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
“按照血族的年龄,其实我刚成年,但是成年礼没有意义了。”
阿尔克斯谈起他自己,注意到另外两个姑娘都聚精会神地听着,他有些伤感地说,“我的父母和哥哥姐姐都死于红露珠之战,他们在圣火中被焚成灰烬,而那个召唤圣火的人就是光精灵——当然,那家伙还是个半神。”
那是黑暗神堕落到大陆之后,与光明神的军队展开的最惨烈的一次战争,陨落在露珠平原的神祇不计其数,更别说其他种族,战役持续了十天十夜,血水染红了那片丰饶肥沃的绿野平原,红露珠之战就此得名。
薇薇捂住嘴:“我以为血族是永生的。”
“我们是的,”血族看了她一眼,显然是听见了,“但是无尽的寿命不等于不会被杀死。”
薇薇很抱歉地看着他:“对不起。”
“没什么,其实那是一种荣耀,”阿尔克斯轻声说,“我想念我的家人,但我更为他们骄傲,毕竟他们是为主人战死,献上自己的全部,谁不想这样回报主人呢——别说一个半神,就算埃尔维斯就在我眼前,我也不会退缩。”
黑暗神的造物都以主人来称呼前者,虽然,大部分人从没有真正觐见过黑暗神本尊,然而这不会削减他们心中至高的敬意。
对于光明神埃尔维斯,黑暗种族们当然也不会再加上什么表示尊敬的称谓,教廷在西大陆各地疯狂诋毁他们,虽然所言有真有假,但是,黑暗种族们选择直呼其名、没有加一些蔑称已经很不错了。
那些大天使或者准神们,包括其他的信徒,称呼光明神的时候,通常会在前面加几个赞美的词语,再尊称为冕下,当然,所有的主神都可以被称呼。
“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其实你可以说出那些阁下们的名字,在这里不需要有那么多忌讳,”阿尔克斯哼了一声,“我记得那些西大陆的人类是不能随意将埃尔维斯的走狗们挂在嘴边的,对吧?”
“你说光明神的追随者们?”苏玟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哦,不仅是人类,教廷势力范围内的任何种族都要尊重他们,不过,并不是所有的西大陆国家都向教廷屈服了。”
阿尔克斯讽刺地摇摇头,“但这样的国家都并不强盛,其实只是教廷放弃了他们。”
“对了,”薇薇好奇地问,“我听说教廷会和皇室以及贵族们分享税收——尽管我不是特别明白西大陆的人们为什么要交税,或者税金到底是什么。”
“你可以这么理解,”苏玟对这个还是有感触的,“许多人住在有魔兽出没的森林或者山区附近,如果他们遭到骚扰或者受伤,在他们是纳税公民的前提下,当地的领主有责任出动军队、如果魔兽很难对付,教廷也会派出骑士去处理这个,如果是在城市里,那就是维护治安的问题。”
“所以,这就是原因,”阿尔克斯在旁边补充,“比如北境的诺恩帝国,气候恶劣、雪风山脉绵延数百里,那周围的魔兽数量太多了,冬天里的兽潮有时能杀光一个城市的人,领主们年年要求减税、很多公民冻死甚至饿死,皇室收到的税金甚至无法负责军队的开销——”
“我知道了,”薇薇了然地点头,“所以如果教廷要分走他们的税金,一定也要派军队去征讨魔兽群,最后得不偿失?”
“差不多吧……教廷得到的好处不仅是税金,他们付出的也不仅是军队,不过权衡之下,他们总会放弃一些地方。”
“与魔兽作战是圣骑士们的职责,祭祀和牧师们还要负责祝福领域内的公民、并且治愈各种奇怪的疾病,诺恩帝国这样的情况,主要是那些军团长们不愿自己的部下豪无意义地牺牲,”苏玟说起自己在圣殿做礼拜时听到的议论,“你去过西大陆吗,阿尔克斯先生?”
“并没有,苏玟小姐,”血族有些遗憾地说,“但我的氏族里并不乏这样的人,我对西大陆也充满了好奇,在我结婚以后,也许我会向要塞的指挥官请假,和我的伴侣去游玩一趟。”
苏玟注意到他提起结婚的时候,似乎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薇薇。
薇薇也正巧在看他,两人看似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然后又忍不住微笑起来。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薇薇清了清嗓子,“你有没有见过马修阁下?”
