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真假假步惊心
勺子一怔,嗯?这人是谁?
她想缩回手,结果被他抓的死死的,要是凡人姑娘,估计要被他抓碎手骨了。 书生听见动静出来,瞧见这一幕,踏步上前,随后就听见那人呜咽:“勺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们还一起喝过酒,一起吃过饭啊。”
什么?一起?书生挑眉,又往前,结果那儒生又蹦了一句:
“你还给我唱过小曲啊!”
“……”书生揪紧了心,不但呼唤的这么亲切,还一起喝酒吃饭,甚至还给这家伙唱过曲儿?不开心!他都没有听过勺子唱歌!
勺子看了他半晌,挤出笑脸:“这位公子……”蓦地变成乌云脸,“你信不信我抽你!”
儒生继续呜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回来,我明明骑着小毛驴去舅舅家的,可走到半路碰到山贼,就要一刀把我咔嚓了,结果眼一闭,腿一抖,再睁眼,就站在客栈门口了。”
勺子深吸了一气,偏头和书生的眼神对上,心有灵犀的点点头——这人神志不清呀。
书生伸手抓住儒生的手腕,淡笑:“男女授受不亲。”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儒生浑身抖,偏不放手,俊白的脸上痛得五官挤成一团,几乎有痘子被挤的呼之欲出,咬牙道:“我……不放手……既然重生一次,我要……先娶了勺子……再去考功名。”
“咔。”
勺子眨眨眼,她好像……听见骨头断掉的声音了?
“嗷……”儒生不松手也不行了,要是他拿被卸掉关节的手还能抓住勺子,那他就是妖,不是凡人了。他痛的瘫在地上,仍颤声,“勺子……你答应嫁给我的,怎么反悔了。”
勺子吓的跳到书生旁边以示清白,他找死不要拉上她啊,一千个一万个勺子也不是书生的对手,他发起火来要翻天覆地的!她可怜兮兮看着书生,努力摇头:“掌柜,我不认识他。”
书生摸摸她的脑袋,又看那儒生,唇角抿笑:“那就是说,我可以送他走了。”
勺子咽了咽,那个“送”字貌似别有深意啊。
儒生脸色一变,抬手:“等下!”说罢从兜里掏了掏,大喜,银子还在,立刻将钱袋颤颤递上,“我要住半个月的天字号……”
书生和勺子对视一眼,没搭理。
“还要半个月的好酒好菜,我的小毛驴也要上等的青草,还有……要不再来两间房,左右一间清静!”
书生和勺子已经准备抬脚走了。
“楚掌柜,客栈的房间我全包了!”
书生微顿,楚?他喊他楚掌柜?这个姓氏是他在人间的姓,极少人知道。而且这么迫切要住下是为了什么?与其放虎归山,不如留下细查。他立刻愉快道:“好。”
勺子瞪大了眼,原来书生也是个贪财的人呀。
回到钱柜旁,又陆续来了几个客人,等客人都坐定吃菜了,勺子便俯身在柜子抽屉里翻找东西,书生蹲身轻声问道:“你在找什么?”
“唔,我记得跌打酒就在这的,怎么就不见了。”
“你找跌打酒做什么?”
“给那怪人送去。”
书生眨眨眼,见她终于找到药酒,当即拿过:“我去送。”
勺子顿时投以我家掌柜终于勤快起来的眼神,书生心里又受用又不受用,边愤愤往楼上走边想,那儒生到底是谁?
这世上竟有连他都看不出来的真身。如果真的只是凡人,那他怎么确实是跟勺子很熟识的模样?可之后若是见过他,为何自己一点也记不起来?
百思不得其解,他连千万年前的事都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这几个月的事。
他看了看客栈,这地方……是很蹊跷,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人来这里,勺子不是说以前从来没有过么?可是他竟然也查不出来。鉴于勺子身边接连发生两件他不能解释的事,书生最后的结论是——他的女人果然不简单!
勺子在后头又跟了过来,书生心里哼哼不痛快。勺子给儒生接好手腕骨,抹了药拿小木板固定住缠布条,听他嗷嗷直叫,讪笑:“抱歉啊,我们掌柜力气重了点。”
这哪里是重了“点”啊,儒生腹诽。等她缠好了,强笑道:“勺子,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骗子?”
勺子立刻点头:“嗯。”
儒生急声:“我真的没说谎,我说的是真的,我骑着小毛驴去找舅舅,结果就碰见土匪,他们要杀我的时候,我就回来这了。之前我在这住了有半个月呀。”
勺子干笑两声,端了药走:“客官,我去给您找个大夫。”
“我没病!”
“您稍等哈,大夫很快就来了。”
“……”
勺子忙拉着书生退身出来,下了楼,书生去前堂。她跑到井边洗手,快十月的天,已经开始转冷,看着院子里的花草都已经有些枯萎了,尤其是爬爬,无精打采的趴在墙垣上看辛娘他们搓牌。唯一精神的就只有柏树哥了,事实上手气确实好呀,转眼就赢了一大笔银子。
勺子会打牌,但是牌技太差,基本就是输钱的命,所以通常只是围观。提水上来,井水还是凉凉的,一点也不冷。
杜鹃问道:“老大,客栈又来奇怪的人了?”
勺子点头,末了笑上俏眉:“给了好多好多的银子。”
众人斜乜她……贪财的勺子真是要不得,迟早要被人卖了。不过好在有书生,这一想,又放下心来。
胖葫芦说道:“老大,大后天就是妖主寿辰了,你准备好贺礼没?”
勺子一拍脑袋:“差点忘了。”
“今年是新妖主接掌妖界第一年,老大可要备点好礼,否则妖名不记录在册,被其他鬼怪欺负可就没老大罩着你了。”
勺子轻哼:“不说还好,一说就窝火了。我被魔界抓走要拿去熬汤的时候,老妖主连吱一声都没,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秋菊捂了嘴,瞪眼:“你作死啊,大庭广众的说老妖主的坏话。”
惊吓不轻的众人扶额,无力摆手:“老大,你还是赶紧嫁了吧,我们愿意奉上八百八十八抬妆奁。”
勺子两眼精亮:“嗯嗯!”
众人傻眼了,老大,重点不是嫁妆啊,重点明明是“你赶紧嫁了不要再来祸害我们快去祸害书生吧”。等她欣喜的蹦达走了,摇钱树摸下巴:“刚才说送嫁妆的不是我。”
“也不是我!”
“更不可能是我!”
爬爬举手:“我听见了,说的最响亮的是柏树哥。”
柏树哥怒:“爬爬!”
众妖意味深长看他:“哦……”
“……”
勺子蹦回前堂,拉了在敲算盘的书生,眯眼笑道:“掌柜的,我们成亲好不好?”
书生眨眨眼,立刻点头:“好!”
觉得八百八十八抬嫁妆马上就要到手的勺子心里美得很,又问道:“掌柜,新妖主登位,后日是他生辰,我们都要去妖界贺喜。你要好好看着客栈。”
“我也去。”
“不可以,你也走了谁看着客栈?好好和大黄看家。”
大黄:“汪。”
书生瞥了一眼吐舌头摆尾的大黄,这种被媳妇抛弃了的感觉甚是心酸啊。还没酸完,就见那儒生走了下来,看着立刻抛弃自己奔向那头的勺子,更……酸了……
正琢磨着是拿刀子还是拿斧头的书生一顿,挑眉:“出来。”
话落,面前就隐约现出两个人,正是那日来人间找书生的尊者。书生立刻打了个哈哈,问道:“你们偷跑出来玩了?”
两人脸一黑,你以为我们是你吗!一人奉上足金的请柬,亮的刺眼:“我们是来送请柬的。”
书生看也没看:“不去。”
另一人说道:“我就说老大不会去的啦,老大懒惰成性,又只是区区妖界的事,还大老远跑过来,倒不如回去浇花。”
书生竖了竖耳朵:“这是……妖界那来的?”
“据说是新妖主寿诞。”
书生立刻拿过沉甸甸的请柬,眯了眯眼,笑道:“好了,回话,我一定会去的。”
带着媳妇一起去,给媳妇撑场子赚面子!
两尊者相觑一眼,看着笑得和蔼可亲的他,小心翼翼道:“老大,药仙最近很清闲,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哦。”
书生嘴角一扯:“我没病!”
这晚书生打烊后,就愉快的爬了床。勺子已经准备睡觉了。书生给她盖好被子,折了被角:“睡吧。”
手指轻弹,气流成团震向烛火,登时就灭了,屋里灰暗。勺子正要心满意足的睡觉,就听见书生说道:“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妖界。”
勺子往他怀里钻了钻,挪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嘀咕道:“虽然你是高高手,但是也不能这么横行霸道,我还要在妖界混的。”
书生微微拧眉,沉思……他什么时候横行霸道过了?
勺子无比舒服的在书生怀里、身上翻滚,换着各种姿势,力求最佳。伏在结实的胸膛上面,她可以考虑撤掉枕头了。
天还没亮,书生就听见窗户外头有人轻唤。
他微微动了动,化了一半灵体走到窗户前。趴在窗台上敲声的胖葫芦见了书生,立刻咽了咽:“掌柜大人,我们真的不是来偷看的,只是时辰到了,我们要去给妖主贺寿了,勺子醒了没?”
书生淡笑:“勺子还在睡,让她多睡会,我待会送她,你们先去吧。”
胖葫芦立刻了然,出于对书生的绝对信任,和众妖开开心心的扔下了勺子,踏着灰蒙蒙的路走了。
毫不知情的勺子还在睡觉,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亮了。她揉揉眼,打了个哈欠:“难道辛娘他们还没来叫我吗,都这么晚了。”
书生抬指卷了她的长发玩,又黑又软,心中惬意:“待会我送你过去,他们来喊你的时候,天还黑着,所以就让他们先走了。”
勺子“喔”了一声,蓦地跳起来,瞪眼:“掌柜你说什么?你、你让他们先走?不对,重点是他们已经走了?”
书生忙拉住焦急的她,捧着脑袋亲了她一口:“别慌。”
勺子揪紧了心,呜咽:“你当然不慌啦!妖主大寿身为小妖竟然晚去,要被追杀的。”
书生捧起她的脸,认真道:“你是高高手的媳妇,谁敢追杀你?”
“可我跟胖葫芦他们约好了一起去的。”
书生顿了顿,这才明白过来,他心疼勺子早起是一回事,可勺子跟人约定了也是一回事,这么做,无异于是让她失信于人。当即亲了她的泪眼,左右一口:“回来后我去给他们道歉,别气了。梳洗一下,我送你过去。”
勺子这才开心起来,问道:“你抱着我乘风过去吧,这样比较快。”
“不用,有个更快的法子。”
勺子更是放心,洗漱后,就带上礼物,到廊道那和书生集合,还特意看了下儒生的房门开了没,说道:“你回来后,要给天字号客人打水洗脸。”
书生扬了扬唇角:“我只会给你打水。”
他拉了她的手跳上屋顶,勺子一一打招呼:“貔貅好,饕餮好,吼好。”
众神兽纷纷看向她,饕餮已舔了舔嘴,勺子当即退避三舍。
她抬头看着那烈日,十分忧伤,现在过去也迟了吧。虽然他们这种妖怪根本连大门都不能进,只能在外面把礼交给小官,然后等里面的宾客吃完酒宴,散了后,他们才能走。也就是说,要乖顺地站一天,还饿着肚子。
她无力地靠在书生身上:“掌柜,我想去买两个馒头,要在外面站一整天呢。”
书生笑道:“不用买,待会有大鱼大肉。”
勺子艰难的咽了口水,远远闻到一股奇特的气息,她好像闻过,可是又想不起来。书生眸子微眯,淡笑:“来了。”
她伸掌遮住刺眼的烈日光束,仔细一看,那团青色身影迂回而行,差点跌倒,结巴了:“青龙?”
书生点点头,揽住她的腰:“当然,青龙比风快多了,这么久没喊它,是时候出来遛遛了。”
勺子惊愕的抖了抖,这么把青龙当宠物使真的没有问题吗?!
妖界大门前,陆续有妖进去。当然,这不关辛娘他们的事。
辛娘嗅了好几回,也没寻到勺子的气息,不由戳了戳胖葫芦的肚子:“都是你,不使劲敲窗,老大一定是睡过头了,要么就是迷路了。”
正感慨着,就听见后头哇哇声作响,转身看去,也立刻“哇”起来。
碧空万里青龙腾行,由远及近,速度破风冲来。遮天蔽日,影投大地,风过如浪,卷的众人忙抱住脑袋仰头瞻仰。
等青龙飞入妖界大门,等候的成千上万小妖叹道:“好气派。”
爬爬挠头:“为什么我好像看见老大坐在龙头那。”
辛娘一指弹了他的脑袋:“眼神不好使就赶紧去让茶爷爷拿些清目的茶给你喝。”
爬爬拧眉,真的很像老大啊,还有旁边的灰衣人,不就是书生。
青龙速度实在太快,勺子连眼都睁不开。刚张嘴,就被风吹的脸颊鼓起,咕呱咕呱的说不清话。书生便罩了个灵力圈,将两人裹住,那风便被阻隔在外。书生见勺子抱着脑袋不松开,埋首在双膝动也不动,说道:“勺子,怎么了?没风了。”
勺子抬头呜咽:“头发都被吹乱了,变成了鸡窝,待会要被人笑话。”
书生失声笑笑,抬手以指给她梳发:“顺顺就好。”
“喔。”她抱着膝头探脑袋,又伸手摸摸发髻上的小芍药花,还在,这才安心的让书生继续捋,哼了会小曲,才道,“妖界大门还没到吗?”
“似乎刚过。”
勺子一顿,可惜龙头太宽太大,根本看不到下面的景致:“过了?不会吧,那怎么没侍卫检查请柬?”
书生笑道:“青龙就是最好的证明。安心吧,据说妖界的菜很不错,待会带你去宫殿吃。”
“……”勺子哆嗦了下,“掌柜,能不能低调点?别在大庭广众面前横行霸道?”
