
门打开,陆非寻赤裸着上身,腰间裹着浴巾,头发还往下淌着水。
苏靛蓝红着脸:“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陆非寻让出过道,让苏靛蓝进来。
“刚在洗澡。”
苏靛蓝声音从鼻腔里发出:“嗯……”
都穿成这样了,她要是还看不出来也太笨了。
陆非寻拿出吹风筒吹头发。苏靛蓝时不时往陆非寻那边看去,看见陆非寻专注的样子,她也忘记遮掩自己热辣的目光了。
“在看什么?”
“啊!”苏靛蓝一惊,赶紧把视线挪回来。
陆非寻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朝她看去。
苏靛蓝今晚穿着一条斜裙,不规则的荷叶摆将她的腿衬得修长,五公分的高跟鞋更突出身上的女人味。她一直都很漂亮,但今晚格外美。
陆非寻放下吹风筒,任由半湿的头发凌乱着。
“你不吹了吗?还没有干透。”
“嗯。”陆非寻沉声应。
忽地,陆非寻走到苏靛蓝身前,直接往前倾,将她牢牢掌控在床与他之间。苏靛蓝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仰,倒在床上。
“非寻!”
陆非寻沉默着。
苏靛蓝动也不敢动,看见他的头发垂下来,漆黑的双眸就这样盯着自己。
陆非寻身上的肌肉线条紧绷着,几分钟后,漫长如世纪般的对视终于结束。
“还看吗?”
苏靛蓝捂住眼睛偷笑:“不,不看了。”
“嗯,再看就出事了。”陆非寻声音低沉,语气还是平常冷清的语气,却透着一点躁意。
苏靛蓝红着脸,突然抱住陆非寻。
陆非寻愣了一下,牢牢凝视苏靛蓝。
苏靛蓝红着脸,四处乱看,就是不敢再看他。
陆非寻进洗手间换衣服,出来后已如平常。
陆非寻拿出手机,打开软件:“看一下机票。”
“我们要去哪?”
“去粤城,面谈违约金。”
“那边同意解约了吗?”
“没有。”
“那我们?”
“要三倍签约价做违约金。”
苏靛蓝噌地站起来道:“他们怎么不去抢呢?!”
三百万,普通人哪能凑到三百万?
苏靛蓝捏着拳头,站在房间里一言不发。
陆非寻站在苏靛蓝身前,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一切都会解决的,我有办法。你现在看机票,我们订最早的一班。”
苏靛蓝有点想哭。
苏靛蓝离开前,对陆非寻说:“今天下午,我拿着石头跑了好几家担保公司,他们都说这只能算是文玩藏品,建议我去拍卖行拍卖。我又去了房地产公司,想把房子卖了换钱,房产中介告诉我,我家是小产权单位房,自住可以,没有房产证很难卖出去……我很努力地想自己解决问题,但是我真的太差劲了。”
次日一早,两人飞往粤城,到达温莎玛丽颜料有限公司。
公司负责接待的人姓刘,让苏靛蓝称呼他为刘经理。这位刘经理看了苏靛蓝一眼,毫不客气地坐下来:“我们公司是个好公司,最讲合作精神,虽然知道你是过来谈解约,我们也一样见你。这事情也不是不能谈,但是我们颜料盒卖得正好,你们要解除合作,我们的产品怎么办?我们的成本怎么办?东西现在已经生产出来了,这钱谁来赔?”
刘经理不容苏靛蓝说话,接着道:“我们前期宣传费也砸了不少,解约的话,这钱你们得出。”
苏靛蓝礼貌道:“刘经理的话不太对,如果是正常合作,我们当然不会解约。可您借着我父亲矿物颜料传承人的名号卖化工颜料,从而引发的损失为什么要我们承担?”
刘经理被说得面色一躁,狠狠拍桌:“你们想违约,还这个态度?!”
