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碰撞的活火山-11
这么多年来, 柯霓一直在按着父母的喜好盲目地努力向前冲:
他们向往有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柯霓就努力伪装。
他们说金融专业不错,柯霓就放弃自己的喜好去学习金融。
这个暑假, 柯霓在录制节目和遇见景斯存他们之后已经有了很多收获和心态上的改变。但柯霓从来没想过有人会对她说出“一起设计游戏”这样的话。
心潮像看到知名潮流文化品牌的合作邀约邮件时一样:
澎湃,起伏, 久久无法停歇。
柯霓散着一头浓密漂亮的长发仰躺在阳光明耀的床上:“你说真的?”
柯霓眸光发亮, 唇瓣水润。
景斯存的低头看了一会儿:“先起来再说?”
柯霓不满意景斯存的回避:“干什么,你这就反悔了?
景斯存轻笑着把嘴角凑近柯霓的耳朵:“在床上不方便聊, 我会想要更多。”
星期二歪着脑袋看叠在一起的两个人, 也跟着凑过来想要舔柯霓的脸。
景斯存跪在床上,眯眼, 嫌弃地用一根手指推开了星期二的狗头。
景斯存说:“和我抢?”
星期二说:“汪汪汪!”
柯霓撑着床垫坐起来, 转头,看向在清风中晃动的纱帘,只觉得这个世界变得明媚灿烂,好像一切都是崭新的。
景斯存的邀请当然不是随口一说。
带着星期二一起坐在咖啡厅门口的遮阳伞下吃brunch时,景斯存再次提起这件事。
景斯存问柯霓, 为什么会对设计博弈类游戏感兴趣。
柯霓用叉子插起超大号餐盘里的薯角,仔细想了想。
其实是因为一档国外的节目。
那是她第一次接触到生存类博弈游戏,熬夜看完了一整部, 之后的好几天都沉浸在“如果某位玩家当时做了另一种选择结果会是什么样”的猜想中。
柯霓咬着薯角说:“在那之前, 我从来没觉得学习博弈论里的各种均衡和经典模型分析是有意思的事情。”
景斯存撑着脑袋倾听。
柯霓继续说:“可能被迫接触这些知识的时间太早, 我还没开始对它们产生兴趣,就已经在逼着自己努力学会它们了。”
景斯存专注地凝视着柯霓的眼睛:“现在呢, 想不想做点感兴趣的事?”
柯霓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是群里发来的语音邀请。
景斯存的手机付款过后耗光电量,自动关机,柯霓举着自己的手机问:“要接吗?”
咖啡厅门前有好几桌食客, 景斯存问柯霓有没有戴蓝牙耳机。
柯霓翻了翻帆布包:“有。”
柯霓和景斯存共用一副蓝牙耳机。
一人戴一只。
他们用柯霓的手机加入群语音里。
宋弋已经睡醒了,兴奋地拉着在家吃零食的何挚和刚结束一局游戏的戴凡泽讨论景斯存昨天的操作。
宋弋刚把最精彩的部分讲完:“估计节目组是打算把责任都推给夏既以他们。”
那位空降过来的总导演咬死了不肯认账,坚持说自己对夏既以提前知道比赛项目答案的事情毫不知情。
说的和真的一样。
总导演在录制现场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发毒誓:“如果是我做的我全家人不得好死。”
副导演瘪嘴看向别处,总导演还在向嘉宾和选手保证:
我们一定会揪出泄露答案的工作人员,还大家一个公道!
何挚咔嚓咔嚓地撕着什么东西:“啊?他都发毒誓了,应该和他没有关系吧?”
戴凡泽慢悠悠地回复:“阿挚,以后戴哥老了就去找你推销保险和保健品,没准能当上公司的销冠。”
何挚狐疑:“戴哥好像在骂我......”
宋弋留意到群语音成员的变化:“快列队欢迎我妹妹来听宋弋小讲堂。”
先说话的人是景斯存:“不欢迎欢迎我?”
景斯存说完这句话话,耳机里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还以为是手机网络差。
柯霓滑了一下屏幕的右上角,检查自己是否连接咖啡厅的WIFI。
耳机里足足沉寂了十几秒钟,耳机再次传出宋弋的声音。
宋弋质问景斯存,为什么会拿着他亲妹妹的手机接语音。
柯霓猛然意识到:
在其他人的眼里,自己和景斯存不该时时刻刻凑在一起。
柯霓紧张得脸都烫了。
景斯存不慌不忙地说:“我手机没电了。”
何挚没心没肺地问道:“景哥,柯霓姐,你们在一起干什么呢?”
景斯存说:“吃brunch。”
宋弋的关注点跑偏了:“你们俩吃好吃的居然不叫我!”
