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智氏之能(3)
同理可得,智开设计的这个阴谋,同样是瞄准人性的弱点,所以一定得逞。无论三家做何选择,智氏始终是赢家。正如设计“囚徒困境”规则的警方,成功录得口供,获得最有力的证据,破案定罪,大获全胜。
智氏正运筹帷幄,赵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咳咳咳”躺在床上的女子龟缩着身体,先是一声咳嗽袭来,紧接着是一阵胸腔共振,完全停不下来。待到终于停歇,腹部已是疼痛欲裂。她用手揉了揉胸口,缓缓睁开眼,无奈浑身无力,全身热烫,只得又闭目养神。
“日上三竿怎么还不起来?”有人在窗外嘀咕,碍于女子的身份,又不敢闯进来。
“我去看看。”话音刚落,一位大娘走进来,躺在床上的女子指指自己的喉咙,说不出话来。大娘见她面色酡红,伸手触摸她的额头,立马跳起来,大叫道:“姑娘得了温热病,赶紧叫大夫。”
说完,大娘飞一样的消失无踪,只留下烧得神智不清的姑娘沉沉睡去。
有时听到有人进进出出,身上仿佛被什么压住,重得想侧个身都不行。眼皮沉重,死命想撑开却无能为力。过了一会儿,只觉得额头凉凉的,手臂被拉出来,忽的一阵冷意,下意识的想收回却被扣住。然后是几个人在小声说话,大约是谁去煎药,谁负责通知姑娘的爹等等。
过了好一会儿,一切终于归于宁静。眼睛虽然仍打不开,直觉告诉她,有个人一直不离左右的照顾她。
“姑娘醒醒,该吃药了。”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呼喊,她努力睁开眼睛,尝试多次过后终于如愿——眼前是一名青衣小丫鬟,面孔陌生。
她试着坐直身体,对方用力托住她,同时往背后扔下一个靠垫。最后,依靠垫子的支撑,她终于起身。躺了一天,由于一直在昏睡,她粒米未尽,浑身无力,瘫软在垫子上,气喘如牛。
“姑娘一日未进食,先喝碗粥再吃药。”小丫头脸圆圆的,长相憨厚,身形单薄,说话轻声细语,十分讨喜。
女子点点头,小丫头端起碗,用勺子舀起粥,轻轻送到她嘴边。一口接一口,虽然味觉失调品不出粥的滋味,可是胃是忠于身体的,一碗粥下去,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好苦!”药一入口,味觉便起死回生,传递给大脑,女子下意识的想吐,咳嗽连连。
“药虽苦,却是名医圣手开的方子,相信很快便药到病除。姑娘还是忍着点喝完,早点病愈,省得遭罪。”小丫鬟轻拍女子的后背,一边温言相劝。说着,拿过一张帕子替女子擦嘴。
女子重新坐直身体,长叹一声道:“劳烦你了!我是怎么了,无端端病得如此沉重?还请了名医?让我爹知道肯定又要责怪我不爱惜身体了。”
“姑娘太客气了。”身为下人,面对夸赞,小丫鬟很不好意思,脸红红的。“奴婢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大夫说了一堆,可是我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好像是受了凉,什么侵袭。生病也非姑娘所愿,怎会被责骂?”
女子笑了笑,示意小丫鬟把盛药的碗拿过来,试试温度合适,她便端起一饮而尽。喝完之后,眉头紧锁,嘴唇翘起仿佛能挂秤砣,好容易吞咽完毕,这才舒展眉宇,长叹一声。
“原本听说姑娘像个男子,今日见到本人,明明美如仙子,怎会跟粗鄙男子划上等号?不过——”小丫鬟想了想,皱着眉缓缓说道:“吃药的阵仗倒是像极了生病时的我爹。”
“哈哈哈——”女子大笑,也不知谁在哪儿找了这么个活宝,长相可爱,性格逗趣。
“姑娘已经能吃能笑,看来是好了大半。”小丫头十分认真的说道。
女子摇头。“恐怕没那么快,只是热气退了一半,身轻许多。”
“那就好。”小丫头点点头,高兴得很。
“守了我整日,想来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女子吩咐道。
“可是——”小丫头毕竟年幼,没那么多心思,她的确是累了想走开,可是一想到自己是下人,职责所在,怎能说走就走?