忽地一只手伸出来,按住刘经理。
刘经理抬头看,看到面色冷峻的男人。刘经理认出了陆非寻。但很快,这种细微的情绪被掩盖住了。
刘经理讪讪地换了个姿势,对苏靛蓝说:“没想到你真这么有本事,连我们本地的著名企业家都请来了。”
苏靛蓝正想开口,被陆非寻按住。
“既然都认识。”陆非寻在苏靛蓝身边坐下,对刘经理道:“那我们来谈一谈。”
刘经理态度顿时大转变,对着陆非寻笑:“这事可以谈,您都出面了,当然可以谈,我们要这个数。”刘经理伸出三个手指头。
“刘经理,看过合同法吗?”陆非寻问。
“看过!我们开公司的,当然看过合同法!”
“合同法里有一条:当事人订立、履行合同,应当遵守法律、行政法规,尊重社会公德,不得扰乱社会经济秩序,损害社会公共利益。这是合同有效的前提。”
刘经理脸色一变:“我们怎么不遵守法律法规了?您是说我们和苏庆云签订的合同无效?”
“商业欺诈这个词,听过吗?”陆非寻又问。
刘经理彻底脸色大变,再次拍桌:“你们什么意思,来找茬的是吧?不想好好谈是吧!”
“主体适格、内容不违法、形式合法是合同有效所具备的条件。贵公司的矿物颜料产品存在虚伪陈述的情况,将赝品说成真迹,将质量低劣的产品说成是优质产品。知道真实情况却故意不向消费者告知,未尽到法定的陈述义务,违反产品质量法第四十条,已经构成商业欺诈。在这种情况下,故意隐瞒事实情况使他人陷入错误的行为,可撤销合同。”
陆非寻停了停,接着说:“一分钱都不会赔。”
刘经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道:“可笑,就算我们公司的产品是劣质产品,挂羊头卖狗肉又怎么样?我们就是挂着矿物颜料的名头,高价卖化工颜料!但这说明苏庆云不知情了吗?即使你们把我们告上法院,苏庆云也摘不了关系!我们就说他什么都知道,他想赚钱想疯了,给我们出的主意!我们公司是无辜的!你们还想解约?做梦吧你们,把我们公司拖下水,我们还得告你们呢!”
苏靛蓝与陆非寻默契地对视一眼。
刘经理还在发火:“你们别想着威胁我,威胁我没用!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三百万,否则什么都免谈。”
“刘经理,一百万。”陆非寻拿出一张支票放桌上,“苏老师的授权费我代为退还给你。
”
“如果我不收,非要三百万呢?”
“我们会请律师介入,到时贵公司被起诉,合同判定无效,一分钱都不会有。”陆非寻平静说,“而且你们存在商业欺诈,产品以劣称优,损害苏老师的名誉,降低社会对其的评价,还需要支付一笔赔偿金。”
刘经理突然变脸:“一百万就一百万!算我们倒霉,和你们庆云堂的人合作!”
苏靛蓝眼睁睁看着支票被拿走。
刘经理促狭的目光在陆非寻和苏靛蓝身上流连,最后停在陆非寻身上。刘经理看了陆非寻一眼,急急忙忙往外走。
之后,苏靛蓝顺利拿到了解约书。
离开前,陆非寻在办公室拐角处驻足,恰巧听到刘经理压低了声音与谁通话:“得了,一百万也行了,你弟自己掏了一百万垫上这个款,他手上的活钱也算少了一大笔,我们见好就收。颜料盒现在也赚了不少钱,解约就解约了。”
……
走出温莎玛丽的办公大楼,苏靛蓝还有些恍惚,朝陆非寻问道:“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
“嗯。”
“你为什么这么平静?”
“早有预料。”
陆非寻似乎有心事,话也不多。
苏靛蓝站在人行道里,低头盯着脚尖:“对不起,刚刚那笔钱,等我卖了那两块矿石还给你。回去以后,我找一家拍卖公司委托寄售。”
“不急。”
苏靛蓝抬头,注视陆非寻。
陆非寻感受到她不安的目光,慢慢道:“那些是我在国外办展存的钱。”
“好……”苏靛蓝低头说,“但是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早些把钱还给你。”
“我去打个电话。”
苏靛蓝看着陆非寻走到无人的地方,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电话,不知道为什么,苏靛蓝总觉得今天的陆非寻有点寥落。
陆非寻给楚译打电话。
“帮我查一下他最近在干什么?”
