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束缚的金鱼缸-2

景斯存眼里噙着惺忪的困倦, 说完,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嘴角还留了一抹可疑的笑意。

好生气。

柯霓想把景斯存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越野车里弥漫着景斯存身上特有的草本调香水的味道。

车内空间宽敞, 到底还是密闭环境,随便说点什么都有可能会被在前面开车的宋弋听到。

柯霓不想暴露自己酒后失态的糗事, 也不想给宋弋任何刨根问底的机会。

瞪完景斯存后,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宋弋的后脑勺。

宋弋从上车起就在和戴凡泽通电话,“好心”地安慰戴凡泽, 再坚持一下, 援军马上抵达战场帮戴凡泽抵挡何挚的焦虑攻击。

宋弋是能一心多用的人,滔滔不绝地安慰人的同时, 还能抽空拎起副驾驶位上的宠物牵引绳看了眼:“星期二又把小背心当磨牙棒啦?”

景斯存闭着眼睛, “嗯”了一声。

宋弋吐槽:“小伙子可真败家啊。”

戴凡泽慢悠悠的声音传出来:“景斯存也一起来吗?”

景斯存还是闭着眼睛“嗯”一声。

何挚紧张兮兮地问:“星期二也要过来吗,酒店让宠物进吗?”

戴凡泽安慰:“星期二不来,你景哥能在这时候分你的心吗?别和你宋哥学,总一惊一乍的,学学你戴哥和你景哥的稳重......”

语速很慢, 像唐僧念经。

他们在聊的星期二好像是景斯存养的狗,看牵引绳下面的背心大小,可能是像她家以前养的拉布拉多那样的大型犬。

柯霓再一次感到嫉妒。

上帝好偏心。

什么好的都会给到景斯存这样的人。

年纪轻轻就过上了猫狗双全的日子, 还有越野车开。

随着聊天内容的增多, 景斯存那双眼睛又缓缓睁开了。

距离《极限脑力会》的首场录制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 何挚的紧张达到巅峰。

电话里有戴凡泽慢条斯理劝何挚歇歇的声音,也有何挚拒绝的声音。

宋弋跟着添乱:“我们正好五个人, 待会儿要不要先开几局游戏玩啊?”

越野车里充斥着乱糟糟的嘈杂。

柯霓瞄着景斯存,趁乱开口:“景斯存,上次的事......”

谁知道事情会这么巧?

听见宋弋还提打游戏, 何挚直接帮戴凡泽把电话挂断。

越野车里突如其来的安静下来。

宋弋嘀咕着“阿挚最近脾气很大啊”,嘀咕完又转头,“柯霓,你刚才说上次什么事?哪个上次?”

柯霓一噎:“......”

景斯存说:“你吃柯霓早餐的上次。”

宋弋疑惑:“什么意思?”

景斯存懒洋洋地靠在后排座椅里:“吃人家早餐给钱了吗?”

宋弋大惊:“啊?我以为你给过了呢,柯霓不好意思,等会儿我转钱给你啊。”

柯霓摇头:“不用了......”

宋弋还挺坚持的:“怎么不用,上回吃饭的钱你都和我们AA制了。”

柯霓没纠结钱的事情,只是有些不解地偏头看向景斯存。

这个人现在是在帮她解围吗?

景斯存明明和宋弋他们更熟......

他似乎完全没有想要把她电话里泄露出来的家庭情况和喝酒的糗事说出去的意思?

景斯存可信吗?

柯霓没有和景斯存真正较量过,仅仅靠着剪辑过的电视节目是无法判断一个人真正的比赛和行事风格的。

柯霓真的需要和景斯存谈谈。

她需要道歉、道谢,也需要景斯存答应她不把她的情况透露给其他参赛选手。

宋弋不再继续打电话了。

柯霓偶尔在宋弋有可能分心的时候,悄悄瞥景斯存一眼。

两侧道路已经开始眼熟,离酒店越来越近了,她一直没再找到机会和景斯存说什么。

景斯存真的是有些累。

昨晚景斯存的父亲有些低烧,吃过退烧药之后体温恢复正常。

半夜三更时,景斯存听见母亲的惊呼声。

他猛然起身,跑到父母的卧室去看情况,父亲吐趴在床边吐了满地的液态秽物。

去医院挂号、排队做检查、等检查结果、听医生诊断......

