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睡裙下丰盈的雪白。

温晚宜有从江叙深身上察觉出那么一丝不属于他的温情感。

就好像他生性并不是那么冷漠,斯文精英包裹下的禁性。

可只一秒,等他走到窗台前和人谈话时,眼眸和表情又恢复成往日的那种淡冷。

谈吐自如,但却多了一些距离。

温晚宜也想到一个问题,端着热水大着胆子走上去。

“江总,其实我还想问问,我们婚后的见面情况。”

很不巧,话刚说完就碰着江凯风走过来,温晚宜只得又笑着打招呼。

“嫂子,今天难得一见,您那真是要我们全场惊艳,我两个妹妹刚刚都在说大哥娶你这样漂亮的妻子呢。”

江家端的是绅士礼仪,温晚宜只得端着热水笑:“客气。您两个妹妹也很知书达理,也有气质。”

江凯风:“那是你抬举她们,没见她们平常呢。”

“呵呵。”温晚宜干笑。

“厨房还有事,我先去帮忙,大哥嫂子您们聊。”

江凯风走后,江叙深也问:“你刚刚想要说什么?”

温晚宜尽可能简短和他的聊天过程,说:“我想问问我们婚后大概一个月见几次。”

她说话语调平和,也尽可能讲究礼貌。

“谈婚约时貌似都是谈的利益,好像没有说到这一点。”

身为夫妻,两个人好像确实该多见,可身为温晚宜本人,她对这点有异议。

江叙深跟她之间不止身份和阶层差距,还有许多。

婚约只有两年,她也只想让肚子里孩子平安降生,之后事情并没考虑很多。

一周见太多次,影响她工作,还有她松弛心情。

完全不见,又不符合他孩子父亲身份,及对腹中胎儿后期发育的情操陶冶。

“你希望我们是见几次?”

出于礼貌,江叙深尊重她的意见。

本想着两人是商量,但没想到温晚宜貌似是带着答案过来。

“一个月一次吧。”

温晚宜:“我看过产检不是经常要去,大概是定点才去,考虑到前中期需要耽搁您时间,加上总有一些其他事,一个月一次比较好。”

“一个月一次?”

温晚宜说:“我周末时间只有两天,说不定还要忙工作。”

“我可以给你请假,用多点时间让你休息。”

“不用了。”温晚宜连忙给自己补充。

“希望江总理解,我目前处于事业上升期,本就牵挂工作,现在还怀了孕想着把孩子生下来,过程本就要付出很多,不想为了这个再挤压工作时间。”

这算是温晚宜和他相交以来说过话最多的一次。

江叙深也认真站她角度好好想了想这问题。

产检是一个,但温晚宜的身体调养也确实是一个。

一个月见一次,于他们,于新婚夫妻,于之后可能要突发一些变故做的提前预备。

不太合适。

“我考虑到你的话,也体会了你的顾虑,但是,新婚夫妻一个月见一次貌似不太足够。”

温晚宜心头微惊,不是为他拒绝,而是为他的异议。

她以为江叙深会同意的。

没想到,还有其他想法。

“为什么?”

“你刚怀孕,本来是安胎阶段,很快还有NT、唐筛等产检步骤,更不说后期的胎心监测。”

江叙深:“一月一次不太够。”

温晚宜缄默,绞尽脑汁了想要怎么回复他。

本想着一月一次是出于江叙深性格,即两人本身社交淡,并不是很愿意时刻相交。她以为江叙深和她一致的,不太愿意婚后见面。

但他给的理由也合情合理,她也思考这个决定有没有修改余地。

正是这时,老爷子的人过来请说:“先生,太太,您这边忙好了吗?好了咱上座?”

