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耀眼的霓虹蓝-14
累了一天、发着低烧。
柯霓在昏昏沉沉的凌晨时段里, 根本想不出能巧妙蒙骗人的话。
柔和的灯光下,景斯存那双在比赛时寡冷又犀利的眸子变成了噙着些坏笑的含情目。
心慌。
但柯霓也还是直视着景斯存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反问:“是你说酒店里没有其他剩余房间的, 难道还能让你睡在越野车上吗?”
夜风透过纱窗,泡着麦片的保温杯里散出谷物熟透的清甜。
柯霓湿漉漉的眼睛映着灯辉, 无辜, 诚挚又很迷人。
景斯存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
反被撩了一下。
眼皮跟着一跳。
直到回到何挚所在的房间后,洗漱过, 还是有些没回过神。
何挚在隔壁单人床上狼哭鬼嚎地讲着喊打喊杀的梦话。
换个人都得神经衰弱了。
就这, 景斯存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还是柯霓那双认真盯着他看的漂亮眼睛。
又纯又欲。
这怎么睡?
吃过退烧药的柯霓睡得不错。
同样吃过退烧药的宋弋和戴凡泽也是一夜鼾声如雷的好眠。
早晨七点, 几个人在酒店的餐厅里碰面。
宋弋拎着餐盘和景斯存打招呼:“早啊, 阿挚怎么样了?”
景斯存比他们早到些,已经在喝咖啡了,淡淡答了一句,说何挚找工作人员要了冰块正在房间里敷眼睛。
柯霓拿着选好食材的餐盘落座,顺手帮动作缓慢的戴凡泽递了一下抽纸盒。
宋弋退烧后活力四射。
桂圆莲子八宝粥、水煮蛋和肉馅包子根本堵不住宋弋的嘴:“唔, 这个包子味道真不错啊,今早老戴提醒我才想起来,两份牛肉汤粉都被阿挚吃了, 那我妹妹吃什么?”
景斯存哼笑:“要你这种只会马后炮的哥哥有什么用?”
宋弋假哭道:“妹妹, 是哥哥对不住你啊!你昨天晚上真没吃饭啊?”
柯霓赶紧说:“......泡了麦片。”
景斯存抿了一口又酸又苦的意式浓缩, 无端想起凌晨时的某句话——
“难道还能让你睡在越野车上吗?”
柯霓这边刚剥开水煮蛋的外壳,余光看见身旁的景斯存偏头咳嗽起来。
咳得耳根一片红。
宋弋幸灾乐祸:“终于感冒了?”
景斯存咳着瞥了宋弋一眼。
没说话。
连续三天的录制, 耗尽了除宋弋以外所有人的能量。
何挚和戴凡泽仍然是跟着宋弋回家;
景斯存家里还有两位生病的长辈在,只能送柯霓到杂货店。
柯霓带着兴奋的星期二回到出租房,在病毒和药效的双重作用下睡了整整一天。
再睁眼, 已经是天黑,星期二站在床边歪着狗头看柯霓。
药效战胜了病毒。
柯霓神清气爽地从床上爬起来:“星期二,我们去觅食!”
杂货店的冰箱里有给星期二准备的食材,柯霓买了一份盖饭,学着景斯存的样子帮星期二煮了牛肉和青菜。
柯霓的手机有一封未读的邮件和一条未读的微信消息。
邮件来自陌生人。
邮箱经常会收到各类没什么用的邮件:某些品牌的广告、银行的各种新型理财的发布、好友的生日提醒......
柯霓点进微信里。
景斯存:“感冒好些了?”
柯霓回:“已经好多了。”
柯霓打算把和星期二的晚餐拍给景斯存看,手机里却弹来视频邀请。
柯霓接通。
景斯存的模样出现在手机屏幕里:
干净的白色短袖;
刚洗过澡的潮湿的短发;
平静的眼眸;
撑着额头的手指;
绷着一点点青色筋脉的脖颈和上扬的唇......