书生摸了摸下巴,了然:“那就找妖主安排个厢房吧。”
“……”勺子决定还是不说话了,跟着书生走就是,她又扯扯他袖子,“横行霸道可以,但别像上次被凤凰追的元气大伤就好,要能欺负到别人反攻不了。”
书生怔松片刻,笑了笑,点头:“好。”
勺子安心下来,抱膝歪头看他,白白净净的书生就算没逆天的才貌,但却没人可以替代他。
书生心弦微动:“勺子……我们成亲吧。”
虽然成亲不能代表什么,更无法约束他什么,但就是想和她一起以夫妻的名义过一世。勺子明眸微闪,漾着秋波光泽,微点了头:“嗯。”
书生轻松了一气,伸手揽她入怀,不等她开口,被客栈虐多了的他已自动自觉无比认真道:“我会和你一起守护客栈的。”
勺子更是开心,清脆的应了一声:“嗯!”
求婚成功的书生心情朗如晴空,拉着她的小手不放,一直到妖界大殿,青龙才停了下来,立刻引得众人围观。一步跃下,只觉握紧的手微有细汗,他偏头笑笑:“不必紧张。”
勺子点了点头,结果一抬头,便见前方十丈挤满了围观群众,个个穿金戴银富贵大气,左一个绝世美妖九尾狐,右一个法力无边蛇大王,几乎都是妖界赫赫有名的妖兽,妖力绝非她这种草木妖可以比肩的。囫囵吞枣看了一遍,腿就软了。
书生面色淡定,握着她的手不放。
在妖怪大神面前还如此嚣张,勺子腿更软了……
不一会,便有人,哦不,有妖上前。娇媚得倾国倾城的九尾狐扭着步子娇滴滴欠身:“见过帝君。”
九尾狐是妖界之花,素来有一笑可倾城,再笑国将亡的“美誉”。曾有人言,九尾回眸,柔情绰态占尽风韵,无人能抵得住这诱惑。这笑意绽放在桃花面颊上,连勺子也瞬间心神荡漾了一下。荡漾完了,才反应过来这货是在对书生笑!传闻因为九尾狐太美丽,为了六界的和平和美好发展,于是不许多笑。结果竟然在这个场合对书生笑了,这一笑媚惑人心,看的旁人也跟着荡漾。
勺子蓦地握了握拳,真想把书生藏到身后。
九尾狐欠身问候,又笑得柔媚:“不曾想过竟能在这巧遇帝君,真是缘分。”
笑靥如花,勺子蓦地又荡漾了,片刻心里又痒痒的,不要再笑了好嘛!她很怕书生把持不住呀!
书生笑了笑:“我夫人是妖界中人,她想来看看,于是就一起过来了。”
夫人二字一落,众人纷纷瞄向他旁边的人,才发现两人的手牵的正紧。不由愕然,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花妖?美则美矣,却还是比不过九尾狐,帝君大人竟然连眼都不斜乜一下,懒惰出名的他还如此好兴致的陪只小花妖赴宴,如此一看,看来是正室不假呀。
一道道灼灼目光探究而来,勺子压力很大呀……看着九尾姑娘嫉妒的眼神,她很想抬头挺胸,可一瞧妖主和众大妖都在,腿又软了三分。书生偏头看她,笑道:“累了?那我们进去坐吧。”
勺子艰难的点点头,前头立刻让开一条大路,她抓着书生的手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走了进去,快要喘不过气了。
妖主要迎他们上座,书生挑了个角落坐下,让他家勺子跟着众头头吃饭,根本吃不安稳。还是挑个偏僻的地方吧。
才刚坐下,宴席开始,妖主就拿了酒过来要敬酒。勺子见状,知晓书生酒量,哪里会让他喝,不怕死的颤颤起身,抬手拦住:“那个……他、他不会喝酒,我、我代他喝了吧!”
瞧着妖主一顿,勺子立刻觉得大事不妙,竟然敢挡住一界之主敬酒,你是找死还是找死还是……找、死……
片刻妖主便道:“好!干了!”
勺子正要喝,书生便拦住了她,淡笑:“你的酒量也不好,别喝醉了。”末了对妖主说道,“我们两人都不怎么会喝酒,那个……你当真要我喝?”
妖主想起当年他醉酒绑走龙太子、怒打众仙人的恶行,不由咽了咽,正要抬手拦,勺子便道:“你怎么能推辞妖主大人的好意,喝一杯不会醉的。”
说罢,仰头喝下,眼微微亮起,其实这酒还是不错的。书生无奈看她,就算不喝也没什么,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妖主嫌弃。
明明对妖主敬畏得很,还是为他拦下这杯酒,只是怕自己喝醉了。真是他的傻勺子,傻气的不行。摸摸她的头,毫不在意一桌大妖怪炯炯有神的视线,笑得温柔:“快吃吧。”
勺子点点头,又想起件事:“辛娘他们还在外面呢。”
书生想了想,笑道:“我去接他们。”
“欸,别。”勺子看了下四下,都已经开动了,一来一回估计饭局已过一半,吃残羹剩菜不厚道,多添一张桌子……真会被妖主踹飞吧。拉住了他说道,“要不让人传话让他们先回去,那就不用在门口饿着肚子站那么久了。”
书生点头:“嗯,你先吃着。”
“嗯。”
书生走后,勺子便去夹菜,吃了好吃的就再夹了往他碗里放。正吃的不亦乐乎,旁边便有幽香传来,偏头一看,心又荡漾了一下……
九尾狐瞥了她一眼,虽然确实漂亮,但远远没自己貌美,那样厉害的人怎么就瞧上这傻气的草木妖了,撇嘴:“听说花妖普遍都会媚功,有些手段比狐妖还厉害,我很想跟你探讨一下。”
被貌美如花的九尾搭讪勺子的心如泛舟河上,轻飘飘的,认真道:“狐狸姐姐说错了,会媚功的是牡丹,不是我们芍药。虽然我们长的很像,但是妖力完全不一样的。”
“不是……”九尾狐耐着性子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色诱成功帝君的,我向来谦虚好学,很想跟你讨教经验。”
勺子如临大敌,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学会了是不是要来抢书生……可如果书生敢回应九尾狐,她就把书生绑了藏起来!这种深深的危机感实在很不喜欢。
书生回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自己本来空空如也的碗堆了如山高的菜,随即又看见满桌的妖怪致以同情的目光,顿时就有些胃疼,未饱先撑原来就是这个意思。他坐下身,见勺子闷头吃菜,稍稍一闻,微顿:“勺子你又喝酒了?”
勺子“嗯”了一声,听说酒可以解愁,还能壮胆,等她胆子大了,她就去拦住九尾狐,然后踩住她的尾巴说“书生是我的!你不许靠近”,可是一壶入腹,酒劲上来,烧的肚子灼热,哪里还有力气去踩狐狸,已然……醉了。
宴席快散,众妖就见书生抱着一个姑娘先行离开了,跃上青龙,卷风而去,更是好奇,那小妖到底是什么来头?
书生和勺子回到客栈,辛娘他们已经在后院打了一下午的牌,不用在那里站着闻菜香,还能早早回来,痛快得不行。众妖听见动静,立刻趴上窗台,见书生抱着勺子进来,问道:“掌柜大人,老大怎么了?”
“喝醉了。”书生甚是无奈,他就走了一会,勺子就把酒当水喝,她的酒量明显不好,“能麻烦你打点水来吗?”
杜鹃当即下去打水,送到屋里,众妖就关窗回去继续搓麻将了。
书生浸湿脸帕,拧干了坐在床沿,给勺子擦脸,又把她的手擦干净。
沉睡中的勺子忽然蹦出话:“走开!”
书生顿了顿,看着面颊红透的勺子,只见她渐渐露出委屈的神色,忽然抱着枕头哭的难过:“快走开,不然我揍你了。”
书生苦笑,想去抽枕头把被子给她盖好,勺子又呜咽起来:“不要碰我的枕头,他是我的……我打不过你,可他是我的……不许过来。”
“好好,它是你的,不碰不碰。”书生只好收手,梦里还记挂着枕头。他脸一抽,所以说……枕头又插足成勺子真爱了?见她把枕头紧抱在怀,嘴里还呢喃着你滚蛋不许碰色诱也没用。忍不住笑笑,拿了被子给她盖上,俯身在她滚烫的面颊上亲了一口,醉酒的勺子分明也很可爱。
听见敲门声,书生开了门,就见爬爬捧了碗举过头:“掌柜掌柜,这是秋菊姐姐亲手熬的醒酒汤。”
书生笑道:“有心了,替我谢过她。”
爬爬应了一声,蹦着欢快的步子走了。书生还没关门,就见那天字号的房门打开,儒生走了出来往这走。他顿了顿,这人的身份他确实好奇,可他对勺子的态度却让他很不痛快。
儒生走到跟前,说道:“掌柜,可曾见过勺子姑娘?”
书生说道:“见过,她在里面睡的正好,有何事?”
儒生眸子一缩,差点退了三步:“你、你们非夫妻,竟然独处一房,孤男寡女的,成何体统。”
书生微挑了眉:“这位客官还有其他事?”
这摆明了是搪塞他!儒生扶额,难怪之前就觉得两人确实有私情,原来真的有。可怜他倾慕的姑娘,竟然已经心有所属,而且还未成亲就住在一块,简直无法直视呀,他叹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既然勺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何必还对我那么好。”
书生竖了竖耳朵:“她对你很好?”
儒生负手感慨:“是啊,打水来会先帮我试过水温,做菜时牢记我不爱吃葱花蒜头,还有睡前会帮我铺被子,早起会打扫干净房间。夜里我看书会帮我放空蜡油,免得灯火太暗……哎呀呀,如此体贴的姑娘哪里去找,竟然留情不留意,小生难过。”
书生笑笑,总算是明白过来,心里顿时没了包袱:“公子大概是误会了,勺子对每个客人照顾的仔细,你也是其中。”
儒生诧异:“当真?”
书生痛快点头:“当真。”
儒生顿时尴尬:“没想到竟然是我会错意了……”
书生默了问道:“你不过来了两日,那些事……是这两天发生的?”
这两天他一直和勺子在一起,勺子如果逗留天字号很久,他不会不知道,可做那些事,必定要耗费一些时辰的。
儒生说道:“说了几回你们都不信……我其实在一个月前就来过这里,不对……我是十月一日就住进这里,住了一个月,后来赴京赶考……”
书生顿了顿:“等等,十月一日住入,住了一个月?可你入住是在九月二十八日,今日才九月三十。”
儒生跺脚:“是啊,所以小生十分奇怪,你说……我是不是见鬼了?我发誓啊,我绝对没有说谎,我确实是住了一个月。赴京赶考的路上我碰见了山贼,他们就要杀我的时候,结果我就回来了。客栈还是跟我住进来时一样,因此我赶紧进来找勺子,跑到楼上,见她安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书生捉到重点,微拧了眉:“等会,‘客栈跟你住进来时一样’的意思是……”
儒生说道:“当时住了一个月,刚离开状元镇,就听说同福客栈被一把大火给烧了。我回来一看,果然被烧成了灰烬,只好伤心去赴考。没想到老天竟然让我重回一次,见到勺子安好,真是太好了。”
书生愣了片刻,客栈被烧成灰烬?他愣神问道:“勺子安好?你是指?”
儒生长叹一气,面有悲痛:“是啊,当时我回来……就见你抱着勺子跪在客栈前,勺子已经……气绝了。”
心头蓦地一痛,巨大的恐惧袭来。书生面色青白,如果儒生说的是真的,那岂在十一月一日那天,客栈会消失,勺子也会……死去?
书生心情沉重的回到屋里,虽然儒生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客栈和勺子在十一月一日发生的事,可是不知为何,非常不安。儒生说这些话的时候,未免太过真实,连旁人的各种神态都描述的清楚。他说的那几个同样悲痛看着客栈烧毁的人,依据描述,就是辛娘柏树他们,可住了两日的儒生,根本还没有见过后院妖怪。
这点让他十分不安。
坐回床边,勺子还睡得很沉,手里还是没放开枕头。他轻撩起垂落在她面颊上的刘海,轻唤:“勺子,起来喝醒酒汤。”
勺子鼻腔闷出一声,就没动静了。她正做着踩扁九尾狐的美梦,谁都别想叫醒她。
书生只好躺在一旁,也不扯被子了,因为已经和勺子卷成了一团,根本拉不动……
勺子是半夜醒来的,踩扁了九尾狐后,就发现自己被妖主抓了起来,要把她丢到火山口去,结果越走越渴,越走越累,舔了舔唇,也干的要裂开般。好不容易看到山上有灵泉冒出,想爬上去接水,竟然爬不动。用力踢两脚,岩石竟然还哼了一声,叫起她的名字来“勺子,勺子”,她揉揉眼,终于醒了过来,然后就见自己又四肢缠上书生,满目明亮盯来,不由眨眼:“原来岩石是你。”
书生笑笑:“又做什么梦了?”
勺子笑着往她怀里钻,就算还差点被火山烤熟了,但是她把九尾狐踩扁了,再不会来缠着书生,这才是重点,低声:“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梦,不告诉你。我去找水喝,渴了。”
“我去吧。”
等他拿了茶水来,勺子连喝了三杯,心满意足:“其实妖主家的酒还是不错的,走的时候他说送我三大缸我应该接过来。”
书生淡笑:“这次去妖界难道只记得酒?”
“妖界的菜也挺好吃的!”
“……”书生挑眉,难道她不觉得很有面子,她的相公非常厉害吗。
“唔,还有一个……”
书生眼一亮,看来勺子还是开窍的,终于想起重点了。
勺子拧眉:“下回不许跟九尾狐说话。”
“……没了?”
勺子想了想,认真道:“没了。”
书生幽幽看着她,这种莫名吃了酸醋的感觉。他俯身凑近,鼻尖几乎碰在一起:“勺子,我们去九重天住一段时日吧。”
“为什么?这儿不好吗?”
