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唯一一次的破例。
其实那一刻江叙深有察觉到。
但距离太近,动作太迅速,擦身而过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他或许碰到了女人的发丝。
贴进耳廓的部位。
但并不是很越矩。
他偏眸看去,女人穿着简单立体式一字肩长袖T,看上去稍显高级感,也挺别致。
纤瘦的锁骨就那么露在外边,身型姣好。
他说:“你留外婆家陪她老人家吧,明天我有早会,要去邻省。”
温晚宜也意识到了,今天休假结束,这马上也得进入工作状态了。
他俩本身也不是很亲近的关系。
她没挽留:“好。”
温晚宜找了要工作的缘由,先行留在外婆家陪她老人家,江叙深乘秘书的车离去,离去前,和外婆打过了招呼,也叮嘱上车的老爷子回家后早点休息。
老爷子问他不和温晚宜一同回去,江叙深也以工作为缘由推了。
老一辈都感慨,夫妻俩工作太忙了,不好。
回去的路上,江叙深坐轿车里翻阅Brian递来的行程记录表,却不自觉想傍晚触碰到她的那触感。他扭头往车窗外望去,后视镜里倒映着女人出门同外婆送客人离行的身影,而陪伴在老人身边的女人,身型直立,温婉而不卑敛。
她整个人透着女性的婉约,却也有着独立精神极其内核最细腻的情绪。
她会有喜怒,会有个人想法,也包括感情上的需求。
他也不自觉偏过深眸,三个多月以来,第一次想起当初的那个夜晚。
活了二十九年,那是他孑然一身而这么多孤独冷寂的夜晚里唯一一次破例。
之前觉得不愿意想起,是出于考虑到她的隐私,及其两个人目前共同目标双赢的原则。
可是此刻,隐约夹带了个人情绪。
江叙深闭眼,脖颈往后靠到靠垫上,抬手揉了揉眉心,本想让自己忘了那些画面。
可是一阖眸,温晚宜在那天晚上真情流露地和他讲述她对父母心事的模样又涌进脑海。
眼前的工作笔记都入不了思绪。
江叙深才不自觉发现,他的个人选择,早已经无形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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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周的开始,温晚宜休过了简单的小假,之后很快投入了忙碌紧密的工作当中。
正值过了五月小长假,办公室同事每天空闲时聚一起就是聊上个假期去了哪里旅游,又去了哪里购物,这个夏季又有什么打算。再之后就是以谭妙菱那一群为首的都市丽人,比较喜欢安利近期购置的奢侈品小物。
早晨九点前还慢悠悠地喝咖啡闲聊,九点后基本上都紧锣密鼓地开始忙碌,做尽调,漂亮的PPT展示,一堆的材料和问题等着解决,再就是建模、财报预测以及公司合规风险等等。
温晚宜忙得不可开交,经常性作息颠倒了不说,有时候白天没有空吃饭,傍晚也吃不上,还得快半夜回家了简单对付一口,之后半夜再接着对电脑忙碌。
作息先不讲,孕反反应渐渐平稳之后,温晚宜的孕肚是一天比一天大。
仅仅不到四个月,已经微微隆起一个小弧度。
温晚宜不想身材过于明显被人看出,也有控体重,日常穿一些宽大衣服,就这样每天上班打卡也没人看得出来。
周二的傍晚,和客户谈完资本运作方案及日常问题沟通后,大家礼貌和气握手,接着在会议室内一起拍了张工作照,再然后,大家井然有序地离开办公区。
