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劳斯莱斯平稳地行驶着,司机偷偷瞄了一眼后座的新婚夫妻,见他们分坐两端谁都没有说话,一时间觉得奇怪。

这两人上午才领证,这会儿却像是不熟悉般透着疏离感。

司机没敢继续窥探老板的家事,只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路况上。

行驶了约二十分钟,车子到了南湾别墅。

司机下车替陆砚珩开门:“五爷,到了。”

陆砚珩靠着椅背,侧过脸轻抬双眼看向眼前的欧式建筑,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奢侈而又浮夸的风格,每一处似乎都在彰显着房子主人的富有。

陆砚珩长腿轻踩下车,随手将上身的西装扣扣上,动作矜贵优雅,那身黑色西装衬得他身材笔挺,从背影看去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会误以为他是冷漠到不近人情的暴君。

他俯身向车内伸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嫣嫣,下来。”

他依旧是那个谦谦君子,待人尊重,言语有礼,完美得如同神祇般,挑不出一丝错处。

容嫣手指微动,还是轻轻搭上了他的掌心,借了他的力,“谢谢。”

下了车,容嫣看向那扇紧闭的门,眼神复杂。

周五晚上,是堂弟容青夏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此刻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共享天伦,应该无比幸福吧。

她现在贸然出现,也只会打扰他们,但以后,她不会再打扰他们了。

离开容家,她就没有想过再回来,她替大伯谋到了资金,算是尽了他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亏欠他们。

“五哥,走吧。”容嫣轻轻扯了扯陆砚珩牵着她的那只手。

男人的掌心温度比她的体温更高,源源不断地热度流向她的肌肤,像是冬日里的炭炉般烘得她掌心发热。

下车后她就该松开陆砚珩的手,可想到进去后要面对大伯,她便卑劣地要想借陆砚珩的势,好叫大伯不敢对她怎么样。

她和陆砚珩表现得越亲近,大伯就越是会有顾忌,到时她要回母亲的手镯也会更加顺利。

容嫣抱歉地看了陆砚珩一眼,羞愧地咬紧了下唇。

陆砚珩低头迎上她的目光,云淡风轻地询问:“怎么这么看我?”

“没什么。”容嫣嘴角扯出一抹笑,摇了摇头。

陆砚珩牵着她的手忽然收紧,似是在给她力量一般,“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容嫣怔了怔,宛如寒潭般冷寂的心掀起汹涌的波涛。

他那么好,而她却只想着利用他。

她怎么会变得这么过分。

陆砚珩牵着容嫣往里走,容嫣浑浑噩噩跟在他身边,直到在门前,她停住了脚步。

“五哥,对不起,我刚才其实是想……”

容嫣不想利用他的善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那样她会无法原谅自己。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眼前的男人打断。

“想利用我。”陆砚珩勾唇轻笑。

容嫣惊愕地抬头,“您知道?”

陆砚珩眼里看不出丝毫在意,漫不经心道:“知道。”

“您不介意吗?”

被人当成工具利用,怎么会一点都不介意呢。

陆砚珩低头凑近容嫣,温热的气息在她耳廓处轻吐:“是你的话就不介意。”

“这说明你信任我,不是吗?”

容嫣的身子都僵硬了,耳骨渐渐发热,如羽毛轻抚,酥麻感一直传递到了她的心间。

男人身上带着飘渺的沉木香,浅淡得萦绕在她鼻尖,她和他离得那样近,只要她稍微一动,男人的唇就会扫过她的耳朵。

脑子里不断重复着男人的话,那短短的两句话在她脑海中呈几何倍的膨胀,占据了她每一寸识海,控制了她的思想,让她只能机械地回应:“嗯。”

她确实信任他。

她和他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张弛有度,没有半分逾矩,这样的人也许天生就带着亲和度,让人不自觉地信任。

陆砚珩微微掀眸,深邃的眼眸泛着层层暗芒,那是淬了毒般的危险。

他直起身子,收拢眼里的晦暗,脸上又换上了那副温和无害的表情,恢复成了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嫣嫣,记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吗?”

容嫣茫然看向他,试探着开口:“夫妻……”

“既然是夫妻,何谈利用?”陆砚珩淡淡道。

“可……”容嫣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可他们是假的。

为了各自利益而约定的假婚姻而已。

他们只是协议夫妻,他实在没有必要为她想这么多,做这么多。

“嫣嫣,别多想了,嗯?”

容嫣心绪复杂地点了点头。

这场婚姻似乎偏离了她原本的预想,而她最怕的是她自己会沦陷在陆砚珩的柔情之中,真到那时,她又要怎么抽身离开。

容嫣长舒一口气,打开了别墅的门。

徐妈听见响动从客厅里出来,见容嫣身边跟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惊得脚步停了半晌。

反应过来后,她忙迎上来问:“嫣嫣,这位先生是?”

容嫣抿了抿唇,如实相告:“是我的丈夫。”

徐妈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时候的事?”

