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新娘
公馆那边,安室召集年轻员工,几乎花了一天收拾完毕。家具退给二手家具店。衣服和首饰在网上进行拍卖,剩下的据说给了一个福利团体的熟人。阿尔法·罗密欧好像也高价卖了出去。
总额有多少,卖得的钱究竟去了哪里,七海并没有问安室。安室劝她,新生活也得需要一些家具,但七海拒绝了。从真白那边已经得到的太多了。拿得太多了。
这次才是一个人。自己一个人活下去。
七海离开箱根后,回到了蒲田的酒店。经理和员工们打心底欢迎这个搬回娘家的女儿。七海在酒店附近租了一间公寓,房租四万日元的一居室。她决定以这里为出发点做点什么,自力更生地生活下去。
两个大行李箱和大大的挎包搬进了新居。整理行李时,电话响了。是派遣公司负责人江本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个教师的工作。七海早已死心,还以为自己已经被除名了,听到时吓了一跳。
“东京市内的女子中学,一周四节课,下周开始可以吗?”
“啊,这样啊。”
七海有点犹豫。
“嗯?怎么了?”
“那个,我现在还有份兼职工作。”
“不行是吧?”
“请让我去商量一下。”
“啊,哦。”
“请问是星期几的第几节课?”
“嗯,星期二的第二节,星期三的第三节……”
“啊,请等一下,我去拿笔。请继续。”
“好?现在可以了吗?”
“是的,请继续。”
“好。星期二的第二节,星期三的第三节和第五节,然后是星期五的第二节。”
七海犹豫了。教师的工作和酒店的兼职都是白天的活儿。
如果可以的话,两份都想干。现在什么都想做,感觉自己只要努力,什么都能达成。
课程是星期二、星期三和星期五,这样的话,酒店的活儿就是星期一、星期四和星期六。能增加星期日的工作吗?如果是前台的工作,从傍晚开始的时段说不定还有空缺。
“怎么样?”
“嗯,我会和兼职那边联系的。”
七海对江本说会马上回复,就挂了电话,然后给经理打电话说了情况。几次低头请求后,终于让他答应避开上课的日子,改为增加星期日和傍晚的工作。
“刚回来就提出这种要求,实在对不起。”
“不用道歉。这份恩情,你看什么时候怎么还吧。”
“唉,无论怎样,真的太谢谢您了!”
挂上电话,七海马上给江本回电话。
“没问题了。”
江本似乎觉得不可思议,问道:
“你真的是皆川吗?怎么说呢,声音充满活力,一时间还以为是别人。”
听他这么一说,七海也有点意外。大概自己多少也成长了一些吧。的确,这一年里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太多了。
学会异想天开之后,说不定稍微坚强了一些。
那一晚有冈本花音的课,搬来这个房间之后的第一节课。房间的变化同样没逃过花音的眼睛。
“老师,房间又不一样了。”
“嗯,我搬家了,现在一个人生活。”
“我想去东京看看。”
“怎么了?”
“因为没去过。”
“来了以后住在我家?我带你逛东京。”
“东京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怎样的地方……嗯,究竟是怎样的呢……”
这里是怎样的地方呢?七海突然想。
“有各种各样的人,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地方。”
“哇。”
第二天,安室联系七海,说是要来祝贺七海搬家。不一会儿,安室开着轻型小卡车来了,货车上的家具堆积如山。
“这是要干什么?”
“好多地方不要的东西,我看着装了一些。”
“呃?可是这么多,用不上啊。”
“当然。你从里面挑挑喜欢的。”
“啊,是这么回事。”
“当然了。”
“真不好意思。”
“用不着这么客气。原本也不是我的东西,没人要就扔了。”
仔细一看,每一件家具上面还贴有区的标签。
“这些是大件垃圾?”
“也可以这么说。一般称作家具。”
“然后就扔了?好浪费啊。”
“没办法,因为没地儿搁啊。”
“呃?怎么办。好可怜。好像反而更难选了。那么,就要这个吧。”
七海暂且拿了把小椅子。
“别客气。再多拿几件吧。”
“是吗。这张桌子也可以吗?”
“当然。这个怎么样?可以用来干点什么,虽然不太清楚。”
安室帮忙把七海选的家具搬进屋子。
“然后还有这个。”
安室把一个白信封递给七海。
“直接给现金,不好意思了。这是最后的酬金。女仆的。”
“啊,可是……”
“请你收下这一份,这是你自己劳动挣来的。”
“不好意思。那么,我收下了。”
七海恭恭敬敬地伸出双手,接过安室递来的信封。
“可以数一下吗?一会儿请在发票上签个字。”
“好。”
七海打开信封,数了数纸币。安室走到开着窗的阳台上。河堤的对岸是条宽阔的河流。那是多摩川。
“房间真不错,景色也好。”
“是的,是这样的。”
七海在发票上签了字。“皆川七海”。安室把发票折了四折,塞进口袋里。
早春的风从窗外吹进来。马上就到四月了。七海即将二十四岁。
“那么,有什么事就请联系我。”
“好。”
七海目送着安室出了门。
“谢谢您帮了许多忙。”
七海深深低下头,主动伸手要握安室的手。安室有点害羞地握了一下。七海一直挥着手,直到卡车消失在远方。
回到房间里,七海一件又一件地抚摸刚刚收到的家具。彩色收纳柜两个,带脚的橱柜、书架,新生活中的伙伴又增加了。这是来自陌生人的馈赠。桌子前有两把椅子。七海在一把椅子上坐下试了试。
另一把椅子……应该是真白的位置。
七海吓了一跳。莫非……
她拿出手机,打开Planet的页面。那里还留着最后的短讯吗?有这种预感,为什么没早一点想到呢?那明明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啊。她相信会有奇迹,开始寻找真白的账号。
但是,很遗憾,那里没有留下真白的短讯。甚至连真白访问过的痕迹都没有。只有两条七海发给真白的短讯。
“那个时候的……”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夜晚,七海在涩谷街头跟丢了真白后,给真白发送的两条短讯还留在上面。真白没有看到。
但是,七海觉得这件事很了不起。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相互间却没有使用网络联系过一次。在现在这种时代,简直算是奇迹般的日子了。的确,那是像梦一样的奇迹般的日子。
七海无意识地抚摸着左手无名指的根部。那儿留着真白给的看不见的戒指,就像是真的一样,仿佛现在还在那里一般,套在七海的无名指上。
暂且就当个爱哭鬼吧。
七海的视线再一次落在那两条短讯上,眼泪划过脸颊。
@康培内拉
真白,你在哪里?
@康培内拉
谢谢你。晚安。瑞普·凡·温克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