温晚宜刚整理好自己手里信息,才出会议室,男性客户Adam追过来说:“Zyra,你今晚有没有空,我们几个人聊着说晚上一起聚个餐。”
投行人业余时分聚在一起吃饭聊聊行业很正常的事,更别说这是她的客群方。
但温晚宜最近状态确实有些不好,她连续加班一整周了,不止忙些日常事务,有时候半夜和海外客户对接,她要调整生物钟,熬到凌晨一点去回邮件。
知道这个作息不好,所以她也有意在调整。
温晚宜委婉说:“不好意思,我要早点回去,让何莉和你们一起聚吧。”
Adam面上划过一抹遗憾,因为何莉也在他们队伍里,今晚聚餐有她。一行人就是想约到温晚宜出来吃饭,可她气质独特,人性情也一样,很难约出来。
“好吧,那下次再约,没在这个行业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女性,你真的成熟也有魅力。”
温晚宜稍稍腼腆。
等一行人出了电梯,却意外遇到前行而来的江叙深。
他们也是没想到这个点会在这里遇到江叙深。
男人今天穿得微随性,温莎结配衬衣,是谦和而淡冷的绅士模样。
他只瞥了一眼过来。
没有说什么。
温晚宜这边人都不约而同缄默了。
直到江叙深过去,她旁边的人才说:“竟然是江总,我来金融这个行业,在AIIB这么久了,没见过他本人一面。”
今日温晚宜是外出事务,到了京北位于中轴线区域最北端的建筑。这里走进是超高通顶的中庭广场,黑色镜面水池托着泰山石,周边紧邻京北会议中心。
是数一数二的地段,更是金融人时常要来接洽的场地之一。
“听说他原来也是基础起家,从最基本的VP开始做起,到MD也不过是花了短短三年时间,成为了当时最年轻的年入亿的金融MD,能从华尔街厮杀回来,又做到掌门人的位置,真的是很厉害了。”
“不,人家背景家世就很好,大名鼎鼎江氏继承人,身价那是早就上亿了。”
“豪门贵公子,比拟不过。”
“就是不知道结婚了没有,没到三十的年龄,又没个绯闻传出来,应该是没有。”
“好像有,前段时间不是谭妙菱透露过吗,江叙深好像结婚了,只是不知道她消息是不是空穴来风。”
温晚宜站在旁边听着行业人探讨刚走过去的男人。
她们口中的谭妙菱也在下一部电梯姗姗来迟,惊诧道:“我在会议中心看见江总了,这是真的吗?”
大家只站原地看她,谭妙菱手里还拿着口红正在涂,明显是没涂完。
她瞧着大家这惊诧样子,见惯不怪:“怎么了,我说的是真的,刚刚我下电梯才和江总遇见,他上的我那个电梯,进门时我还喊了句江总,他点头了下。”
不过是对方职场上最礼貌自然不过的回应,在谭妙菱这儿却像得了什么珍贵的不死金牌。
何莉故意调笑道:“是遇到了,刚刚江总还问我们,说你去哪了,最近开会怎么没见你人。”
“诶,那怎么这么可惜,我就在后面啊。”谭妙菱虚虚踩了下脚:“怎么就这么不凑巧,江总他真问我了吗,他问了我什么?是不是因为我上周烫的新卷发还有背的爱马仕包包进公司,他看见了。”
同作为都市丽人,谭妙菱对自己的美貌信心十足。
“那我哪知道,刚还和温晚宜说事聊天呢,忽然就碰见了。”
温晚宜也是睨着她那样子好笑,出声调侃:“你下次可以问问江总,是不是注意到了你的包包。”
谭妙菱轻哼一声:“那有什么,再下次,说不定我就亲自跟着江总出去开会呢,也许还真有我说话的份。”
有时候谭妙菱的天真也是让组内人觉得好笑而莫名滑稽。
大家没有再说那些,转而讨论这周工作进度。
谭妙菱注意力落到温晚宜身上,也是瞥见她未施粉黛,又穿得十分素净的模样。
老早觉得不对劲,也就问:“温晚宜,你最近怎么一个多月都没有再化过妆,鞋子也不穿你那高跟鞋,怎么了,这是有什么好事,怀孕了,还是说避讳着什么呢?”
