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珍珠琉璃凤首冠被摆在镂雕的沉香木托盘上, 由星辉堂的大掌柜亲手捧从里间捧出来, 宝光奕奕,精美绝伦,一看便知是稀有的珍品。

星辉堂的珍品从不轻易对外展示,一向只固定供应京中几家王府和公主府,多少贵妇千金有钱都难买。

大掌柜把琉璃凤首冠捧出来后,其他角落里的夫人小姐们都顾不上聊天和选首饰了,齐齐朝凤首冠那里看去, 眼中的惊艳之色不断。

她们隔得远,有几位听不清楚楚这边的对话,只以为大掌柜拿出凤首冠, 看的是卫国公夫人的面子。

而卫国公夫人其实压根没有这个面子,她也只在宴会上见几位贵人戴过星辉堂的珍品。

没想到楚楚竟还有这等本事,她探究地看向楚楚。

楚楚被她看得羞涩起来, 对着她浅浅一笑, 无辜又真诚,和刚才嘴毒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卫国公夫人方才被楚楚气得肝疼,此时几乎要被假象蒙蔽, 以为楚楚就是那样无害了。

星辉堂的大掌柜仿佛没有看到她们之间的暗流涌动,笑着对卫国公夫人道:“夫人若喜欢此冠, 可细瞧瞧。”

他把沉香木托放在楚楚和卫国公夫人之间的桌案上。

这尊珍珠琉璃凤首冠的工艺十分精湛,凤首昂扬,姿态优美而高贵,在日头底下流光溢彩, 数十颗拇指大的洁白珍珠用粗细相仿的金枝固定,无论移动得是快是慢,均会微微颤动。

没有哪个女子能拒绝它的诱惑。

卫国公夫人明知楚楚没安好心,仍旧忍不住多看了这凤冠几眼。冯夫人眼界低些,看得眼珠子都错不开。

楚楚端着茶盏慢慢品茗,难得的没有说话。

卫国公夫人知道,只要楚楚开口,必然不会有好话。趁着她在喝茶,卫国公夫人和大掌柜道:“这顶琉璃凤首冠我要了。”

大掌柜笑着应好,让人把凤首冠包起来,又道:“国公夫人,这尊凤首冠共一万三千两,您是现结,还是让我们去贵府账房取?”

冯夫人端着茶盏的手微颤。

这凤冠再稀罕,一万三千两也太贵了些!

她倒不是没见过一万多两,但冯府家业没那么大,她若突然花了这么多钱,冯府这段日子定会过的捉襟见肘。

到底还是卫国公府财大气粗,这么些银子花出去,就为了买个凤冠。

财大气粗的卫国公夫人的心尖也在发颤。

一尊凤冠而已,怎么会是这样的天价?

前些日子,她为了补救儿子做出的那些乌糟事,明里暗里,从自己的嫁妆和公中不知弄出多少银子来,才把烂摊子摆平。这会子还在拆东墙补西墙,哪有一万三千两的闲钱?

大掌柜见卫国公夫人不语,催促道:“夫人?”

卫国公夫人勉强扯出一抹笑,“把凤冠拿来我再瞧瞧。”

大掌柜在这星辉堂多年,眼光毒辣,很快就看出了卫国公夫人的心思。他不动声色地让下人把琉璃凤首冠再呈上来。

卫国公夫人仔细研究了这尊琉璃凤冠好久,却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因为她看得实在太久,又不说买不买,不远处的夫人小姐们开始议论起来。

大掌柜脸上的笑也那么客气了。

“夫人,您知道星辉堂的规矩,这凤首冠一类的珍品向来只供给几位特定的贵客,您是不在其列的。今日您有幸见到此冠,全因为有楚楚姑娘在,您应当好好把握机会。”

这话明里暗里都在讽刺卫国公夫人是沾了楚楚的光,还挤兑她不愿付钱。

卫国公夫人只能维持着笑,假装自己是个瞎子,看不到其他人投来的视线。

楚楚放下茶盏,一派天真地问:“夫人是觉得这尊凤冠不好看?”

卫国公夫人当然觉得好看,但她既拉不下脸承认自己是因为楚楚才能买到此冠,也不愿意花这么多钱买一个无用的首饰,只好咬着牙道:“不好看。”

预计的算盘落空,楚楚有些遗憾地在心里叹口气。

她原是想等卫国公夫人付完钱,再笑话卫国公夫人的脸浮肿。她若说此冠须得小脸戴着才好看,卫国公夫人的脸肯定会被气得更肿。

楚楚听说霆哥哥那个便宜弟弟,光是买一对双胞胎瘦马就花了五万两。哪想到这位国公夫人表面上如此风光,实际却连一万多两银子都出不起。

大掌柜听到卫国公夫人说星辉堂的珍品不好看,脸色顿时就黑了,“夫人慎言,您是想砸了星辉堂的招牌吗?”

星辉堂背后的人卫国公夫人得罪不起。

她勉强地笑了笑,但还是不愿承认自己出不起银子,便一直沉默着。

尴尬的气氛蔓延了整个星辉堂。

楚楚无聊地捏着茶盏的盖子,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等了好一会,空气里寂静无声。

她忽而开口,问一旁的冯夫人:“夫人喜欢这尊凤首冠吗?”

冯夫人突然被战火波及,心里后悔不迭,自己今日就不该出来!