江叙深点头:“好。”

很快,这场江家晚宴拉开帷幕。

说是晚宴,倒不如说是一家子的晚饭,本意是想看看江叙深的新妻才凑齐这么多人。

但中途得知消息,江叙深的父亲航班延误,在国外回不来,正好那边忙,近期都不回了。

江叙深的母亲近日才办乔迁宴席,她小儿子要上初中,目前家里全心全意辅导,母亲没有时间过来。

晚餐也因为这两则消息氛围渐显沉着。

温晚宜也才知道原来江叙深的父母离异。

他母亲组建了新家庭,还生了一个小儿子。

她席间打量了下江叙深脸色,没有因为这事有任何不快,反倒是有种习以为常的淡漠。

因为这事,温晚宜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故去的母亲,一些微妙的感受也渐渐涌上心头。

她没想到两人遭遇经历还挺相似,不说同病相怜,但肯定是也有些情感共性。

“来,晚宜,为了迎接你加入我们江家这个大家庭,爷爷简单准备了一份礼物,也算是弥补你们没有办婚礼这个憾事啊。”

老爷子作为长辈早有准备,红包钱就先不说了,江家祖传的玉镯就这么装在盒子里给了她。

江老爷子说:“我们叙深的婚事算是爷爷最头疼的,本来想着他这快到三十了也找不到老婆,突然结了婚给爷爷这么个惊喜,那是什么也没来得及准备,就赶紧要人准备了这些,你别嫌弃。”

话是这么说,可架势足把温晚宜吓到。

她说:“爷爷,您不用这样,我今天也是和叙深回来探望您,小辈心里就只希望您能身体健康,再就是颐养天年。”

老爷子:“话不能那么说,该有的礼节还得有,你快收下。”

温晚宜为难,还是一旁江叙深淡声说:“爷爷给的,你收下吧。”

话放到这儿,温晚宜也只能走一些流程,说了些谢语,接着接了老爷子给的那对传家玉镯。

她当时是戴在了手上,可坐下后也想,回头还是得还给江叙深。这是他江家给正宗儿媳的,她收了怕不太好。

而对面,江丹扬看了这一幕,那心里是又惊又羡的,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感悟:“唉,不愧是大哥,能力强又讨爷爷喜欢,这嫂子收的礼也是一顶一,连家里的传家宝都拿到了,还记得有些人原先进门那是得的些什么?”

旁边身为儿媳的高琴心挂不住脸。

江优瑗帮着自家嫂子说:“江丹扬,你少说两句不行啊。”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江凯风道:“那大哥的嫂子那是应得的,不爱吃饭下桌去。”

有亲哥这句训,江丹扬才算忿忿扭头去。

桌席上仍然其乐融融,但有些人这顿饭是吃得各怀情绪。

-

吃完了饭,大家各自散席。

夜晚外面稍起冷风,温晚宜都拿出了自己的外套,秘书Brian还是拿过了车里江叙深的大衣,说:“太太您披这个,小心着凉。”

温晚宜确实是冷,可接手里才发现那是江叙深的衣服。

大衣质感和色调都很独特。

也就上面的清冷雪松味,再加那么一点恰到好处的男人气息,令她鼻腔内有些熟悉感被勾起。

可看到江叙深出来,她也只能接手里,拿着。

“今晚吃得还好么。”

离了宴席场所,江叙深声线略显淡冷,却也隔着礼仪下的松弛。

男人换了身外套,微休闲,夜光下也显得他年轻一些,那张面孔更是独特。

温晚宜:“还可以,您爷爷身体挺健朗,其他兄弟姐妹也有礼貌。”

“嗯。”江叙深打量她一下。女人手里拿的是他的大衣,身上穿的是她自己的薄外套,这时候加个衣服要好些,她却只是把他衣服拿着,没有穿。

“那江总,我们那会儿聊的问题……”

江叙深这才侧目,意思是准备起身了。

他递过来一盒叶酸片,说:“根据医嘱,你以后每天晚上必需得补充叶酸,我会监督。”

温晚宜说:“好。”

江叙深又谈起两人见面时间:“我们一周最少见一次。”