“没事,有人问起,就说我睡觉不习惯有人在,去吧。”
小丫头感激一笑,转身离去。
躺在床上的女子已经了无睡意,可是又无事可做。身体仍然虚弱,也不可能四处游走,只得胡思乱想。想不到药物中掺杂了嗜睡的成分,很快她又梦到周公。
“谁?”被注视的不安让她马上意识到有人出现在她的屋子,她直觉的大声质问。
“嘘!”有人捂住她的嘴巴,一张大脸在她面前放大,她吓了一跳,只能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是我!别怕!”来人刻意压低声音。
声音很熟悉,因为屋子太暗,五官却模糊不清。借着月光,终于看清眼前的这张面庞,她低声叫道:“你这个讨人厌的恶魔要干什么?”
“还能骂人,看来是装病。”来人发出低笑,冷嘲热讽道。
“半夜三更偷入姑娘闺房的登徒子还敢质疑他人,真是厚颜无耻。”女子气愤之下勇气爆发,毫无顾忌的把心中所想大胆说出。
“董——令——闻”男子一字一句拖长声音,警告道:“别以为生病就能口不择言以上犯上。”
“我都病倒躲在屋里了,你还故意来找碴,不是厚”想了想,又不敢重复,只得赌气拉下被子,埋头装睡,再也不说话。
没错,病倒的是令闻,夜闯寝居的除了赵毋恤,不作他想。
夜已深,万籁俱寂,冷月无声,屋内不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别哭了,还病着呢。”赵毋恤坐在床边,轻声低哄。
被窝里的人停了一会,吸吸鼻子,还是不理不睬。
“让我看看,是哪里不舒服?”赵毋恤岂是被动待命的人?他掀起被角,准备翻开整张被子看个究竟。
“干嘛?”令闻“噌”的一下褪下被子,用力拍打毋恤的手,连续几下,跟昨日的连环拳头一样实在。
赵毋恤冷着脸,不作声。他知道自己唐突无礼,他的行为足可毁坏女子清誉。可是一听说令闻病了,他立马命人去往宫中请最好的国手替她诊脉开药,白天人多口杂,他虽心急如焚却不能前来探看。好容易挨到天黑,躲过侍卫的巡查,像做贼似的溜进来,谁知却得不到一句好话,怎能不气闷?
以自我为中心者,只知自己的心意,从未试着从他人的角度思考。一来就出其不意,先是吓人,紧接着又没个好话,谁知你是来闹事还是来探视?一言不和就动手掀姑娘被子,谁知你是忠是奸,心怀好意还是恶意?
意识到他生气,令闻有些害怕,瑟缩着身体,小心翼翼的问道:“宗主怎么了?”
赵毋恤轻叹一声,“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不跟你追究。”
“请问宗主此次前来,是兴师问罪还是探望属下?”交手多次,令闻已知,要顺着毛捋才能跟他谈话,否则一定会被气死。
“兼而有之。”赵毋恤仍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骇。
“属下谢过宗主的探望之恩。”令闻吐吐舌头,眼神闪烁。既然有两个答案,只提令人愉快的为好。
“想蒙混过关?”狡猾如赵毋恤,怎会轻易放过追究责任的机会?
“要不宗主说说看,属下到底身犯何罪?”令闻拉过被子抱住膝盖,表情无奈,放弃挣扎。
“好心带你去骑马,却把我一通乱打,难道不该责罚?”
“好吧,悉听尊便。”令闻索性认命,抖下覆盖身前的被子,下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