咒术之神马修是黑暗神手下的次神,据说他们的关系远比主人和追随者要亲密,他甚至是在人类中最是出名的而且没有之一。
他是南边那座万象之城的主人,在教廷中有许多别名,譬如谎言的假象者,肮脏的黑暗奴仆以及掌控妖术的邪神等等——
他有这些糟糕的别名,并不全是因为教廷厌恶他,那只是一个原因。
曾经许多人痛斥他的罪行并狠狠地辱骂他,结果,在念及马修的名字后被诅咒,下场极为惨烈,这其中甚至有哀嚎着满地打滚的准神、羽翼在黑色火焰中燃烧的大天使、更别说那些七窍流血舌头肿胀大过手掌的圣职者。
这些人又畏惧他、又不愿停止骂他,他们只好给马修起了各种各样的外号。
从这个角度来说,马修的名声甚至更甚于黑暗神,毕竟,艾希娅才不管别人在嚷嚷什么,她常年窝在黑暗之都的深处,虽然不知道具体在做什么,也可能是在沉睡,总之鲜少出现在人们眼中。
但是,关于教廷的人或者光明神的手下,为什么从不辱骂黑暗神——因为心怀恶意而力量不够的人,无法喊出那位大能主神的真名,无论是用什么语言。
“实际上,”阿尔克斯诧异地看着她,“我远远地见过马修阁下,你想成为他的追随者吗,戴纳小姐?”
“不,”薇薇低呼一声,“我可不认为自己有那样的资格……我只是在想,他长得什么样呢?传闻中他全身都笼罩在黑雾里,真面目也掩盖在甲胄之下。”
“这种传闻是真的,”阿尔克斯笑出声来,“不过,我们本就无法承受神祇真身的威压和力量,眼中所见的也不过是神明们希望我们看到的景象。”
好吧,这也不奇怪,毕竟他们可是神。
苏玟心情复杂地想着。
血族停顿了一下,“苏玟小姐,你是走的南海航线来到东大陆吗?”
“嗯,是的,”苏玟回过神来,“我父亲逝世前曾拜托了某个商会里的朋友,让我在他离开之后,跟着商队从海登帝国前往塔文帝国,在塔文帝国换了船来到东大陆,我在去年冬天抵达,镇长女士很好心地帮我找了房子,我才有幸成为戴纳小姐的邻居。”
整个东大陆都笼罩在黑暗神的势力之下,没有任何人能建立国家,而且这里地广人稀,生活要单纯许多,再加上她内心似乎本来就有些敌视教廷,所以这个选择完全能够被理解。
血族叹了口气,“不知道之前那些在南部上岸的教廷军队是经过怎样的航线,虽然他们全都死了——我听说伊利亚斯冕下甚至都出现了,他撕碎了基昆的肉身,而且用火焰烧毁了他的灵魂,听说整个平原上都回荡着基昆死前的嚎叫,一个准神的死亡从某种角度上说也是惊天动地的,更别说他死得极为痛苦。”
基昆是光明神手下的准神,之前杀死了另一个黑暗神的追随者,苏玟还记得这个,“既然炎神冕下这么厉害,为什么你们还和西大陆的教廷打了这么多年?”
“这个,”阿尔克斯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难以言喻,“……有很多原因,比如说,伊利亚斯冕下对于大陆种族的战斗毫无兴趣,我是说,假如敌人里没有准神以上的存在,他根本不会参战。”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苏玟似懂非懂地点头:“他很骄傲?觉得屠杀人类或者精灵士兵没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或许吧,”阿尔克斯摊开手,“哪怕是那些半神……曾经有大天使直视伊利亚斯冕下的眼睛,他被灼伤而永远失去了光明,不过,这个人很快就因为挡路而被撕碎了,所以,我想相比之下失明也不算什么损失了。”
“我想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薇薇又有些害怕又有些想笑,“那么,阁下,您……您也是来这里买东西的吗?”
“哦,差点忘了,我是想来委托一件锻造兵刃的生意,也许你们能提供一点帮助?而且,我大概还不能被称为阁下,叫我名字就好,戴纳小姐。”
薇薇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我父亲是马卡斯最好的铁匠之一,他就在我身后的工坊里,只是他很忙,如果你有图纸的话,我可以帮你确定一下用料和价格。”
“当然。”阿尔克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绘着设计图的羊皮纸,他一边展开图纸一边解释,两人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苏玟感觉自己特别多余,“我要回家吃饭了。”
她一定要好好吃一顿——
希望不会再有任何意外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