楚译在电话那头问:“谁?时庭哥?时庭哥的消息不用查,我正好知道。听楚琳说时庭哥最近都在粤城市区,没事就找一位颜料厂的老板喝早茶,还玩起了新产业,说是什么奇石收藏,花了不少钱”
“好,知道了。”
陆非寻挂了电话以后,静静地站着看着眼前的车流,车子一辆辆驶过,汇成一条线。
突然,他的衣角被人拉了拉。
陆非寻转头看,看到苏靛蓝担忧的眼神。
陆非寻沉默着,看着苏靛蓝自责的样子,陆非寻想解释,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将薄唇抿成一条线。
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给那么高的授权费给苏庆云,这些麻烦其实因他而起。
设局套住苏庆云是为了针对苏靛蓝,最终是要为难他。对方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手里的流动资金来。能让他掏出三百万固然好,不然,一百万也行。
“走吧。”
“我们去哪?”苏靛蓝问。
陆非寻沉声:“把解约书带回去。”
临城。
苏庆云跟做梦一样:“真的没事了?他们马上会回收那些颜料盒?”
“爸,真没事了,不仅会回收颜料盒,还会发布声明澄清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下一次不要再稀里糊涂签合同了。”
“爸不会了,爸当时也是被那两块石头迷了眼睛。这么多年我就没给你买过好东西,也没什么能支持你……最后这事怎么解决的?他们不要那一百万了?随便几句话就给打发了?”
苏靛蓝不擅长说谎,哽了半天道:“陆非寻帮忙垫上了。”
“什么?一百万,垫上了?!”
“爸,你别激动,我会想办法还给他。录节目的时候赚了些钱,还有你借的一点钱,将近二十万我先给他了。”
苏庆云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他这辈子最怕欠人情,当年为了苏靛蓝上学的事情借了别人钱,最后好不容易还上了,但也因为还晚了被埋怨,丢了朋友。后来他再苦,也没再向别人开过口,宁愿下矿自己挣。
在苏庆云心里,一个人有多少能力就做多少事。但凡做超过能力的事,一定会出事。
“无缘无故,人家凭什么借咱们那么多钱?”苏庆云盯着苏靛蓝问,“这些钱不是小数目,你是不是……我们不能为了钱出卖自己。”
“爸,没有这样的事,你想哪去了。”苏靛蓝小声地说。
“那他喜欢你?在追求你?”苏庆云试探道。
苏靛蓝不说话,苏庆云心里咯噔一下:“靛蓝,爸是过来人,你千万不能糊涂!古代讲究门当户对,我们家里什么条件你也知道,高攀不上人家,讲的好听是恋爱,万一人家玩弄你的感情呢?”
“爸,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们认识才多久,有一年了吗?对他了解深吗?就算他对你是认真的,谈恋爱可以,结婚以后你能保证彼此处得来吗?结婚不是恋爱,婚姻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爸不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但两个人相处,看事情的想法要差不多,你们俩生活的环境不一样,观念也不一样,结婚以后能合得来吗?”
“我们还没到这一步。”
“不管到没到这一步,你们俩差得太大了,千万别犯糊涂!就咱们这穷酸家庭,他愿意接受你,他的家人愿意接受你吗?就光说咱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拿了人家一百万,就足够让他家人看不起你,如果我们再不自爱点,赶紧把钱给人还上,人家肯定觉得咱贪图别人钱。靛蓝,爸从小就教你做人贵在自知!”
“爸,我不是因为钱……”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赶紧断了这条心。听爸一句劝,你们不合适,咱家也配不上人家!”
苏庆云说完起身走进房间。
之后几天,苏庆云早出晚归。苏靛蓝也忙着赚钱还钱,对外接了一个小广告,代言画笔。
苏靛蓝一拿到代言费就给陆非寻转账。《留住手艺》第九期和第十期播出以后,苏靛蓝的名气也达到了巅峰。
就这样忙了大半个月,苏靛蓝发现苏庆云身体不太对劲。夜深人静的时候,苏庆云的房间总是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在苏靛蓝的强烈要求下,苏庆云到医院检查,才知道是感冒加重成肺炎。
“不行,你得住院,你这病人怎么这么顽固呢?”医生看着苏庆云,忍不住开口骂。
苏庆云一直剧烈咳嗽,忽然喘不过气来。
医生急忙朝外喊:“快来个人,病人呼吸窘迫,高烧不退,赶紧带去办住院手续!”说完,对着苏靛蓝斥道,“先扶去吸氧!你还愣着干什么?你是他女儿吗,怎么就这样任着他胡来?!”