折腾到天色蒙蒙亮才回家。

景斯存本来想在杂货店睡一觉的,结果在店门口遇见宋弋和柯霓。

从下车起,景斯存就能感觉到柯霓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前些天,柯霓在视频通话时说过“有事说”“下次见面再聊”。

景斯存大概知道柯霓要说什么。

他没挑明,想看看柯霓能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临时改变主意答应宋弋一起去酒店。

柯霓很像景斯存遇到过的一个人。

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景斯存刚捡到奄奄一息的星期二。

星期二是一只边牧和萨摩耶生的串串狗,从小被遗弃。

景斯存发现它时,它躲在窄巷的垃圾桶后面瑟瑟发抖。

景斯存带着脏兮兮臭烘烘的小狗去了最有名气的宠物医院。

小狗严重营养不良,还患有其他的疾病,情况不太好。

需要住院观察治疗。

医生说要能撑过五天,才有活命的机会。

确定小狗脱离危险的那天是星期二,所以小狗取的名字也叫星期二。

景斯存接星期二回家那天,在宠物医院里遇见一个泪流满面的女生。

听宠物医生说,那个女生家的拉布拉多犬患了癌症,已经到了不得不建议它做安乐的地步了。

女生全程都在里面陪伴那只打过安乐的拉布拉多犬,她用额头贴它的脑袋,摸它的皮毛,握它的爪子。

景斯存只能看见女生的半个侧脸和不断从下颌滚落的眼泪。

她抽噎着,脊背不断颤抖......

宠物医生说:“唉,这家家长真不负责任,签过协议书就走了。”

景斯存给星期二办理好出院手续时,女生的家长赶回来接走了拉布拉多犬的遗体。

女生垂着头跟在家长后面,失魂落魄间撞到抱着星期二的景斯存。

女生没有抬头,捂着嘴,泣不成声,却还是强忍着眼泪哽咽说:“对不起......”

景斯存只记得那个女生有一双哭到通红的漂亮眼睛。

柯霓在杂货店门口哭着控诉他时,眼睛也是那样的。

她的眼睛挺漂亮。

现在,柯霓正用她那双眼睛一眼又一眼地往他这边看。

柯霓自以为行动隐蔽,其实明显得不行。

不止是景斯存,连在前面开着车的宋弋都发现她了。

景斯存有点想笑。

宋弋忽然问:“柯霓,你总看景斯存干什么,他脸上开花了?”

柯霓紧绷着面孔:“我在看窗外。”

宋弋又不傻:“你那边的窗外景色还能好点,好歹还有点花花草草,左手边都是建筑工地和施工围挡,有什么可看的啊?”

柯霓面无表情地说:“我喜欢看工地。”

宋弋诧异:“这什么癖好?”

景斯存按着鸭舌帽的帽沿,唇间忽然漏出一声轻笑。

柯霓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景斯存,你笑什么。”

景斯存笑着转头,看向柯霓。

柯霓则是不怎么高兴地盯着景斯存看。

宋弋从倒车镜里捕捉到这一幕:“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怎么气氛这么奇怪呢?”

柯霓有点慌张。

景斯存收回视线:“我们关系不好,能有什么事情。”

柯霓开始磨牙了。

酒店前面的停车场占地面积比较大,宋弋也有细心的一面,怕他们走太远,把越野车先停到大堂门口。

宋弋说让柯霓和景斯存先上去看看何挚,等停完车再上楼找他们。

景斯存从车里拿了一本书,宋弋一走,柯霓马上问:“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景斯存笑着:“关系不好?不是你说的么。”

这句话的确是柯霓自己说的,没得反驳,她原本想要找景斯存说的腹稿里也没有过要和景斯存做朋友的意思。

甚至,柯霓那天早晨刷牙时,对着镜子设计的第一句话就是——

景斯存,你也看出来我看你不顺眼了,既然看出来我就不装了。

当时柯霓自认没什么问题,还算坦诚,现在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向上的电梯里只有柯霓和景斯存两个人在,是很好的谈话机会。

柯霓有些纠结,迟迟没有开口。

景斯存往楼层数字上抬了抬下颌,像提醒,再不说就要到楼层了。

柯霓想:

他们现在也不算关系十分不好的程度吧?她只是看不惯景斯存而已。

就像看不惯冯子安......

其实也没有那么看不惯吧。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宣布:“景斯存,我们关系一般!”

景斯存点头:“啊,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