大家注意力很少到温晚宜身上,这么一说,都下意识看了一眼。
刚来那阵,大家都知道温晚宜。
是因为她是办公室最漂亮的,也是来得最勤,妆容最精致的。
当时意气风发,穿的也基本是7cm高的小高跟,现在倒好,2cm都很少见,大多是平底鞋。
温晚宜倒是平静,回视她:“你每天妆容艳丽精致,怎么没见项目上有什么特别表现。”
谭妙菱笑笑:“不好意思,我能力也就那样,准备躺平当然没有某人那么厉害。可也正是某人业务能力那么突出,这两个月外在表现上那么奇怪,我作为职场监督员,那当然稍加注意了些。”
谭妙菱之前就不怎么看得惯温晚宜,有一阵经常互呛。
可后来也因为工作内容和利益上的一些置换。大家明里暗里关系时好时坏过一阵。
也都正常,温晚宜没把办公室同事当过朋友,好与坏也都无所谓。
她这样讲,温晚宜自然也不会让着:“这么爱做监督,当初怎么不去食品监督局,把把小作坊的一些暗箱操作,也比在这里天天臆想别人的要好。”
谭妙菱道:“我这不是随口说说吗,你怎么说话呢,在这里指桑骂槐什么?”
温晚宜:“就事论事,没有意指谁,谁回击就是谁。”
谭妙菱气着,还想说话,何莉在中间帮着说:“好了,妙菱,你也少说两句,人家晚宜前两天生病,半夜都在帮我们组完成项目的申报资料,尽调做起来是那么容易的吗,大家这两天都容易生病感冒,而且她外婆前段时间还生病,你也别那么嘴碎,互相尊重一下。”
可能是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确实做得少。
要说内容实施,项目组人员虽说都到得早,但确实是工作进度还比不上前段时间常请假的温晚宜。
谭妙菱忿忿着,轻哼一声。
何莉看看温晚宜,也安抚地碰了碰她小臂:“你也是,别太在意那些话,这些天大家加班压力都大,也感冒,化不化妆的证明不了什么。”
温晚宜最近确实是不太舒服,不只是公司里有人生病,再一个,她自己加班也加得精神压力和作息有些乱。
昨天晚上忙工作身体就有些撑不太住,要家里阿姨烧了些甜汤喝了。
再到今天开会,头隐隐作痛,有些感冒预兆。
但她没当一回事:“没事,咱们还得回公司报到呢,客户那边要聚餐,你帮我陪一下。”
何莉:“好,客户这边你放心。”
温晚宜很快回了一趟公司,晚上还有项目要做,她实在是停不下来。
回去时还碰到了澜姐,她同样在加班,出来倒热水喝看见温晚宜打了声招呼:“Zyra,你回来了。”
温晚宜笑:“澜姐。”
“今天外出会议协调得怎么样?”
“一切都好,有些反馈我已经总结发到了您邮箱,您抽空看下。”
林澜点点头,就喜欢温晚宜这不用主动说,她就已经把一切都做好摆到自己面前的聪明劲。
她点头:“好,你今天辛苦一下,还有事情,晚点继续留在公司忙。”
温晚宜:“好。”
回了工位,温晚宜打开电脑等了一下,却在开机那瞬间觉得稍稍头晕眼花了一下。
她晚上没吃晚饭,没来得及买就回了公司,到此刻晚上八点,公司也正是忙碌的时候。
办公区相关同事都没有离开。
温晚宜觉得自己也不甘示弱,她微微缓了缓心神,也看下都在忙碌的大家,闭眼呼吸平缓自己状态,接着打足了气去看电脑屏幕。
谭妙菱也是才拿过水杯过来接水,瞥见了温晚宜盯着电脑那眉眼不带神的样子,说:“怎么了,这是又低血糖了?你最近总请假,还早走,这才一周呢,又犯老毛病了。”
温晚宜这会儿实在不舒服,也懒得跟她讲话。
可头确实是痛,特别谭妙菱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温晚宜抬手扶额,情绪也头一次略微不好了些:“你平时在办公室不好好讲话就不会说话的吗?”