“谢谢医生!”苏靛蓝脸色发白,赶紧跑去办手续。
老宋叔来医院看苏庆云时,苏庆云在病床上睡着了,手上还扎着留置针头。
老宋叔说:“老苏最近太缺钱了,跑出去打工,教孩子们写书法和画画,一节课教十来个孩子,补课费一百块。他觉得来钱慢,又去商场里发传单。到了晚上,又去回收站帮人分垃圾,现在到处都实行垃圾分类,缺人干这些活,他赚点辛苦费。”
苏靛蓝最近也忙着工作,忽略了苏庆云,现在听着老宋叔这些话,心里不是滋味。
老宋叔接着说:“最近天开始凉了,他回来得晚,天天这么吹冷风就感冒了。老苏也倔,随便吃点药打发,总觉得自己身体硬朗自己就能好,但是天天这么累,睡都睡不够,怎么能好嘛?他估计都没想到转成肺炎了,起来非得心疼钱不可!”
“靛蓝啊。”老宋叔欲言又止,终于说道:“听老苏说你谈了个男朋友,就是节目上的那个?老苏说这个年轻人家境特别好,学识也高,你们家境差,他不想拖你后腿。他多赚点钱,万一你们真成了,他也不至于是累赘,害你被人看不起。”
苏靛蓝眼眶泛红:“宋叔。”
“我们老一辈经历过太多的人情冷暖。老苏不想你受委屈,他给不了你太好的条件,但他想把自己拥有的最好的全给你。”
苏靛蓝眼泪啪嗒地掉,送走宋叔,苏靛蓝忍不住给陆非寻打电话。
过道上,苏靛蓝把头压得很低。
“陆非寻。”
“嗯。”
电话那头传来陆非寻温柔的声音。苏靛蓝一瞬间哭出声。
陆非寻低沉问:“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没有。”
“那是家里出事了?”
“嗯。”
苏靛蓝轻轻地说:“陆非寻,以前人和人之间没什么不同,大家都是公平的,但我现在开始发现,好像人和人之间真的不一样。”
“怎么?”
苏靛蓝没有回答陆非寻,而是接着说:“录制节目的时候,我哪怕看到全网群嘲,说我配不上你,我也不会特别难过,我觉得只要彼此喜欢,外界的事情都不是事儿。我只要知道我喜欢你,而你恰好也喜欢着我,这就够了。但是我现在慢慢明白,我们真的不一样。”
“谁和你说什么了?”
“没谁和我说什么,我只是突然感慨。我在想,你的家人他们肯定不会为了赚一点小钱,就把自己累成这样。陆非寻,我们之间的差距真的好大。”
陆非寻沉默片刻。
苏靛蓝说:“你放心我没事,只是我爸病了,我心情有些低落。”
“对不起,我这边最近有点忙,没有顾上你。”
苏靛蓝攥着手机:“不是的,你已经很好了,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是我太忙了,没有照顾好我爸。陆非寻……欠你的钱,我会尽快还你。”
“不用。”
“一百万呢。”
“就当我卖了两块青金石,是送你的礼物。”
“不可以。”苏靛蓝深吸一口气,“这辈子,我可以和你谈恋爱,可以和你拥抱,和你一起奋斗过,已经没有遗憾了。我们的感情和外在的东西没有一点儿关系,我喜欢你,崇拜你,能够并肩前行,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苏靛蓝,不要胡思乱想。”
“嗯,知道啦。”
电话那头的陆非寻短暂沉默,气压低沉。
苏靛蓝故意开玩笑说:“你不要对我那么凶。”
“我明天过去看你。”
“不要……”苏靛蓝犹豫道:“我爸不太同意咱俩在一起。他这辈子为我付出太多,我不想让他在生病时还为我担心,所以你别来好不好?要不然我爸又要胡思乱想。”
“好。”陆非寻沉应。
“再见,我挂了哦,我还得去照顾他。”苏靛蓝笑着说。
苏靛蓝回去照顾苏庆云。半夜时,苏庆云不仅高烧没退,体温反而往上升,甚至出现呕吐症状。
值班医生皱眉道:“病人有点缺氧,打点氧吧。最近几天是不是食欲不振?有点酸碱失衡紊乱,他这个年纪生病容易引起脑血管扩张,致使颅内压增高,形成脑水肿。你们怎么回事,别以为感冒死不了人就掉以轻心,怎么能让家里人病成这样呢?”