因为不敢得罪星辉堂,冯夫人笑道:“星辉堂的首饰自然是最好的。”

楚楚点点头,松开手里的茶盖。

安静的空气里出现一声“叮”的脆响。冯夫人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

楚楚瞥了眼不远处的凤冠,道:“既然卫国公夫人不喜欢,那夫人您买吧。”

冯夫人又不是冤大头,没事花这个钱做什么。她婉言拒绝道:“多谢楚姑娘美意。只是这凤冠太过贵重,我冯府哪有这样大的手笔,着实添置不起。”

楚楚身旁的碧桃笑了,道:“原来夫人喜欢,只是缺银子。”

她这话说的有趣,只说“夫人喜欢”,但没说这位“夫人”是卫国公夫人还是冯夫人,也没说是谁“缺银子”。

冯夫人讪笑,卫国公夫人羞恼得涨红着脸。

楚楚回头,假意训斥了碧桃几句,要她给冯夫人赔罪。

卫国公夫人实在忍不下去,起身就要走,冯夫人怕她生自己的气,连忙跟上,只听身后楚楚悠悠地对掌柜道:“把这凤冠送到侯府吧,找账房支银子就是。”

这样的凤冠,楚楚买起来眼睛都不眨,前面的两位夫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大掌柜倒像是对此习以为常,讨好地送楚楚出去了。

楚楚原本是不想对卫国公夫人两人做什么的,只是她们非要上赶子来嘲讽自己,自己总要找点场子回来。

但她们走了,楚楚也懒怠再与她们纠缠,一心惦记着回去和霆哥哥说,卫国公府好像要穷得揭不开锅了,让他心狠一点,可别让他们找上门来讨钱。

这厢卫国公夫人和冯夫人出去时,一路上被各位夫人小姐看着,心里羞愤不已。

卫国公夫人走出星辉堂大门后,便再也憋不住了。她压着嗓子,把楚楚那个小婊子和贺时霆那个小杂种骂了个遍。

楚楚出门时,恰好听到卫国公夫人在骂贺时霆,嘴里的话又脏又恶毒。

冯夫人劝了她几句,她反倒变本加厉,怨毒地咒骂起了贺时霆早逝的娘。

楚楚原都要离开了,却生生止住脚步。她看着卫国公夫人的背影,眸光暗沉沉的。

一颗金珠以极刁钻的角度飞旋出去。

卫国公夫人刚走到自家马车前,忽然,腿脚上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她站不住,往前扑去。

众人猝不及防,都没护住,让卫国公夫人直接摔到在马夫的身上。

马夫毫无防备,被压着摔落在地,两人还在地上滚了一圈,姿势暧昧又狼狈。

光天化日之下,堂堂国公夫人,跟个马夫交叠着躺在地上,往来百姓都停下脚步,对此指指点点。

只怕不消一个时辰,就能给卫国公夫人传出十数个桃色传言来。

卫国公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待要站起来,腿上又是一麻,又摔回马夫身上。

丫鬟们忙凑上去把她扶起来。

她瞪着马夫的眼神,凶恶得像是要吃人。

楚楚看着下面闹哄哄的一团,粉嫩的唇瓣微弯,有几分解气。

还敢污蔑霆哥哥的娘亲不洁,她倒要看看,今天过去,到底是谁不洁!

小姑娘正咕嘟咕嘟地冒着坏水,突然听到身后一声问好。

楚楚回身,见到晋王。

她收敛了眼中的邪气,落落大方地与晋王行了个礼。

晋王还待与她说几句话,她早就头也不回地告辞离去了。

他见楚楚对自己没有半点亲近之意,也不恼。

来日方长嘛。

楚楚不喜欢晋王,贺时霆好几次失约晚归,都是因为他。

有一次她和贺时霆正吃着午饭,贺时霆还没吃饱,突然收到消息,就得给他出门收拾烂摊子。楚楚烦死他了。

她简单地对晋王行完礼,就往靖远侯府的马车处走。

楚楚刚走到路边,突然停下脚步。

她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又眨了眨,脸上忽而漾开一个笑,秋水般清澈的眸子泛起甜蜜的涟漪。

“霆哥哥!”

楚楚提着裙摆,朝贺时霆跑过去。

贺时霆怕她摔着,大步走到她跟前。

楚楚意外这么早就能见到他,欢喜得不得了,围在他身边团团转,像只快乐的小黄莺,缠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霆哥哥,你不是去军营了吗?怎么在这里?”

“你是来接我的吗?”

“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

“哦,你早上是不是骗我的?”

“怎么能骗我呢,我要生气啦。”

她笑得明媚,满是单纯的喜悦。那柔软娇俏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方才坏得冒泡的痕迹。

这便是凤命?

远处的台阶上,晋王的眼里满是掠夺之色。

贺时霆一一回答了楚楚的问题,又给她擦了擦因为兴奋而冒出的细汗,问她在星辉堂都买了什么。

楚楚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买了一尊琉璃凤冠,一套很漂亮的珍珠头面,还给谨和买了金镯,给碧桃买了玉镯。”

贺时霆闻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

最后冷漠地说了个哦。

楚楚早知道他会这样酸溜溜的,她见贺时霆脸色都青了,笑得乐开了花。

贺时霆臭着脸,伸手扶住她的腰。

楚楚笑得发软,要不是贺时霆扶着,几乎要站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俩要不要回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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