温晚宜也说:“好。”

话已至此,温晚宜不再多说,面前车辆驶来,江叙深也问:“需要我送么。”

“不用了。”温晚宜早已想好了话术,“明天还想睡个好觉,您今天也辛苦,忙了半天早点休息吧。”

江叙深想说她下次也可以过来,可看看女人温婉而分外分寸的样子,话没出口。

他只和Brian说:“送太太回家。”

黑色迈巴赫停在那里,他这次没有上车去送。

其实温晚宜也理解,江叙深何等的人物,今天专程接她来已经可以,接下来除了之后两人每周必须见的时间,她也不用费心神去想这方面事情。

江叙深在,她反而更放不下神来。

上了车,温晚宜微微缓气,终于是解脱了一整天的社交状态,说:“劳烦您开车,位置是江南公寓。”

车外,江叙深望着渐远的轿车尾灯,说:“再帮我安排辆车。”

司机惊讶,但还是听话地去准备车辆。

一直等到轿车从道路上平稳穿行,到达自己位于市区的公寓楼下,温晚宜从车上下来,拎着手提包,说:“谢谢你,快回去和江总复命吧,这么晚还要上班辛苦你了。”

Brian觉得太太挺平易近人,当初在公司见到她本身就对她印象好,没想到现在也这么客气。

“没事的太太,你快上去吧,到了和江总发个消息。”

“好。”

消息她肯定是会发,但不一定是现在。

温晚宜很快拎着东西上去,等Brian准备上车掉头,却吓了一跳。

公寓楼下路边,深色商务轿车停得稳稳当当,江叙深坐在后座。

不好直接来送她,所以江叙深就乘另一辆,目送她回家。

他坐在车后座上,也是看着眼前这栋公寓。

这是市区有名的还建房区域,在这里买房,不太划算,自己居住,仅仅达到了最基本的用房需求,距离生活质量提高还有一段距离。

而且这块人群密集,缺少安保,指不定出什么事。

Brian看到老板,过了个马路过来:“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江叙深:“顺道。”

Brian知道原因不可能这么简单了,他想送温晚宜,没有合适理由,就叫自己送。

他也准备开这辆车送对方回公司:“江总,您怎么不和太太住在一起。”

江叙深没答。

其实他也想说过这个问题,但没好问。

结婚时是他和她说的不必同居,这会儿突然提这事,不合适。

江叙深只道:“我选了几套房子,你有时间可以给太太看看。”

“好。”

Brian一边驶出这逼仄乱停的道路,一边接过后头递来的平板。

可他心里想着,太太生活性格这么独立,不一定会答应这事。

-

温晚宜回家好好休息睡了个难得的好觉,窗帘拉着,又是难得的舒适室温,豆豆的定制玩偶就在旁边陪着她,温晚宜洗漱后就一觉睡到大天亮。

直到翌日的早晨,她半睡半醒睁眼看手机,才在一大堆领导同事群的消息中找到那个名为江叙深的昨晚给她发的信息。

江叙深:[叶酸。]

江叙深:[到家了么。]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把江叙深的备注改得平易近人一些,以免每次看到他那个只在新闻报纸和行业顶尖板块出现的名字,魂都要吓死。

她昨晚回来忘了给他发消息了。

跟Brian答应得好好的,忙了会工作刷了个牙就忘脑袋后头去了。

温晚宜:[好,吃了。]

对于这个报备她表示可以回应,但到没到家那个。

温晚宜着实头疼了会儿,老板夹菜你转桌。她昨天忘了回复可还好?