“倒也不是……”书生想跟她说清楚儒生刚才说的话,就见她抖抖被子翻翻枕头,见她又不认真听自己说话,更是无奈,“勺子。”
“笨书生。”勺子甚是惊慌的看他,“你送我的小芍药花不见了。昨天去妖主家的时候,明明还在的。”
书生顿了顿,往她探过来的脑袋看去,那小发簪确实不在发髻上了。别说勺子记得,刚才抱她回来的时候,也分明是在的,笑笑:“你睡觉这么翻腾,约摸是掉在床上了,再仔细找找。”
“嗯。”
那东西虽然不贵,但因为是书生送的,勺子万分珍惜,个儿太小怕它掉了,甚至还用灵力把它固定在发髻上,按理说不可能掉的呀。再摸摸头上,其他小饰物还在,怎么唯独不见小玉花儿。
两人几乎将床翻遍了,也不见它,勺子沮丧极了,懊恼道:“一定是我醉酒时把它扯下来丢掉了,我真糊涂。”
书生安慰道:“我抱你回来时,它还在,应该是遗落在角落里了,有句话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费尽心思求而不得,等你顺其自然了,它倒会出现,所以别急,总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
勺子点点头,心里这才安慰了些。
后院众妖竖起耳朵听着掌柜房间从大半夜开始就唧唧的闹腾,直到快天亮灯才熄灭无声,不得不邪恶的感慨“年轻人的精力就是旺盛啊”。
书生翌日一大早便去问了后院众妖,可有在儒生面前露面,回答都是“没有”,原本的一分相信急速上升到五分。儒生是个凡人,总不可能见到妖怪,除非他真的见过。
这三天勺子发现了两件事,一件是书生每天早出晚归,她睡着了书生才回来,她醒了他又出去了。等她满腹疑惑的跟辛娘说,她猛地一拍大腿:“老大,高高手不是说要娶你吗?八成是准备成亲的事去了。”
胖葫芦点头:“凡人成亲的规矩可多着,书生一定是偷偷准备去了。”
爬爬举手:“老大我要喝喜酒。”
一番话全然打消了勺子的疑惑,心里美滋滋的,成亲啊……她以前和他们一起趴在凡人的屋顶上,看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美极了,没想到自己也快要迈入这一步了,想一想好像大红的衣裳也很好,便安心的等着书生开口。
另外一件事是……客栈最近真的来了很多老大大大级别的妖怪啊!什么老虎狮子,大象豹子,还有山神老妖,通通都来了。连后院众妖的反应都已经从最初的“老天!这是个大官竟然来我们客栈了!”到“噢,又来了一个大人物”的转变历程。
这天客栈又来了很多人,勺子出去倒酒,结果那人一抬头,手里的酒就全哆嗦的倒在那人的衣裳里,只听见哧哧的几声旁人已经伸出利爪盯着她……然后……妖主大人说:“一点酒而已,别吓着了帝君夫人。”
众护卫这才收了爪子……勺子惊魂未定,继续哆嗦:“大、大王,您怎么来这了?”
妖主和蔼可亲的说道:“听说帝君在这开了家客栈,正好路过,就进来喝个酒,吃个菜。”
勺子扯了扯嘴角,穿的如此正式,发梳的这么整齐,还带了一众护卫,当真只是路过?她默默的想,书生的面子真大呀。
妖主问道:“帝君可在?”
勺子答道:“他这几天都在外面忙。”
说罢,想到是在准备成亲的事,脸就红了半分。一旁的长老说道:“昨日我还瞧见帝君跟九尾姑娘一块赏花看月来着……姑娘不知道?”
勺子心头蓦地揪了揪,书生去见九尾狐?见那美艳的九尾狐?难道色书生真的把持不住投入美人怀了?她心生悲凉,最可悲的是这件事竟然还是从别人那里知道,很……不开心啊。
夜里,书生从外头回来,见屋里还亮着灯,不由蹙眉,进了里面,就见勺子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蜻蜓点水的睡着。轻步上前要将她放平整,忽然就睁了眼,满眸的迷糊,还在梦中未完全醒来。
“怎么不睡,坐在这会着凉的。”
勺子满心不安的抓了他的手,盯着他道:“掌柜,你之前说要成亲的,还算数吗?”
书生想到成亲还有花时日去安排,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那儒生的事为上,摸摸她的头:“当然算数,但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先忙,等腊月的时候,一定办。”
勺子满腹委屈看他,之前还向她急着话说要成亲,现在怎么就推迟了,果然……有不能说的?她小心道:“掌柜,你告诉我,你是不是……”
书生坐在一旁脱鞋,听见这话,偏头看她,淡笑:“什么?”
勺子咬了咬唇:“你跟别的姑娘私会了?!”
“……”书生脸一扯,看着她问的分外认真,失声笑笑,“为什么这么问?”
勺子抿唇:“有人看见了。”
书生伸手抱住她,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语调平缓:“我确实跟别的姑娘见面了,但见面跟私会完全不同。是谁在造谣,我去揍断他三根肋骨。”
想到妖界长老要被揍断肋骨,勺子冷汗涔涔。
书生总算是明白她为什么大半夜的还不睡,原来是在纠结这个。等会,这是不是说,勺子也在吃醋?为什么觉得看到她吃醋的模样心里还挺开心的……他摇摇头,让勺子担心和误会才是重点。果然和她一起久了,就捕捉不到重点了啊。
“勺子。”
听见书生唤自己,她抬头看去,龇牙:“我不会泄漏那人身份的,我是讲义气的芍药花。”
书生笑笑:“我这几天见的人,是九尾姑娘。”
嗯!是九尾姑娘!不是九尾狐,不是九尾,不是狐妖,是九、尾、姑、娘!勺子这回完全找到了重点。她抱了被子倒头就睡,闷声:“今晚你不许睡床,你竟然背着我偷偷去见倾国倾城美艳绝伦的九尾狐。我以为……我以为你是去准备成亲的事了。”
书生怔松片刻,勺子的意思是,她一直在期待成亲?心头阴霾立刻消散了许多,躺身一侧,揉了揉她的脸:“勺子。”
“不要碰我,下流胚!秋菊说的果然没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呸呸。不要捏我的脸,信不信我踹你,把你踹到天涯海角去找龟丞相……”
声音越来越弱,默了片刻,勺子忍不住转身,两眼噙了泪:“你别被人勾搭走好不好?就算要走,也跟我说明白,不要突然丢下我。”
书生想笑笑缓解这突然悲伤的气氛,却笑不出来。他轻叹一气,将她紧揽入怀:“傻勺子,我怎么会走……我去找九尾姑娘,是要拜托她一件事。”
勺子吸了吸鼻子,在他衣裳蹭了蹭泪:“什么事?”
“九尾狐妖力强大,可以逆转时空。我在想,如果那儒生说的不假,那让九尾狐领我去一个月后,就能辨别真假了。”
勺子拧眉:“儒生说什么了?”
书生默了默,实在不想说出来让她一起担心,认真道:“我会解决,会将全部绊脚石挪开,会和你一起守护客栈,会保护好你,你之前如何,以后也如何,不必知道那些糟心的事,乖。”
“不乖!”勺子撑手起身,直勾勾盯他,“就算你是高高手,我不过是一只小妖,但我也想和你一起面对那些糟心事,就算我不能帮上忙,但至少知道你碰到了什么事,我不能跟你齐肩站在一起迎敌,但也可以站在你背后支持你。”
书生没想到勺子会说出这些话来,眼里还有泪,说话的腔调也还带了一点哭音,可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他轻声:“可能会很危险。”
勺子见有转机,笑了笑:“不怕。”
书生脑袋蓦地想到那儒生描绘的画面,气又几乎喘不上来:“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告诉你。唯独这次,让我去解决就好。待会我就送你去九重天,在那儿好好待着,我很快去接你回客栈。”
只要离开客栈,一定程度上,命运转轮也会被改变。如果他随九尾狐到了十一月一日那天,万一这期间有人害勺子,根本没有办法顾及。先把她送走,然后再去探个究竟。
勺子咬牙:“笨书生!”
书生未听,偏头唤道:“青龙。”
尾音刚落,便有狂风袭来,吹的门窗急震。勺子睁眼看去,便见个身形高大的青衣人站在前头,脸冷的可以掉冰渣,真是……帅得人神共愤……没想到那浑身龙鳞的青龙竟然长的如此可口……不对,重点是叫青龙来干嘛。
书生轻叹:“带她回大殿,寸步不离保护。”
勺子立刻抓了他的手:“我不走!笨书生你不要莫名其妙丢下我,我不问了,你做你的事,我在一旁看着也好,不要把我送走,我不走,不走。”
“勺子。”书生沉声,看着她说道,“这件事关乎到你的性命,我绝不能……”
“命是我的。”勺子见惯了他横行霸道的样子,现在这无奈的模样她很不喜欢,很惊恐,她摇头,“你要去做很危险的事是不是?你别去冒险,你要是怕牵连我,那我不问了,我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待在你身边。你别让我看不见你,否则我会胡思乱想的。”
书生拧了拧眉,正要好好教育一番,勺子抱着被子往墙上贴,大声道:“辛娘说的果然没错,男人吃干抹净就会立刻跑了!”
“……”
青龙脸上的冰渣彻底被融化,背身,僵着声音道:“家事什么的……还是关起门慢慢解决吧……”
狂风骤散,屋里又只剩下书生和勺子两个人。书生第一次发现,勺子不仅对客栈执拗,对他……嗯?对他……也很执着呀……要是以前一定会为这发现而高兴,可现在却竟然心酸了。
勺子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事,可让她一个人躲到安全的地方,让书生冒险,她实在不想。伸手扯了扯他衣裳:“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书生看着勺子,又揉揉她的脸:“一如既往的喜欢,甚至更喜欢。”
勺子这才安心了些,书生又道:“我告诉你……我找九尾姑娘逆转时空,到底是要做什么。”
勺子竖起耳朵,往他身边挪了挪,又匀了被子给他:“嗯,你说吧,有危险我们一起扛,我会努力的。”
书生听的真切,她至始至终以为碰到危险的是他,所以宁可和他一起面对,也不愿意躲在安乐窝里。
“那奇怪的儒生告诉我,一个月后,你会死……”
勺子眨眼:“就这样?”
书生点头,要是告诉她客栈也会消亡,估计就不会这么淡定了……
勺子双眼笑成新月,不以为然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儒生是凡人,而且神经兮兮的,说的话才不可信。”
书生说道:“我也不愿相信,只是他说那天辛娘柏树他们都在,可现在的儒生,并没有见过他们。”
勺子这才认真起来:“嗯,掌柜你仔细说。”
书生握了她的手,怕吓了她,隐去了儒生说客栈会被毁的事,其他的都详细说与她听。勺子越听心里就越堵,等他说完了,脑袋也嗡嗡的叫,这实在是……太诡异了,简直就是儒生亲眼所见的事。
半晌她挠挠头:“可是那儒生之前跟我说,他只在客栈住了半个月,可跟你说的是一个月。所以说,他根本没住到十一月一日,在骗人的吧。”
书生顿了顿:“他真的这么跟你说过?”
“嗯。”
书生挑了挑眉,字字道:“这混账东西……”
勺子握拳:“我去抓他过来!”
说罢,就立刻跑到天字号房,就算是贵客,但是这么吓书生,不可原谅!勺子还要斯文的敲门,书生抬指,门就开了。
正坐在桌前沉思的儒生抬头看去,见了两人,眉头拧的更深,不等他们开口,满眸疑惑:“两位……是谁?”
这话问来,勺子差点气炸,冲到前头便抓了他的衣襟:“混蛋,别以为装傻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信不信我揍你!”
儒生哆嗦道:“姑娘,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这样粗鲁,日后哪里找得到好人家啊。”
“……”勺子真的很想把他踹出去,吓了书生不止,还说她嫁不出去。
书生握了勺子的手收回,瞥了他一眼,淡声:“我给你两个选择,速速说出真相,变成鬼魂再说出真相。”
勺子眨眨眼,这真的是两个选择?
儒生咽了咽:“你们要问什么,我尽管答就是。”末了嘀咕,“原来这是黑店啊。”
勺子握拳:“你才黑店!”
书生问道:“你不认得我们?”
儒生摇头:“不认得。我记得我骑着小毛驴去京城找我舅舅,找了个地方住下,一觉醒来,就发现我在这儿了,正回想是不是昨夜醉酒,结果你们就进来了,还要打我,小生无辜啊。”
勺子龇牙:“混蛋,你对我说去找舅舅半路遇到山贼,眼一睁就到这了。可你跟掌柜说你赴京赶考,到底是住了半个月还是一个月还是根本就是你瞎编的。”
儒生歪了歪脑袋:“哈?”
勺子差点气得上去揍他,一把抓了书生的手,“这家伙真的要好好修理一顿才行。”
书生微蹙眉头,抬手摁在儒生的印堂穴上,指刚点上,便一顿,面上神色顿时冷峻。勺子声音微轻,怕惊扰了他:“怎么了?”
“至少有两个人给他下了咒术,扰乱了他的记忆。”
勺子恍然:“所以他才疯言疯语的?”
书生轻轻摇头:“分辨不出……几股咒术交缠,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说的是真是假,兴许两者都有。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确实是在客栈住过,即便是记忆错乱,但也不可能捏造出他不曾见过的人。”
“你是说辛娘他们的模样他没见过却知道的事?”
“嗯。”书生微收手指,弹在他额心,儒生便趴在桌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思索半晌,沉吟,“交汇在他体内的神力,有创世神……却不知道到底是谁。”
勺子努力一咽,创、创世神?竟然牵扯出这么大的神来。她蓦地瞪大眼:“掌柜,你知道创世神的神力,那你该不会是……某位创世神吧?”
书生看她:“我像吗?”
勺子仔细想了想,果断摇头:“不像。”
那些神都是冷着脸满眼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高高在上没有七情六欲的超级大神,哪里会像书生这样吊儿郎当的。
书生拉了勺子的手,笑道:“看来有必要回去寻求真相了。”
勺子问道:“回去哪?”