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结了婚,怎么能不忧心。

“今天上午领的证。”容嫣没有隐瞒,徐妈是这个家里唯二对她好的人,另一个便是堂弟容青夏。

徐妈接过容嫣递过来的结婚证,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粗糙的手反复摸索,没忍住哽了声息:“我人微言轻帮不了你什么,你从小就是有主意的,结婚的事想也不会是胡来,以后有人照顾你,我也就安心了。”

她又看向容嫣身旁的男人,身着西装的男人矜贵优雅,气宇不凡,绝非常人能及,和容嫣倒是极般配,徐妈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容嫣已经领了证,容总也没办法逼她去联姻了。

“徐妈,等我安定下来就来接你。”容嫣坚定道。

她在容家十几年,要不是徐妈精心照顾,她不知道会过得多惨,她也早已将徐妈当成亲人。

她计划离婚后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和徐妈一起生活。

徐妈早年丧夫,膝下也没有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靠着在容家做保姆养活自己,她如今年纪大了,保姆的活也做不了几年,容嫣想给她养老,让她安享晚年。

徐妈摆手:“我在容家做了这么多年,换个地方不习惯,你要是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抽时间过去看你。”

徐妈不想给容嫣添麻烦。

小夫妻过得好好的,她过去算什么事。

“容总他们都在客厅,你们快进去吧。”徐妈飞快抹去眼角的泪,给他们拿了拖鞋换上。

容嫣换了鞋,进去前没忍住望了徐妈一眼。

陆砚珩捏了捏她的手心,温声道:“你要是舍不得,就将徐妈一起带回玺园,等会多劝几句,她总能听得进去。”

容嫣摇头:“不用了,谢谢五哥的好意。”

她去玺园叨扰已经十分过意不去,怎么好再带旁人。

一切等离了婚再做打算。

客厅内,容清远一家三口齐坐在沙发处,两个大人众星捧月般地围着中间的少年,言语处处关心。

容嫣和陆砚珩牵手并排出现时,惊吓住了沙发处的三个人。

容青夏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起身,指着陆砚珩怒气冲冲道:“你谁啊你,不许碰我姐。”

容青夏气得要上前拆散,好在容清远及时按住了他,“胡说什么!”

容清远吓得心慌,他们全家可就指着陆砚珩手里漏出来的那点钱撑过去了,这要是把人惹怒了,他们家都得完蛋。

容青夏年纪小,又被宠得无法无边,此刻被父亲在外人面前下了面子更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哪有胡说,爸,这男的是不是你给姐找的联姻对象?”

容清远恨不得堵住儿子的嘴。

这都什么时候了,尽会给他添乱。

“许思静,赶紧把青夏带上楼,少在这丢人现眼。”

许思静慌忙应声,声音都止不住颤抖:“我……我这就带他上去。”

许思静扯住儿子的胳膊,好说歹说要带他上楼:“儿子,跟妈妈上楼去,妈妈给你买了鞋,去试试好吗。”

“放开我。”容青夏一把甩开许思静,喘着粗气,高声道:“爸,我不同意姐去联姻,这男的看着人模狗样,没准一肚子坏水,谁知道我姐结婚后会不会被他折磨。”

“放肆!”

响亮的巴掌声在宽阔的客厅内不断回响。

容清远给了儿子一记耳光。

许思静疯了般地上前拉扯,声音尖锐刺耳:“容清远!你干什么!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许思静捧着儿子的脸,泪水噙在眼眶里打转,心疼不已:“疼不疼?”

容清远用了狠力,那一巴掌打得极用力,容青夏白皙的皮肤上赫然凸显出清晰的掌印。

容青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愤恨地看着父亲,依旧不肯松口:“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同意姐去联姻,咱家的事和她无关,你凭什么叫她联姻给你的公司换前途。”

容清远怒气上涌,心脏忽地抽痛,他跌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体,“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我不用你为我操心。”容青夏怒怼回去。

容清远气得不轻,怒斥:“混账!”

容嫣看着这场闹剧只觉得心寒。

这家里唯一替她出头的人是尚未成年的容青夏,而他不过是为她说了几句话,就要受到一家之主的教训,何其无辜。

容嫣稳住了气息,对着容青夏柔声道:“青夏,和大伯母上楼吧,待会儿我就去找你,好吗?”

容青夏眼里溢满了不甘和愤恨,视线落到他们牵着的手上时更觉得碍眼。

在他眼里,他的堂姐是被这男人强迫的。

容青夏指着陆砚珩:“他——”

“青夏,去吧。”容嫣加重了声音,却依旧温柔。

容青夏甩下手,狠狠瞪了一眼容嫣身旁的男人,不情不愿地上了楼。

林思静连忙跟上他。

客厅总算恢复了平静。

容清远踱步上前,对着陆砚珩卑躬屈膝道:“五爷,真是对不住,小孩子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陆砚珩眼眸微抬,唇角含笑,眼神却冰冷刺骨:“我若是计较呢?”

“无端被辱骂,容总不会以为我就能这么轻飘飘地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