好在江叙深明显没有在意那个,消息也回很快。

江叙深:[嗯。]

温晚宜盯着那一个冷冰冰的嗯字,陷入失语。

罢了,江叙深也不是在意那个的人,他自己就比谁都要冷漠。

温晚宜就着舒适柔滑的床单,迎着朝阳趴在床上刷江叙深的微信号主页,如她所见,朋友圈没什么东西,字也是少得要死,介绍页一个字也没有。可以说是深入简出,严谨而神秘到至极了。

她没多刷,退出界面页,回到他资料,想了想,给他改备注。

3694。

他的手机号码后四位。

这下方便清晰多了,再也不用被那全名给吓着,以后想找他也方便。

温晚宜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高兴,接着起床去准备给豆豆准备早饭,也给收拾收拾家里给自己准备早餐。

正下床没多久手机也收到一条消息。

3694:[这周有什么安排。]

看到那个备注,温晚宜又是轻扯一笑。

温晚宜:[产检在下周,叶酸我会记得吃。]

3694:[好。]

两人除了这些也没有其余交流。

他的主要目的其实是监督她吃叶酸,医生既然让她连吃一个月,那肯定有自己道理。

温晚宜吃了一片,没什么特别味道,也不难嚼,就是也不爱吃。

温晚宜忙完这些就开始整理一些滞后报表,再接着查看更新的最新大盘消息。

午后学了学专业知识,记了笔记,再之后等到了下午快吃饭的点,却并不怎么饿,温晚宜准备收拾桌面时看到自己和妈妈曾经的照片,有感而发,拿起相框轻抚摸着观摩了下。

照片上的女人温婉而大气,是上世纪复古风格,但美人骨也偶也可见。

那时候的温晚宜也才四五岁模样,拿着小气球窝在妈妈怀里,可爱又清秀。

温晚宜也记不清多久没感受过那时候的温情了,妈妈离她远去十几年,就连她自己也渐渐随着时间好像要淡忘记忆里妈妈的样子。

挑了个周末上午,微微细雨,温晚宜换了一身黑色长裙披外马甲,拿着一束白桔梗就乘车去了江北墓园。

最近也临近清明,来上坟的人也格外多,温晚宜找到自家母亲的墓,经由半年的沉淀,母亲墓碑上多了些泥土,石碑前放着几束蔫掉的鲜花,也不知是谁送的。

温晚宜上次来还是半年前,现在到这,也是又见一次母亲了。

“妈妈。”面对母亲,温晚宜面庞格外柔和,像是能透过墓碑上的照片看到遥远时空的她。

她将洋桔梗放下,也轻轻点燃了面前的纸张钱,淡淡烧着。

和母亲讲述最近的近况。

“我结婚了,还怀了孕,这是一场意外,但还幸运的是来得及补救。对方和我商量好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我也会接着去打拼事业。”

“您放心吧,我不会放弃个人独立自主的机会,像您,当初把情感投入到婚姻里,最后换来那样的结果,我感觉如果是我不会那么轻易信任一个人。”

温晚宜:“您知道吗,我本来想打掉这个孩子的,可那时候又想生下来,是在医院想到了您。”

“我想,您当初都挺了过来,那我应该也能熬过去吧。”

温晚宜会留下这个孩子不为别的。

一是责任,二,是为了自己。

她有这个私心,想留下这个孩子。起码在如今并不相信感情的年代,生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也算是她对当初自己的行为负责,再者,也想将外婆妈妈寄托下来的爱也留给她唯一的孩子。

否则,妈妈外婆对她的爱不就到这儿断承了么。

烧完纸,温晚宜起身离开,陆承宣正好也在这附近上坟,临了看到温晚宜,他给温晚宜发了个消息。

陆承宣:[你也在江北墓园?]

温晚宜:[是。]

陆承宣:[上我车一块走呗。]

陆承宣来祭祖通常都是高调风格,不是开他那法拉利就是兰博,他妈都为这事骂他好几次,纨绔少爷理也不理的,每回照来,还美曰其名:让老祖宗知道他这孙儿现在过有多好,那也泉下安息了。

温晚宜正愁这边车难打,也过去坐他车。

法拉利停在路边很是显眼,温晚宜拉开副座车门坐进去。

上车时没说别的,只道:“我领导要我去帮忙带几份礼物,去一趟商圈。”

陆承宣挑着眉,说:“你搁这把我当司机呢?”