景斯存笑着凑近摄像头,专注盯着屏幕的样子像是在审题。
几秒钟后,景斯存才说:“看起来是比凌晨好多了。”
柯霓心脏都漏跳了几拍,迅速切到后置摄像头给景斯存看星期二的晚餐。
景斯存问:“你吃什么?”
柯霓往自己的饭上拍。
景斯存知道那家餐馆:“看的我也想吃青椒肉丝盖饭了。”
柯霓问:“那你来吗?”
景斯存摇头笑了笑:“要给老景洗澡。”
柯霓竟然有些失望。
她掩饰一般地开口:“星期二有我呢,你放心照顾叔叔吧。”
景斯存仍然是在笑:“星期二在你那儿我很放心啊。”
柯霓眸光微动。
总觉得景斯存是要说些什么。
果然,景斯存说:“柯霓,我以前见过你。”
景斯存说他们曾在宠物医院有过一面之缘。
景斯存的手机立在桌面,他懒洋洋地把下颌搭在手臂上。
有人在叫景斯存:“斯存。”
柯霓听出来那是景斯存的母亲的声音。
景斯存应了一声:“来了。”
他的舌尖无意识般掠过下唇,在灯光下,能看见一点湿润的水光。
景斯存笑了一声:“好像每次见你,都会撞我一下啊?”
柯霓说:“哪有!”
她那天太过伤心,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撞到过什么人。
景斯存继续调侃:“你们学校的传统么?你那位学长也喜欢撞人。”
柯霓气呼呼地想:
谁会和鼻孔精一样啊!
景斯存把人逗急了就要走:“洗澡水烧好了。”
柯霓都没等景斯存说拜拜,瞪一眼摄像头,直接切断了视频通话。
星期二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晚餐,跑去和猫猫们玩了。
上次来送过香肠的李阿姨端着一小碟煎好的带鱼过来了,说是送给柯霓吃。
柯霓还是很不好意思:“谢谢阿姨......”
李阿姨笑着:“客气什么,就两块,快吃吧,我回去了。”
柯霓想给景斯存发个微信,问一问李阿姨家有什么喜好。
她吃了香肠和带鱼,惦记着回礼。
景斯存不好好帮叔叔洗澡,居然先发了一条微信过来。
一个摸头的表情包。
有一些哄人的味道。
柯霓看向贴在杂货店墙壁上的剪报,忽然忘却前尘旧怨。
如果她每一次都撞向他。
是不是也算是一种缘分?
在生活之外的网络世界里,某些刻意营造的信息正在疯狂传播:
夏既以和冯子安聚餐被拍。
两个人在光线昏暗的日料店里喝清酒、戴着昂贵的同款手表碰杯......
神经网络在大数据的驱使下蓬勃发展,把这些信息精准地推送给有这类偏好的群体。
没有人在意发布者的动机,顺其自然地躺在某些团队量身打造的虚假的碎片化温床里,一味地跟着狂欢。
隔天早晨,柯霓坐在窗边帮星期二梳毛,无意间看见杂货店门口的人影。
那个人黑衣黑裤,吸引了柯霓的注意力。
但不是景斯存。
清瘦的何挚坐在杂货店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板能反光的东西。
像是铝塑包装的药。
柯霓看着何挚吃掉按出来白色的药片,咀嚼着又按出几颗,放进嘴里。
联想到何挚缩在酒店床上的痛苦模样......
柯霓吓得魂飞魄散,连星期二都没带,一路飞奔到杂货店。
柯霓离老远就在喊:“何挚!”
何挚吓得一个激灵:“......柯霓姐。”
柯霓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伸手:“你吃的是什么东西!”
“双歧奶片......”
何挚愣着拿出手里的包装:“柯霓姐,你也来两片?”
柯霓:“......”