“儒生住进客栈后发生的事。”
勺子愕然:“可、可这不就是逆转宿命?让玉帝知道要劈雷的。”
书生眸色淡然:“玉帝?他不敢。”
“……”她又皱了皱眉,“等会,所以我们现在是去找九尾狐?”
“对。”
这种春风一过又掠起熊熊大火的感觉真是不能太糟!勺子握紧了他的手,无比认真的叮嘱:“掌柜的,你要把持住!”
书生眨眼,他是那种随随便便就把持不住的人吗?
九尾狐的住处书生已经去过几回。幻林地处人间山谷中,樵夫猎户白日从这里经过并没什么问题,但到了晚上,这山林却是灯火通明,欢歌笑语,满山回荡妖娆歌声,夺人心魄。凡人男子步入狐狸城中,不过三日,便会被吸食阳气,形容枯槁。只是这里的狐狸为修道成仙,只取精气,不夺人性命。
勺子和书生趁着傍晚进去,刚到谷口就被浓郁的香味呛的咳嗽,再看书生,一点动静也没,心里哼哼,果然是来的多了吧,回去就把搓板搬出来,不跪断三块不许回屋。
完全没有感觉到勺子杀气的书生抬手提袖给她捂鼻,一头撞到勺子的刀尖上:“先缓缓,习惯就好。”
勺子又哼哼,还是个惯犯!
不过再往前走十几步,虽然香味仍飘,但确实是舒服多了。
路上的狐妖都已经认识书生,见了他,垂首立在一旁,也不敢上前逗弄。书生莫名感到一股杀气,寻了一番,才发现来自勺子,虎视眈眈的模样其实也不错呀。
狐妖未必都是九尾,有九尾的狐妖必然妖力高强,后天稍微努力一点,就能登上妖族宝座,而这只九尾狐,就是如今狐妖的首领。侍女领两人入内,虽是山洞模样,但内里却是金碧辉煌,满目璀璨。
越往里走,香气就越浓,熏得勺子都快晕了。等见到那身穿滑绸,隐约露出香肩酥胸的九尾狐,立刻打起精神,不能输了气场!
九尾狐瞧见勺子,再看两人紧牵的模样,抖了抖肩,衣裳滑的更下,媚笑道:“见过帝君。”
这一笑美得夺人心魄,勺子都快要把持不住了,默默摸了下鼻梁,看看书生,依旧淡定。
书生淡笑:“今日过来,是为了前几日我与姑娘说过的事。”
九尾狐笑道:“那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却要耗费许多修为,帝君要如何补偿我?”
“我给你三倍的修为。”
九尾狐抬着俏眉看他,眸色微闪:“三倍?那可是一千五百年。”她吃吃笑道,“那帝君要陪奴家五个日夜才够。”
勺子差点闷了一口血,等会,据回忆书生渡修为的法子不就是亲亲摸摸,这绝对不可以!
书生淡声:“是直接将修为给你。”
九尾狐眨眨眼,诧异:“若是共度良宵,我得了修为,帝君也安然。可若是直接给了,你便白白少了一千五百年。这买卖未免太不划算了吧。”
书生笑道:“我是个有家室的人。”
勺子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末了又心疼:“可是一下子少了这么多年……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书生笑笑:“无妨。”
九尾狐轻哼:“这点算得了什么,就算给一万五千年,他也不会皱下眉头。”
她本意也不是要修为,那五百年的妖力她还出的起,只不过日后她可以炫耀,她是狐族里第一个把帝君睡了的狐狸,魅力可名垂千古啊。可惜,可惜了。她竟然还比不过一朵小芍药,怎么想都不对。
书生低头问道:“勺子?”
勺子抬头看他:“修为……好多的修为……”
她的修为才三百年,书生一下就没了一千五百年,想想果然还是很心疼啊。可她又不想书生真去跟九尾狐过个几天几夜,这样一想似乎更难受。书生摸摸她的头:“只不过是一点修为,皮毛罢了。”
她抬眸看他:“当真无碍?”
书生轻松道:“嗯。”
九尾狐见两人毫不顾忌的在众妖面前甜言,多想上前一脚踹开勺子,把自己的脑袋凑上去。不愿让他们继续刺激自己,她哼了一声:“好了,你们要去什么地方,说吧。”
书生摊开手掌,一抹蓝色魂魄跳跃在上。九尾狐一看,微眯了眼:“凡人的魂魄?”
“对。”书生将魂魄交给她,“这人的记忆被错乱了,你寻得他被神力阻乱的时日,将我们送到那天。”
那抹蓝色在九尾狐纤细的手上翻滚了几圈,脸上已敛了艳色,凝眸专注:“这时日……可不止被扰乱了一天啊……”
这结果书生也早就料到了:“有几日?”
“如果要找个话来说,根本就是局中局,若是不出了那环,想再进其他环,根本不可能。”九尾狐抬头说道,“不如这样,我送你们回去几个时段,其他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书生点头:“好。”
九尾狐顿了顿,想到方才那魂魄透出的零碎记忆,又道:“若是在里头发生了什么意外,可不关我的事。”
书生神色微沉,仍是点了头,又见勺子的手握紧了些:“无论如何,都不要松手。”
勺子应了一声,另一手抱了他的胳膊,贴身在一块,顿时安心多了。
九尾狐盘腿而坐,念起极其复杂的咒术。
空灵的声音萦绕耳边,渐变刺耳,勺子想捂住耳朵又不敢松手。脚底渐起冷意,往下看去,竟然有冰缠上双腿,带着嘶嘶凝结的冰裂声。如果不是书生淡定如常,她几乎以为狐妖要害他们。稍稍挪腿,已经使不上劲。等冰快冻到手上,蓦地听见狐妖喝了一声“开”,随即脚下一沉,掉落窟窿大洞。
勺子努力睁眼往那飘闪而过的光圈景象看去,脑袋蓦地亮了一支蜡烛。
他们……回到过去了!
“青帜阔数尺,悬于往来道。好古朴的店,难得,难得。”
勺子微微睁眼寻声,为什么她听见儒生的声音了?没有强光刺来,约摸已经过了那什么什么通道了,抬头看去,果然见到了牵着小毛驴的儒生。只见他单手负在身后,仰头看着……咦,他们现在竟然在客栈门口!
手上力道蓦地握紧,勺子偏头看书生,见他神色微拧往天穹看去,也顺势仰望,竟瞧见一副巨大画轴腾空而去,不由怔愣:“那、那不是妖怪祖宗吗?”
“嗯。”书生默了默,隐没两人身体,牵着勺子身形一动,已闪身到楼上。
勺子见了廊道上的场景,更是诧异。只见另一个“勺子”扶墙对天怒指:“你们这两个霸王!我要报官!”
她眨眨眼,等会,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那是前几天她发现妖怪祖宗带着浅浅走却没留下房钱发怒的时候吧?噢,对。她释怀,这是穿越啊,也就是回到过去了,过去了的场景自然要重现一遍,不奇怪。那接下来,就是那儒生慌慌张张爬上楼,然后对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想罢,便等着儒生上楼,可等了一会,却见“勺子”对“书生”说道:“掌柜,能把妖怪祖宗抓回来暴打一百遍吗?”
“书生”笑笑:“可以。”
“勺子”吐吐舌头:“还是算了吧,走,下去看店,把银子从别人那里赚回来才好,哼!”
勺子挠挠头:“不对呀……接下来不应该是儒生出场吗?”
书生眸色微拧,缓声:“历史果然被人改变了……我们前几日发生的事,实际上已经被篡改,而现在的事,才是真实的。”
勺子吓了一跳:“谁做的?”
他摇了摇头:“跟着他们走。”
“勺子”蹦蹦跳跳跑到楼下,见儒生进了客栈,立刻笑靥如花迎了上去:“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呀?”
儒生作揖:“住店。”
“那去天字号房吧。”
“姑娘安排就是。”
“书生”走到钱柜旁,又打起了算盘。片刻又往前看了看,微拧眉头。往书生和勺子隐没的方向看去,更是奇怪。
勺子扯了扯书生袖子:“他怎么了?”
书生说道:“隐约察觉到我们的气息了。”
勺子想起两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灵力不分上下,能察觉到,但是却不能确定也正常。只不过看着这两个“书生勺子”,颇有些诡异感:“笨书生,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等。”书生看向对面客栈,笑了笑,“勺子,我们去住霸王店吧。”
“哈?”
书生牵着勺子往锦绣客栈走去,步子刚迈入客栈,已从虚像幻化人身。勺子大惊,不带这么踢馆子的!可俏眼瞪向书生,却顿住了,差点鼻血横流:“高人!”
高人脸一扯,低头看她:“勺子,你果然更喜欢高人的皮囊是吗?”
勺子咧嘴笑笑:“偶尔养养眼也是不错的。”
他心里轻叹,明明说喜欢书生气质的。勺子见林水仙笑盈盈的上前,一点也没对自己横眉竖眼,蓦地想到,书生都变成高人了,那她自己呢?左右看看没水盆也没镜子,见她横竖认不出自己,约摸已经不是芍药的模样,也没在意,高人都如此帅气了,她还能差到哪里去。心情立刻愉悦起来,从水仙花那拿了牌子去后面厢房。
第一次来锦绣客栈,发现环境真的很不错……尤其是装修极其奢华,连门前的柱子都雕刻着藤蔓花,顿时就高端大气上档次了。不过对比一下,还是自己的客栈好!
进了屋里,勺子问道:“我们这样过来,原来的时空会怎么样?”
“仍在继续,只不过会因为这里的改变而不断改变着。所以不能改动太多,否则会让事情错乱。”
勺子点点头,忽然想起自己的脸,找到镜子,终于从他手里抽手出来,拿了镜子一照,登时愕然:“……”
书生走到她一旁,笑意如冬日暖阳:“可喜欢?”
勺子几乎气炸!不,已经气炸了!他竟然把她的脸变成了九、尾、狐的脸!
书生见她的脸扭了又扭,不由咽咽:“你不喜欢?”
勺子快要哭了,又难过又心酸,书生这混蛋,果然被美色所诱,想和九尾狐鬼混了吧,要不然怎么变了这么一张脸。之前天天找她还不够,如今还要天天对着那只狐狸。她甩了镜子,跪断五块搓板都不能泄愤。
“勺子。”书生无奈抓了她的手腕,看着她水润润的眼眸,“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这张脸的吗?”
勺子瞪他:“哪里喜欢了。”
书生眨眨眼:“那个……不喜欢的话,为什么总是盯着九尾姑娘一副羡慕的模样,你还夸她漂亮来着。所以我想,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你变一回。我看着……还觉得不舒服,原来的脸多好,可形势如此,暂时这样吧。”
勺子眼泪顿收,什么?书生看出她羡慕九尾狐了?可那明明就是觉得书生更喜欢那样美貌的妖狐,她才羡慕的。转了一大圈,两个人都闹乌龙了。
书生抬手给她抹了泪:“那你要变成谁,我重来。”
得到解释的勺子心情十分愉快,书生是喜欢自己的,无论样貌还是什么,这就好了,管她什么九尾十尾。她笑了笑:“就这样吧,挺好的。要是让锦绣客栈的人见了,还以为我是变脸怪呢。”
女人心,海底针啊……刚才还一副要踹他的模样,转眼就雨过天晴了。
勺子拿了镜子照着两人,瞧着铜镜面上的人,一个丰神俊朗,一个倾国倾城,心神荡漾的感叹道:“郎才女貌啊。”
“……”他家勺子真的没有问题吧?
日月定位:九月二十八日。
事件:儒生入住客栈。
异动:无。
书生从锦绣客栈屋顶下来,回到房里,勺子已经让小二准备了一大桌的菜,她要尝尝锦绣客栈的手艺,看到底是人好还是菜好亦或只是因为客栈豪华让人向往。见了他,招手:“掌柜快过来吃菜。”
无论什么时候勺子都如此乐观,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一点吧。他坐下身,勺子递了筷子给他,又想起事来:“后天妖主大寿。”
“嗯,想去玩吗?”
勺子忙摇头,反正有“书生和勺子”去,她还是在这好好的监视客栈的一举一动,尽快找到事情的前因后果。虽然有他在身边很有安全感,可是万一她会死呢?还是跟书生多待一会,是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吧。
菜的味道还行,但也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洗漱后睡在床上,被子很软,枕头也很干净,整张床都很舒服。见书生坐在床沿脱鞋子,她吹了一气熄灯,屋里漆黑,但她知道对他来说不碍事,戳了戳他的手臂:“都变回来吧。”
她才不要顶着这张脸和顶着书生以外的脸的人一块睡。
话落,清风掠过,勺子摸摸自己的耳朵鼻子,是熟悉的脸。又伸手摸他的脸,也是熟悉的轮廓,都回来了。喜的她探身抱他,亲了一口:“还是这样好。”
书生心里一动,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翌日,勺子醒来,挪挪手脚,还贴着温热的身体,揉揉眼打了个哈欠,惬意无比。
“醒了?”
勺子微抬了头,从书生的下巴往上看去,这个角度也俊气,往上爬了爬,爬到视线相对的位置,笑道:“我觉得自己精神的像泡了一回温泉。”
书生眸光闪动如碧波,幽幽看她:“那每天都这么精神吧。”
勺子皱了皱眉,趴回他胸膛上,每晚都这么折腾一定会被压榨干,抬手摆了摆:“不要。”
“喔……”书生甚是失望,抬指从她光洁的脊背滑下,滑了一遍,意犹未尽,又滑一遍低眸看她,唇角漾起几分笑意。虽然觉得凡人所谓的成亲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任何约束力,但是此时却突然无比向往。想看勺子凤冠霞帔,为他挽起青丝的模样:“勺子,这次来者不善,有什么觉得奇怪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嗯。”勺子想要是自己能再厉害点就能帮到他了,她蓦地想起件事,兴致勃勃道,“以前的我有多少年的修为?”
