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雾非雾

12月23日

看守所医务室

我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鲜红色。

睁开双眼,我才意识到这是阳光照在眼皮的血管上产生的投射。

已经日上三竿了。

看样子,我正躺在一张病床上,手被拷在床沿的护栏。

“你醒啦?”一名护士走进我的视线。

“我怎么会在这?”

好像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人就会习惯性问出这样的话来,但这次我并没有失忆,我脑海中闪过梁择栖撞向我的景象,结合他之前诡异的状态,我一时之间也不敢确定这是梦还是现实。

“你自己撞墙上了呗,怎么的,失忆啦?”

护士一边摆弄着一台仪器,一边说着。

我自己撞的?

记忆闪回到第一天在审讯室的情形,那个警察也告诉过我,我发疯自己撞得眼角都肿了。

可是,我这一次明明清楚地记得是梁择栖干的!难道所有人都是在包庇他吗?随意地进出看守所,用着自己的生活用品,就因为是围棋明星就能享受特权吗?

“梁择栖呢?”我厉声问护士。

“谁?”

“梁择栖,就是和我关在一起的那个人。”

“啥?你没搞错吧,有人和你关在一起吗?”

“废话,这我还能搞错吗?就昨天刚刚关进来的,叫梁泽栖!”

“等等,我查查。”护士打开一本笔记本翻阅起来,“你是郁修,没错吧?”

“是的。”

“你看看清楚,你是单人间,怎么可能会有人和你关在一起。”

她把名册展开在我面前,上面写着:郁修——临时关押003(单人间)。

单人间?

我的记忆如同多米诺骨牌轰然倒塌。

怎么可能?我记得昨天谈话的时候梁择栖他就坐在……坐在……地上。

等一下,为什么他坐在地上?他的床呢?

无论我怎么调取脑中的视觉画面,牢房里的的确确只有一张床,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不对,我第一次见梁择栖是双人间,那间房里确实有两张床,所以绝不会有错。这一次会不会是什么特殊原因才在单人间里关了两个人呢?

“郁修!”

石岭成的声音传来,我如同找到了救星一般。没错!石岭成和顾寅都见过梁择栖,他们一定能告诉我真相。

“石警官,这个女人,他说我住的是单人间,还说……还说没有梁择栖这个人!你快告诉她,我没有瞎说!是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才让我们关在一个单人间里的?”

只见石岭成面色凝重地走过来,挥手示意护士退下,缓缓坐到我的床边。

“刚刚我在外面都听见了。”

“那你倒是帮我作证啊,她现在就像看疯子一样看我!”

“你听我说,郁修。”石岭成接下去说的话成为了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噩梦,但是此时此刻,我并不知道,这一个噩梦的苏醒,也同时是我重生的密钥。

“其实,你身边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梁择栖。”石岭成躲避开我的眼神这样说道。

“你在说什么呢?”我全身战栗,扯着嗓子对他吼,“你说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存在!”

“根据最新的检查结果,你也许……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并不绝对……你……患上了妄想症。”

“开什么玩笑,我……”

我本想继续发作,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情绪却突然低落,就连脖子上跳动的青筋也消退了下去,内心只感到异常的冷静。

突然降低的肾上腺素让我恢复了理智,从来没有猜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妄想症”的我,如今听闻这一诊断结果的时候却似乎早已有了心理准备。难道说,早在这之前,我的潜意识就有所察觉了吗?那又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沉默了大概有三分钟,或许更久,才平静地开口:

“你的意思是,梁择栖是我幻想出来的?”

石岭成点了点头。

“可是,你不是说梁择栖是你的粉丝吗?也是骗我的是吧?”

“没有,我真的很喜欢梁择栖。”我抬头看着石岭成,一脸的不可思议,他看到我的疑惑,继续说道,“虽然你的身边确实没有出现过梁择栖,也不可能出现,但是的确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他在哪儿?”

“他并不是现在的人。”

“……”

“我也算是一个围棋爱好者吧,我们这个圈子的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是民国初年的传说:当时我们的围棋受制于国家动乱发展得并不好,一众高手被来访的日本棋手轻易地打败。十年后,一位天才围棋手横空出世,东渡日本车轮战赢了日本前十的全部高手,但是国内却并没有留下他的名号,直至建国以后有棋手前往日本交流,才发现日本人记载了这场车轮战的全过程,棋谱也都完整的保留下来,其中清清楚楚地出现了这位棋手的大名——梁择栖,直到今天也有很多棋迷把他作为围棋中神一般的存在。”

“但是我从来没有关注过围棋这方面,此前更是不可能听说过梁择栖。”

“林教授连载的小说《妙手》,你看过吗?”

“当然,这是他未竟的遗作。”

“主角的名字是……”

“叫……陈责仕!这我记得很清楚。”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仕’。陈责仕就是梁择栖名字的化用,而《妙手》这部作品就是以梁择栖为原型的。”石岭成一边在包里找着什么一边说,“妙手是棋类游戏中的制胜一手。主角陈责仕的职业被林教授改为象棋手,他利用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力来解决一个又一个迷案,最后破案的关键一步也就一语双关地被称为妙手。”

“可是,那为什么我幻想出来的人是梁择栖而不是陈责仕呢?我脑子里怎么会凭空出现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名字?”

石岭成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档案袋,又从里面拿出来一沓纸。

“的确,我一开始听到你说梁择栖的名字时,也以为你了解过他的传闻,但是没想到你对围棋却是一窍不通,对此我也一直想不通。直到那天你昏倒在家里,我