谭妙菱其实也只是想关心关心她。
话语不知为何一出口就变成了讥讽。
更没想温晚宜会像吃了火药一样回击。
她反倒是被说得愣了下:“我就是问问你情况啊,至于这样讲话吗,你吃炮仗了。”
温晚宜:“吃火药的应该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谭妙菱稍微不悦地踩着高跟鞋回去,也将水杯放回办公桌上,嘟囔:“真是,我又没招惹你,给人来那么一顿干什么。”
话是这么说,视线却不自觉朝温晚宜看去。
可能是平常敌对者之间磁场的反向吸引。
谭妙菱确实觉得今晚温晚宜状态不对。大家都要加班,可平常的加班氛围你一言我一语,整体也都算轻松,今天瞥见温晚宜脸色确实是不好,远远瞧着也像病了一样。
谭妙菱心慢慢提了起来,她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之后实在放心不下,她拿着药走过去:“我看你状态实在不对,今晚的材料细节我来制作吧,你回去休息下。”
温晚宜看了眼她拿过来的退烧药。
下意识抬起了眸:“我没有生病,也没事。”
“你怎么就没生病?那病恹恹的感觉就差写你脸上了,最近流感,感冒发烧真不是小事,你要么吃感康,要么,现在去医院一趟吧。”
温晚宜本来还想在办公室再工作一会儿,可听到流感,也下意识慎重起来,她这两天加班不舒服,确实是没往生病发烧那事上边去想。
只当自己免疫力低。
可她现在怀孕了,是绝对不能发烧或是感冒。
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她肚子里那条小生命也该停下工作。
她也缓和了些,看着面前屏幕,终于是正视起自己的不对劲,温晚宜沉敛两秒,说:“那劳烦你,帮我和澜姐请个假,然后,帮我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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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晚宜是停下工作后才意识到,她自己身体上的不适确实是累积到了一定级别。
坐到公司休息区,她甚至浑身发热到打电话同人交谈的能力也没有,微微轻缓着呼吸,也贴了个退热贴在额头上,之后等着人来接自己。
而谭妙菱,在她说完以后就去帮温晚宜请假,也跑上跑下帮着她拿东西。
之后下来看到身穿职业套装身姿纤瘦的女人微微虚缓地靠在沙发上,即使是难受到这地步了,她也没有放弃自己工作。
谭妙菱心中有些复杂情绪氤氲着,忽然有些后悔今天在会议中心那边对温晚宜说了那样的话。
谭妙菱倒了杯热水过去递给她,说:“假帮你请了,澜姐要你好好休息,但是你呢,说好的司机大概什么时候来接你?”
温晚宜直起身,也接过她那杯热水喝下:“大概十分钟,会很快到。”
其实她不是打给家中司机。
而是打给了江叙深的秘书Brian。
可是不能让谭妙菱直接通过公司通讯到对方,那会让对方知道自己和江叙深关系。所以,她给了其他的电话,是通过自己家中阿姨去联系Brian,再联系到江叙深。
她知道江叙深今天要加班,他同样很忙,可没办法,她生病,孕期生病这种情况是必须夫妻两人一同面对的。
她不可能放任自己身体在那自己一个人撑着。
“好吧,那你在这等下,一会儿要前台人送你去停车场。”
谭妙菱还是很担心温晚宜状况,总觉得她有哪里不对,生了病,温晚宜不肯吃药,也不吃头孢,按理说吃了退烧药能退热得快。再看她那张略微绯红却隐隐透着虚弱的脸庞,谭妙菱心中的疑惑更是浓重。
她回了办公室,本来是帮温晚宜整理她的桌面。
可拉开抽屉,意外从里面看到一瓶还剩小半的叶酸片盒子。