“这个还是不要说的好……”
勺子拧眉盯他:“掌柜的,夫妻间是不能有隐瞒的。”
书生正色:“我们还没成亲。”
勺子瞪大眼,埋头哭泣:“你在找借口把我踢走。”
“……好吧。”书生为难地看着蚊帐,终于吐字,“七万三千年。”
“……”如今只有三百年修为都觉得很艰难的勺子瞪大了眼,立刻哭倒在他怀里,差点没喘上气,“七、七万三千年,三……呜……”
书生搂着她,所以他才不肯告诉她嘛。
勺子起床时病怏怏的,她为什么那么笨掉进那什么天洞里,把七万多年的灵力全都化去了。七万……三千年啊……如今连零头都没有。哎呀,心口疼。所以说……作为书生后院养的一朵花都有几万年修为,那书生恐怕真的不在意那一千五百年修为吧,这么一想,心里竟然舒服起来了。
书生偏头看着又傻笑起来的勺子,女人心,想不通,想不通呀。
两人起床时天色还早,勺子捧了清水扑在脸上,再看水面倒映的脸,已经是九尾狐的模样,顿生别扭……但为了大局着想,就这样吧。抬头看向书生,也已是高人样子。
今日依旧没有异样,客栈照常开着,没有奇怪的人进店,儒生也很安分。
又过一日,两人早起到了前堂,点了几个小菜,勺子往对面看去,客栈竟然还没开门!仔细一想,今天“他们”和后院众妖都去给妖主贺寿了,自然没人打理,心里顿时就痒了,真想过去看好家。
“勺子。”书生收了方才掐算的手指,说道,“九尾姑娘说共有三个时段有异样,如今第一个时段共有三天。如果没有任何发现,我们就去第二个。因为时辰不定,未免丢失,这两天别离我太远。”
勺子点点头:“嗯。”
吃过早饭,书生就带着勺子坐到锦绣客栈屋顶上,还顺带拿了一碟糕点和一壶茶,简直就是初冬一日游,晒着暖阳品着茶点不亦乐乎。
期间除了儒生出门去买过一次吃的,就没有其他动静,一见他似乎要往其它房间去,大黄就紧跟在后,勺子表示十分满意,回去给它买一大块肉犒赏。
“掌柜的,其实我比较好奇到底是谁做了那些坏事。”日光暖和,晒的勺子泛了懒,说话也懒洋洋的,倚在书生身上更觉舒软。
他也好奇,而且好奇的事不止一件,但最重要的,唯有解决勺子是否真会如儒生预言所说的那件事。
明日就是十月初一了,依旧没有任何异样。勺子已经打算收拾收拾等着九尾狐把他们送到下一个时段。
傍晚黄昏,渐转黑夜,天穹不见新月,唯有地上街道悬挂的灯光反照上天,却太过晦暗。白昼多暖,夜里也开始转凉。勺子在书生怀里睡了半日,并不觉寒冷。醒来后发现书生姿势似乎一直未变,挪了挪身:“掌柜,要不你下去睡一会吧,我看着。”
“无妨,不困。”书生伸手给她撩开零散在她额上的碎发,笑道,“待会我们就回来了。”
勺子想了片刻才回神,对,给妖主贺寿回来。自己还喝的酩酊大醉,吃着九尾狐的醋。一会果然见天边飞过一条青龙,疾风掠过,吹的她又往高人怀里钻。
只见“书生”抱着“勺子”一跃而下,入了廊道中,径直进了屋里。片刻似乎是儒生听见动静,从自己屋里走了出来,唤声:“可是掌柜和勺子姑娘回来了?”
儒生探头看了看,没得到回应,摇了摇头。走了两步步子微顿,俯身而下。
勺子忙站起来往那看,视线却刚好被柱子挡住,好不容易见他起身,手上好像拿了什么,努力看去,不由诧异:“是你送我的小芍药花儿。”
书生只看了一眼,也认了出来。勺子松了一气:“原来是被他捡走了,回去可以找他拿回来。”
书生见儒生将花揣回兜里,又瞧了一会,才回了自己房里。这本来没什么不对,可他背影刚消失,耳畔便传来九尾狐的声音:“帝君。”
他了然,握了还在往那客栈张望沉思勺子的手:“走了。”
“这么快?三天还没过呢。”
他眸色微顿,是啊,三天还没过呢……时辰掐的太精准,让他不得不对那儒生捡到小芍药花簪在意起来。
脚下又开始生了冷意,勺子忙抱住他,冻冰碎裂时,再次迈入光圈中。感觉抱的人身体微有变化,约摸已变回书生模样,那自己也应该是原来面貌了,这么一想,抱的更紧,不用再顾忌。
书生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勺,一手紧揽她腰身,待将她护的好好的,才专注回忆这三日的事。
“书生……”
他回了神,低头看去,顿时愣住,怀里的勺子竟然隐约闪现,还能感觉得到她实实在在在怀里,可却几近虚无:“勺子。”
急忙运气要护住她,这九尾阵法却自有它的奇异之处,要破解也非一时可为。心下一沉:“九尾狐。”
“帝君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闷响,竟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般,再发不出半点声响。
竟然能将九尾狐制服,还是在施法之际冲破九尾阵法。书生冷笑,双足猛沉,将勺子紧紧揽住。勺子气息微弱,那背上的手输来灵力,才渐渐回了气力,刚才简直是要被吸入光圈中,再也回不来的感觉。只是附在书生胸膛上,竟慢慢觉得他身体冰冷。她突然知道为什么书生说来者不善了,连书生都如此了,真的来头不小。
勺子大惊,“血、血。”
她要抬手去擦拭书生嘴角溢出的血,却听他沉声:“抱着我不要松手。”
勺子简直急的要哭出来,不知何时能从这急震的光圈中逃离,半晌,不知从哪儿传来洪钟男声,似乎已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带着她,你也出不去。”
勺子愣神,她是拖油瓶?是她在拖书生的后腿?书生冷笑,素来淡然的脸上已是满满冷意:“能逼我如此的,我倒想不出还有谁,变声有用么?”
那边立刻噤声。勺子咬牙切齿:“出来打一架吧,背后捅人刀子算什么好汉!”
书生十分欣慰勺子如此勇敢,明知道会被拍成渣还敢叫板:“勺子乖,很快就出去了。”
“嗯。”勺子咬牙,“那混蛋是谁?可以揍他吗?”
书生挑眉,唇角还有血,微微扬唇,却骤增邪魅,看的勺子心神荡漾,等他开口,字字如刀:“一个坏人。”
“……那个要吃掉我的坏人?”
“嗯。”
勺子蓦地抓紧书生的衣裳,心如刀割,对手很强大,前途很堪忧啊!艰难的咽了咽:“书生……还是你上吧……”
“……”
书生对勺子“我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你上”的识时务者属性完全……萌呆了……总比藏着掖着的好啊,如此光明磊落的表达出来了,他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只不过当务之急要先出去,虽不知会落到何处又是哪个时段,但至少是可以平安抵达。
脚下猛有实感,是碰到大地的触感。勺子急忙从书生怀里探了脑袋出来,只见身处一片树林,日头还明亮,照的并不茂盛的树林也亮堂堂。
“回客栈吧。”
书生刚要起步,勺子抬头看他,伸手给他抹唇角的血,又垫脚亲了一口:“亲亲就不痛了。”
心尖暖意瞬间洒满心头,看着勺子心疼的模样,书生顿时有种她打包带回家然后面对面看一百年一千年也不会腻烦的感觉。颇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嗯,不痛了。”
勺子笑笑,拉了他的手道:“我们回家吧。”
“嗯。”书生握着她的手,这样天真烂漫的勺子,竟然还有人忍心拿她去炼石,简直就是让人发指也不不能容忍。他会将勺子护得好好的,哪怕是撕破脸皮闹开六界,也决不允许别人伤她。三百年前的事,不能再发生。
出了树林,勺子左右看那山路,挠挠头:“好像是小镇外的山路。”
“约摸是九尾姑娘最后妖力失控,送错了地方。”
勺子担心起九尾狐来,虽然她对她有种莫名的抗拒,但是九尾姑娘毕竟是在帮她,听见她惊恐的声音,未免担忧:“她还好吧?是不是坏人抓了她,会有事吗?”
书生摸摸她的头:“不会,既然我们还在这里,就代表九尾姑娘逃走了,那人并没有得逞。”
勺子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快点回客栈吧。”
书生面色微顿,看向远处山道,勺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眯了眯眼,诧异道:“那不是儒生吗?”
地面微微一沉,勺子低头看去,书生提脚,地面已摁了个脚印。随即从地上钻出个白发矮小的老头,摸着脑袋道:“哎哟,是谁在召唤老朽,脚下留情啊……啊啊啊,小神见过神君。”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神力强大,作为活了几千年的土地公时不时就要被人拎出来回答问题的土地公来说,尊称一声再好好回答就是了。
书生问道:“如今是几月几日?”
土地公忙说道:“十一月一日。”
听到这日子,勺子顿感书生手心沁出汗来,自己也咽了咽。书生顿了片刻才道:“今日状元镇上……可有大火?”
土地公掐指一算,答道:“有。”
“何处?”
“东面,玉石街。”
勺子额上也渗出汗珠:“那不就是……我们的街上……”
远处传来悲凉吟唱“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他日一别各西东哟”。儒生骑着小毛驴边叹气边过来,声音低沉无奈。
勺子想让书生快点回去,可见他顿足看向儒生,隐约知道书生在等什么,没再催促。
土地公作揖:“若神君无事吩咐,小神去了。”
书生全神盯着儒生并未回话,勺子轻摆了手,土地公便回了家。
小毛驴走三步儒生就叹一气:“可怜哟,萍水相逢也是缘呀,怎的教人不伤心,不感叹,多好的姑娘欸……”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隐没的山道旁跳出十几个大汉,大喊“打劫!”,儒生一个哆嗦,从毛驴身上翻滚下来,指着他们话都说的不顺溜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四肢健全的竟然甘愿做盗贼,你们对得起爹娘,对得起天地良心吗?还是及早放下屠刀立地成……”
“成你大爷啊!”那匪头呸了一口,“最恨跟你们这些酸腐人打交道,叽里呱啦一大堆,最后还不是得送钱过来。”
儒生捂住腰间:“小生没钱。”
“那就将你剁成肉包子!”
见那汉子要冲上来,儒生惊呼,踉跄而逃,没跑两步就被追上,身体猛地往前摔去,眼见要摔的鼻青脸肿,一抹光亮却从他怀中照射,瞬间将他包裹,隐没在这山道上。
劫匪顿时怔愣,只是一会,就吓得屁股尿流的鬼叫“见鬼啦,神仙显灵了快逃啊”,一眨眼已不见了踪影。
勺子觉得自己的眼神完全不够用啊,刚才儒生是怎么消失的?她竟然没发现一点异样。书生面色沉静:“九尾姑娘没有将我们送错地方,她觉得这个时段奇怪,并非是捏造的。”
“这是怎么回事?”勺子困惑,“那儒生为什么会消失?”
书生缓声:“刚才他身上散发光源的东西,是我送你的小花簪。”
勺子恍然:“就是三十日那晚被他捡到的小芍药花簪?”
“嗯。勺子,我们回客栈。”
勺子抓紧他的手臂,定定点头:“嗯。”
状元镇如今正热闹着,开了五十多年的客栈,不知何故几乎烧成灰烬。
只是听着什么“可惜啊可惜”“竟然就这么没了”“我还去那喝过茶”,勺子就鼻子泛酸,她也要努力找到事件真相,保护好客栈,不让客栈消失的事成真。
从空中往客栈方向急速前行,勺子还能看到玉石街方向有滚滚浓烟。书生拉着勺子站在锦绣客栈屋顶上,只见同福客栈已然烧成灰烬,整整两层,坍塌了半边,剩下一半仍在冒着红色火焰,房梁木柱,几近烧成木炭。
勺子顿时落了泪,很想下去救火,可是她看到……书生萧瑟的背影。书生半跪在客栈前,怀里似乎抱着谁。辛娘和柏树哥他们相互搀扶,哭得悲怆,唤着“勺子、老大”。勺子捂住心口:“书生……他抱着的人……是我吧?”
书生蓦地握的更紧,已忘了这力道会将勺子的手握疼:“嗯。”
勺子没有提醒他,自己倒意外的平静,书生才是最难以接受的那个人吧。她伸手摸摸书生紧绷的脸,笑道:“我还好好的,别担心。我们是回来看之前的轨迹的,既然我还活着,那就说明,还可以改变,我还能活呀。”
书生笑不出来,虽然很想回以一笑,却笑不出来。看着勺子笑的灿烂,更觉心痛。楼下的嘈杂声骤停,似乎天地一瞬间静止,两人往下面看去,街道的议论纷纷不见了,街上走动的人也已停了步子。就连呼吸……也听不见。
“有人将这里静止了。”
勺子微屏了气,只见街道上的书生还在动,其他人确实都没有再动弹半分。
那书生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为什么没有回去……为什么……”
一个大衣白袍女子蓦地凭空出现,发髻高耸,眉眼不怒自威,声调冷冷清清:“你竟然为了株小小芍药花为她逆转天命?你可知晓这其中会牵扯多大?”
书生冷笑:“那又如何?你可杀她,我为何不能救她?”他紧揽着怀中身体冰凉的人,冷声,“你震碎她的元神,夺她性命,我既然不能改了这天,那就要了你的命。”
女子拧眉:“我并没有杀她。你离开那一盏茶的功夫,我做了什么,你大可以问这周围鬼怪亦或土地神。若真要杀她,在三百年前,我就不会向你讨她走,还答应你让你找东西替代她为我炼石。”
楼上的勺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缓缓起身的书生,那身上的煞气刺的她哆嗦,冷,是满满泛着杀气的冷意。原来平日里那样温柔的书生,也会有这样乖戾的神情。
可不等那书生对那女子出手,大地猛然一震,震的天吼地裂。咔、咔,有声音在一点一点的碎裂。
女子神色微变:“你方才逆了天命,如今已开始转变了,这是大罪!”
书生拧眉,笑笑:“原来如此……那就好……那就好……”
说罢,六界同陷黑暗,冷风刮得刀割,掀的屋顶瓦片碎做粉末。书生忙将勺子揽紧:“要回去了。”
“回去?”