耳机里继续传来撕东西的声音:
刺啦——刺啦——
以及,戴凡泽毫无缘由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宋弋说要过来找柯霓和景斯存,让他们请客喝咖啡。
戴凡泽还在哈哈;
何挚向哥哥姐姐们汇报:自己已经把夏既以的签名照撕的粉碎。
你一言,我一语,耳机里乱得像早晨八点钟的菜市场。
景斯存忽然提出:“之前说的工作室,加柯霓一个怎么样?”
耳机里再次陷入鸦雀无声的状态,柯霓茫然地看向景斯存。
什么工作室?
宋弋直接说:“发位置,马上就来!”
何挚和戴凡泽则是挂断语音去订票,说是明天就能坐高铁赶回来。
手机放回到桌面上。
景斯存和柯霓解释:“你说的节目我们以前也看过。”
宋弋是那档节目的忠实观众,戒断反应比谁都严重,整天和景斯存他们絮叨:
这么好看为什么不拍第二季?
为什么国内没有那么精彩的游戏可以看?
直至今年春天,在他们参加《极限脑力会》的海选比赛前。
宋弋触景生情,又想起如同白月光般的存在的那档节目。
宋弋还发了个朋友圈:求求了,来个靠谱点的团队,设计点靠谱的博弈游戏吧!
景斯存随口说:“可以自己设计。”
当时不止宋弋,连一起在食堂吃饭的何挚和过来找他们的戴凡泽的眼睛都亮了。
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畅想着搞一个专门设计这类游戏的工作室。
这个计划一直都在搁置状态中,直到今天景斯存再次提起。
景斯存说:“柯霓,你想不想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试试?”
柯霓点头:“好啊。”
景斯存的回答出乎柯霓意料,他只是靠在椅子里轻声哼笑。
柯霓蹙眉:“干什么?”
景斯存问:“不用考虑考虑?”
柯霓没反应过来:“已经考虑好了啊。”
景斯存端起咖啡:“挺快。所以,和我谈恋爱的事是要考虑一万年?”
星期二站在他们脚边,看落在绿化带里的一只蜻蜓。
柯霓看着景斯存略显不爽的表情,笑掉了叉子上的无花果。
隔天,何挚和戴凡泽果然提前赶回来,和柯霓他们凑在杂货店里聊这方面的设想。
柯霓没想到他们会有同样的目标。
柯霓给吕尧发微信,什么都没说,只发了两个代表激动的叹号。
吕尧很快打来电话。
柯霓兴奋地说:“吕小尧,猜猜我这两天做了什么?”
吕尧更加兴奋:“柯小霓,你真的睡到景斯存了吗!”
柯霓:“......”
就,同床共枕。
算是睡到了吗?
柯霓甩甩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飞,说自己遇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可能会组建一个设计游戏的工作室。
吕尧冷静下来:“就是你经常在纸上写的那些东西吗,他们也喜欢那些?恭喜你呀柯小霓霓,这个月好事连连哦。”
柯霓无情拆穿:“你的语气好像没有刚才那么激动,我找到热爱的事做难道不比睡到景斯存重要吗?”
吕尧说:“重要!但是,单论刺激程度可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哟。”
柯霓刚想把拔掉的充电宝塞进枕头下面,想到景斯存的闷哼,柯霓停下动作,把侧脸埋在枕头上面。
柯霓红着脸:“吕小尧尧,我出国前你再来住一晚,我给你说一件刺激的事。”
在柯霓和吕尧通电话的深夜,网络上又有了新的消息。
有人爆出夏既以在录制《极限脑力会》期间被救护车拉走。
夏既以的工作室发了通告:
非常遗憾,由于身体原因,夏既以没能继续参加节目的录制。
又过了不到一天。
夏既以脸色苍白,录制了一条自己住院期间的视频。
在网络上报平安......
开学前,《极限脑力会》只播放到了正片的第五期,舆论走向各异。
大概是因为景斯存拿了冠军,反而把某些花大价钱泼出来的脏水给坐敦实了。为了保证口碑,不得不出来证明节目的公平公正。
节目组很快出面发声明——
之前和景斯存见面的总导演只负责节目的海选比赛,七月份已经退出节目,本节目不存在内定冠军等黑幕。
这类消息纯属谣言......