谭妙菱瞪大眼,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赶紧把抽屉关上,接着看了看周围。
谭妙菱拿了资料下去,也递给温晚宜:“给,你要的材料,不是我说,病成这样了还准备回家加班呢?我说帮你整理你也不要,这么硬抗。”
温晚宜贴了退热贴,在那儿坐会儿也觉得稍好。
她:“我不放心,有些细节想自己处理。”
“那也行哦,到了家你再喊我,给我发个消息。”
谭妙菱本想说完这些就上去,可大厅内,这么晚了公司楼下也没有别人,她不放心让温晚宜一个人待着,再加上,刚刚发现那么重大的事情,谭妙菱平常说话把不住门,喜欢调侃温晚宜是不是怀孕。
可真发现了,又觉得这惊天大秘密放她这儿不好。
她坐下来,想问问温晚宜怀孕这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以后她就改改自己臭嘴的毛病,也稍微对她客气点。
然而没来得及等话说出,大厅门口,江叙深很快通过自动门开合进来。
男人身躯瘦颀,出现在理深分部大门那一刻就吸引了许多注目,包括经过人都要颔首喊一句江总。江叙深微微颔首算是会过。
谭妙菱心头一跳,再看看温晚宜,也只见江叙深目光直接投落到她身上,继而朝她们走来。
谭妙菱赶忙站起身喊:“江总。”
她才晓得温晚宜怀孕,却不知道江叙深本来正忙的人,怎么会从AIIB离开来到这里。
“您今天是有什么事吗,张总应该不在上面,您来是……”
江叙深走到温晚宜面前,那张冷情而削瘦的面庞没半点变化,他只有条不紊地脱下自己外套,接着看过谭妙菱,也算是同她打了招呼:“有人跟我说,有员工生病,我来看看。”
“额,是,我们是IPO项目组的,温晚宜她是有点生病,我这会儿正在这儿陪……”
话没说完,却见江叙深拿着手里那件外套,也那么一语不发地披到温晚宜肩上。
谭妙菱的话一下就哑火了。
“温晚宜说有人在停车场接她等她,您要不要送她下去。”
江叙深:“好,那你呢。”
其实谭妙菱有眼力见。
来理深那么久,她没和江叙深说过半句话,能有任何背地的调侃那也是她们女人之间的。
真到了他这样级别的男性面前,哪敢造次。
真实情况是谭妙菱连江叙深眼睛都不敢看。
她也知道,江叙深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她上去,他来顾眼前。
“我还要上去工作,正好也没有时间来送她,同事生病,有您帮着送那真是我们的荣幸。”
江叙深:“那你上去吧,我来顾好她就行。”
谭妙菱心头砰砰着,赶紧拿了自己东西就走,临了赶忙去搭电梯,进电梯前没忍住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穿着行政套裙的女人依旧懒懒的,身姿纤瘦而有韵味,只是那张冷静脸庞沾了病意,透着一种近乎娇柔却又韧性的冷感。极具张力的男性就站在她面前,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
那一刻谭妙菱心里又是没由来一阵咯噔。
莫名闪出一个想法:温晚宜和江叙深这俩人配一对,怎么看起来那么对味儿呢。
大厅,休息区已经特别要Brian提醒了楼上的人,先别靠近,前台也有人打点过了。江叙深站温晚宜面前,看着她披着自己那件大衣也仍泛着难受劲的模样,递过了矿泉水过去,他半蹲下身在旁候着她:“还难受么,具体是什么反应。”
温晚宜这会儿说话聊天的心思也没有了,她抬手指指额头,示意头疼。
再接着,形容不出。
有种由内而外冒的难受感沁出骨缝,那种感觉像热,可又不热,她还觉得冷。
反正难受。
她忍着那冒虚汗的劲,往沙发上靠了靠,说:“不舒服。”
难受之余,也不忘看周围,怕有熟人看见。
江叙深问:“没好好休息?”
