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段时间，付千姿接到电话，工坊那边说婚纱已经完工，询问她是自己过去取，还是派助理送过来。

刚巧最近挺闲，付千姿便决定亲自去一趟，顺便在巴黎小住几天。

——

离地一万两千米的高空，付千姿光脚裹着小毯子窝在真皮座椅里，昏昏欲睡。

有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底下云层灿白一片。她抬手拉上遮光板，转而在专用APP上切了首调子舒缓的歌。

“转性啦？这么小清新。”隔了一个过道，梁蔻窝在另一边，“换成我的新墙头Madein队长的专辑好不好？”

“行吧，”反正她也是百无聊赖，随便打发一下用餐前的时间，“叫什么？”

梁蔻报了个名字，过了会儿，强劲的金属摇滚风在机舱里响起来。

付千姿的困意顿时消了大半。

这架私人飞机以性能最稳、功能最全著称，机舱里的升压装置让人乘坐时宛如在地面，毫无疲累感。

于是当乘务员端着水晶餐具和小银叉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身材姣好的大美女窝在沙发里，你一句我一句地打着响指，很有节奏感地跟唱，情绪投入气氛热烈，宛如在开party。

尤其是那位未来总裁夫人，没记错的话，她上次跟纪总来的时候，分明仪态优雅，坐在座椅里一言不发，像尊静美的花瓶。

而现在……

乘务员默默汗颜。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前装死，人后蹦迪”？

——

“宝儿，你说这些空姐是四哥亲自挑选的，还是下面的人安排的？”饭后到私人隔间里小憩，梁蔻忽然凑过来问。

付千姿在手机上选要看的影片，随口道：“不知道，怎么了？”

“都长得很漂亮啊，如果是四哥自己选的，那岂不是说明他有大问题！”梁蔻严肃。

“商业联姻而已，我吃饱了撑的吗管这么宽。”付千姿道，“倒是你，什么时候一口一个四哥叫这么亲热了？”

之前还一副“抢我嫂子者不共戴天”的架势。

结果自从在某个晚宴见过他真人之后，就倒戈得彻头彻尾了。

“霸道总裁这么帅，做什么都原谅他啊，更别说只是抢了我的嫂子呢？”梁·颜狗·蔻如是说道，“而且你本来跟我哥也没什么。”

什么话都让她说尽了，付千姿无语道：“早就跟你说我们没什么，现在才信。”

梁蔻耸耸肩。

她跟付千姿读大一那会儿，梁子安大三。彼时他已经进公司实习了，却时不时地来找付千姿。

一个男人，一表人才，长情又主动，梁蔻还真没想过会有女人不动心。

“谁叫我哥对你痴心一片，他知道你要结婚还喝醉了呢。”话说出口，梁蔻又觉得不太合适，急忙澄清，“我绝对没有帮他撬墙角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天意弄人。”

“还有更弄人的，要不要听。”付千姿说。

梁蔻：“嗯？”

“他和纪寒程是同学。”

“……”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付千姿就跟梁蔻说了些高中时代的事。主要讲她跟纪寒程，寥寥几句提到梁子安。

梁蔻从字里行间，抠出了付千姿和梁子安的故事线。

那时候她跟他的关系比现在好，算得上是朋友。

她一心招惹纪寒程，梁子安也没表现出太大的反应，直到大学表白，付千姿才知道他一直以来的暗恋。

当然，无疾而终。

“你们最近见过吗？”梁蔻问。

“见他干嘛。我又不是因为婚约这种东西才拒绝你哥的，我本来就不喜欢他。”

梁蔻应声：“知道啦。说几百遍了都，是因为你喜欢的一直是四哥吧？”

？？？这是什么理解能力？

付千姿顺手把杂志拍在她脑袋上，语速很快地吐出一串：“我才不喜欢他好吗？那都是九年前的事了，我幼儿园还喜欢过隔壁班的小正太呢，就不准青春期再犯个病？”

梁蔻：“……”