温晚宜:“去不去?”

他要没空她就真要喊司机了。

陆承宣也是这些天没跟她碰到,说了句:“去去去。”

又说:“这几天没个信,跟江叙深的事怎么样了。”

温晚宜扭过头看车窗外:“我跟他领证了。”

这句话一冒出来,陆承宣刚拿水瓶喝下去的一口水差点喷挡风玻璃上。

“领证了??!”

不怪他震惊。

是一开始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没想过事情会往这个方面发展。

“他同意了?”

温晚宜没有说其实是江叙深主动找她谈的。

“早点开车走吧。”

陆承宣把车里歌停了,也踩油门开车,又说:“江叙深何等的人物,你能跟他把婚事谈好。他同意了?我记得前年我叔叔亲自去做媒,那是连人面儿也没见着。去年陈氏想联姻,直接三请人而不见,你不光跟他见了面说了事情,还领了证?”

“领证时,他是什么说法。”

温晚宜向来懒得重复话一直说。

这都是过去的事,她不想提。

她:“我自己跟他都没说上两句话。”

“那你还结婚。”

陆承宣:“前段时间也不知道是谁说江叙深都要三十了,年龄太老了,也不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路边街景像磁带一样倒退,温晚宜记忆也随着回到当时那时候。

她不禁想到江叙深那张面庞。

一开始以年龄去断定他的颜值和性情,是她肤浅,可其实仅仅是两月前的那晚都向她表明。

江叙深不止那点韵味。他要是真像年龄那样肤浅地评断,之前那晚也不可能吸引到她了。

只是那都久远的记忆,她不太愿意去回想。

“能谈就是能过,我跟他总有办法。”

陆承宣只扯唇笑。江叙深那样的人物于他们圈里这群公子哥就是触碰不到的存在,不止人脉,那思维三观都是不同阶层的差距。

他们都遥不可及的人物,那对温晚宜来说,她吃得住?

到了市区商圈边,陆承宣停车前说:“那你爸妈知道这件事吗,叔叔他同意?”

温晚宜:“这些事,我之后会考虑。”

陆承宣知道,那就是没告诉了。

他:“你爸还是在意你的,就是不知道方式,多跟他聊聊吧,结婚是大事,怀孕也是。江叙深一个人接不住你全部事情,你得和家人谈谈。”

朋友到现在也算给她不少提点了。

可温晚宜跟温高峯之间矛盾不止那点,起码现在她忙着工作和其他事情,暂时没做好准备和他们说。

“我知道的。”

温晚宜看着路边的栏杆,说:“找个地方停,把我放路边就行。”

到了市区商圈边,陆承宣缓缓把车停下,温晚宜拿起包拎着裙摆推门下车。

外面细雨,她拎着长裙边沿,那黑色长裙边犹如暗河边最璀璨的花束。

又像低调而优雅的黑天鹅,内敛,却充斥吸引人的魅力。

她身型直立,但是那纤瘦却格外挺直的背影,加上那张素净而明艳的脸庞,一下车吸引路边许多路人的视线。

陆承宣探过头哎了声:“不要我陪你去挑了?”

温晚宜那领导眼光高,她又不是专程做这类行政事宜的。

讨女客户的心么,他擅长。

“我自己去吧。”温晚宜说:“你家里也那么忙,别让你操劳。”

温晚宜拎着东**自一人去了那奢华的商圈场地内。

其实二十多年来,她也一直是这样形只影单,习惯了一个人出门,一个人去挑选物品。

不是她不擅长交际,只是说除了必需情况,她更愿意一个人待着。

那能使她自在,让她觉得舒适,像这样的私人时间,她更珍惜一个人的时光。

“这件有新品吗?给我包起来,那件也是吧。”