“嗯,命运转轮从这里改变,不用借助九尾之力,也必然要出去了。”
勺子抱着书生不敢松手,那宽厚的掌附在后脑勺上,将她整个人都护的紧紧的,不留半点机会给那凛冽的风。
巨大的一声啪嚓碎在耳畔,震得勺子脑袋一晕,幸好书生紧抱住她,不至于软了腿。
那声响震耳欲聋,等眼帘外已觉有光源刺来,还晕乎了好一会。
“勺子。”
她缓缓抬头,恍惚道:“回来了?”
“嗯。”书生让她倚在身上缓神,“不用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已知晓,不会再重犯,让你又丢了性命。”
勺子抖了抖,又糊涂了:“前因后果?”
书生轻叹:“十月一日的事确实发生了,而你也确实在那天死了。只是我不甘你命丧黄泉,因此逆转天命,要将你送回一个月前。可因你元神已毁,便寻了载体送你回去。而那载体,就是小芍药花簪,可是没有想到,那花簪早就被儒生捡走了。所以将他送回了九月二十八日。”
勺子恍然,末了又问:“可为什么儒生神经兮兮的,真话假话一堆?”
“凡人身体怎么承受得了逆改时空的压力。”
勺子想到方才在九尾狐的阵法中,自己也有些受不住,那儒生变成那样,神神叨叨的,这个缘故也说的通了。心又高悬,问道:“所以说……在十一月一日那日,如果没有改变命途,我仍会死?”
书生微点了头,平日眸中淡然的模样已变得坚定而果决:“无论如何,那一日的事都绝不能让它发生。”
勺子咧嘴笑笑:“掌柜的,我信你。”
不待书生回话,神色骤顿,冷冷看向那空地:“出来。”
空无一人的地方忽然传来清冷声音:“掌柜的?你倒是还没告诉她你的身份么?亦或是……你不敢说?”
勺子下意识往书生面前挪了挪身体,几乎是想将他护在后面。书生怔松片刻,将勺子轻拉到一旁,盯着那瞬间闪身而出的白袍女子。勺子惊诧,这不就是刚才和“书生”在客栈门前对话的女子。
书生语气颇冷:“别来无恙,女娲。”
女娲面上微带笑意:“别来无恙,青帝。”
这两声称呼拍进勺子耳畔,腿当即软了。
要不是书生揽住勺子,她铁定变成软泥瘫在地上。脑袋里嗡嗡得响着女娲女娲,青帝青帝这几个字。两人都是上古大神,别说瞻仰是种荣幸,就连低头看见他们的影子也要敬畏十分啊。可她竟然……等会,她这是得罪了女娲娘娘,还跟青帝亲亲了?
她还是……先晕一会吧……
努力理顺了下书生之前跟她说过的话,勺子大致得出的结论是——当年她身为一株惊天动地的芍药花,被百花之神青帝知道后,移种到了他的后花园。后来女娲娘娘要东西炼石,看上了自己,于是就过来讨要。可是青帝不肯将她交出,两人因此结下梁子。后来青帝要去寻东西替代自己给女娲娘娘,不知情的自己却因为害怕这两位大神开战,不愿连累青帝,于是逃走,结果掉进天洞,没了修为,没了记忆,落入凡间,经过几百年,变成了一朵花妖。
最后青帝找到了自己,然后女娲娘娘又出现了?
勺子为自己在如此场面下还能整理出大概十分满意,虽然腿还是软的……
女娲看着两人都要贴得不能分离的模样,摇头啧了一声。
青帝斜乜她一眼:“如今我已知后事,你还要硬来么?”
勺子怯怯问道:“女娲娘娘,你当初为什么要抓我?”
女娲顿了片刻,才道:“炼石。”
勺子咽了咽:“炼石?”
青帝揽着勺子,十分不痛快:“芍药是六界难得至纯至净的灵物,补天彩石仍留有污浊之气,是以她盯上了你,要将你种在石头上面,直至灵气耗尽。”
勺子完全感觉不到腿在哪里了,哆嗦:“可、可天不是早就补了吗?”
“有备无患,说不定哪天天又崩塌了。”青帝冷冷盯她,“我答应为你寻得替代之物,不过等个几百年,却仍是不肯放弃,非要闹到盘古大帝那儿去?”
勺子可想明白为什么当初在东海骑海龟时,书生不肯尊称她一声女娲娘娘,而是直呼女娲。
女娲叹道:“我既没碰当年的小芍药,如今的小芍药也不是我杀的,我去到客栈那,她已经死了,客栈也已烧毁。”末了她又拧眉,“是不是动过一次心思就再也做不了好人了?况且我哪里知道你这懒惰成性的家伙竟然会和一株芍药谈情说爱,只当你是养了一株花,要是知道我根本不会碰她。”
青帝又甚是不耐烦看她:“当年你不知情,我也无从指责。可如今你回去好好炼你的石头,别总盯着我家勺子……不对。”他蓦地回过神,终于找到了重点,果然是跟勺子久了重点君也常常被晾在一旁吗,不对,现在不是纳闷自己的时候,“你刚才说,十一月一日的勺子不是你杀的?”
女娲嘴角微抽:“你这是三百年懒得动脑子的结果吗,反应这样慢。果然绝交三百年没人吵架完全不在一个调上了。”
青帝真是忍不住暴脾气:“速速说!”
女娲点头:“我在九重天察觉到人间有异动,因此来了人间,可没想到寻到同福客栈,却见那里几乎烧成灰烬,而勺子也已经死了。刚上前,你就出现了。”
青帝冷声:“你如果问心无愧,那为何要阻拦九尾狐让我们去十一月一日那天?”
女娲扯了扯嘴角:“我什么时候阻拦过了,那小妖功力不够,我助她一臂之力,谁想刚碰到她就鬼哭狼嚎。”
勺子拧眉,抓紧了书生免得被女神一巴掌扇飞:“可是你还说掌柜不放下我,无法活命什么的。”
女娲默默望天:“我就是不信他那种冷血的天神会真护着你,如果他当时松手了,那足以证明三百年前他对你也不过如此,他还有什么脸面跟我绝交。可没想到他没放手,那也就是说,确实是我看错了。如果你真能逆改天命活下来,我也不会再打你半分主意。”
勺子似乎看见了一只母狮子离自己远去,腿顿时就有了知觉,龇牙对青帝笑道:“所以女娲娘娘不抓我去炼石了。”
青帝脸上微僵,勺子你如此天真可爱真的会被抓去熬汤的……他轻叹:“她说不抓你立刻就相信了,立场坚定些,别忘了你七万多年的修为是被谁害没的。”
勺子摇头:“我怕你们打起来,你会受伤。”
青帝愣神,摸摸她的头:“傻勺子。”
勺子:“我不傻……女娲娘娘都开口了,她难道还要对个草木妖撒谎吗?那样多掉身份。既然真的放手不抓我了,那你还继续跟她绝交,传到别的上神耳边,就变成了你无理取闹了。而且……反正我的修为回不来了,倒不如潜心和你一块修炼,又不用担心被抓去炼石,对吧。”
这么一说……勺子好像更豁达。青帝捧了她的脑袋亲了额头一口:“好。”只是心中仍有一事放不下,如果说女娲并没有碰勺子,那是谁杀了她?
“啧。”女娲摇头,看着两人亲亲我我,这么刺激她真的没有问题吗?
“当时你到了客栈前,是什么情形?”
她想了片刻:“大火熊熊,外面站了一堆的妖怪,我看见小芍药时,她刚从里面踉跄走出来。”
青帝默了许久,当时的勺子确实是身负重伤,元神几乎全散,想必“自己”还未来得及给她疗伤,就已气绝了。他蓦地想起来:“若元神并非被你夺取,那勺子的元神去了何处?”
女娲眨眨眼:“这我可不知道,对着盘古大帝发誓我没拿。”
勺子腿又软了:“所以说……真凶还没有找到?”
青帝微点了头:“嗯。”
勺子心里咯噔咯噔的。
后院众妖觉得最近有点奇怪,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自从那神神叨叨的儒生走了后,天字号又住进了个女人,看起来就是个凡人姑娘,可总觉得那眼眸里闪烁的光芒很不寻常。
后来众妖无聊在后院摇骰子,那女子突然跳了下来押了一把大,吓的众人愕然。听说她是书生的朋友,当即明白过来,肯定又是哪路大神啊,欣然邀她入局。
十月十日,天更冷了。
青帝算好账把账本放好,勺子也刚擦好桌椅,两手被水浸泡的紫红。他伸手握住,捂了一会说道:“最近修为有觉得提升了吗?”
“唔……”勺子提了提气,沮丧道,“没有。”
青帝拧眉,心中困惑,按理说这么久了,修为应当大涨的,问道:“上回不是说精神了很多?”
勺子想了想:“你说的是当时在锦绣客栈那?确实是……约摸是我的错觉吧。掌柜,是不是你不够努力?”
鼻腔默默的热了一下,他一本正经道:“一定是的。”说罢,抱起勺子往楼上走。
勺子双手环着他脖子,看着他笑,等快到了楼上,悄声问他:“你这身份……总在客栈陪着我真的没问题吗?”
青帝看她,笑笑:“以前于我而言,在什么地方都一样。如今……有你的地方就好。说是守着客栈,其实不过是你在这里罢了。”
进了屋里,将她轻放床上,先拿了被子给她盖上:“我去打水沐浴,等我。”
“嗯。”勺子卷了被子趴在上面,心中甚暖。听见窗外有声响,裹着被子探头看去,就见辛娘他们在赌大小。
等青帝打了水回来,勺子已经去后院玩耍了,他顿生感慨,念念不忘的鸳鸯浴又泡汤了……
坐庄的是摇钱树,在一旁收钱的是秋菊:“来啦来啦,买定离手啦。”
勺子瞅瞅旁人,诧异:“女神你也喜欢玩吗?”
女娲意味深长的点头:“小赌怡情嘛……不过大赌就伤感情了……”
勺子咽了咽,低声:“莫非他们赢了您很多钱?”
女娲勾勾唇角,笑的和蔼可亲,非常的——和、蔼、可、亲。
勺子:“……”
爬爬举手问道:“老大,你双掌合十在嘀嘀咕咕什么?”
勺子摇头:“赌这种东西沾不得呀……”
辛娘一把抱住她把她丢到一边,嫌弃脸:“老大不赌就走开好嘛……话说最近你重了很多啊。”
胖葫芦摸下巴点头:“都快追上我了。”
勺子肃色抗议:“我才没有胖!”
“嘿嘿嘿。”
“嘿嘿嘿。”
“……哼!”勺子愤然爬上窗。
爬回屋里,屋内又雾气弥漫了。她绕到屏风那,探头看去,白白的书生在洗澡。挪了挪步子,戳了戳那不带余肉的锁骨,最惹她把持不住的就是这里呀。
青帝握了她的手,拿了盖在脸上的热帕,笑道:“玩的开心吗?”
“嗯。”勺子蹲身趴在澡桶边缘,那水润的大掌暖得很,伸手缠了一会那指骨分明的手,说道,“掌柜的,有什么安全的地方么?我跟你去躲一躲吧……”
青帝意外看她:“你不是不愿意走,要守着客栈么?”
勺子眼眸也是溢了波光:“嗯,是不愿意,可是爷爷说过,只要人在就好。要是客栈没了,还可以再建,可人没了,以后又有谁会建一个同样的客栈呢?”她笑了笑,“虽然再建的和原来的不一样,但是守护它的心,却不会变呀。”
这或许是勺子做过的最痛苦的决定,可他明白,暂时的放手,只是为了以后更长久的守护。
青帝还是第一次睡的那么安稳,想到勺子愿意跟自己回去,不用在客栈这里提心吊胆就身心愉悦。勺子一眨眼就从手边溜走了,实在没安全感。不对,为什么他会没安全感!不对……勺子呢?说好去小解结果现在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了吧?
他猛地睁眼,粉嫩的勺子竟然真的不在怀里。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凝神寻她气息。
此时勺子正在女娲的家里,说是她的家,其实也就是幻境。推开天字号大门就步入这如皑皑白雪铺就的天地里,脑袋一嗡怒想这住客把她可爱的客栈给改造了。在要提刀砍人的时候蓦地想起住这的是女娲啊……气焰登时全灭。四面白茫茫望而不见终点,抬头看去也不见尽头。说实话……进了这么一个地方,心里慎得慌呀……
女娲悬坐于空,宽大白袍飘垂空中,看着勺子笑了笑:“你竟然会主动来找我,不怕我抓你去炼五彩石?”
勺子咽了咽:“女娲娘娘英明神武说话算数,不怕!”
女娲斜乜她,声音抖的不要太厉害。
“我、我就是想来求解……”勺子很想找张凳子坐下呀!又努力给自己打了气,“那个……昨晚和笨书生……不,青帝说,让他带我去个安全的地方。可我一直忘了问,唔,估计问了他也不会说……”
女娲眉毛上跳下跳,你能说重点吗……青帝你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这芍药花的。
勺子别扭了许久,才道:“他不是帮我逆转了天命吗,那要是让上边的人知道了,他是不是要受罚?”
女娲笑道:“你担心这个做什么,他都无妨了。”
勺子拧眉摇头:“不,就是他总觉得无所谓,我才觉得不好。”
女娲饶有兴致看她:“那如果真的要受罚呢?”
“唔,那我就不走了,顺从天命吧。”
女娲愣了片刻:“你可知你的天命是什么?是死。三百年前你是重生,到底还活了下来。可这次元神被人取走,就是真的死路一条了。”
勺子点头:“我知道呀。”
女娲扯了扯嘴角,知道就知道还知道呀……她是“死”过一回上瘾了吗。她揉揉额心:“这话我本不该告诉你,否则青帝一定又会跟我绝交三百年,甚至是三千年。”
勺子笑了笑:“女神你告诉我吧。”
默了半晌,女娲才道:“逆转时空对我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也不算什么逆改天命。因为即便重来,要发生的依旧不会有所改变。只不过他要是改了十一月一日发生的事,将你救活,为你渡劫,才是真的逆改了,处罚无法避免。”
勺子绞着十指,抬头看她:“是很重的罪名?”