真·我急起来连自己都骂。

——

一道陪同来巴黎的，还有之前车上那个助理，大名叫赵辰明。

出乎意料的，这人办事还算专业可靠，谈吐也有礼有度，付千姿对他的意见也就慢慢小下去了。

反而替他开脱起来：怪来怪去，还是要怪纪寒程说话没底线，当着外人的面，说得那么引人遐想。

可见有的男人看着斯文，其实就是个败类。

实在可恶。

赵辰明负责安排巴黎之行的一切，还兼职宾利司机，把她们送到工坊门口，便在外头等。

然后，事无巨细地把未来总裁夫人逗留巴黎的计划通过电话汇报给纪寒程。

——

付千姿在婚礼上要穿的婚纱礼服，总共七件，全部出自巴黎或伦敦的各大高定工坊。

将作为重头戏出场的这件主纱，是之前纪寒程陪她来订下的。

她人美衣架子好，多挑人的婚纱也能hold住，于是选择了开肩式领口，高级蕾丝一路环绕，露出漂亮的suo骨和清晰圆润的肩部线条。

整件婚纱礼服缀满了钻石、珍珠和繁复的花枝刺绣，十多位制衣师耗时近两个月，纯手工完成。

付千姿穿在身上，缀满碎钻的裙裾宛若星河，长长曳地，不经意一个回眸，气质纯美，明艳至极。

梁蔻哆哆嗦嗦地拍下照片，心情复杂地想：要不要发个朋友圈炫耀一下我这天仙一样的闺蜜？可是万一我哥看到了怎么办？

——

婚期就在下月，这次试过婚纱，意味着所有细节基本敲定。

付千姿对着镜子再度欣赏了会儿，忽然，她的目光落在裙摆某处的刺绣，微微蹙眉：“这是什么？”

设计师助理在一旁笑得温婉：“School skirt.这是纪先生交代我们绣上去的。对于二位来说，应该是哪件浪漫的回忆吧。”

School skirt……

校服裙？？？浪漫回忆？？？

纪寒程这个狗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

付千姿给纪寒程打了通电话，对方没接。

她也没再打，转而订了几件原本不想要的私服，拉着梁蔻去逛奢侈品门店，眼睛都不眨地买了五六只包包和三双鞋。

美其名曰：为婚礼做准备。

其实是借花钱来消遣心头的怨愤。

不过，这点钱完全威胁不到远在彼端的纪总，付千姿晚上泡完酒店温泉回房间，他的电话才姗姗来迟。

付千姿庆幸，经历了大半个白天，她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了，不然大概真的会毫不客气地质问一通。

“什么事？”纪寒程的声音微低，听起来有几分不真切。

“我今天试了婚纱，很漂亮。”付千姿说。

“喜欢就好。”纪寒程说完，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眼看着尬聊即将结束，付千姿假装无意道：“哦对了，我看到裙摆上有英文字母，好像不是我定制的呢。”

“嗯，是我。”纪寒程淡淡开口，“设计师不是让我们想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词，绣在婚纱上么？”

付千姿越来越搞不懂他：“所以……你觉得校服裙对我们来说，很有纪念意义？”

纪寒程淡笑：“不是第一次牵手么。”

那也叫牵手？

付千姿快被他气笑了，差点就要帮他还原一下当时的场景。

但是，转念想到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的往事随风人设，便又端出微笑：“我们牵过手吗，四哥竟然记得，好用心。”

纪寒程不跟她周旋，漫不经心地笑：“付千姿，真的什么都忘了？”

这男人就是这样，看着斯文绅士，其实坏的很，从不让着她。

装傻回避是说不过去了，不如一次解决到位，省的他经常有意无意提起从前，好像很有优越感的样子。

这么打定主意，付千姿轻咳了声开口：“四哥，我高中那会儿年纪小，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我很抱歉。如果可以重新来一次，我肯定不会的。”

纪寒程那边没说话，像是静静地等她说完。

“我听家里的安排和你结婚，是真心希望我们可以成为相敬如宾的夫妻。”付千姿斟酌了一下，感觉小白花的语气挺到位，有点沾沾自喜。

她压抑住这份小得意，又弱弱道：“而且现在我已经改掉了好多坏毛病，跟那时完全不一样了。你却总提起以前，会让我觉得不太舒服。”

纪寒程这才开口，语气略低：“我没有想冒犯你。”

重逢那天，她装作不认识他，后来在他面前端出淑女的模样，暗搓搓地表达对他的不满……他都觉得很有趣。

所以忍不住想逗一逗她，看她悄悄咬牙切齿又不肯发作的模样。

“如果你感到不舒服，那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他又道。

这就搞定了？so easy？

付千姿差点没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和他确认了一遍：“以后再也不提了吗？”

“不提了，”纪寒程轻顿了下，转而道，“所以，温柔文静的付小姐，你也不要再对我有那么大意见了，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说“温柔文静”那四个字的时候，尾音似乎勾着淡淡的笑意。

付千姿轻咳了一声：“就事论事而已，我没对你有意见……”

当然，这话也只骗得了她自己。

不过，纪寒程态度这么好，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付千姿此刻甚至觉得，这狗男人其实没那么坏，声线也温柔低沉，意外地适合在睡前听。

心情好了，她再开口，声音里就有些自己也不察觉的笑意：“那我不打扰了。四哥晚安。”

“嗯，晚安。”纪寒程说，看了眼窗外。

北城春日的傍晚，天未黑尽，有种氤氲的暖意。从总裁办公室俯瞰，入目可见整个中央商圈的风景。

高楼外，灯火渐渐爬升。

他把手机放在办公桌边，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

她似乎误会了，以为他在用婚纱上的“School skirt”取笑人。

其实不然。

那是他第一次想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