温晚宜的办事效率很高,来的路上就已经记录了要买的东西,送客户,送礼品,那其中处处是门道。

送不了太奢侈的也不能送太随心所欲或是私人的。

温晚宜按照林澜的喜好去挑选,辗转几个场馆挑选了几个轻奢品牌的品,再之后,她选了一条丝巾是送给林澜的。

不说送给客户,适当地处好和领导的关系也是生存之道。

东西挑完了,就在BVLGARI短暂休憩时,却听到一道熟悉声音。

“妈妈,你说郑老师会喜欢咱们送她的这些吗。”

温瑶岑慢慢走进店,拎着手提包嗲声说:“我当初想进哥大也没找到渠道,这次有她引荐,可一定要保证我进修顺利啊。”

温晚宜本在看手机,听到这声音时登时抬起了头。

是继母耿眉和温瑶岑也在逛街,恰巧逛进了这家店里。

耿眉作为亲生母亲,看女儿那是越看越慈爱,语调柔和地说:“等你以后去了国外知名大学读研,可一定要好好镀一层身份回来,这样你爸在外脸上有光,女孩子有学识了也好站稳脚跟啊。”

温瑶岑轻哼一声,却并不太认同。

她随手摸了摸一件新品上衣,说:“这件,还有那件那边的,都给我包起来。妈妈,我都想要。”

“好,你爸刚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说随便刷,妈妈给你买。”

温晚宜敛眸,盯着手机上的工作消息,正想当没有看见地起身离开,突然进来一个陌生电话,手机铃声响彻全店,声音吸引周围所有人目光。

她冷静淡定地挂掉电话,也准备拎着东西离开,温瑶岑却先认出了她:“姐姐?”

温晚宜转头看来。

耿眉也登时脸色一变,微微有点难以自持。

温瑶岑却像见到什么新奇的,主动走过来:“姐,你怎么在这,还买这么多东西,过节啊。”

温晚宜本来不想和她们打招呼。

身为继母继妹,她和这两人关系并不亲络,平常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见着说两句话,现在对方主动打招呼,她也淡着脸色转过头去,喊:“耿姨。”

耿眉的心情也从刚见到温晚宜时的起伏转变为平缓。

看着她拎这么些东西,已然是买好,还是装着样子客套下:“你也逛街啊,这东西要不要妈妈付款,给你一起结了。”

“不用。”其实和她们说话已是用她最大限度。

温晚宜道:“客户礼品,领导报销的。”

“噢。”耿眉知道温晚宜在投行上班,平常工资不低,况且她自己手里也有钱。

“那你这是要去哪?不一起回家吃个饭吗。”

“不用了,还有工作,先走了。”

温晚宜刚准备离开,温瑶岑却主动提起:“哎,姐姐,你上次和爸说怀孕的事,是真的吗?现在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这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这话吸引了店里许多人的注意,只是温晚宜有这儿的特级客户卡,周围的熟人SA听了这句也是颇为惊讶地看她,只有温晚宜依旧保持淡定。

她没应答。

温瑶岑也接着说:“你这孩子父亲是谁啊,爸爸已经为你的事气疯了,就在家说你不懂事呢,不把爸爸当自己人。”

温晚宜知道对方有心询问,她也懒于遮掩,道:“是啊,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有什么见解么?”

温瑶岑眉头微拧。

“我没什么,只不过……”

温晚宜也睨着她,淡道:“既然没有,那就顾好自己事,好好选你的学校,至于我,我自己经历了什么又要做什么,我自己会负责,你们无需知道。”

说完她拎着东西往外走,温瑶岑拗不过心里那点气,嘟囔道:“自己负责?那怎么孩子生父都全程隐身呢,这么见不得人,别是出门美国读书,读了个野种回来,父亲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瑶岑。”耿眉下意识低斥。