这些消息,柯霓都是在杂货店做游戏设计时从宋弋和何挚他们那里听说的。
契可尼效应说过:
人们更容易对未完成或者突然中断的事情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已经完成的任务则更容易被释怀。
也许是因为已经知道比赛的结果,柯霓不再为网上的任何消息产生情绪波动。
景斯存赢了。
那些据说无人能战胜的幕后黑手,他们已经战胜过了。
这就足够了。
也许还有网友深陷其中激动不已,但柯霓他们已经开始了新的旅程。
连何挚都悄悄变了。
何挚的父母听说他们在尝试做游戏设计,紧张兮兮地打来电话。
他们说,阿挚,你才大一,暑假参加节目也就算了,开学以后还是要专注学校里的功课,我们不支持你搞旁的事情分心呢。
何挚坐在杂货店门口的台阶上:“我开学已经大二了。别担心,我自己心里有数着呢。”
何挚挂断电话,转头,柯霓笑着对何挚竖起了拇指。
关于他们设计博弈游戏的设想,柯霓的父母也是不支持的态度:
父亲不屑一顾;
母亲毫不在意。
甚至柯霓的父亲还说了一些打击柯霓热情的扫兴话。
柯霓并不在乎,也没有产生过丝毫动摇,笔尖飞速在草稿纸上写下“玩家关系”四个字。
宋弋和戴凡泽坐在围棋桌的两侧,正在争执零和博弈和非零和博弈哪种形式做出来会让游戏更有意思;
何挚也在认真查游戏背景的资料。
只有景斯存这个人不太专心。
四方桌四面都能坐人,景斯存偏偏要挤在柯霓旁边。
柯霓握着钢笔的手刚一停下来就被景斯存抓在手里。
柯霓往杂货店门口瞥,确认宋弋他们没留意他们这边,才问:“景斯存你干什么呢?”
景斯存握着柯霓的手:“有点分心。”
柯霓纳闷:“分什么心?”
景斯存问:“涂香水了?”
昨晚吕尧来出租房找柯霓,送给柯霓一瓶香水做离别礼物。
很清新的花果香,有点甜。
柯霓今天的确喷了一些些。
景斯存抽走她手里的钢笔,凑在柯霓手腕内侧的脉搏处。
他的鼻尖轻轻蹭过她腕内滑嫩的皮肤,凝视着她的眼睛,浅嗅:“像糖。”
景斯存的唇贴上柯霓的脉搏,温热,柔软,轻轻吻了柯霓一下。
余光里,宋弋站起来要往杂货店里走,柯霓猛地收回手,红着脸趴在桌上。
宋弋根本没往他们这边看,径直走进收银台里摸出个糖盒。
宋弋始终无法忘记景斯存在决赛上的操作,边吃糖,边感叹。
宋弋说景斯存那天发烧都快烧死了,吃苹果糖都呛得直咳嗽,居然还能使诈还能骂人。
景斯存纠正:“是荔枝。”
柯霓的手腕连带着整条手臂都发麻,好不容易缓过来,刚想坐直,听见“荔枝”俩字又猛地趴回桌面上。
没人比柯霓清楚,景斯存吃荔枝味的糖为什么会呛到。
宋弋说:“什么荔枝?苹果味的,你烧得味觉失灵了?”
柯霓在桌子下面踩景斯存。
景斯存就笑着挨踩:“荔枝。”
宋弋说自己记忆力这么牛逼,区区小事不可能会记错。
就是苹果,青苹果,浅绿色!
景斯存倒是没再和宋弋争论。
在宋弋哼着歌走出杂货店后,景斯存侧着额凑到柯霓耳边低声说:“可能还真是我记错了。”
柯霓疑惑地露出眼睛看过去,就看见景斯存唇角勾起微笑。
景斯存说:“太想你,吃个糖都能尝错。”
柯霓羞愤地让景斯存专心正事。
景斯存果然拿起笔,文思泉涌般唰唰唰在纸上写东西。
柯霓自己反而有些难以专注,偷偷往景斯存的纸上瞄。
景斯存在写什么?
又是培根密码吗?
他们刚才没说要用培根密码,景斯存写这些东西干什么?
柯霓脑袋凑到景斯存那边去,几乎和景斯存头挨头。
凝神细看,发现景斯存根本没在好好做事,这么简单的密码放在游戏里难道是要给夏既以那种水平的玩家玩?
“sUnNy”“sHine”“dReaM”“heArt”“AdORe”“sMIlE”“HapPY”这些单词放在一起连句子都组不成。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玩家这是能把信息二进制化的培根密码吗?
小写字母看成a。
大写字母看成b。
根本毫无难度啊。
柯霓想要吐槽的,却忽然解出答案。
柯霓小时候为了讨父母开心死记硬背过培根密码的对照表——
ababa是L。
abaaa是i。
abaab是k。
aabaa是e。
babba是y。
abbab是o。
baabb是u。
景斯存写的密码是:
Like you.
柯霓猛然抬起眼睛,对上景斯存噙着笑意的温柔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