温晚宜实话实说:“最近见客户,加班有一点多。”
江叙深了然,也不再多说,直接打横把她抱起,说:“这两天手里事停停,不要再顾。”
温晚宜身子轻,即使是孕期也没长两斤肉,其实江叙深要抱她那一瞬间她有点抗拒,但人实在是晕沉,顾不来那么多。
再加上有个人抱着自己,其实也稍微缓解了她支撑自己的难受感。
温晚宜腿并着,胳膊稍稍揽着他脖子,脸庞也稍凑近了他脖颈,就那么让他抱。
江叙深感受着怀里那轻人儿,实在是没什么重量。
吃得少,加之加班,免疫力低了也属正常。
他一边看路一边走,时而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温晚宜平稳着呼吸,就那么靠在他怀里闭眼小憩着,近距离观察下看得见她纤长的睫毛,如婴儿般卷翘。
一直到把她抱到停车场车内后座坐着,他拿过毛毯披在她身上,也递过了矿泉水:“回家大概二十分钟,过程里难受稍微忍一下,有事喊我。”
温晚宜真有事:“我还有份文件,在楼上。”
江叙深知道她念着工作:“那些现在先不要管,可以之后看。”
温晚宜:“那起项目很重要,我要协助。”
他说:“那我陪同。”
他这样说,温晚宜忽而睁开眼,确认男人是说真的。
江叙深眼眸没有任何变化,温晚宜心头那股韧劲也才稍稍软化了。
她说:“先回去吧。”
温晚宜孕期以来没生过病,中途她还庆幸自己身体素质好,很多孕妈怀孕期间多多少少不可避免地有些小感冒,那是难以避免,有的也只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再就是确保腹中宝宝没有什么大碍。
可温晚宜这一病,这两年来最难受的感官全来了。
先是量了温度计,才确定自己低烧,她回了主卧躺着,江叙深也在旁边给她倒热水,拿退烧贴。
温晚宜今天没换衣服,江叙深从衣柜里拿了新睡衣,递给她要她换了再睡。
温晚宜说:“谢谢。”
但她实在没精力。
她说:“你先出去下。”
江叙深暂时离开她房间。
等独自身处在熟悉的卧室里,靠在靠枕上,温晚宜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生病有多来势汹汹,她换衣服的力气也没有,还是强撑着,才换了。
她也反省了自己,免疫力低下情况不可加班。
身体素质不好不能硬抗,否则,伤害的也只是自己。
江叙深敲了敲门:“温晚宜,门外我给你温了维C水,之后喝一点,药你现在不能吃,只能静等物理降温,我建议你之后多喝水,也稍微吃一点热食。”
温晚宜缄默,说:“你直接进来。”
江叙深本来想她换衣服自己不进去,可这么说,他还是担心她在里面情况。
他推门进去。
温晚宜睡衣已经换好,盖着被子额头贴着退烧贴靠靠枕上,相比工作时这会儿状态看上去略好,还是有些无精打采。
江叙深坐到床边,手背贴了贴她额头。
温晚宜问:“你什么时候收到消息的?”
江叙深:“秘书和我说的。”
当时在开会,AIIB的会议,也确实属于很紧急。温晚宜生病的消息过来,他一些工作上的事也不着急处理了,只和秘书说好善后,之后驱车回来。
温晚宜自然知道其中严重性,说了声抱歉:“不该打扰你工作。”
“没事,不算打扰。工作什么时候忙都可以。”
江叙深问:“你这次生病怎么回事,只是加班么。”
她说:“没注意温差。”
“孕期发烧属正常,我刚刚问过家中长辈阿姨,她们说不用担心,也说要来看你,我拒绝了,我说我可以照顾好你。”
她惊讶。
“你还去问家里人了?我没事。”
温晚宜不想事情传到家里去,还要老人担心。
江叙深敛眸,也说:“关于加班生病这件事。”
温晚宜先行说:“我先承认,孕期里不顾身体素质还执拗加班是我问题,我以为自己身体好,可以扛着。”
他:“我没有想怪你为自己工作或事业多坚持,只是想说,有事随时沟通,你可以信任我。”
她讶异,觉得他说自己是不信任他。
江叙深:“你现在有经济上的压力吗。”
温晚宜:“没有,只是当初学业上那样的压力都过来了,我总想着年纪轻轻做出点成绩,可看现在,好像不太来得及。”
江叙深沉敛看她几眼,说:“你还年轻,什么资本以后会有的,身体最重要。”
“江总,我还想问问你,当时的那些年,你一个人过来,艰苦吗。”
岁月的艰苦他没想过。
他说:“工作和学习的压力肯定要面对,人不是一帆风顺。”
“那你觉得,我怀孕生育以后再回职场,还来得及吗。”
“我只想说,你想做任何事,任何时候都来得及,只看你当下想法。”
温晚宜轻松一口气,叹了声,也端起床头柜的维C水喝了口。
喉咙都润了些,她往后靠,江叙深细致地拿过靠枕垫她脑后。
“我想过了,等孕后期的时候我会和澜姐坦白,半年内重心回到家庭和孩子上,生育完三个月内,我再回职场,过段时间,我的重心会放回孕期上。”
江叙深看着她眼眸里神色变化。
没有犹豫,没有困惑,有的是想过很久做下决定的从容。
“不后悔?”