这话说得过了。

温晚宜也停住脚步,拎着东西立那儿,平静清冷面孔没有什么变化。

温瑶岑却是如梦初醒,稍作忌惮。

她站在那儿,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可她也是无心之语,温晚宜什么都不跟家里说,家里自然有意见。亲人之间的怨就存在于距离和偏见之间,她不知道温晚宜是否真的怀孕,怀的又是谁的孩子。

她只知道要是真的,那可跟温家名声有关,而温晚宜的对象是谁,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要是什么有权有势配得上她温家的就算了。

要是上不得台面的普通人……

可能是温晚宜冷寂着的眼神太过吓人,温瑶岑也软了底气,说:“你也知道,这和咱们家有关。爸很担心你。”

稍要锋芒的氛围也因为这句话而缓释。

温晚宜看着眼前母女俩,也想起自己曾经还小时候跟着爸爸妈妈去商场买东西,那时候她母亲还没走,爸爸也是她一个人的爸爸。

而现在,全额银行卡是另一个人的,会那么操心学业的对象也是她妹妹。

就连这样由家长陪着牵挂买衣服也不再是她能拥有的简单快乐。

温晚宜盯着耿眉挽紧温瑶岑的手,说:“要去国外读书,光找关系还没用。”

她转头和耿眉说:“多给她挑一些适合她自己的吧,记得符合学生年轻外型的那种,别整那么多余的。”

温瑶岑还想说话,耿眉拉紧她胳膊,母女俩的话都咽了回去。

SA马上去装东西,温瑶岑也看着被放回的那些时尚单品,看着温晚宜亲自挑选给她打包的那包更得体内敛的装束,表情微微复杂了些。

-

今晚的温晚宜睡眠格外的差劲,心情浮躁。

线上会议连连出了好几个差,就连写文档的心态也不复存在,一直到晚上八点,会议室里的林澜透过麦克风和她说:“Zyra?你今天怎么了,我和你说的你听见了吗。”

温晚宜答:“澜姐,我在听。”

林澜也知道今天忙太晚,说:“你去休息吧,按理说周末不该找你忙,这是事情太棘手,我也信任你。”

这个的IPO项目远没有结束,写招股书、做底稿,还有券商内部流程。

她并不想把这么多事情压温晚宜身上,可架不住肩上压力也重。

“待会儿修改完好好休息,还有周末也养精蓄锐。”

“好的。”

关了电脑,温晚宜望着外面林立的高楼大厦,影绰在这城市的夜景之中,高楼耸立,她也感受着周遭的无尽孤寂,有些想到曾经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温晚宜躺到床上,刷着手机上的讯息,脑子里却被白天耿眉挽着温瑶岑胳膊逛街买东西的那一幕画面所占据。

她说不清心里的寂寞,也不知道自己在需求什么,她只是想到了自己曾经的时候,以前家庭和睦,她还感受过那样的温馨。

可现在是身边空无一人,刚从妈妈的墓园回来,身边依旧是死寂一片的沉潭,山巅一样的孤寂。

她不知道她在羡慕什么。

别人母女俩亲昵温情?还是她所拥有不了的家庭氛围。很多人触手可及的东西,那种东西却是她如何打拼工作也奔不来的东西。

心头的专注再不能像曾经那样。

温晚宜揉了揉眉,准备好好缓缓心情打开经济学书籍,门铃忽然响了,她抬头望去。

这样的时间,从不会有人来找她的点。

会是谁找她?

大门口,Brian记着老板的交代,清点着手里的一堆用品,日常保养用品,以及一些食补,还有考虑到她怀孕后的休息问题,江叙深还叫人专程去挑了孕妇枕及日常用品。再隐私点的东西,江叙深没插手,也不好直接僭越给温晚宜准备。

温晚宜打开门时就看到门口的年轻男人,微微讶异。

“怎么是你?”