真是虚惊一场。
听何挚说宋弋和戴凡泽也一起来了,刚刚去买西瓜了。
何挚跟着柯霓回了趟出租房,把星期二给带到杂货店。
星期二绕着他们撒欢。
何挚的眼睛还是稍有些红肿,挺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才不会拿生命开玩笑呢,放心吧柯霓姐。”
何挚已经想通了。
要是没有朋友们一直鼓励他陪着他,他可能早就被淘汰了。
这段时间他给大家增添了许多麻烦,能走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我挺对不起景哥的。”
何挚惭愧地说:“有一段时间我总怕景哥会退出节目,戴哥说就算景哥退出也是人之常情,亲情本来也比比赛这些更重要。戴哥说的对,我应该和景哥道歉的。”
景斯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在蝉鸣鸟叫声中老神在在地坐在棋牌旁边的椅子里。
景斯存说:“道歉就免了吧。”
柯霓和何挚都被吓了一跳,双双回头,盯着景斯存看。
景斯存目光落在柯霓脸上,口中的话却是问何挚的:“想通了?”
何挚红着脸“嗯”一声:“现在淘汰掉其实也挺好的,后面就该录团队赛了,有我在你们还要照顾我......”
柯霓和景斯存迅速对视。
柯霓问:“谁告诉你后面是团队赛的?”
何挚说:“我在洗手间听到的。”
有一个人说后面是团队赛形式,还说有几位选手组成团队一定很厉害。
差不多是冠军。
但是另外一个人觉得不太一定:年纪小的选手心态大多不稳定,肯定会拖后腿。
何挚说自己就是因为代入了“年纪小的选手”这句评价,又想到大家对自己那么好,怕拖后腿,才会越想越慌张的。
柯霓警觉地询问何挚,对话的人的声音何挚是否熟悉。
何挚说:“从来没听过。”
柯霓和景斯存再次对视。
景斯存问:“阿挚,你去洗手间没和宋弋他们一起?”
何挚摇头。
选手里几乎只有何挚有这种一紧张就跑洗手间的毛病。
何挚很怕被别人知道。
也很怕会被别人嘲笑。
所以何挚每次都不是去选手休息区域所在的楼层的洗手间,他会偷偷跑去楼下,去没有人的洗手间。
柯霓询问:“没遇见过其他选手?”
何挚还是摇头说没有,只是偶尔会听见隔壁进去人在抽烟。
柯霓不死心地追问:“从来没有遇见过其他什么人吗?”
星期二追着小猫从他们脚边跑过,何挚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遇见过夏既以的经纪人。”
单纯的何挚还被蒙在鼓里:“夏既以的经纪人一定也为网络上那些剪辑视频感到头疼,我遇见他时,他是皱着眉的。”
柯霓和景斯存第三次视线相撞:
会是巧合吗?
会是多虑吗?
为什么会有人在比赛前讨论团队赛的问题?
为什么偏偏提到“年纪小”?
为什么偏偏被何挚给听到?
这些疑团没人知晓真正的答案,只能猜测。猜测何挚的淘汰并不是意外,有一只幕后黑手正试图操控比赛结果。
三天后,众人感冒才刚刚有些痊愈的星期五的早晨,柯霓他们再次出发,赶往《极限脑力会》的录制地点。
某些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也在这一天悄悄露出马脚。
电梯门在工作人员所在的楼层打开时,电梯里只有柯霓和景斯存。
按过电梯的冯子安站在门外,略带意外地看着他们。
冯子安认出柯霓的背影。
他死死盯着柯霓,露出一个阴森的怪笑。
柯霓正因为景斯存的挑衅而用手机进行计时数独项目,背对着电梯门,专心点着屏幕,根本没往门外瞧过。
所以冯子安的寻衅被不紧不慢看过来的景斯存给接了。
景斯存静静看着冯子安,忽然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
有些邪气。
像是在说,哦,有意思。
冯子安的笑容僵了一下。
冯子安没上电梯。
电梯门又缓缓地闭合了,柯霓正好完成数独,举起时间:“喏。”
柯霓看见景斯存脸上没及时收敛的笑,扭头看看密闭的电梯门。
柯霓纳闷地问:“你对谁抛媚眼呢?”
景斯存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慵懒地向后靠在电梯壁上:“没谁,看见一点脏东西。”
录制地点本来就在偏僻的郊区。
除去他们正在用的两层楼以外,其他楼层都是空荡荡的冷清模样。
柯霓忍不住蹙眉,用手机往景斯存小腹上砸了一下。
她说:“别讲鬼故事!死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