医生说的时候,苏庆云在昏睡中喃喃道:“靛蓝,几点了,我还得去上工呢……爸最近赚了不少钱,帮你减轻点压力。”
苏庆云的病一直没有好转,反而有更严重的趋势。
苏靛蓝一直在医院里陪床,白天的时候医院里人来人往,有许多人认出她,还偷拍晒到网上。还有人说:她确实家境不怎么好,医疗费都付得很艰难。
苏庆云病情反复,苏靛蓝没有心思管这些。在闲言碎语中,陆非寻突然到病房来。
短短时间内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苏靛蓝看见陆非寻的一刹那,眼睛一酸,迅速泛红。
“你怎么来了?”苏靛蓝压低声音说。
“我来晚了。”
苏庆云躺在一旁,监护仪器已经搬了过来,看起来格外严重。
苏靛蓝说:“最近我爸情况很不好,医生说有并发心肌炎的征兆……”
陆非寻心疼安慰:“一定会没事。”
苏靛蓝看了熟睡中的苏庆云一眼,疲惫地说:“我们出去说。”
两个人走到外头,空无一人的楼梯间里,苏靛蓝直接扑到陆非寻怀里。
陆非寻埋下头,低声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
“温莎玛丽是冲着我来的,你们被连累了。”
苏靛蓝怔怔看着陆非寻,一脸诧异。
“这半个月,我一直在粤城配合处理举证事宜,现在售假的事已经进入处罚阶段。”
温莎玛丽被相关部门数罪并罚,公司八成要倒闭。他做这些,只是想告诉所有人,他陆非寻也有想要保护的人,并不是一直没脾气。
陆非寻声音低沉:“我原来想等这件事情解决好再告诉你,但是太晚了。我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的感情,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
苏靛蓝软着声说:“没关系。”
“靛蓝,没和你坦白是我不好。”
苏靛蓝摇摇头:“这件事的本质问题还是我家扛风险能力太差了。我爸想要做事业,可是我们没有输的资本。即使刘经理不是为了你而设这个局,也总会有别的事情困住我们。无论你告不告诉我,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爸……万一我爸真有三长两短怎么办?我就没有爸爸了。我一直记得一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我本来就是没有家的孩子,因为有了我爸才有了家。如果他真的出事了,于我来说就是家破人亡。”
陆非寻把苏靛蓝拥得更紧。
“你还有我。”
苏靛蓝看着陆非寻,愣了会才慢慢道:“可如果他不愿意我和你在一起呢?”
万一,但凡有那么一个万一,苏庆云始终不认同这段差距太大的感情,只希望她能走世间最稳妥的路,找一份安稳的工作,谈一段门当户对的恋爱呢?
“不会有那一天。”陆非寻沉着声,“我去窗口帮你缴费。”
苏靛蓝看着陆非寻离去的背影,静静发呆。
你看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原本以为大家都是一样,一样的想竭尽全力把某一件事做好,可是其实还是不一样。他已经足够强大,而她才刚刚成长。她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仰望星光,但一旦遇到危机,她的人生就开始暗淡。
她负重前行,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变得像他一样。
“陆非寻。”苏靛蓝轻轻地喊。
不一会儿,护士找到苏靛蓝:“苏小姐,主治医师喊你赶紧过去一趟!”
陆非寻到窗口预存治疗费用完,回到病房时,只有苏庆云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
因为刚用了药的缘故,苏庆云慢慢转醒,精神状态好了一些。
一看到陆非寻,苏庆云嘴唇艰难阖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伯父。”陆非寻在苏庆云面前坐下,看到苏庆云干裂的唇,问道,“要喝水吗?”