Brian上一秒还在清点东西,下一秒看到室内玄关处握着门把手的女人。

裸粉色缎面睡衣,外套了一层克什米尔披肩,整体端庄而知性,充斥着女人优雅味道。

特别是衬她那张平常居家时的自然面孔,天生淡颜却使人移不开目光。

Brian没见过温晚宜这样私人的一面,登时还有些愣怔,想着这和平常工作时的太太貌似不大一样。

但温晚宜当时也不大自然地拎了拎自己衣服,想着这也算是保守式的睡衣了,她还套了件外套,没有难看到这地步吧?

“太太,我经先生吩咐,给您送一些食补还有日常用品,您到时清点下呢。”

其实温晚宜不大需要这些,怀孕到现在已经九周,她没觉得不适,除了偶尔稍显难受的孕吐反应。

那种情况只会在傍晚时候发生,不是不能忍。

没想到江叙深会那么细心。

她说:“江总人呢?”

Brian:“江总还有工作,没上来,就在底下呢。”

温晚宜想了想,他竟然都亲自来了一趟,可只是要人送东西。要是他来,她就请人进来坐坐了,否则不合礼数。

温晚宜也没说请对方进来坐坐的话。

就算她想说,今天实在没有心情,怕应不好客。

她只说:“替我谢过江总,改天我去看看他。”

她和助理礼貌颔首,之后把东西拿了进来。

楼下,公寓路边停着的黑色宾利,那漆黑一片而矜贵无比的车身和社区氛围格格不入。

Brian撑着伞走过去时,后座上暗光下的男人正低头处理着公文,男人眸光认真,周身沉稳。

削瘦脸庞和周遭仿佛不是一个图层。

拿着文件夹阅读的手指骨纤长,骨节分明,下颌线也清晰得抓眼,高挺鼻梁给他增添立体感。

他有着成熟的气息,却又足够静止,不会令人觉得越界。

那是种守矩的,而谦和,却并不让人敢随便冒犯的。

江叙深头也没抬,只静谧着,轻声问:“她收了么?”

Brian:“太太收是收了,只是……”

江叙深抬眸看去:“只是什么?”

“她看上去好像不是很高兴。”

江叙深眼眸抬起往楼层上看,那向来专注的注意力终有一次如石惊深潭。

温晚宜收完东西以后就回了客厅,还是就着刚刚的冷寂,打开电视调了两个台,又冲了杯热饮喝。偌大的客厅,一日如一年般的无趣。

因着刚刚助理眼神的惊异,她以为是自己那睡衣有些不太好看,温晚宜回卧室重新找了条新买的睡裙换上,再裹了条毛毯,接着坐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新睡裙的质感要比那条好些,微纯欲风的缎面吊带裙,胸部的设计微加了点巧思,不会过分暴露,却充分清透。

整体看起来更有清冷氧气感,仙女飘逸,而增添一些氛围。

温晚宜仅仅是那样穿着靠沙发上,那极致的面料也使她心情舒缓。

接着,门又被人敲响。

温晚宜疑惑是谁,起身去开门,以为是助理有什么忘交代的,裹着披肩一手把门拉开:“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视线触及眼前人时,话语和表情统一都僵滞在了那儿。

在她面前,哪还是什么小助理。

江叙深颀长而矜贵的身影立在那儿,面孔是万分敛沉的冷漠。

西装和衬衫的衣领纽扣全都严丝合缝,一丝不苟。

他盯着她,注视而显得眼神异常深邃。

那种因对视而引起的旋风悄然在心里扇响。

温晚宜惊讶道:“江总。”

江叙深本来视线落她脸上,可随着女人那一瞬肩头的松散,披肩下意识滑落,露出她白皙纤瘦的薄肩。

以及,那条清透睡裙下微微若隐若现的身材,还有特别丰盈的雪白。

温晚宜本没意识到什么。

直到发觉江叙深视线愈发深邃。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大惊失色,才发现自己披肩有些散乱。

江叙深也道:“你衣服掉了。”

温晚宜连忙整理好了披肩,说:“抱歉,不知道您来,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