女娲点头,笑意轻抹唇角:“当然是。就算是上古神仙,逆改六界转轮,哪怕是猫猫狗狗的,也必然要影响到六界和谐。因为世间万物本就环环相扣。”
勺子问道:“会是……什么惩罚?”
女娲默了片刻:“能惩罚他的,也只有盘古大帝。这点我不知,只是必然不会轻。”
听见创世神的名字,勺子再无力挣扎。连盘古大帝都惊动了,处罚一定不会轻啊。要是把书生废了怎么办?怎么办?
她吸了吸鼻子,绝不能让书生受伤!
女娲看着心事重重的花妖,如果是别人,怕早就觉得有人为自己逆改天命而欣喜若狂了吧,可她分明不怕自己死,而是怕青帝受什么责罚。难怪青帝喊她傻勺子,这芍药花真是傻的可以。她蹙眉轻叹,侧耳听了听,说道:“青帝在找你。”
勺子一惊,要是被他知道自己“羊入虎口”还是自己送上门的,一定会被丢出去。
女娲笑了笑:“从这里转身走五步就出去了,快些出去吧,否则他又得以为你进了我肚子里。”
勺子挪了挪腿,没挪开,呜咽:“我、我走不动,腿软。”
“……”女娲内心登时咆哮,青帝到底是怎么看上这傻勺子的!
勺子几乎是被女娲一脚踹出来的,哆哆嗦嗦的踉跄而出,眼见要往栏杆那边撞,清风骤过,撞进温热的怀中。抬头看去,第一次发现书生真的是叫青帝啊,脸一阵青一阵白。
“哪里受伤了没?我看看。”
勺子摇头:“没有,我们只是在里面喝茶。”
青帝勾了唇角,笑意微冷:“喝茶?大清早的找你喝茶?居心叵测。”
“不是不是,是我找女娲娘娘喝茶。”勺子离了他的怀,避开眼神,“我去开店。”
青帝看着勺子蹦走,一会就见女娲走了出来,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见了他,无奈道:“跟你家勺子说话必须时刻保持平常心啊。”
“你方才抓走勺子说了什么?”
女娲抬指:“对着盘古大帝发誓,是她自己过来找我的,你别总带着敌意猜测我成不。”
青帝冷笑:“她去找你的?我和她同床共枕,她离开我会不知道?不是你隐了她的气息带走的?”
女娲顿了顿,认真道:“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方才她进来前,我也毫无察觉。哎呀,睡相都被瞧去了……要不还是杀人灭口免得被泄漏吧。”
青帝完全没注意后面那句话,只想着前面那句,怔松:“果真?”
女娲笑道:“骗你涨修为么?”
青帝又问道:“她还问了你什么?”
“只有一个,就是问如果你逆改了她的宿命会如何。”
青帝脸上一僵,盯着她字字道:“你告诉她了?”
女娲躲开这凌厉目光:“老友,无法不告诉她……”
“不送!”
“……”
说罢,那青色影子已经消失,女娲扶额,忧伤感叹:“典型的见色忘友啊。”
开了店门,时辰还早,没人来客栈,略显冷清。勺子趴在钱柜上,想着方才的话,书生的脸一直在脑子里飘来飘去,总是浮起书生被雷劈被盘古大帝惩罚的景象,完全无法抑制。恼的捂住脑袋轻声嚎叫,耳边骤响噼里啪啦的声音,急忙睁眼看去,只见刚开的几扇大门又被关上了,店内昏黑。
她蓦地站起身要去开,刚起身就被人抓了手腕,抬手要抵抗,察觉到那熟悉的温热,不由拧眉:“是你把客栈门关了?”
青帝盯了她一会,缓声:“我带你去九重天。”
勺子姿势微僵,步子不动:“那个……我觉得客栈这挺好的,不走了。而且那儿都是大神,我不想每天出门都腿软。还有,隔壁米大叔的米我吃习惯了,整条街的东西都吃习惯了,去了那一定会不习惯,还有还有……”
“我不会死。”青帝揽她入怀,附耳低声,“即便是有惩罚,也不至于严重到会死的地步。”
勺子愣神,他都知道了,明明跟女娲娘娘说不要告诉他的……
“只是少一点修为,受一点皮肉之苦,最严重的不过是在禁地关几百年。这点时日对你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对吧?而且要是你真的死了,那就再无可能了。权衡之下,难道不是我受一些惩罚才是上策?”
他说的越是轻描淡写,勺子就越害怕。书生总是这样,报喜不报忧,要是他不知道自己找了女娲,根本不会告诉自己他会受惩罚。现在知道了,又说惩罚很轻。如果真的很轻轻至无所谓,那为何一早不说?
青帝微松了手,看着她笑道:“去收拾东西,走了。”
勺子蓦地一手抓住钱柜边角:“你先告诉我,到底会受什么惩罚?”
青帝沉默许久,才道:“逆改天命的话……会散了元神。”
勺子瞪大眼,又往后退去,退到无可退:“那不是死?”
青帝摇头:“我们的元神与你们的不同,虽散,但仍然可以恢复。只是需要几千年,而且之前所做过的事会一无所知,重新开始。上神的能力太强大,这种惩罚也是为了让我们忘记自己的恶善,心如初出,方能让六界长久和谐。所以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只是重新开始罢了。”
勺子捂住心口,顿觉疼痛:“也就是说,你会……忘了我。”
青帝点头:“对。”
三百年前勺子忘了他,如今青帝要忘了她。勺子觉得世间果真是轮回的。只是……能活着就好。哪怕真的是忘了,能活着就好,至少还有期盼。就算以后她找到书生,书生不记得她了,可至少还都存活于世。反正他忘了她,那根本不用担心书生会难过。她会继续守着客栈,说不定哪一天,就有个青衣书生进了店,唤她一声勺子呢?
“掌柜的。”勺子抱住他,低声,“那你好好护着我吧。三百年前你弄丢了我,如今找到了。我也会用三百年的时间努力找到你,然后……继续一起。”
青帝揽着她,听她浅如吟唱,压的极低极低的声音,搂的更紧:“好。”
如同签订了无形的契约,哪怕忘记,忘了三百年,三千年,也无法分开。
后院众妖还沐浴在朝阳下饮晨露,无比惬意的享受这甘甜,突然就见勺子手持锣鼓跳了进来,还没制止,手起锣槌,轰天的铛铛声便响彻后院。众妖捂耳怒吼:“老大你干嘛!光天化日扰民,扭送官府啊啊啊!”
勺子收起锣槌,大声道:“半个时辰后,一起吃顿饭吧。”
“然后呢?”
勺子眨眼:“没啦。”
“……老大!出门右拐的宋神医不错!”
“起床吃个饭也要这么大阵仗真的不是调戏我们吗。”
“吓的我以为哪儿起火了,浑身露珠都抖掉了。”
看着他们哀嚎,打打闹闹热热闹闹的,勺子双手叉腰:“记得准点,前堂聚会啦!”
杜鹃拧眉:“前堂?今天客栈不开么?”
勺子摇头:“休息一天。”
一天……何止是一天呀……
众妖顿了顿,看着勺子迅速背身离开,若有所思相觑。
勺子钻进厨房,倚在门柱上,她怕再笑一下就要把眼泪笑出来露出破绽了。抬手抹了抹泪,瞧见修长的手指甲,转身去拿了小剪刀,跑到在生火的青帝前,扯了扯他的衣裳:“掌柜。”
青帝偏头看她,一把精巧的剪刀递到面前,勺子说道:“指甲长了。”
雨和尚带着忧思雨出现的时候,将客栈屋顶用朱砂画的貔貅融化了。勺子伸手去碰烫坏了指甲,那个时候书生就说,以后他会帮她剪指甲。可后来勺子嫌弃他修的太认真,僵着手指不动太辛苦了,不肯让他碰。可如今想想,喜欢的人帮自己修指甲,美得不行。二十多天后,就没人会做这事了。
青帝眸色微动,接了过来。勺子搬了小凳子坐在他前头:“半个时辰后开饭吧。”
“嗯。”
勺子一手撑着膝盖一手伸出,看他一点一点的将那白色剪掉,心里又犯了酸:“掌柜,我没有把握……没有把握能把你找回来,总觉得这次把你弄丢了,就真的这么分开了。”
青帝手势微顿,勺子说的话他不是没有担心过。只因上神本就比别人冷情,要动心比常人难上万倍。他甚至可以想象勺子过来找自己,还没到大门口就将她踹了出去,缠的紧了指不定会直接……捏死她……
“我会做好准备。”比如告诉全部认识的人一定要阻止他踹飞勺子,还有在大殿的每根柱子每本书都写上“你是喜欢勺子的”“这株芍药花对你很重要”之类的。亦或是……他看着勺子,目光柔柔,“要不你在天池洗个澡,我再路过一下。”
“……”勺子肃色,“所以你看上我果断是因为偷看过我洗澡吗?”
青帝失声笑笑,继续修指甲,一会便听她说道:“那、那就找个机会吧。”
说完,两人的鼻腔都默默热了一下。目光相对,映着对方的身影,蓦地笑开。勺子探头亲了他一口:“我好像又有自信把你找回来了。”
青帝摸摸她的头:“不用太过担心,都活着就好。”
勺子点点头,其实能活着就好,知道书生一直都在六界某个地方也好。
半个时辰后,众妖团团围坐前堂大桌,看着一桌的菜,虽然勺子有说有笑可为什么总觉得气氛……很压抑呀。
胖葫芦瞅着旁边还有位置,往左边挪了挪,勺子见了拦住:“这是女神的位置,你小心她拍飞你嗯哼。”
“啧,我是如此小气不讲理的人吗?”
勺子急忙往书生旁边缩,远离女娲娘娘,远离小赌怡情的女神,安然一生!
女娲坐下身,依旧笑的和、蔼、可、亲。勺子默默凑近青帝,努力咽口水:“摇钱哥一定作死的赢了女神很多银子。”
青帝淡定的拿了对筷子给她:“没有那个赌命还要去赌,自己找虐。”
勺子信以为然点头:“唔。”
女娲斜乜两人,喂喂,当她是聋的吗,好歹背后再说人坏话呀。
勺子眯眼笑笑:“你们干嘛还不动筷子,快吃呀。”
辛娘实在忍不住了,盯着她问道:“老大,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柏树哥点头:“你千万别一脸无辜的说没有,我们会鄙视你的。”
勺子笑了笑:“才没有想瞒着,就是……唔,我打算跟书生回家一段日子,客栈要交给你们打理啦。”
众人一顿,虽然早已料到这是必然的,但是等真正要走的时候又舍不得了。有个威武雄壮的勺子在多好啊。一会辛娘摆摆手:“都干嘛呀这是,老大迟早要回娘家的,在这里的,有谁比老大更爱护客栈。肯定不是丢下我们不管。”
众人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闹哄哄的吃起饭菜。
勺子看了书生一眼,只见他眼中神色满是理解体贴。
女娲瞧着两人又当众你侬我侬秀恩爱,真是……嫌弃啊……不要再刺激她这大龄单身人士了好嘛。干咳两声:“你们走后,我可以接手做女掌柜。”
勺子愣了愣,什么?女神坐镇同福客栈?!那客栈约摸有七分胜算不会被烧吧!手里的碗差点没捧住,热泪盈眶,呜咽:“女神……女神!”
“噢。要给工钱的。”
眼泪立刻硬生生的吞了回去,感动什么的全化作了浮云。
摇钱树咬着鸡腿说道:“她逢赌必输,一看就没本事守着客栈,还不如把银子给我,哼哼哼。”
勺子又离青帝近了点,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她还是懂的。看着女娲大人的眉毛又在一跳一跳,她就知道一定又是玩骰子五木牌九什么的输多了……
吃过饭,除了青帝未沾酒,其他人已经喝了几大杯。勺子每杯都一饮而尽,将客栈里最贵的酒拿了出来,默默的担心要是连女娲娘娘也保不住客栈那该怎么办,倒不如全喝了来个痛快的好。
酒入口醇香甘甜,过了一会肚子就噼里啪啦的烧开了。勺子打了个酒嗝,脑子倒还算清醒,开口前只觉满嘴酒气呛鼻:“吃饱喝足了吧?”
众人应声,默默等着勺子说下面的话。
勺子起身,拉了青帝:“那我们走啦。”
爬爬就坐在一旁,扯了她的手:“老大你去十天半个月就好,记得回来。”
勺子龇牙:“那是一定的。”
爬爬又看向青帝:“掌柜大人你也要回来。”
青帝顿了片刻,笑道:“嗯,迟早会回来的。”
会回来,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老大保重呀。”
“老大要玩的开心,早点回来。”
“我们会看好客栈的。”
勺子吸了吸鼻子,已经有了醉意,上前拍拍女娲的肩膀。女娲立刻甩了她一记眼刀,却见她傻呵呵的说道:“那他们就拜托你啦,女娲娘娘。”
女娲和蔼可亲的点点头:“没问题。”
“……”
勺子竖了竖耳朵,为什么她听见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算了,不管了。身子一歪歪进青帝怀里,扬手:“走咯~”
青帝揽着勺子,朝石化的众人点头:“我们走了。”
辛娘腿软伸手:“掌柜,带我走啊……”
“老大不要丢下我们。”
“女神,这是我三年的工钱您笑纳。”
“老大都是浮云,女神才是王道。以后我一定对您马首是瞻。”
“柏树哥你竟然会用成语了。”
“重点呢!”
客栈外头,青龙已经等在那。盘旋空中,见他们出来,伸了个懒腰。青帝抱着勺子一跃而上。冷风吹来,勺子微微睁眼看见客栈屋顶上的饕餮貔貅还有吼,突然想起来这才不过几个月的时日呀。
“掌柜的,一个月后我们就能回来了是吧。”
青帝将她搂的更紧:“嗯。”
勺子窝在他怀中,打了个哈欠,犯了酒困。冷冷的天窝在温暖的怀中,不能更惬意:“云霄之上啊……我还没去过过呢……以前的事都忘了,那里好玩吗?”