因为久烧不退的缘故,苏庆云喉咙确实有点干,动了动嘴:“喝。”
陆非寻喂苏庆云喝水。
苏庆云一边喝水,一边打量陆非寻,觉得他身上难得没有年轻人的傲气,反而浑身沉稳。
苏庆云以为陆非寻会说些什么,结果陆非寻什么都没说。
苏靛蓝急冲冲赶回来,看到陆非寻坐在苏庆云面前,有一丝紧张。
苏靛蓝对着苏庆云喊:“爸。”
陆非寻对苏靛蓝说:“你照顾伯父,我先回去了。”
苏靛蓝松了一口气,说道:“我送你出去。”
“不用。”
陆非寻走后,苏靛蓝在苏庆云面前坐下。
苏庆云慢慢出声:“他……怎么来了?”
“来看你。”苏靛蓝心虚说。
“我一见他,这心就堵得慌。”
苏靛蓝反驳道:“爸,他很好。”
苏庆云一字一句艰难道:“我知道,就是觉得他人不错,才心里堵得慌。看到他……我就想到自己身上还背着一百万的债,他这么年轻,就有这么丰厚的家底……我就会想到你们俩差距那么大,要是真谈恋爱的话,你肯定要受委屈。”
“……”苏靛蓝不想争执,干脆不说话。
苏庆云清醒了一会,很快又睡去。
第二天早上,陆非寻又来了,还带了两份粥。
苏靛蓝趴在床上熟睡,感觉有人摸自己的头发。苏靛蓝抬起头,看见陆非寻站在眼前。
第三天,陆非寻还是一大早就来医院了,依旧带着两份早餐。陆非寻话不多,但是苏靛蓝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会搭把手照顾苏庆云。
苏庆云的病情反反复复,可是清醒时候总会看到陆非寻。
针水滴答,从针头输送至血管里。苏庆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靛蓝,我来找你了!”
下午四点时,庄清清提着两份水果到医院来,苏靛蓝迎上去,才看到庄清清身后的男人。
“凌学长?”
陆非寻也正提着水壶走进来,庄清清看见这场面像发现新大陆似的。
庄清清朝陆非寻问好,又对着凌盛江说:“这位是陆非寻教授,来我们临大举办过讲座。”又对陆非寻说,“这是我和靛蓝的同学,大我们一届,叫凌盛江。”
凌盛江意外地看着过分英俊的陆非寻,对陆非寻问好。
陆非寻颔首回应,放下水壶:“你们先聊,我还有事。”
陆非寻一走,庄清清自己先绷不住,把苏靛蓝拉到一边去:“这怎么回事,陆老师怎么会在这边?他不会对你……你不会真成功了吧?”真在一起了?
苏靛蓝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回答,问道:“凌学长怎么来了?!”
“凌学长其实一直都在网上关注你的消息,看到你缺钱治病,就拜托我带他来看看。我也是才知道凌学长原来对你也有意思,只是一直没敢说!”庄清清贴在苏靛蓝耳边悄悄说,“你之前不是暗恋他吗,我也不知道你和陆老师什么情况,有人想帮你,我肯定带过来了啊!”
“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啊……”还说!
凌盛江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苏靛蓝。苏靛蓝和念书时不同了,现在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凌盛江有点局促:“靛蓝。”
苏靛蓝轻笑着迎上去:“谢谢学长你过来,清清也没提前和我说。”
“我来看看伯父。”凌盛江有点腼腆,犹豫地说,“其实我留在临城工作了,就今年的事……你还好吗?”
“还好,我爸的情况开始稳定了,我没事的。”苏靛蓝笑了笑,“谢谢学长!”
苏庆云被热闹声吵醒,睁眼就看到苏靛蓝和一个腼腆斯文的男孩站在一起。男孩看着苏靛蓝的眼神,痴迷得能掐出水来。
“靛蓝……”苏庆云疲惫道。
“爸,你醒了?”苏靛蓝赶紧上前。
苏庆云看着凌盛江问:“这是你同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