“我做事情想事情从不后悔。”
他:“我也有个个人的想法想和你谈谈,不知你能不能听听。”
“洗耳恭听。”
江叙深:“你稍微让我徇点私,女性不是在事业上遇到怀孕结婚,就一定要以辞职隐退为解决方式。我让林澜给你把位置留半年,半年后你有任何想法和问题,可以选择随时沟通,这个岗位给你留着,但不代表你要被淘汰,只是多个选择。”
平衡不失为一种选择,他可以给她破这个例。
温晚宜:“这样对别人是否会不公平。”
江叙深还没回答。
她也想好了:“不用的,江总,这还有一段时间,我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进理深,也有能力在任何一家公司,任何行业立足,这不是半年就可以打倒的。”
他看她的眼光里多了一丝其他的,超出男女之间的。
例外的微妙。
“你不想我为你破例。”
“我不需要。”
温晚宜:“我更希望这是凭我自己做到的。”
“那么,如果我不是破例,确实是单纯因为对一个人的欣赏。”
她眼里倒多了意外。
江叙深:“温晚宜,我从不对人破例,理深不接受实习生怀孕,但同时,我不拒绝一位人才的新兴选择,你有那些想法有那些清晰未来规划,我为什么要把你这样一位优秀员工白白让给同行另外的企业。”
温晚宜微微惊讶。
“优质offer和有冲劲的人不可多得,你的简历我会保留半年的,到时候,还是看你来定。”
温晚宜知道,这场探讨不过是因为她生病,突发低烧才会有的。
代表不了什么,也并不是说马上实施。
只是对于他们两人工作方面的,温晚宜觉得自己对江叙深多了一些新的印象。
她微微直起身,要拿水杯,江叙深端给她:“多喝一点,待会儿还要流汗。”
“嗯。谢谢。”
门被狗狗顶开,豆豆老早察觉出女主人的不对,着急地想过来安抚。
岁岁跟在旁边也保持一贯的不解和慵懒,小猫对家里变化并不了解在意。
江叙深说:“你什么时候养的狗。”
温晚宜答:“高中毕业了。这么多年来,给外婆带的。”
他:“我以前也养过狗,小猫,小狗,高中常养。”
温晚宜眼眸亮了亮,却不仅是因为江叙深养猫猫狗狗。
是因为,他主动和自己说起他过去的那些。
“温晚宜,其实我的家庭性质和你经历的也有一点像,只是,我的经历好像没有你那样令人唏嘘,我父母原来感情很好,只是因为父亲过于顾事业处理不了我母亲的情绪需求,她才选择离开。”
江叙深坐在床边,也望向她。
“我有时候确实一直走不出来,那之后没怎么想和他们联系,也接受不了我母亲创建新家庭。但和你认识,好像思想有了一些转变。”
恒温空气平静流动的卧室内。
纱帘随着室内温风飘起正好的弧度。
温晚宜也惊讶着,保持那种怜惜而郑重的目光看他。
她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他?或许江叙深也不需要安慰。
到这地步两个人能讲一些掏心肺腑的话,不过是因为对方是个合适的倾听者。
“人总是会变的,不管是追求还是想法。”
温晚宜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他了,又知道江叙深或许确实不需要安慰。
她缄默两秒,也只道:“江总,我这旁边还有点位置,你要不怕我发烧传染给你,到我旁边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