青帝笑意淡淡:“住的太久没什么感觉了,不过你要去哪重玩都行。”
勺子眼已亮,嗯啊答话:“好呀好呀。”
青帝失声笑笑,听着这呢喃,分明是已经开始说梦话了。抬手结了灵罩,将外头的冷风阻隔在外,终于说道:“走吧。”
青龙长啸一声,腾身往天穹而去。
青色影子还未完全消失,客栈缓缓钻出一抹彩色幻影,如同开屏孔雀绚烂,悄悄尾随而去……
九重天上早已是热闹非凡,纷纷议论青帝竟然带回个姑娘,抱回来的时候还是醉酒状,护的好好的,也不让人碰,甚至连瞧上一眼也不给。人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还在大殿里睡觉的勺子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成了云霄之上众神茶余饭后的大人物。
浅醉的她夜里没犯酒渴,但也不清醒,卷了轻绒银丝的被子就呼呼大睡,一觉至天明。
青帝将她放下后,就去布置外头防御,谁知道勺子到底是被什么夺了元神的,万一那真凶并不在人间客栈中,而是因为其他他未知的缘故呢?还是谨慎些的好。等他回来,走前勺子什么姿势,现在回来还是一样,死死箍着被子,呼呼大睡。他俯身凑近了看,拨开拂在她面上的发丝,便见她呷了呷嘴,仍在梦中。
这种天塌下来睡觉最大的属性,忽然有些羡慕她。躺身一侧,看着她发上的小芍药花簪,抬手轻拨,蓦地就察觉到被下动作,如果不是反应快握了那腿,几乎被她踹了一脚。
勺子抓着被子猛然起身:“不许碰我的小芍药!”
青帝失声笑笑,揉揉还一脸困意的她:“勺子。”
勺子揉了揉睡眸,见是他,松了一气,又重新躺下:“我还以为有采花贼。”
“不是用灵力束缚住了么,不会再掉,也没人能轻易拿走了。”
将儒生送走时,青帝抹掉了他的记忆,将花簪拿了回来。勺子失而复得,让青帝将它好好的束在发髻上,可依旧风声鹤唳的,近了勺子的身比近了小芍药花簪的身后果更严重。
勺子安心了,滚来滚去:“这床真大。”
青帝无奈道:“你去那边翻滚,别从我身上压过去行么?”
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再滚后果自负……”
勺子不滚了,爬到他身上,面上绯红:“掌柜,我们亲亲吧。”
青帝长眉轻挑,主动的勺子真是没有理由拒绝!
对于勺子,青帝只有一个想法——喜欢。无论是被动还是主动的勺子都好,让人无法抗拒。
勺子记得上下翻转了几次,折腾了很久,可屋里的光源依旧明亮。似乎从她进了这玉石堆砌高十余丈的地方,就一直亮着。等最后一次欢愉落了尾音,已经筋疲力尽。
洗了身子被青帝抱回床上,歇了好一会,勺子问道:“这儿没有天黑吗?”
“嗯,没有,永世明亮。”
勺子凝重色:“那不是会睡的不好?”
青帝意味深长看她,勺子,你说这话完全没说服力。正以为她要跟以前一样,完事后会睡一觉,自己也闭上了眼,可一会那温热的手又往探来,轻压,重揉……他扯了扯嘴角:“勺子别乱蹭,乖乖睡觉。”
“再来一次吧!”
青帝止住她的手,声音都软绵了,一反常态:“还醉酒?”
勺子握拳:“为了有孩子,多多益善。”
“……”
“要是孩子长的像你,你一定会困惑,然后不会立刻把我踹飞的。”
青帝瞬间觉得勺子聪明过人,抱了抱她:“累了就歇着,反正还有时间。”
勺子默然,还有时间……还有十八天,就十一月一日了。
到底还是架不住疲累,遭到拒绝的勺子分外不死心的睡着了。
青帝翻箱倒柜才从箱底里找到几本九重天游玩指南,琢磨着带勺子去玩。这一翻看,似乎自己也有很多地方没去过,默默想起来找自己的东方七宿跟勺子形容他是懒惰成性……看来不是没道理的。
勺子醒来后,慢吞吞穿衣服,摸摸肚子,眼一亮:“掌柜的,,我肚子好像圆了点。”
“……”青帝拿被子给她遮好免得受凉,语重心长道,“虽然我们不似凡人,但是也不会一夜过后肚子就大了。”
“噢……”勺子点头,在妖界,几天时间就怀上的有,几年怀上的也有,而且生下来的年份也大有讲究,总结就是今天有了,一不小心过了一两月就蹦出个孩子。也有怀了好几年甚至几十年才出生的。
青帝轻抚她的脑袋:“待会吃过饭,我们去玩。”
“嗯!”
从大殿出来的时候,外头还没人,等走了几步,不知道谁鬼嚎一声“青帝家的花妖出来了”,登时就听见四面八方涌动来看八卦的嘈杂声。青帝微挑了眉,这样会吓坏勺子的。而且以前在客栈无法手牵手一起走,现在在这还要被围观,他不奉陪!
想罢,拉了勺子跃上青龙的脑袋,拍拍:“去天池。”
青龙刚起身,就见云端如潮水涌来千军万马,脑袋一抽,这里的人果然都是无聊惯了,不就是青帝找了个媳妇儿么,至于吗!
勺子眯眼看向云面上叫嚣的人,全都是金光蓝光白光各种神力环身,不由咽咽,算了,这些事还是不要想了,安心游玩吧。
天池常年雾气环绕,因灵气至纯,临近百里生长了许多草木生灵。还在远处的勺子已觉那儿的灵气比她所到过的任何一处灵泉都要清澈,深吸一气,清润腹内。
青帝见她如此,问道:“可有想起什么?”
“唔?”勺子摇头,蓦地想起他说过第一次见到自己就是在天池泡澡,盯他,“应该是你想起了什么吧,我那时候不知道你在偷窥。”
青龙很想捂住耳朵,可是突然发现自己的爪子太短了根本够不着……顿时绝望,放过他这无比纯洁的小青龙吧……
青帝干咳两声:“那个……当然不是说那件事,而是,你是在这儿生了灵根,化形的。”
勺子摇头:“不记得了。”
青帝暗叹,过天洞者,前缘尽忘,灵力尽毁,果真不假。
勺子倒没一点痛心的感觉,横竖就是记不起来了,饶有兴致问:“所以我在这儿生长了有好几万年?”
“自然不是。我将你养在我后院七万年,在天池旁边待了多久我不得而知,不过既然已经成形,约摸修为不低。”
勺子捂住小心脏,连书生都说不低……她想问又不敢问,最后还是弱弱问道:“约摸……是几年?”
青帝摸她脑袋:“乖,不要找刺激。”
勺子嘿嘿干笑:“七万年都接受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快说吧,我顶得住!”
青帝拧眉,许久才为难道:“那时候看见你,已经隐约有了灵光,草木要修炼出那种灵光十分不易。”
“重点是几年……”
“五十……”
勺子肃色,逼问:“五十?”
青帝先把她揽紧免得摔下去:“最少是五十万年,又有可能是上百万年。”
“……”一把利剑直戳心脏,捅了个大窟窿。勺子哭不出来了,数了一下手指头,从三百年到七万年再到五十万年,不带这么刺激的!
青帝苦笑,亲了她一口:“勺子振作。”
纯洁的小青龙……已、疯……随即怒甩了两人下天池,盘旋在上方美其名曰放哨。
青帝牵着勺子入了荆棘丛中,过了这藤蔓缠绕的地方,便看见满目碧波的天池,蒸腾热气,鼻尖微动,隐约有环绕周围的青草花香。勺子虽然已忘了前事,可驻足这里,却仍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轻步走到池边,指尖刚触及那水,顿觉笼罩心头的愁云散了大半,似乎去了半身污浊。
她缓缓偏头,看着一身青色长袍的书生:“我可以下去吗。”
明明会是很香艳的场景,青帝却无法滋生出半点亵渎的感觉,微点了头,淡笑:“去吧。”
衣裳从白皙柔软的身上滑下,褪至脚边,如玉似笋的脚尖点在水面上,缓缓沉入。青帝拾了衣裳叠好,看着勺子往天池深处游去,蓦地想起当年那一抹惊艳,挪不开半分视线,无比肃穆的站在池边看着那株白粉芍药,只觉世间美好。
后来觉得是难得的生灵,又有职责的驱使,便决定将她带回后院栽种。谁想刚找到她说了这件事,就差点被她乱棍打跑。其实说喜欢……约摸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他站在岸上,看着沉浸碧水中惬意无比的勺子,因想起往事而紧绷的面庞,也渐染了淡然笑意。
在天池泡了一上午的勺子只觉浑身轻松,如果不是怕书生等的太久,真想睡在这。起身抖了抖身上水珠,穿好衣裳。见书生负手望天,背影笔挺,上前拉了他的手:“掌柜的,洗好了。”
青帝将外裳披在她身上:“去别的地方玩吧。”
“嗯!”
早上出去,快至傍晚两人才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泡了天池的缘故,勺子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饿,精神抖擞的。回到玉石屋里,便陷身银丝软被中,抱着被子滚啊滚。
青帝坐在一旁,笑道:“玩的开心吗?”
“开心!”勺子眼成豌豆,“见到好多好多神君,还对我客客气气的,以前连想都不敢想。”说罢,起身从怀里拿了巴掌大的袋子出来,从里面一一掏出东西,“这是赤脚大仙送的,这是九天玄女送的,还有武德星君,火德真君,炎帝蓬三仙……唔,这是谁送的……不记得了……”
青帝见她快要将床铺满,笑道:“可还有什么想见的神君仙君,我带你去见。”
勺子动了动耳朵,小心翼翼道:“我……我能见见盘古大帝吗?”
说不定她可以到跟前先给书生求求情,或许多少会有用吧。
青帝顿了顿:“可以,只是现在不行。他如今正沉睡,没有大事无法求见。”
“噢……睡了多久了?”
“已经九万多年了,无事惊动他的话,睡足了十万年才会醒。”
勺子瞪大了眼,又笑开了:“以后谁再说我睡的多,我就把他拎出来说。”
青帝失声笑笑:“快将东西收拾好吧。”
“嗯。”勺子把东西往回塞时,想起他刚才说的话,默默的想要是盘古大帝不被这件事惊动,睡足十万年,那她跟书生还能相守近一万年,那该多好。那时候别说孩子,连孙子,孙孙孙子都有了吧,几世孙儿护着她这曾曾曾祖母,书生能踹的动她么。
想至美好处,勺子三下五除二就将东西全装了回去,放到一旁,当务之急是造人啊,这些宝贝日后再看吧。
“勺子。”
正在解衣带的勺子看他:“什么?”
青帝摊开手掌,一朵粉白的小芍药花从里面浮出掌心,勺子笑道:“这不是我送你的那朵吗?”
“嗯。”青帝拉了她的手,“往里面渡一点你的灵气去吧。”
如果日后真的忘了勺子,至少藏在手中的这朵小芍药可以让他迟疑。谁能往他这里塞东西?那必然是与他最亲昵的人吧。等勺子渡了气,他又看看别在她如墨云青丝上的花簪,抬手碰了碰,便见自己的灵气漾在每层白玉小瓣上。
“掌柜,我会好好留着我们的定情信物的。”勺子往他怀里钻,还想多说些话,可突然觉得这样静悄悄的也好。
青帝抚着她的发,想起寻了三百年终于找到她的时候。站在客栈屋顶往下看,就见她和别的妖怪玩的不亦乐乎。恰好老掌柜要转让客栈,琢磨了下人间的规矩,化作稳重可靠的儒雅书生,生怕老掌柜不愿将客栈卖给他。
“勺子,你还记得我第一回给你浇水么?”
已经浅浅入梦的勺子听见这话,立刻愤然:“当然记得,你把水瓢摔在我脸上了!”
青帝笑笑:“那时候不是故意的。第一次用人间的水瓢实在不顺手,等拍在你脸上,很想过去给你揉脸,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怕会被你当作色狼。”
勺子想了想,笑道:“确实,肯定以后都不亲近你了。”末了哼声,“笨书生你这是扮猪吃老虎。”
青帝悠然道:“能抓回身边吃了,扮什么都无所谓。”
勺子扑哧一笑,捏他的脸:“厚脸皮。”
青帝握了她的手,俯身压下,吻了她一记额头。勺子说的对,如果能留个孩子,兴许比那留字条,刻烙印什么的更有用。良辰美景,还是快些为造个小勺子努力吧!
勺子明眸微漾水光,环手在他脖子上,等那一吻到了唇间,微撩舌尖,汲取唇腔温度。正吻得意乱情迷,身上的人却停了动作。勺子见他拧了眉头,捧了他的脸:“掌柜的,你认真点好吗?”
“嘘。”青帝眉头越拧越深,往空荡荡的左边看去,屋里宽大无声,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勺子见他肃色,也紧张兮兮起来,缩了缩身,却什么都没看见。
这屋里除了他和勺子的气息,根本没有其他什么异常。可为什么总觉得有人炯炯有神的盯着。缓缓起身下了地,往屋内巡视一遍,确实没有。
勺子赤足落地,地面冰凉,将已经褪至一半的衣裳提上捂好,跟在书生一旁,不敢做声。
青帝面色微沉:“勺子,你有感觉到屋里有其他人吗?”
“没有……”
青帝摇摇头,俯身抱起她又回了床上:“玉石冷,以后别赤足在上面走。”
“喔。”
回到轻软的床上,青帝又感受到了那灼灼目光,本想忽视,可根本没有办法避开。猛地离身,刮起一阵冷风,身形闪至屏风后面,寻得那“光”的大致方向,一掌急扇,登时就听见一声惊叫,还没看见人,只见一抹彩色闪到勺子那,快的连他也一愣。
勺子只觉有风扑来,坐在床上便被个东西投了个满怀,尖锐的女童声音刺进耳膜:“娘!救我!”
勺子:“……”
青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